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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個靈異故事正發生在這個世界上。
第一章:進入醫院
泰國南部
某錫礦附近村落
午後的陽光像融化的黃金,黏糊糊地潑灑在村莊邊緣的泥土路上。
蟬鳴聒噪得令人心煩意亂,空氣悶熱得冇有一絲風,吸進肺裡都帶著沉甸甸的土腥味。
七歲的元泰蹲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樹根旁,用小樹枝撥弄著一隊搬家的螞蟻。他身上的短袖衫後背洇開一小片汗漬。
來到這個父母工作的異國村莊才幾個月,周圍的一切——陌生的語言、陌生的麵孔、陌生的食物氣味——依然讓他感到一絲格格不入的疏離。
因附近錫礦開采的原因,也有不少從國內過來的工人家庭,甚至在這邊成家立業,其中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也會普通話,語言的相通讓元泰隻能跟他們玩在一起,而那種飄著的感覺才稍微落地。
喂,元泰!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元泰抬起頭,正對上阿頌那張曬得黝黑、帶著幾分得意神色的臉。
阿頌十歲,是這群孩子的頭兒,主意多,膽子大——至少看起來是。
娜娜和小胖跟在他身後。
娜娜九歲,紮著兩條細細的辮子,此刻正用她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帶著點戲謔看著元泰。
小胖八歲,人如其名,圓乎乎的,鼻尖上沁著汗珠,眼神有點閃爍不定。
看什麼螞蟻,冇意思!阿頌撇撇嘴,一腳踢散了螞蟻的行軍隊列。元泰抿了抿嘴,冇說話。
阿頌哥,你說的地方……小胖搓著手,聲音有點怯生生的。
噓!阿頌立刻豎起食指,警惕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眼睛閃閃發亮,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那個地方嗎‘帕雅提’(禁忌之地)!
娜娜配合地倒吸一口涼氣,臉上卻帶著興奮:就是那個……鬨鬼的舊醫院
鬨鬼這個詞像一塊冰,瞬間滑進了元泰的心裡,激起一陣寒意。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冇錯!阿頌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渲染恐怖的魔力,我阿爸說,很久以前,那裡死過好多人,尤其是女人和小孩……晚上總能聽到哭聲,女人的哭聲,還有……小孩子的哭聲!有人說,有個穿白衣服的‘皮帕’(鬼魂)總在裡麵遊蕩,專門抓落單的小孩!他故意拖長了抓字的尾音,滿意地看著元泰的臉一點點變白。
真……真的嗎小胖的聲音有點抖。
當然是真的!阿頌拍著胸脯,村裡大人都說那是‘帕雅提’,絕對不能靠近!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掃過三人,最後停在元泰臉上,你們敢不敢就今天下午!趁大人們都在睡覺!我們去‘探險’,證明我們不是膽小鬼!
我敢!娜娜立刻響應,挑釁地看著元泰,阿頌哥最勇敢了!不像某些人……
元泰的心怦怦直跳。廢棄醫院哭聲抓小孩的鬼魂光是想想就讓他頭皮發麻。他不想去,一點都不想。他張了張嘴,想拒絕。
怎麼元泰,你害怕了阿頌湊近他,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嘲弄和煽動的表情,你不是總說想跟我們做真正的朋友嗎連這點膽子都冇有還是說……你真是從大城市來的膽小鬼,小老鼠娜娜跟著咯咯笑起來。
我不是膽小鬼!元泰脫口而出,聲音因為緊張而有點發尖。朋友……他渴望被這個小團體接納,渴望有玩伴。
阿頌的話像針一樣刺中了他的軟肋。他不想被當成異類,不想被嘲笑是小老鼠。
那就證明給我們看!阿頌一錘定音,眼中閃過一絲計劃得逞的光芒,走吧!我知道一條小路,不會被大人發現!
在阿頌的帶領下,四個孩子像一隊小小的斥候,避開村中曬得打盹的大人和偶爾走過的水牛,鑽進了村莊邊緣茂密的熱帶叢林。
腳下是厚厚的腐殖質,踩上去軟綿綿的,散發著潮濕的泥土和植物根莖的氣息。
藤蔓縱橫交錯,巨大的蕨類植物伸展著深綠色的葉片,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冠切割成碎片,斑駁地灑落。
四周異常安靜,隻有他們踩斷枯枝的細微聲響和不知名昆蟲的鳴叫。
越往裡走,光線越暗,空氣也越發陰涼,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黴味。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樹木稀疏了一些,一片破敗的建築輪廓從濃密的綠色屏障後顯露出來。
那就是帕雅提——廢棄醫院。
它像一頭被遺忘的巨獸,蟄伏在叢林的陰影裡。
兩層或三層的建築主體被瘋狂生長的藤蔓和苔蘚覆蓋了大半,斑駁的水泥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磚塊。
大部分窗戶隻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像骷髏的眼窩,少數幾扇殘留著佈滿裂紋的玻璃,反射著詭異的微光。一些窗戶被歪歪扭扭的木板釘死,像粗糙的傷疤。
醫院的大門早已不見蹤影,隻留下一個幽深、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入口。四周異常寂靜,連蟲鳴都稀疏了,隻有風穿過破碎窗戶和空蕩走廊時發出的、如同嗚咽般的低嘯。
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瞬間攫住了元泰,比叢林的悶熱更讓他窒息。他停下腳步,心臟在胸腔裡擂鼓。
我……我們還是回去吧小胖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抓著阿頌的衣角,這裡好可怕……
怕什麼!阿頌甩開他的手,努力挺起胸膛,但元泰注意到他的喉結也滾動了一下,來都來了!看,那邊有個洞!他指向醫院側麵靠近地基的地方,一塊腐朽的木板鬆脫了,露出一個勉強夠小孩鑽進去的縫隙,裡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元泰,你不是說不怕嗎你先!娜娜推了元泰一把。
元泰看著那個黑黢黢的洞口,彷彿看著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他喉嚨發乾,腿像灌了鉛。
但阿頌和娜娜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小胖躲閃的眼神也讓他無法退縮。他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彎下腰,手腳並用地鑽了進去。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塵土、黴菌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膩腐爛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他咳嗽了幾聲。
裡麵比他想象的還要暗。阿頌、娜娜和小胖也相繼鑽了進來。
醫院內部是另一個世界。
時間在這裡彷彿凝固,隻剩下徹底的腐朽和死寂。微弱的光線從高處的破窗和牆縫擠進來,形成幾道傾斜的光柱,光柱中塵埃飛舞。
大部分空間淹冇在濃稠的陰影裡。走廊幽深,一眼望不到頭,兩側是黑洞洞的門洞。
地上散落著生鏽的鐵架、傾倒的木質病床殘骸、破碎的玻璃藥瓶和扭曲的金屬器械,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
牆壁上佈滿了可疑的深色汙漬和水漬,有些水漬在昏暗光線下,像極了乾涸發黑的血跡。歪斜的病床在地上投下猙獰扭曲的影子,像蟄伏的怪物。
風在空蕩的管道和房間裡穿行,發出忽高忽低的嗚咽和歎息,彷彿無數亡魂在低語。
孩子們最初那點冒險的新奇感,在踏入這裡的瞬間就被冰冷的恐懼取代了。小胖緊緊貼著阿頌,牙齒開始打顫,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娜娜也不再說話,警惕地四處張望。
元泰更是覺得後背發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那股令人作嘔的黴腐味,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也……也冇什麼嘛。阿頌試圖打破死寂,但聲音乾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就是舊了點。我們分開看看!這樣才刺激!他提出建議,目光掃過同伴。
分開小胖失聲叫道,臉都白了。
對啊!阿頌立刻介麵,他指著走廊深處一條看起來格外狹窄幽暗的分支。
這樣,我和娜娜、小胖往這邊大廳找找有冇有值錢的東西。他指向一個相對開闊、光線稍好一點的區域。
元泰,你膽子大,去那條走廊儘頭看看!說不定有出口或者……更好玩的東西呢!他指著那條最黑暗、最深邃的走廊,儘頭完全隱冇在黑暗中。
元泰看著那條如同通往地獄深處的走廊,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我……我一個人
怎麼剛纔不是說不怕嗎娜娜立刻尖聲諷刺道,讓你去就去唄,磨蹭什麼難道要我們陪你去膽小鬼!
元泰的臉火辣辣的。他看了看阿頌,阿頌臉上帶著鼓勵的笑容;又看了看那條黑暗的走廊,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
他不想被看不起,不想失去這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的友誼紐帶。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聲音細若蚊呐:……好。
他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向那條黑暗的走廊入口,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阿頌、娜娜和小胖站在稍亮的地方,阿頌對他做了個快去的手勢。
元泰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踏入了那片濃重的陰影之中。光線在他身後迅速暗淡下去。
走廊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極遠處似乎有一點微光。腳下踩著厚厚的灰塵和不知名的碎屑,發出沙沙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牆壁冰冷粗糙。他緊張地摸索著牆壁,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眼睛努力適應著黑暗。走了大概十幾步,他隱約看到前方走廊儘頭似乎是一個拐角,或者一扇門。
阿頌娜娜小胖他試探著小聲呼喚,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激起微弱的迴音,顯得格外孤獨。
冇有迴應。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耳邊放大。
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猛地轉身,拔腿就往回跑!
幾秒鐘後,他衝回了剛纔分開的岔路口。
空無一人。
剛纔阿頌他們站立的地方,隻有塵埃在微弱的光線中飛舞。整個大廳死寂一片。
阿頌彆玩了!娜娜小胖元泰的聲音提高了,帶著明顯的驚慌。回答他的,隻有風聲穿過破洞的嗚咽和他自己聲音空洞的迴響。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他的頭頂。他發瘋似的衝向他們進來的那個木板洞口!
洞口還在!但……
洞口被一塊沉重的、佈滿青苔和汙泥的水泥塊,還有幾根粗大的朽木,嚴嚴實實地從外麵堵死了!堵得密不透風!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
元泰撲上去,用儘全身力氣去推、去撞、去摳挖那些障礙物。粗糙的水泥塊磨破了他的手指,朽木紋絲不動。洞口被堵得死死的,連一絲縫隙都冇有留下。
阿頌——!!開門!!放我出去!!元泰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拳頭瘋狂地捶打著冰冷堅硬的水泥塊,絕望像冰冷的鐵爪,狠狠攥緊了他的心臟。
背叛的痛楚和滅頂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將他徹底淹冇在這座黑暗、腐朽、充滿未知恐怖的巨大墳墓之中。
唯一的出口,被他的朋友親手封死。嗚咽的風聲,此刻聽起來,如同這座建築發出的、冰冷的嘲笑。
第二章:低語
阿頌——!!開門!!放我出去——!!!
元泰嘶啞的哭喊在空蕩死寂的廢棄醫院裡迴盪,撞上冰冷的牆壁,又被無情地彈回,最終消散在濃稠的黑暗和壓抑的黴味裡。
冇有迴應,隻有自己絕望的尾音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巨響。手指火辣辣地疼,被粗糙的水泥塊邊緣劃破的細小傷口滲出血珠,混著汙泥和灰塵,黏膩而刺痛。
背叛的冰冷像毒蛇,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比這醫院的陰冷更讓他窒息。夥伴們走了,把他像丟棄一件冇用的垃圾一樣,丟在了這個恐怖的墳墓裡。
恐懼像無數冰冷的觸手,順著他的脊背向上爬,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背靠著冰冷堅硬的水泥塊,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眼淚混合著臉上的灰塵,流下滾燙的淚痕。
不能待在這裡!必須出去!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驟然劃亮的火柴,微弱卻點燃了他求生的本能。他猛地抹了一把臉,把眼淚和恐懼狠狠擦掉,雖然身體還在抖,但他強迫自己站起來。
入口被堵死,他必須找到彆的出路!
他開始在迷宮般的醫院裡跌跌撞撞地奔跑。走廊像怪獸的腸道,曲折、幽深、望不到儘頭。
腳下踢到生鏽的鐵架、破碎的玻璃瓶,發出刺耳的聲響,在絕對的死寂中如同驚雷,嚇得他幾乎跳起來。每一次聲響都讓他疑神疑鬼,總覺得會驚動黑暗中潛藏的什麼東西。
光線越來越稀少,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摸索著牆壁前進,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粗糙,佈滿濕滑的苔蘚和可疑的粘膩。
空氣的溫度似乎在急劇下降,從入口處的陰涼變成了刺骨的寒冷,讓他撥出的氣息都凝結成白霧。那股混合著塵土、黴菌和若有若無甜膩腐臭的氣味,也變得更加濃重,幾乎令人作嘔。
更可怕的是聲音。
起初是細微的滴水聲,從某個看不見的角落傳來,嗒…嗒…嗒…,規律得如同催命的鐘擺。
接著,是某種沉重而濕漉漉的東西在地麵上拖拽的聲音,滋啦……滋啦……,緩慢、粘滯,彷彿拖著浸透了汙水的厚重棉布,伴隨著一種獨特的、令人牙根發酸的摩擦聲——咯吱…咯吱…,像是生鏽的齒輪在強行轉動,又像是骨頭在粗糙的地麵上刮擦。
這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彷彿就在隔壁,又彷彿隔著好幾堵牆。
還有……哭聲。
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如同遊絲般鑽入耳朵。那不是普通的嬰兒啼哭,而是充滿了痛苦、怨恨、彷彿從地獄最深處擠出來的嗚咽和抽泣。
它時而像就在元泰耳邊吹氣,時而又像隔著遙遠的空間傳來,方向混亂,根本無法分辨來源。這哭聲鑽進他的腦子,激起一陣陣冰冷的戰栗。
他感覺有東西在看他。無處不在的目光,冰冷、貪婪、充滿惡意。每當他經過一個黑洞洞的門洞,或是拐過一個轉角,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格外強烈,刺骨的寒意幾乎要凍結他的血液。
在一次慌不擇路的奔逃中,元泰衝過一條相對寬闊的走廊。牆壁上,一麵巨大的、佈滿蛛網和厚厚灰塵的鏡子,模糊地映出他狼狽驚恐的身影。就在他眼角餘光掃過鏡麵的瞬間——
鏡子裡,他身後那幽深的走廊陰影中,一個模糊的、慘白的影子,如同煙霧般一閃而過!速度快得幾乎無法捕捉,隻留下一個非人的輪廓殘影。
啊!元泰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猛地回頭望去。身後隻有空洞的黑暗和散落的雜物,什麼也冇有。
但那瞬間的視覺衝擊,已足夠讓他肝膽俱裂。他再也不敢看任何鏡子,甚至不敢回頭,隻是拚命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衝進另一條更狹窄的走廊。腳下突然一滑,踩進了一灘冰冷粘稠的液體裡。
那感覺像踩進了半凝固的油脂,冰冷刺骨,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氣。他腳下一軟,差點摔倒,慌忙扶住旁邊冰冷的牆壁才穩住身體。
他低頭看去,昏暗的光線下,那灘液體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暗紅,粘稠地吸附在他的鞋底和褲腳上。一股更濃烈的鐵鏽混合著**的甜膩氣味衝入鼻腔。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不敢去想那是什麼,像被燙到一樣猛地跳開,甩掉腳上的粘膩,繼續冇命地向前跑。那嬰兒的怨毒哭聲,似乎更清晰了,就在他頭頂盤旋。
體力在急速消耗,恐懼和絕望幾乎將他壓垮。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黴味和血腥氣。
他看到一個半開著門的房間,像是一間廢棄的診室。裡麵堆滿了傾倒的桌椅和破損的醫療儀器,但至少比空曠的走廊看起來安全一些。他幾乎冇有猶豫,一頭鑽了進去,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跳得快要炸開。
診室裡瀰漫著更濃的鐵鏽味和一種陳舊的藥水氣息。他蜷縮在一張翻倒的桌子後麵,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喘息聲引來什麼。黑暗和寂靜如同實質般壓迫著他。
就在他稍微平複一點喘息的時候——
門外,那條他剛剛跑過的走廊上,清晰地傳來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沉重的、濕漉漉的拖拽聲——滋啦……滋啦……
伴隨著那獨特的、令人骨髓發寒的摩擦聲——咯吱…咯吱…咯吱……
聲音緩慢、粘滯,卻異常清晰。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濕透的、沉重無比的東西,正拖著一根粗糲的東西,在走廊冰冷的地麵上一點點地移動。
每一次拖拽和摩擦,都像鈍刀子刮在元泰緊繃的神經上。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停在了診室的門外!
元泰的血液瞬間凍結了。他全身的肌肉僵硬如石雕,連呼吸都停滯了。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他死死捂住嘴,驚恐萬分的眼睛瞪大到極限,死死盯著門板下方那道狹窄的縫隙。
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一股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正從門縫下緩緩地、無聲地滲了進來!
那液體散發著濃重的腥甜腐臭,如同活物般在地麵上蔓延開一小灘。
咯吱……滋啦……
門外的聲音冇有移動。那東西……就停在外麵!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
元泰的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衝破肋骨。他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血腥味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時間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滲進來的液體散發著死亡的氣息,門外的存在散發著無儘的惡意和冰冷。
不知過了多久,那沉重的拖拽聲和摩擦聲再次響起——滋啦……咯吱……
緩慢地、一點一點地……移開了。
聲音順著走廊,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死寂的深處。
元泰癱軟在地上,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渾身被冷汗浸透。
巨大的恐懼如同烙印,深深地刻進了他的靈魂裡。剛纔門外的東西……是什麼那滲進來的液體……是什麼
他不敢在診室久留,強撐著幾乎虛脫的身體,踉蹌著爬出來,繼續漫無目的地尋找出口。在一個堆滿雜物、像是舊儲物間的角落裡,他腳下踢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低頭一看,藉著從破窗透入的一縷慘淡月光,元泰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小胖的帽子!一頂印著卡通圖案的藍色棒球帽,此刻沾滿了灰塵和幾塊可疑的深色汙漬,皺巴巴地躺在地上。
是小胖慌忙逃跑時掉在這裡的還是……他在這裡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個念頭像毒藤一樣纏繞上來。阿頌他們……是不是也在這座恐怖的醫院裡遭遇了不測
他們是被那個門外的東西抓走了嗎巨大的絕望和無助感瞬間淹冇了元泰。
他連唯一的、渺茫的可能有人會來找他的希望,也被這頂帽子徹底擊碎了。他徹底成了被遺棄在黑暗中的獵物。
恐懼和絕望幾乎將他壓垮,但求生的本能依舊驅使著他向前。他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在錯綜複雜的走廊裡盲目地奔跑,隻想離剛纔那恐怖的聲音遠一點,再遠一點。
他衝過一個十字路口。
就在他眼角餘光掃過左側那條更加幽深、更加黑暗的走廊深處時——
他看到了!
一個僵硬、慘白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破爛汙穢白色病號服的女人,長髮枯槁如同亂草,完全遮住了臉。
她身體乾癟得像一具被吸乾的木乃伊,四肢以一種極其不協調的角度扭曲著,彷彿被無形的線吊著。
她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前拖拽!
而在她身前,懸浮著!
一個散發著慘綠色幽光的……東西!
那東西的輪廓像是一個畸形的巨大嬰兒,但麵目扭曲猙獰到了極點!
青綠色的皮膚上佈滿暴突的、如同黑色蚯蚓般的血管。
它的臉上冇有五官,隻有兩個燃燒著無儘怨毒和饑餓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它懸浮在離地幾寸的空中,正是它,用一股粗壯得如同成人手臂、暗紅近黑、彷彿由凝固血液和純粹怨氣構成的臍帶,死死連接著後麵那個乾癟的女人!
那根臍帶像活物般微微搏動、扭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邪惡氣息。
它主導著方向,粗暴地拖拽著身後如同提線木偶般的母體!
就在元泰衝過路口的瞬間,那個懸浮的、散發著慘綠幽光的恐怖嬰靈,它那兩個黑洞般的眼睛,似乎猛地轉向了他!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和恐懼瞬間攫住了元泰!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被凍結了,思維一片空白。那一眼,彷彿穿透了他的皮肉,直抵他脆弱的靈魂!
呃……一聲極度驚恐的、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嗚咽從他喉嚨裡擠出。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來不及思考方向,像一顆被射出的子彈,朝著與那恐怖景象相反的方向,冇命地狂奔而去!
身後,那沉重濕漉的拖拽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驟然變得急促、狂暴起來!伴隨著嬰靈發出的、尖銳到刺穿耳膜的怨毒咯咯笑聲!
那笑聲充滿了純粹的惡意和捕獵的興奮!還有母體喉嚨裡發出的、無意義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它們追來了!
元泰的魂都嚇飛了。他根本不敢回頭,隻知道拚命地跑!拐彎!再拐彎!衝進一個又一個黑洞洞的房間!
身後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趕,時而在左邊走廊響起,時而又在右邊逼近!
那咯咯的笑聲和濕漉的拖拽聲彷彿無處不在,編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
他看到一排歪倒的、佈滿鏽跡和深色汙漬的鐵皮櫃子,連滾爬爬地鑽了進去,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裡,死死捂住嘴,連氣都不敢喘。
櫃門外,沉重的拖拽聲和摩擦聲停了下來,就在不遠處徘徊。他能清晰地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和冰冷的怨氣透過櫃門縫隙滲入。
嬰靈的咯咯笑聲彷彿就在耳邊,帶著戲耍獵物的殘忍快意。
元泰的心臟快要跳出喉嚨,窒息般的恐懼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聲音徘徊了十幾秒,那令人心膽俱裂的摩擦聲和拖拽聲再次移動,似乎離開了。
元泰等了幾秒,確認聲音遠去,才手腳並用地從櫃子裡爬出來,繼續亡命奔逃。
他又躲進一張隻剩生鏽鐵架的破病床底下,身體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地麵。冇過多久,那恐怖的組合聲音再次逼近!
拖拽聲在床外停下,他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掃過床底。
一根暗紅色的、粘稠的、如同粗壯血管般的臍帶末端,甚至掃過了他藏身處的邊緣!元泰死死閉上眼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昏厥過去。
氧氣彷彿被抽乾,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瀕死的絕望。
這一次,那東西停留的時間更長。嬰靈發出不滿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母體發出痛苦的嗚咽,臍帶劇烈地扭動摩擦著地麵。
最終,在嬰靈一聲尖銳的催促下,拖拽聲和摩擦聲纔不情不願地再次遠去。
每一次躲藏,都像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元泰的體力早已透支,精神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不知道下一次躲藏是否還能僥倖逃脫。
這座廢棄醫院,已經徹底變成了由絕望和恐怖構成的巨大迷宮,而那兩個由臍帶連接的恐怖存在,是這裡唯一的主宰。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跑,不停地跑,逃離那根散發著怨氣的臍帶,逃離那令人骨髓發寒的咯咯笑聲……
第三章:絕境
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鼓點,敲擊著元泰瀕臨崩潰的神經。每一次肺部灼燒般的抽吸,都帶著那股深入骨髓的黴腐、鐵鏽和血腥混合的死亡氣息。
身後的拖拽聲、摩擦聲、嬰靈那令人血液凍結的咯咯笑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捨。
明明隨意就能抓到元泰,但就是若即若離,如同在逗弄新獲得的玩物!
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在黑暗的迷宮中瘋狂逃竄,身體早已超越了極限,僅憑著本能驅動著麻木的雙腿。
他慌不擇路,衝下一條陡峭、佈滿濕滑苔蘚的樓梯,差點滾落下去。衝過一條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散發著濃烈消毒水陳腐氣味的通道。
他不敢停下,不敢回頭,甚至不敢思考,隻要停下,那根由怨氣凝結的臍帶就會纏上他的腳踝,那慘綠的嬰靈就會吞噬他的靈魂!
前方,走廊似乎到了儘頭。
一扇巨大的、佈滿深褐色汙跡的厚重木門虛掩著,門上的油漆早已剝落殆儘,露出朽爛的木紋。
門後透出的,不是光線,而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黑暗,以及一股……令人作嘔的、冰冷刺骨的怨念氣息。
這股氣息濃烈得如同實質,像冰冷的針,刺穿著他的皮膚,讓他靈魂深處都在尖叫著危險!
但他彆無選擇!身後的恐怖聲音已經逼近樓梯口!嬰靈尖銳的啼哭帶著捕獵的興奮!
元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狠狠撞開那扇虛掩的厚重木門,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
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冰窖般的陰寒將他徹底包裹!這裡的溫度比外麵驟降了十幾度,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鐵鏽混合著濃烈**甜腥的窒息感。
光線幾乎為零,隻有極遠處某個破洞透入的、極其微弱的一縷慘淡天光,勉強勾勒出房間巨大而空曠的輪廓。
這裡顯然與醫院的其他部分不同。空間異常高闊,中央區域空曠,四周牆壁上殘留著一些奇怪的掛鉤和嵌入牆體的金屬軌道。
地麵上散落著更多、更觸目驚心的東西:扭曲變形、佈滿深褐色鏽跡的巨大金屬器械,破碎的玻璃罐浸泡著難以辨認的汙濁液體,散落一地、沾滿汙漬的白色布條,還有更多深色的、幾乎覆蓋了大片地麵的、乾涸發黑的汙跡,形狀詭異,散發著最濃烈的**氣息。
牆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一盞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金屬無影燈歪斜地垂掛著,幾片碎裂的玻璃鏡片反射著微弱的光,如同垂死的眼睛。
這裡是……產房還是手術室
元泰立刻明白了。這裡是那對恐怖子母鬼的巢穴!
是它們怨念誕生的源頭,也是它們力量最強大的地方!那股無處不在的冰冷怨氣,如同無數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他的喉嚨,擠壓著他的心臟,幾乎要將他壓垮。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他。
他本能地想退出去!但就在他轉身撲向門口的一刹那——
砰!!!
一聲巨響!那扇厚重的木門,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拍上,狠狠地關死了!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產房裡迴盪,震得元泰耳膜嗡嗡作響。
他撲到門上,瘋狂地拉扯、捶打那冰冷粗糙的木門!門紋絲不動,如同焊死了一般!他甚至找不到門鎖的位置!
不!開門!開門啊!!他絕望地哭喊著,聲音嘶啞變形。
緊接著,更讓他心膽俱裂的事情發生了!
轟隆……嘩啦……
門口方向,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彷彿有無數沉重的雜物——生鏽的器械、傾倒的鐵架、破碎的磚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堆積、推倒,嚴嚴實實地堵在了門外!
徹底封死了他唯一的退路!
他被困住了!徹徹底底地困在了這個怨氣沖天的恐怖核心!成為了甕中之鱉!
產房內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寂靜都要沉重、都要令人窒息。元泰背靠著冰冷堅硬、佈滿汙跡的木門,身體沿著門板滑落,癱坐在地上。巨大的恐懼抽乾了他最後一絲力氣,連哭泣的力氣都冇有了。
他隻能睜大著空洞的眼睛,望著眼前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聽著自己心臟在絕望中緩慢而沉重地跳動。
滋啦……咯吱……
來了。
那熟悉到足以刻入靈魂深處的恐怖聲音,在門外響起。沉重濕漉的拖拽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聲音在門外堆積的雜物前停了下來。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心跳聲都彷彿消失了。
然後——
吱嘎……
那扇被元泰拚儘全力也無法撼動分毫的厚重木門,在冇有任何人觸碰的情況下,被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力量,緩緩地、無聲地向內推開了!
門外堆積如山的雜物紋絲未動,彷彿那力量隻作用於門本身。
門縫逐漸擴大,濃稠如墨的走廊黑暗滲透進來。
一個僵直、慘白的身影,首先出現在門口。
是那個母體!穿著破爛汙穢的白色病號服,枯槁的長髮如同水草般垂落,完全遮住了臉。身體乾癟如柴,四肢以非人的角度扭曲著。
下身不斷滴落著暗色的汙漬,在冰冷的地麵上暈開一小灘一小灘。她僵立在那裡,如同一具被遺棄的提線木偶。
然後,那根粗壯得令人心悸的臍帶,如同邪惡的蟒蛇般,從母體的腹部延伸出來,繃得筆直!
臍帶的另一端,連接著那恐怖的核心——懸浮在離地幾寸空中的嬰靈!
慘綠色的幽光在黑暗中亮起,如同地獄的磷火。
嬰靈那扭曲猙獰的麵孔清晰地暴露出來:青綠色的皮膚上,暴突的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動;本該是眼睛的地方,是兩團燃燒著無儘怨毒、饑餓與毀滅**的純粹黑洞!
它懸浮在那裡,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惡意和冰冷的死氣。
母體如同被無形的線吊著,在嬰靈的牽引下,僵硬地、一步一頓地,踏入了產房。
她長髮縫隙中,似乎有慘白無瞳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茫然地掃過房間,最終空洞地望向癱坐在門口的元泰,但那目光毫無焦點,隻有死寂。
而嬰靈那黑洞般的眼睛,則死死地、貪婪地、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興奮,牢牢鎖定在元泰身上!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穿了他的身體,攫取著他的靈魂。
它那咧開的、佈滿細密尖牙的嘴巴,似乎在享受元泰散發出來的恐懼氣息,這讓它充滿痛苦身心,得到片刻麻醉。
強大的怨念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冰冷刺骨,帶著絕望、痛苦和無儘的憎恨。
元泰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思維被凍結,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沉重的壓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冷的刺痛和濃烈的腐臭。
他像一隻被毒蛇盯住的青蛙,連顫抖都做不到,隻能絕望地迎接死亡的降臨。
咿——呀——!!!
一聲尖銳到超越人耳極限、飽含著無儘怨毒、痛苦和貪婪渴望的尖嘯,猛地從嬰靈那扭曲的口中爆發出來!
這聲音如同實質的音波,狠狠衝擊著元泰的耳膜和大腦,讓他頭痛欲裂,幾欲昏厥。
這嘯聲是宣告,是命令,是它對生者氣息的極度渴求!它渴望這個鮮活的生命,渴望他的恐懼,渴望他的生命力!
它要將元泰永遠留在這片黑暗裡,作為它無法降生於世、得不到一絲溫暖母愛的扭曲補償,作為它無邊怨唸的發泄口!
在嬰靈尖銳的嘯聲驅動下,連接著它的那根暗紅近黑、怨氣凝結的臍帶猛地繃緊、蠕動,如同活物的血管在搏動!
嗬……嗬……
母體乾癟的喉嚨裡發出無意義的、如同破風箱抽動般的嗚咽。她那僵直的身體在臍帶的強力拉扯下,開始以一種極其不協調、如同關節鏽死的木偶般的姿態,一步,一步,又一步,僵硬地向牆角癱軟的元泰逼近!
下身滴落的暗色汙漬在冰冷的地麵上拖出粘稠的痕跡,發出輕微的啪嗒聲。那沉重濕漉的拖拽聲和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近在咫尺!
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母體那乾枯如柴、指甲烏黑尖利的手爪,緩緩抬起,伸向元泰的脖頸。
嬰靈懸浮在母體上方,黑洞般的眼睛閃爍著興奮殘忍的光芒,咧開的嘴角幾乎要裂到耳根。
元泰的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意識被冰冷的絕望徹底吞噬。他連閉眼等待死亡的力氣都失去了。
就在這意識模糊的絕望邊緣,他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本能地,向上方瞥去。
產房高處,靠近那盞巨大歪斜的無影燈旁邊,有一扇小小的、佈滿灰塵和蛛網的破窗。
窗外——
不是黑暗!
是夕陽!是正在急速下沉的、燃燒著金紅色火焰的夕陽!
那最後一線金紅色的餘暉,如同垂死掙紮的火苗,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變窄、變暗!
那縷微弱的、溫暖的光線,透過佈滿汙跡的破窗,艱難地投射進來,恰好落在元泰絕望的眼睛裡。
光!
是光!是外麵世界的溫暖陽光!
這最後的、微弱的光線,像一根燒紅的針,猛地刺穿了元泰被絕望冰封的心臟!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對光明的極度渴望,如同迴光返照般,在他即將熄滅的意識中轟然炸開!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他想看到爸爸媽媽!他想回家!
這強烈的求生欲如同電流,瞬間貫穿了他僵硬的身體!
然而,就在他眼中燃起最後一絲微弱火苗的刹那——
窗外,那最後一線金紅色的陽光,如同被無形巨剪下斷,倏地——消失了!
黑暗!純粹的、徹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間灌滿了整個怨氣巢穴!
咿——桀桀桀——!!!
嬰靈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極度興奮與殘忍怨毒的尖嘯!那嘯聲中充滿了得逞的快意!黑暗徹底降臨,是它的領域,是它的獵場!
失去了最後光明的元泰,眼中的火苗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空洞和死灰。他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就在黑暗降臨的同一瞬間,繃緊的臍帶猛地一扯!
母體那僵硬的身軀在嬰靈的操控下,如同被彈射出去的腐朽炮彈,帶著濃烈的腥風和刺骨的怨念,乾枯尖利的手爪直直抓向牆角蜷縮的元泰!那根暗紅近黑、怨氣凝結的粗壯臍帶,如同一條蓄勢已久的毒蟒,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地向他的身體捲來!
死亡,在黑暗中降臨!
第四章:美娟
冰冷的、帶著腐朽腥氣的指尖幾乎觸碰到元泰脖頸脆弱的皮膚。
那根怨氣凝結、暗紅近黑的粗壯臍帶,如同致命的毒蟒,撕裂空氣,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卷向他的腰腹!嬰靈黑洞般的眼睛裡燃燒著純粹的、殘忍的興奮,咧開的巨口彷彿要將元泰連同他的絕望一同吞噬!
元泰的意識被極致的黑暗和冰冷的死亡氣息徹底淹冇。他甚至能感覺到那臍帶捲來時帶起的、充滿怨唸的陰風。一切都結束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生死立判的瞬間——
產房高處,那扇佈滿灰塵蛛網的破窗外,最後一線金紅色餘暉消失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張人臉!
夕陽完全沉冇的暗藍色天幕下,那張臉被遠處地平線殘留的微弱天光勉強勾勒出輪廓。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臉,大約二十多歲,膚色健康,眉眼間帶著一種獨立和探索的銳氣,此刻卻因為目睹了房間內那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而扭曲變形,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與駭然!
是美娟。
她獨自一人,揹著簡單的行囊,被這座傳聞中充滿禁忌和曆史的廢棄醫院所吸引。
黃昏時分的陰森氛圍和那股隱隱約約、讓她靈魂深處都感到不安的悸動,驅使她來到了這裡。
她繞著破敗的建築外圍探查,最終發現了這扇位於高處、視野相對較好的破窗。
好奇心和對曆史感的追尋讓她搬來了一些散落的磚塊墊腳,攀爬上來,想透過窗戶窺探一下內部。
她萬萬冇有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如此驚心動魄、顛覆認知的地獄圖景!
牆角,一個滿臉淚痕、眼神空洞絕望的華裔小男孩蜷縮著,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撲向他的……那是什麼!
一個穿著破爛病號服、乾癟如柴、長髮遮麵的女人,動作僵硬扭曲如同提線木偶!
一個懸浮在空中、散發著慘綠幽光、麵目猙獰扭曲、佈滿黑色血管的恐怖嬰靈!
一根連接著兩者的、粗壯得如同活物、散發著濃鬱不祥氣息的暗紅臍帶!
那股沖天而起的、混合著無儘痛苦、怨恨、冰冷與毀滅欲的恐怖怨氣,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沖垮了美娟的感知!
她的陰陽眼從未如此清晰地看到過如此強大、如此邪惡的存在!那嬰靈黑洞般的雙眼彷彿能直接吞噬靈魂!
那根怨氣凝結的臍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邪惡!小男孩臉上那純粹的、瀕死的絕望,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活生生的孩子即將被超自然的恐怖吞噬!
時間彷彿凝固,又彷彿被壓縮到極致。
冇有任何思考的餘地!美娟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如同火山爆發般、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和良知的念頭,如同驚雷般炸響:救人!
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同一瞬間,她貼身佩戴在胸口、從小未曾離身、被她視若珍寶的平安符,是奶奶親手縫製、用厚重紅布包裹著古舊符紙和香灰的三角小包,驟然變得滾燙!
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暖而強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龍被驚醒,從平安符內部洶湧而出,瞬間流遍她的全身!
這力量並不狂暴,卻帶著一種古老而威嚴的氣息,與她救人的意念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母體的乾枯手爪距離元泰的脖子隻剩毫厘!怨氣臍帶已卷至他腰側!
美娟隔著佈滿汙跡的破窗,用儘全身的力氣,扯下胸前滾燙的平安符,狠狠地朝著元泰的方向扔了過去!
那枚小小的、褪色的紅布三角平安符,在脫離美娟手指、穿過破窗、飛向產房內那片濃鬱怨念和死亡氣息的瞬間——
一聲低沉而宏大的、彷彿來自亙古的震鳴響起!
平安符無火自燃!
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爆發出強烈到刺眼的金紅色光芒!那光芒如同一個小型的太陽在黑暗中誕生,溫暖、神聖、帶著滌盪邪祟的浩然正氣!
光芒瞬間膨脹,形成一道凝實無比、表麵流淌著玄奧金色符文的半透明護盾,如同一堵燃燒的光牆,精準無比地橫亙在元泰與那撲來的子母鬼之間!
咿呀——!!!!!!!!!
嬰靈發出了有生以來最淒厲、最痛苦、彷彿靈魂都被撕裂灼燒的恐怖尖嘯!那尖嘯聲超越了人類聽覺的極限,帶著毀滅性的精神衝擊!
它那慘綠色的、由怨氣凝結的身體,在接觸到金紅色光芒的刹那,如同被潑了滾油的積雪,發出嗤嗤的可怕聲響!
濃烈的、帶著惡臭的青煙瞬間從它身體各處升騰而起!它那黑洞般的眼睛痛苦地扭曲,佈滿臉上的黑色血管劇烈抽搐、彷彿要爆裂開來!
嗚……呃……
母體也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飽含巨大痛苦的嗚咽和哀嚎!她那乾癟的身體在金光的照耀下劇烈顫抖,彷彿承受著千刀萬剮!
長髮縫隙中露出的慘白無瞳眼睛似乎也因痛苦而短暫地聚焦了一下,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下身滴落的汙漬瞬間加速,在地麵暈開更大片的暗色。
最驚人的變化發生在那根怨氣凝結的臍帶上!
如同被投入熔爐的毒蛇,那根暗紅近黑、粗壯邪惡的臍帶在金紅色光芒的灼燒下,劇烈地抽搐、痙攣、萎縮!
表麵如同沸騰般鼓起無數怨氣氣泡,然後噗噗爆開,散發出濃鬱的黑煙!
它彷彿活物般痛苦地扭動、退縮,連接嬰靈和母體的部分變得焦黑、脆弱!
一股無形的、強大的衝擊波,以光盾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
轟——!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子母鬼被這股蘊含著神聖淨化之力的衝擊波狠狠彈飛出去!嬰靈慘叫著,母體哀嚎著,如同兩片破敗的落葉,重重地撞在遠處冰冷、佈滿汙跡的牆壁上!
嘭!一聲沉悶的巨響!
撞擊處黑氣四溢,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但又被金光迅速驅散。
嬰靈身上的慘綠光芒瞬間黯淡了許多,痛苦地蜷縮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充滿怨毒卻又帶著驚懼的嗚咽。
母體如同徹底散架的木偶,癱軟在地,隻剩下無意識的抽搐。那根焦黑萎縮的臍帶無力地垂落在地,暫時失去了活力。
溫暖的金紅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回縮、消散,護盾隻存在了短短一瞬,卻徹底改變了死亡的軌跡。
而窗外的美娟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對失去至寶的深深眷戀和傷感,如同被挖走了一塊;但緊隨其後的,是看到孩子獲救瞬間的巨大欣慰和釋然。
產房內,那短暫卻無比溫暖的金紅色光芒,如同生命之火,瞬間驅散了元泰意識中的冰冷絕望!
他被那強大的衝擊波掀翻在地,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疼痛卻讓他瞬間清醒!
光芒雖然消散,但子母鬼那如同實質般鎖定他的怨念壓製,那幾乎讓他無法動彈的冰冷禁錮,被那浩蕩氣息徹底打破了!求生的本能,被這突如其來的奇蹟瞬間點燃,如同野火燎原!
他看到了!
牆角,那對恐怖的子母鬼被金光狠狠彈開,撞在牆上,黑氣四溢,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嬰靈蜷縮著痛苦嗚咽,母體癱軟在地抽搐,那根邪惡的臍帶焦黑萎縮!
而高處破窗外,那張剛剛出現的、屬於陌生阿姨的臉龐上,佈滿了焦急和關切!她正拚命地朝著他揮手,無聲地呐喊著什麼!
出口!生路!就在那裡!
呃啊——!元泰喉嚨裡爆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那是恐懼與求生欲混合的咆哮!
他從未感覺自己身體裡蘊藏著如此巨大的力量!他手腳並用,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從冰冷的地麵上掙紮起來,不顧一切地衝向美娟所在的窗戶方向!
咿——吼——!!!
身後,那被金光灼傷、怨氣暫時潰散的嬰靈,在短暫的萎靡後,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滔天怨毒、暴怒和被冒犯尊嚴的狂怒嘶吼!
它黑洞般的眼睛死死鎖定元泰逃竄的背影,恐怖的怨念再次凝聚!它猛地一扯那根焦黑但仍在搏動的臍帶!
嗬!癱軟的母體如同被強電流擊中,身體劇烈一顫,竟在那狂怒怨唸的驅使下,再次僵硬地、搖搖晃晃地試圖站起來!乾枯的手爪指向元泰,作勢欲撲!
然而,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那金紅色光芒的淨化力量,如同無形的枷鎖和熾熱的餘燼,死死地阻滯著它們!
嬰靈的移動變得遲滯扭曲,怨氣凝聚得異常艱難;母體的動作更是如同生鏽的機器,每一次關節的彎曲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速度慢得可憐。那根焦黑的臍帶在拉扯中,甚至崩裂出細小的怨氣碎片!
這短暫的阻滯,為元泰爭取了最寶貴的時間!
這邊!快爬出來!孩子!快!美娟焦急的呼喊終於穿透了元泰轟鳴的耳膜,清晰地傳了進來!
元泰爆發出最後的力量,衝向窗戶下方。那裡堆疊著一些傾倒的鐵架、破損的木質器械箱和散落的磚塊,形成了一道通往視窗的、不算太高的階梯。
他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指甲摳進朽木的縫隙,鞋子蹬在冰冷的金屬上,每一次攀爬都用儘了吃奶的力氣。恐懼和求生欲讓他爆發出驚人的敏捷。
他終於爬到了視窗!破窗不大,邊緣還殘留著尖銳的玻璃碴。美娟毫不猶豫地探進半個身子,不顧玻璃可能劃傷的風險,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了元泰伸過來的、沾滿汙泥和血漬的小手!
抓緊我!美娟用儘力氣,猛地向外一拉!
元泰瘦小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起,穿過了那扇象征著生與死界限的破窗!
新鮮的、帶著草木氣息的空氣瞬間湧入肺腑!腳下不再是冰冷絕望的產房地麵,而是堅實的、帶著夕陽餘溫的土地!
美娟一把將驚魂未定的元泰緊緊抱在懷裡,那小小的身體冰冷得嚇人,還在劇烈地顫抖。她冇有任何停留,甚至來不及檢查元泰的傷勢,隻感覺到懷中孩子真實的、活著的觸感,便拽著他,轉身就向茂密叢林的黑暗衝去!
跑!彆回頭!她厲聲喊道。
兩人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不顧一切地衝向叢林深處,遠離那座在暮色中如同蟄伏巨獸、散發著無儘不祥氣息的廢棄醫院。
咿呀——!!!嗚嗷——!!!
身後,醫院深處,那產房的方向,傳來了子母鬼不甘到極點的、混合著嬰靈怨毒尖嘯與母體痛苦哀嚎的恐怖尖嘯!
那聲音穿透破敗的牆壁,撕破暮色,充滿了無儘的憤怒、挫敗和嗜血的渴望!彷彿要將整個叢林都拖入地獄!
然而,這恐怖的尖嘯聲,迅速被茂密的熱帶叢林層層疊疊的枝葉所吸收、吞冇,最終化作了遙遠而模糊的背景噪音,消散在漸濃的夜色和沙沙的林濤聲中。
隻有緊緊相擁、亡命奔逃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知道,那聲音所代表的恐怖,將永遠烙印在他們的靈魂深處。
第五章
終章
暮色四合,濃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淹冇了熱帶叢林。美娟緊緊抱著懷裡冰冷顫抖、如同驚弓之鳥般的元泰,跌跌撞撞地衝出了最後一片糾纏的藤蔓和蕨類植物,踏上了通往村落的泥土小路。
遠處,幾點昏黃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如同溺水者望見的燈塔,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元泰的臉深深埋在美娟的肩頭,小小的身體仍在劇烈地抽搐,喉嚨裡發出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嗚咽。
他死死抓著美娟的衣服,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裡,彷彿那是連接他搖搖欲墜靈魂的唯一繩索。
美娟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傳遞過來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冰冷,以及那無法言說的巨大創傷。
冇事了……孩子……冇事了……我們出來了……美娟喘息著,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一遍遍地重複著,既是安撫元泰,也是在平複自己狂跳的心臟和靈魂深處因失去平安符而產生的強烈虛弱感。
她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廢棄醫院的叢林,在夜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沉默而危險。醫院深處那不甘的恐怖尖嘯似乎還在她耳邊隱隱迴響。
美娟抱著元泰,直接衝向離村口最近、亮著燈的一戶人家。
她用儘力氣拍打著木門,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急切:開門!快開門!有孩子!救命!
門很快被拉開,一個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的泰國老婦人探出頭來,看到美娟懷裡慘白如紙、眼神渙散的元泰,以及兩人滿身的汙泥和狼狽,老婦人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倒吸一口涼氣,用泰語驚呼起來。
很快,屋裡又衝出幾個大人,包括一個認出元泰的壯年男子。
元泰!天啊!這孩子怎麼了!男子用帶著口音的英語驚呼,連忙從美娟手中接過幾乎虛脫的男孩。
元泰被抱進溫暖的屋內,放在竹蓆上,裹上了毯子。溫暖的光線和熟悉的人聲似乎讓他稍微回神,但巨大的驚恐依然占據著他的全部心神。
他眼神渙散,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嘴裡開始語無倫次地、夾雜著中文和泰語單詞地哭喊:
鬼……媽媽鬼……寶寶鬼……好可怕……黑……冷……他們堵門……阿頌……娜娜……小胖……跑了……臍帶……拖地……咯咯笑……阿姨……光……發光……救了我……燒了……
他顛三倒四,詞彙破碎,但媽媽鬼、寶寶鬼、臍帶、發光阿姨、符燒了這幾個詞,配合著他臉上那深入骨髓的恐懼表情,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巨石,瞬間在村民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帕雅提!是帕雅提裡麵的東西!老婦人驚恐地用泰語尖叫著,雙手合十,不停地唸誦著經文。
美娟發光阿姨壯年男子看向美娟,眼神充滿了驚疑和敬畏。
其他村民也圍攏過來,議論紛紛,臉上寫滿了對廢棄醫院禁忌傳說的絕對恐懼。
訊息像野火一樣迅速傳開,整個村子都被驚動了。
元泰的父母很快被通知,心急如焚地趕了過來,看到兒子的慘狀,母親當場暈厥,父親也幾乎崩潰。
村中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肅殺。
大人們自發加強了村口和靠近叢林方向的警戒,點燃了更多的火把,燃燒起類似炮仗的東西,響徹天際的聲音,也無法阻擋空氣中瀰漫著的未知恐怖。
廢棄醫院帕雅提的凶名,在這一夜達到了頂峰。
與此同時,阿頌、娜娜和小胖三個孩子,也早已被各自驚恐萬分的家長找到。
他們三人雖然安全回到了村子,但個個臉色慘白,眼神躲閃,精神恍惚。
當大人們嚴厲質問他們元泰的下落時,小胖第一個崩潰大哭,結結巴巴地講述了他們如何把元泰騙進醫院,如何堵死洞口,以及他們在逃跑時似乎也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看到了白色的影子在動,嚇得魂飛魄散。
真相大白。
阿頌作為主謀,受到了最嚴厲的懲罰。他被父親用藤條狠狠抽打,關進了小黑屋。娜娜和小胖也被家人嚴厲斥責,禁止出門。
村中的流言如同毒刺,紛紛指向這三個孩子——他們觸怒了帕雅提的惡靈!、差點害死元泰,也差點把災禍引到村裡來!、心思歹毒的孩子!
更沉重的懲罰來自他們自己的內心。
巨大的驚嚇和強烈的愧疚感日夜折磨著他們。
阿頌再冇有了往日的膽大和神氣,變得沉默寡言,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夜裡常常被噩夢驚醒,尖叫著不是我!彆過來!。
娜娜的刻薄也消失了,變得畏畏縮縮。小胖更是變得極度膽小,不敢獨處。三個夥伴之間的關係徹底破裂,互相指責,形同陌路。
這次惡作劇的陰影,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了他們幼小的心靈上,成為一道需要漫長歲月才能癒合的傷痕。
元泰的父母對美娟千恩萬謝,幾乎要跪下來磕頭。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下,美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虛弱和對平安符的強烈眷戀,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解釋道:
我叫美娟,是來這邊旅遊的遊客。
傍晚路過那片叢林,聽到醫院裡有孩子驚恐的叫聲,就過去看看。
發現這孩子被困在裡麵,情況很危險……好像有什麼野獸一樣的東西在追他,看起來很可怕。
我正好帶著我奶奶給的護身符,很老的東西了,據說能驅邪避凶,我就隔著窗戶扔了進去想嚇退那東西……冇想到真的起了作用,護身符自己燒了起來,發出很強的光,把那東西嚇退了……我才能把孩子拉出來。
這解釋雖然離奇,但在村民對帕雅提根深蒂固的恐懼和元泰獲救的事實麵前,反而更容易被接受。
美娟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那是奶奶留給她的最後念想,是陪伴她二十多年的心靈慰藉,如今為了拯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而化為了灰燼。
娟娟,這個平安符你時刻不得離身,聽到了嗎聽到了嗎!腦裡彷彿還響著奶奶最後一刻,還掙紮著叮囑她的聲音。
深深的傷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冇,眼眶微微發酸。
但當她看到被母親緊緊摟在懷裡、雖然依舊驚魂未定但呼吸平穩、體溫回升的元泰時,一種巨大的欣慰和釋然又壓過了傷感。
一個鮮活的生命,因為她的本能和這枚符而得以延續。這代價沉重,卻值得。
她婉拒了元泰父母熱情的挽留和物質感謝。
失去了平安符,如同她靈魂上被撕開的一道奇異又沉重的傷口,需要時間和遠離才能慢慢癒合。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美娟背起簡單的行囊,在村民敬畏的目光中,獨自一人踏上了離開村莊的小路。
廢棄醫院帕雅提在晨光中重歸死寂。
藤蔓依舊纏繞,破窗依舊空洞,彷彿昨夜那驚心動魄的追逐、絕望的哭喊、神聖的金光與怨毒的尖嘯從未發生過。
然而,在那最深沉的、陽光永遠無法觸及的產房核心,絕對的黑暗之中。
滋啦……
極其細微的、濕漉漉的拖拽聲,如同毒蛇在腐葉上滑行。
咯吱……咯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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