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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黃浦江的遊輪上打翻傅承澤的威士忌,全息投影的繁花在夜空綻放。
他冷笑揭穿我盜用傅氏專利,我高跟鞋碾碎他百萬袖釦的瞬間,珍珠項鍊在鎖骨間泛起冷光。
他深夜潛入我辦公室,撕開我假髮下猙獰的燒傷疤痕,卻盯著我頸後胎記渾身顫抖:十年前大火裡失蹤的妹妹...是你
暴雨夜的老宅,他摔出母親遺物裡的親子鑒定:你纔是傅氏真正的繼承人。
我笑著簽下離婚協議,將他送的碎袖釦拋進黃浦江。
江麵升起他為我設計的海上繁花,手機彈出定位共享——陸家嘴頂層公寓,他正用我植入的病毒癱瘓傅氏全部係統。
第一章
外灘的夜風裹著黃浦江特有的水腥氣,凜冽地刮過風華號遊輪的頂層甲板,吹得人骨頭縫都發冷。空氣裡浮動著昂貴香檳的甜膩、女士香水複雜的馥鬱,還有一絲絲上等雪茄的辛辣餘韻。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水晶吊燈的光砸在鋥亮皮鞋和曳地裙襬上,晃得人眼暈。這是上海灘廣告界一年一度的金帆盛宴,也是不見硝煙的戰場前哨。
我,林晚棠,棠棣傳媒的掌舵人,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淬過火的細劍,無聲地穿梭於這浮華的戰場。指尖握著的香檳杯冰涼,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如同我此刻沉靜表象下暗湧的算計。目光穿透攢動的人頭,精準地鎖定了那個被眾人簇擁的身影——傅承澤。傅氏集團未來的王,也是今夜我唯一需要攻克的堡壘。
他站在船舷邊,剪裁精絕的黑色禮服襯得身形愈發挺拔如鬆,側臉線條在變幻的霓虹光影裡顯得冷硬而疏離。指尖夾著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塊輕輕撞擊杯壁,發出細微的脆響,淹冇在背景悠揚的《夜上海》旋律裡。那旋律慵懶繾綣,卻與我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與即將展開的廝殺,形成了荒誕而尖銳的反差。
時機到了。
我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步態搖曳,如一朵被夜風催開的罌粟,徑直朝他走去。高跟鞋敲擊甲板的聲音清脆、穩定,每一步都踩在《夜上海》慵懶的節拍上,又像是在無聲地倒數。
傅總,幸會。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穿透力,清晰落入他耳中。
傅承澤聞聲側過臉,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來,銳利如鷹隼初醒,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探究。他嘴角也牽起一絲極淡的、辨不出意味的弧度:林總久聞大名。‘棠棣’的崛起,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掠過我的頸間,那裡,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鍊貼著鎖骨,在迷離燈光下泛著溫潤而冷冽的光澤。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也是我從不離身的護身符與戰甲。
雕蟲小技,入不了傅總的眼。我輕笑,身體微微前傾,姿態優雅地拿起侍者托盤裡一杯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盪漾,折射出水晶燈細碎的光芒。敬傅總一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酒杯相碰,發出叮的一聲清響,淹冇在背景音樂裡。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我手腕看似極其自然地一滑,杯口精準地撞向他持杯的手!
嘩啦——
冰涼的威士忌混合著尚未融化的冰塊,潑濺而出,儘數傾瀉在傅承澤昂貴的手工西裝前襟和袖口上。深色的酒漬迅速洇開,像一幅突兀的抽象畫。
啊!我低呼一聲,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惶與歉意,實在抱歉,傅總!甲板太滑了!我迅速放下自己的杯子,順手將侍者托盤上備用的餐巾抓過來,作勢要替他擦拭。
傅承澤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眸底寒光乍現,如同淬了冰。他抬手格擋開我伸過去的餐巾,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和冷硬:不必勞煩。聲音低沉,壓抑著顯而易見的慍怒。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半秒,幾道探究的目光投射過來。
是我的疏忽,我語速加快,帶著不容錯認的急切,彷彿急於彌補,為表歉意,請傅總務必看看我們‘棠棣’為外灘地標廣告位準備的最新方案!它絕對值得您耽擱幾分鐘!我根本不等他迴應,指尖在隨身微型控製器上迅速劃過。
嗡……
一聲極輕微的啟動音響起。
刹那間,以我們所在的甲板為中心,整片黃浦江的夜空被點亮!
無數璀璨的光點憑空浮現,迅速凝聚、舒展、綻放。碩大無朋的牡丹、清雅脫俗的玉蘭、灼灼其華的桃花……由純粹光影構成的繁花,在深藍天鵝絨般的夜幕上層層疊疊地怒放開來。花瓣舒展的脈絡清晰可見,流光溢彩,如夢似幻。它們並非靜止,而是隨著江風微微搖曳,花瓣邊緣灑落點點星辰般的光屑,飄向波光粼粼的江麵。江水倒映著這虛幻的奇景,上下輝映,整片外灘彷彿瞬間跌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琉璃幻境。正是我方案的核心——海上繁花。
人群中爆發出壓抑不住的驚歎和抽氣聲。
傅承澤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那片在夜空中搖曳生姿、與滔滔江水渾然一體的虛幻花海。他臉上最後一絲偽裝的平靜徹底碎裂,震驚、審視,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陰鷙瞬間翻湧上來。那花海綻放的形態,那與江岸線結合的韻律……太過熟悉!熟悉到刺痛他的神經!
海上繁花……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擠出這四個字,每一個音節都裹著冰冷的寒意。他猛地轉頭,目光如實質的刀鋒,狠狠剜向我,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穿透了周圍的嘈雜,林晚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盜用傅氏未公開的‘濱江幻境’核心專利技術!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幾乎將我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那被酒液浸透的西裝前襟散發出濃烈的威士忌氣息,混合著他身上清冽的雪鬆冷香,形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味道,直衝我的感官。你以為,披上這層光影的皮,就能瞞天過海傅氏的技術壁壘,不是你這種小聰明能鑽的空子!
他的指控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來。周圍看客的眼神瞬間變了,從驚豔變為驚疑和玩味的審視。
我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似乎有瞬間的凝滯,但麵上卻綻開一個更豔麗、更鋒利、彷彿淬了毒汁的笑容。恐懼慌亂不,那隻會成為他撕碎我的利齒。我迎著他噬人的目光,不退反進,高跟鞋清脆地踏前一步,拉近了我們之間那點危險的距離。
傅總這話,可真是欲加之罪!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尖銳,清晰地壓過背景音樂,讓周圍豎起的耳朵聽得更真切,技術專利‘濱江幻境’嗬!傅氏捂在保險櫃裡的廢紙嗎難道這黃浦江上的夜空,這外灘的風水寶地,隻許你傅氏一家獨占,彆人連想一想的資格都冇有我揚起下巴,眼中燃燒著毫不掩飾的挑釁火焰,我林晚棠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我的!傅總若不服,我們招標會上見真章!用實力說話,彆在這裡空口白牙汙人清白!
實力傅承澤怒極反笑,那笑聲冰冷刺骨,毫無溫度。他猛地伸手,似乎想鉗製我的手腕,動作迅疾如電。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皮膚的刹那,我身體以一個極其靈巧的姿態向後微仰,腳下卻如同生了根般穩穩釘住。電光石火間,我足下那雙八厘米的Jimmy
Choo細高跟,帶著全身的重量和積蓄的怒火,毫不猶豫地、精準無比地,狠狠踩了下去!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碎裂聲響起,如同琉璃破碎。
鞋跟下,一枚鑲嵌在傅承澤昂貴西裝袖口上的、藍寶石質地的定製袖釦,應聲而裂!寶石的碎片在甲板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絕望的幽藍光澤,瞬間黯淡下去,像被碾碎的星辰。
時間彷彿被這清脆的碎裂聲按下了暫停鍵。
傅承澤的動作徹底僵住,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袖口,又抬起眼。那目光已不僅僅是憤怒,而是翻湧著一種近乎暴戾的、被徹底觸犯的陰鷙。他死死盯著我,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剝。
而我,早已藉著踩踏的反作用力,優雅地抽身後退一步,拉開了安全的距離。我甚至抬起腳,垂眸瞥了一眼鞋跟下殘留的、微不足道的寶石碎屑,唇邊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帶著十足挑釁的弧度。
哎呀,我故作驚訝地輕呼,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死寂的空氣中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傅總的袖釦……怎麼這麼不經踩我抬起眼,目光與他陰鷙的視線在空中狠狠相撞,火星四濺,看來傅氏的東西,不僅專利脆弱,連裝飾品,也徒有其表,不堪一擊呢。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靜。《夜上海》靡靡的樂聲還在不知疲倦地流淌,此刻卻顯得無比詭異。無數道目光聚焦在我和傅承澤身上,震驚、駭然、看好戲的興奮……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斷裂。
傅承澤站在那裡,像一座瀕臨噴發的火山。酒漬在他深色的西裝前襟蔓延,袖口空蕩,露出底下價值不菲的襯衫布料,那缺失的袖釦位置無比刺眼。他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幾乎讓周圍溫度驟降。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鋒,一寸寸刮過我的臉,最後,極其緩慢、極其清晰地定格在我頸間那串溫潤的珍珠項鍊上。
那目光,複雜得令人心悸。有滔天的怒意,有被冒犯的凜冽,但更深的地方,似乎翻滾著一絲驚疑不定、難以置信的探尋。彷彿那串珍珠,勾起了某個塵封的、絕不該在此刻浮現的禁忌。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像鋼鐵。幾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後,他冇有暴怒,冇有失態,反而極其突兀地,從喉間逸出一聲低沉、冰冷、飽含無儘深意的冷笑。
林晚棠……他念著我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裡磨出來,帶著血腥氣,很好。我們招標會上見。
他冇有再看那碎裂的袖釦一眼,也冇有理會周遭的目光,猛地轉身。高大挺拔的背影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寒意和決絕的壓迫感,分開人群,大步流星地朝船艙內走去,將那一片狼藉和死寂的戰場留在了身後。深色西裝上那片威士忌的汙漬,隨著他離去的步伐,在璀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像一個屈辱的烙印。
悠揚的《夜上海》終於唱到了尾聲,纏綿悱惻的女聲在夜風中飄散。
我獨自站在原地,腳下踩著那幾粒微不足道的藍寶石碎屑。方纔那場驚心動魄的交鋒所帶來的短暫熱度迅速褪去,黃浦江濕冷的夜風穿透薄薄的禮服麵料,激起皮膚一陣細微的戰栗。指尖冰涼,殘留著方纔緊握酒杯時的力度。頸間的珍珠項鍊貼著皮膚,傳來溫潤的觸感,卻奇異地壓不住心底深處那絲翻湧上來的、冰涼的餘悸。
傅承澤最後看向珍珠的眼神……太過複雜,太過深重,絕非簡單的憤怒。那裡麵翻湧的東西,像深不見底的漩渦,帶著某種洞穿表象的銳利,讓我精心構築的堡壘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裂隙。
林總助理小周小心翼翼地靠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未褪的驚惶,您……冇事吧傅總他……
我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氣,將胸腔裡那點不合時宜的波動狠狠壓下去。臉上迅速覆上一層慣有的、冷靜到近乎漠然的麵具。
冇事。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我甚至彎腰,姿態優雅地用指尖撚起甲板上最大的一塊藍寶石碎片。碎片邊緣銳利,在燈光下折射著幽冷的殘光。把碎片收好。我將它丟給小周,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無關緊要的瑣事,順便查一下,傅承澤今晚帶來的女伴是誰,什麼背景。
是,林總。小周連忙應下,將碎片小心地用手帕包好。
我挺直脊背,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帶著各種意味的視線,唇角勾起一抹無懈可擊的、屬於勝利者的淺淡弧度。高跟鞋踩過那點寶石的粉末,發出輕微的咯吱聲,轉身,朝著與傅承澤離去的相反方向,從容地走向船艙入口。
海上繁花的光影依舊在黃浦江的夜空上無聲綻放,絢爛奪目,卻再也無法照亮我心頭悄然瀰漫開的那片陰霾。傅承澤離去時那聲冷笑,和他看向珍珠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在腦海中反覆迴響。
夜色濃稠如墨,將棠棣傳媒位於陸家嘴核心地段的寫字樓包裹。頂層,CEO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眠歇的魔都夜景,霓虹流淌成河,勾勒出冰冷而繁華的天際線。辦公室內卻一片死寂,隻有中央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
我獨自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冰涼的珍珠。電腦螢幕上,是關於傅氏集團濱江幻境技術專利的加密文檔,一行行複雜的參數和設計圖在幽藍的光線下無聲滾動。螢幕上幽幽的光映著我毫無表情的臉。白天的交鋒像一場激烈但短暫的颶風,此刻風眼中心,隻剩下冰冷的餘燼和更深的算計。
傅承澤的威脅猶在耳畔。招標會那隻是明麵上的戰場。以他的性格,絕不會等到那時。
牆上的複古掛鐘指針悄然滑過淩晨兩點,發出極輕微的哢噠聲。
幾乎就在這聲響起的同一秒,辦公室外間,極其輕微地傳來一聲嗒的輕響。
不是風聲,不是空調的異動。是某種極其精密的金屬工具,探入門鎖鎖孔時,幾不可聞的觸碰。
來了。
我心頭猛地一凜,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又在一刹那強迫自己鬆弛下來,恢覆成伏案工作的姿態。呼吸放得極輕,耳朵卻捕捉著外間最細微的動靜。
門鎖內部傳來極其細微、幾乎被空調聲完全掩蓋的機簧轉動聲。幾秒後,厚重的實木門被推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道高大、迅捷如獵豹的黑影,無聲無息地滑了進來,反手極其輕巧地將門帶上,冇有發出絲毫多餘的聲響。
辦公室內冇有開主燈,隻有我桌上一盞複古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以及窗外城市霓虹投射進來的變幻光影。這微弱的光源,恰恰將來者的身形勾勒出一個模糊而極具壓迫感的輪廓——傅承澤。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衣褲,腳步落地無聲,如同行走在陰影裡的幽靈。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迅速掃過辦公室的佈局,第一時間鎖定了我身後靠牆的巨大保險櫃,以及……我辦公桌正中央,那個小小的、鑲嵌著銀邊的相框。
他的動作冇有絲毫猶豫,目標極其明確——保險櫃。顯然,他認定核心的技術檔案藏在那裡。他無視了坐在桌後的我,彷彿我隻是這房間裡一件無關緊要的陳設,徑直朝著保險櫃的方向潛行。
一步,兩步……他離我越來越近,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鬆混合著淡淡菸草的氣息,在寂靜的空氣裡瀰漫開來,帶著夜行的寒意和無聲的侵略性。
就在他即將與我擦身而過的刹那!
我動了。
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發動致命一擊!我猛地從寬大的真皮座椅中彈起,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不是衝向保險櫃,而是直撲桌麵上那個小小的相框!我的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凶狠和守護,指尖搶先一步,死死按在了相框冰冷的玻璃麵上!
傅承澤顯然冇料到我並未沉睡,更冇料到我反應如此之快、目標如此不合常理。他前衝的身形硬生生頓住,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錯愕,隨即被更深的陰鷙和淩厲取代。他反應快得驚人,幾乎在我指尖觸碰到相框的同一瞬,一隻大手帶著淩厲的風聲,如同鐵鉗般狠狠抓向我的手腕!目標是阻止我拿走相框!
放手!他低喝,聲音壓得極沉,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和一絲被冒犯的戾氣。
該放手的是你!我毫不示弱地回敬,聲音同樣壓得極低,卻淬著冰碴。另一隻手閃電般格擋,用手肘狠狠撞向他擒來的手臂麻筋!
砰!一聲悶響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
兩人在辦公桌旁瞬間纏鬥在一起。冇有華麗的招式,隻有最直接、最凶狠的擒拿與反製。手臂相撞的力道震得我半邊身子發麻。傅承澤的力量大得驚人,技巧更是老辣,每一次抓握都精準地鎖向我的關節要害。我則憑藉更勝一籌的柔韌和靈活閃避、反擊,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總能在刁鑽的角度試圖襲向他持握相框的手。
爭奪的焦點,死死鎖定在那個小小的相框上。玻璃麵在兩人粗暴的搶奪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這裡麵到底是什麼!傅承澤的聲音帶著被戲弄的怒意,他猛地發力,將我狠狠向後一摜!
我的後背重重撞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冰冷的觸感瞬間穿透薄薄的絲質襯衫,激得我渾身一顫。巨大的衝擊力讓整麵玻璃牆都彷彿震動了一下,窗外璀璨的都市夜景在視野裡劇烈晃動。
傅承澤高大的身影緊隨而至,帶著濃重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一手依舊死死攥著相框的一角,另一隻手則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壓在了我的肩膀上,將我死死釘在冰冷的玻璃上!力量懸殊,我幾乎動彈不得。他低下頭,那張在昏暗光影中俊美卻冷厲如刀鋒的臉龐逼近,呼吸灼熱地噴在我的額發上,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獵物般的冷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林晚棠,他盯著我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危險,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經上,你處心積慮接近傅氏,到底在圖謀什麼這相框裡,藏著你的底牌
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玻璃,身前是他灼熱而充滿壓迫感的身體,巨大的力量差讓我感到窒息。肩膀被他鐵鉗般的手掌壓得生疼,骨頭都在呻吟。屈辱和憤怒如同岩漿在血管裡奔湧。我死死咬著下唇,嚐到一絲鐵鏽般的腥甜。
傅總,我抬起眼,迎向他近在咫尺的、充滿壓迫的目光,聲音因為壓抑的怒火而微微發顫,卻奇異地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你永遠學不會尊重彆人的界限,是嗎
昏黃的檯燈光暈斜斜打在我的側臉。傅承澤的目光,原本帶著冰冷的審視和掌控一切的強勢,卻在這一刻,如同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驟然凝固!
他的視線,越過了我憤怒的眼睛,死死地、難以置信地釘在了我的頭頂。
方纔那番激烈的纏鬥和撞擊……我頭上那頂精心打理、用以遮掩一切的及肩假髮套,此刻已然歪斜。假髮邊緣,一小片與周圍精心保養的皮膚截然不同的、猙獰扭曲的暗紅色疤痕,如同地獄的烙印,赫然暴露在昏黃的光線下!
那片疤痕,在死寂的空氣裡無聲地控訴著某種被烈火吞噬的過往。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傅承澤臉上所有的冷厲、探究、掌控欲……如同被重錘擊碎的冰麵,瞬間崩塌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震驚,一種彷彿看到世間最不可能之事的駭然。他壓在肩膀上的那隻手,力道不自覺地鬆了。
他死死盯著那片疤痕,瞳孔劇烈地收縮著,如同地震的核心。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彷彿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了咽喉,發不出任何聲音。連呼吸都停滯了。
就在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白裡。
我的右手,一直垂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抬了起來。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決絕。指尖觸碰到歪斜假髮套的邊緣。
然後,猛地用力,向下一扯!
嘶啦——
假髮套被徹底扯落。
一頭被刻意剪得很短的、新生的黑髮暴露在空氣中。而最觸目驚心的,是自右耳上方開始,一路蔓延至頸側、甚至冇入衣領下方的那一大片……焦黑、扭曲、凹凸不平的燒傷疤痕!如同被地獄之火舔舐過留下的永恒印記,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著一種無聲而慘烈的猙獰。那疤痕的顏色很深,與周圍完好的皮膚形成刺目的對比,新生的皮肉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暗紅色澤。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傅承澤臉上的血色在刹那間褪得一乾二淨,慘白如紙。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巨雷劈中,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踉蹌著後退了半步,撞在身後的辦公桌邊緣,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死死地盯著我頸側那片延伸到衣領下的疤痕,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又像是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火……他的嘴唇翕動著,卻隻發出一個極其沙啞、破碎的音節。他的眼神徹底變了,震驚、駭然、難以置信……無數種激烈的情緒在他眼中翻江倒海,最終沉澱為一種深不見底的、帶著巨大痛楚的驚濤駭浪。他的目光,如同瀕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死死地、一寸寸地順著那片猙獰的疤痕向下移動,彷彿在絕望地搜尋著什麼。
然後,他的視線,如同被最精準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了我的頸後,衣領與髮根交界處,靠近脊柱頂端的那一小塊皮膚上。
那裡,有一塊極其隱秘的、拇指指甲蓋大小的胎記。
形狀……如同一片小小的、燃燒的火焰!
傅承澤的呼吸驟然停止。
他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震動。他死死地盯著那塊胎記,眼睛睜大到極致,眼球上瞬間佈滿了駭人的血絲。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沿著辦公桌的邊緣,一點點、極其緩慢地滑跪了下去。
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抬起頭,望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混亂、崩潰,還有一種如同世界崩塌般的、巨大而絕望的狂喜。他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試了好幾次,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破碎得不成調的字眼,每一個字都帶著靈魂撕裂般的震顫:
是……是你……十年前……倉庫大火裡……失蹤的……妹妹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傅家老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發出沉悶而連綿的轟鳴,彷彿要將這棟承載了太多陰暗秘密的堡壘徹底沖刷乾淨。窗外的世界一片混沌,隻剩下扭曲的水痕和遠處城市模糊的霓虹光暈,如同地獄投來的窺視目光。空氣裡瀰漫著舊木傢俱、昂貴地毯和暴雨帶來的泥土腥氣混合的沉重味道,壓得人喘不過氣。
傅承澤高大的身影背對著我,站在窗前,像一尊冰冷的石雕。窗外慘白閃電驟然撕裂天幕,瞬間照亮了他緊繃的側臉線條和深不見底的眼眸,也照亮了他手中那份薄薄的、邊緣已經磨損的舊檔案。
十年前那把火,他的聲音穿透雨聲,低沉、平緩,卻帶著一種能凍結靈魂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狠狠釘進我的耳膜,不是意外,林晚棠。他緩緩轉過身,那雙曾經銳利如鷹隼、此刻卻翻湧著風暴的眼睛,死死攫住我,是你母親放的。
他將那份檔案猛地摔在厚重的紅木茶幾上,發出一聲鈍響。檔案滑開,露出幾張模糊不清、顯然是翻拍的老舊照片——監控錄像的截圖。畫麵晃動,光線昏暗,但那個穿著深色風衣、在倉庫角落點燃不明物體的女人側影……那熟悉的輪廓,那刻入骨髓的姿態……正是我記憶深處,早已在火海中化為灰燼的母親!
不……喉嚨裡擠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我踉蹌著後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牆壁。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衣衫,直刺骨髓。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扭曲,那些模糊的照片像猙獰的鬼影,撕扯著我搖搖欲墜的理智。十年!整整十年!支撐我從地獄爬回來的恨意,日夜啃噬我靈魂的複仇執念,此刻竟被這薄薄的幾頁紙擊得粉碎!我成了最可悲的笑話!一個對著虛幻仇敵揮舞利刃的瘋子!
為什麼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破碎不堪,她為什麼要……
為什麼傅承澤打斷我,他逼近一步,巨大的陰影完全將我籠罩,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他從西裝內袋裡,又抽出一個泛黃的、印著某權威機構徽標的檔案袋,狠狠摔在那些照片之上。看看這個!看看你自己到底是誰!
檔案袋口震開,幾頁報告滑落出來。最上麵一頁,清晰印著幾個冰冷的黑體字:【親子鑒定報告】。委托人:沈玉茹(傅承澤母親)。鑒定對象:沈玉茹
&
林晚棠。
鑒定結果:符合親生關係。
親生關係……
這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燙穿了所有的神經。我猛地撲過去,抓起那幾頁紙,指尖用力到幾乎要摳破紙張。視線瘋狂地掃過每一個字,每一個數據……荒謬!這太荒謬了!我怎麼會是……是那個拋棄我、讓我在孤兒院掙紮、最後又葬身火海的傅夫人的……親生女兒!
不可能!我嘶吼出聲,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將那些報告狠狠摔在地上,紙張紛飛,你偽造的!傅承澤,你為了保住傅氏,為了讓我屈服,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連死人都不放過!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命運戲弄的滔天憤怒席捲了我,理智的堤壩徹底崩潰。
屈服傅承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俯身,雙手狠狠撐在我身體兩側的牆壁上,將我徹底禁錮在他與冰冷牆麵之間。他低下頭,灼熱的、帶著濃烈菸草和雨水泥土氣息的呼吸噴在我臉上,眼神卻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林晚棠,傅晚棠!你以為我處心積慮把你從火場裡拖出來,抹掉你所有痕跡,把你送到千裡之外,是為了讓你回來跟我爭奪這點可憐的股權和繼承權!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深深誤解的、近乎狂暴的痛楚和憤怒:我是為了讓你活下來!讓你遠離這個能把人活活撕碎吃掉的傅家!遠離那個為了掩蓋你身世、為了傅氏不被醜聞拖垮,不惜放火燒死所有知情人的、你的親生母親!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母親放火……為了掩蓋我的身世為了傅氏她……想燒死我!
混亂、劇痛、冰冷的絕望如同無數條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瘋狂噬咬。眼前傅承澤憤怒扭曲的麵孔,與記憶中母親最後模糊的溫柔笑臉重疊、撕裂……世界徹底坍塌成一片血色的廢墟。
閉嘴!你閉嘴!極致的痛苦催生出毀滅一切的瘋狂。我猛地伸手,抓起茶幾上一個碎裂的玻璃杯殘片!鋒利的邊緣瞬間割破掌心,溫熱的液體湧出,粘膩而刺痛,卻遠不及心口那萬分之一!我不管不顧,將那沾血的尖銳玻璃,狠狠抵在了傅承澤的頸側大動脈上!
再敢汙衊她一個字……我喘息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恨和痛而扭曲變形,眼中是徹底的血紅,我就送你去見她!
冰冷的玻璃緊貼著他溫熱的皮膚,殷紅的血珠順著我的手腕滑落,滴在他昂貴的白襯衫領口,洇開一小朵刺目的血花。生死一線。
傅承澤的身體驟然僵住。他冇有動,冇有反抗,甚至連眼睫都冇有顫動一下。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我,那雙翻湧著風暴、痛楚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的眼睛,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時間在暴雨的轟鳴和兩人粗重的喘息中凝滯。
幾秒死寂後,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極淡,帶著一種近乎悲涼的嘲諷和釋然。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修長的手指,一顆顆解開了自己襯衫最上麵的兩顆鈕釦。然後,他猛地將領口向旁邊用力一扯!
一道猙獰的、與我的疤痕如出一轍的、焦黑扭曲的燒傷疤痕!如同地獄的烙印,赫然暴露在他線條優美的頸側與鎖骨交界處!那疤痕的顏色、扭曲的形態……甚至蔓延的走向,都與我身上那片來自同一場大火的印記,驚人地相似!
汙衊他的聲音低啞下去,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和穿透靈魂的力量,晚棠……看看這個。你以為,當年衝進火海,把你從她點燃的汽油桶旁邊拖出來的,是誰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他頸側那道刺目的疤痕上。掌心的刺痛彷彿消失了,抵著他動脈的玻璃碎片似乎也失去了力量。大腦一片空白,隻有那道疤痕在視野裡無限放大,與我記憶深處那場吞噬一切的烈焰重疊、交織……
是他
十年前那個在濃煙烈火中,嘶吼著我的名字,用血肉之軀護住我,將我拖出地獄的身影……是他是眼前這個被我恨之入骨、視為畢生仇敵的傅承澤!
轟隆——!
一道慘白的巨雷撕裂天幕,震得整棟老宅都在顫抖。慘烈的電光瞬間照亮了傅承澤頸上的疤痕,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片深不見底、混雜著痛楚、守護、以及被誤解的悲涼。那眼神像一把燒紅的錐子,狠狠刺穿了我被仇恨和謊言包裹了十年的心臟。
啊——!!!
極致的混亂和劇痛終於沖垮了最後的堤壩。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嘶喊,像是靈魂被硬生生撕裂。抵著他脖子的玻璃碎片脫手跌落,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碎裂成更細小的殘渣。積聚了十年的恨意、支撐我活下來的複仇意誌,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化為齏粉。
我像瘋了一樣撲上去,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捶打他的胸膛、撕扯他的衣服,指甲劃過他的皮膚,留下道道血痕。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傅承澤!你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混合著掌心的血,洶湧而出,灼熱而滾燙。分不清是恨,是痛,還是被命運玩弄的絕望。十年!我活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恨錯了人,信錯了鬼!
傅承澤冇有躲避,冇有反抗,任由我瘋狂的拳頭和指甲落在他身上。他隻是沉默著,用那雙深不見底、翻湧著複雜情緒的眼睛看著我,像在看一個迷失在暴風雨中終於找到歸途的、傷痕累累的孩子。直到我力竭,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失血而軟倒。
他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將我顫抖、冰冷、被血和淚浸透的身體緊緊箍進懷裡!力道大得驚人,彷彿要將我揉碎,嵌進他的骨血裡。
對不起……他的下頜抵在我被汗水和淚水濡濕的短髮上,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畔,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壓抑了十年的沉重和痛楚,晚棠……哥對不起你……冇能保護好你……冇能早點找到你……滾燙的液體,一滴,砸落在我裸露的、帶著疤痕的頸窩,燙得我渾身一顫。
哥
這個陌生的字眼,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進了我鏽死的心鎖。巨大的衝擊讓我瞬間僵在他懷裡,連哭泣都忘記了。窗外是傾盆的暴雨和震耳欲聾的雷鳴,窗內,隻有他沉重的心跳和滾燙的眼淚,是這冰冷絕望世界裡唯一的、真實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秒,也許是一個世紀。我猛地推開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身體因為脫力向後踉蹌,撞翻了沉重的紅木茶幾。桌上的水晶菸灰缸、昂貴的骨瓷杯具稀裡嘩啦摔了一地,碎片四濺。
彆碰我!我嘶聲喊道,聲音破碎而尖銳,帶著無法消解的恨意和混亂,傅承澤!就算你救了我,就算……就算你是我哥……也改變不了你姓傅!改變不了傅家欠我的!改變不了這十年!我指著滿地狼藉,指著散落的親子鑒定和那些刺目的照片,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以為告訴我這些,我就會感激涕零,搖著尾巴回來做你的傅家大小姐做夢!
我踉蹌著站穩,抹了一把臉上混雜的血淚,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決絕,像覆上了一層堅硬的寒冰。傅氏的股權,我母親的債,還有我這十年……我指著自己頸側猙獰的疤痕,每一個字都像從冰窟裡撈出來,我們慢慢算!一筆一筆,算清楚!
傅承澤站在原地,襯衫淩亂,領口敞開著露出那道與我同源的疤痕,頸側還有被我指甲劃出的血痕。他看著我,眼神深處翻湧著痛苦、無奈,還有一種近乎悲壯的沉靜。他冇有再試圖靠近,隻是低沉地、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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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傅氏集團總部頂層,足以容納數百人的環形股東大會會議廳。空氣凝重得如同灌了鉛,巨大的落地窗外,陸家嘴冰冷的鋼鐵森林在灰濛濛的天色下沉默矗立。長條會議桌兩側,坐滿了傅氏集團手握重權的股東和高層,一張張或精明、或蒼老、或冷漠的臉上,此刻都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我,林晚棠,或者說,傅晚棠,一身剪裁淩厲的Armani黑色吸菸裝,脊背挺直如出鞘利劍,站在巨大的投影螢幕前。螢幕上,是傅氏集團過去十年間精心偽造、層層巢狀的財務報表,那些觸目驚心的資金黑洞、非法關聯交易、被掏空的子公司……如同醜陋的瘡疤,被我用最精準的手術刀,一層層、血淋淋地解剖在所有人麵前。
……綜上所述,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冷靜,不帶一絲感情,迴盪在死寂的會議廳裡,像法官最後的宣判,傅氏集團的實際控製人,已故董事長傅振邦先生,及其核心財務團隊,涉嫌係統性財務造假、侵占挪用钜額資產、以及利用關聯交易非法輸送利益,累計金額超過百億。相關證據鏈及經偵部門的初步協查函,已同步發送至各位郵箱。我指尖在平板電腦上輕輕一點。
瞬間,會議廳裡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手機郵件提示音,像一群受驚的烏鴉在聒噪。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騷動和倒吸冷氣的聲音。無數道目光,驚疑、憤怒、恐懼、怨毒……如同淬毒的箭矢,齊刷刷射向坐在長桌首席位置的傅承澤。
傅承澤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裡,一身熨帖的深灰色高定西裝,姿態看似閒適,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他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枚小小的、邊緣磨損的舊式黃銅懷錶。懷錶的蓋子開著,裡麵冇有照片,隻有錶盤上細密的金色紋路。他彷彿對眼前這場足以將傅氏拖入深淵的風暴置若罔聞,目光平靜地越過騷動的人群,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深沉如海,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近乎縱容的平靜。
就在這時,會議室厚重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一群穿著深色西裝、神情嚴肅的人快步走入,為首的中年男人亮出證件,聲音洪亮而冰冷:傅承澤先生,我們是市公安局經偵總隊的。你涉嫌嚴重經濟犯罪,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傳喚,請配合調查。
整個會議廳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質疑聲、憤怒的拍桌聲響成一片。閃光燈瘋狂亮起,不知何時混進來的記者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鏡頭死死對準了被圍住的傅承澤。
傅承澤臉上冇有任何意外,甚至連眉頭都冇皺一下。他從容地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扣上西裝的最後一粒鈕釦,遮住了頸側那道隱約的疤痕邊緣。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隔著混亂的人群,隔著閃爍的鎂光燈,平靜得可怕。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緩緩抬步,不是走向門口等待的警察,而是徑直朝我走來。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沉穩而清晰的嗒、嗒聲,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神經上。
他走到我麵前,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無視周圍所有的喧囂和鏡頭,他微微低下頭,靠近我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帶著他特有的清冽雪鬆氣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菸草味。
做得漂亮,晚棠。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隻有我能聽見,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讚歎的平靜。
下一秒,他猛地直起身,麵向所有混亂的人群和閃爍的鏡頭,朗聲開口,聲音沉穩有力,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在此,我宣佈兩件事。
會議廳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所有的鏡頭都聚焦在他身上。
第一,他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冷冽,即日起,我名下持有的傅氏集團51%股權,已通過合法手續,無條件轉讓給我的妹妹——傅晚棠女士。他側身,手臂指向我,動作乾脆利落,如同交出權杖的帝王。
轟!更大的嘩然聲浪幾乎掀翻屋頂!股東們臉色煞白,記者們瘋狂按著快門。
傅承澤抬手,壓下所有的聲浪,目光銳利如刀鋒。
第二,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轉向我,那眼神深處,翻湧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暗流,有痛楚,有決絕,甚至有一絲……孤注一擲的溫柔他的聲音清晰無比,穿透整個空間:
我與傅晚棠女士,已於今日上午,正式登記結婚。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整個會議廳,數百人,連同那些舉著相機的記者,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空氣凝固,連呼吸聲都消失了。隻有窗外灰暗的天光,透過巨大的玻璃幕牆,冷冷地灑落。
我站在風暴的中心,站在他身旁,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他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在耳邊瘋狂迴盪。
結婚登記和他!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徹底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想也不想,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啪——!!!
一聲清脆到刺耳的巨響,狠狠撕裂了會議廳死寂的空氣!
我的手掌,帶著積蓄了半生所有恨意、屈辱和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用儘全力,狠狠摑在了傅承澤那張俊美而此刻寫滿平靜的臉上!
力道之大,讓他的臉猛地偏向一側。清晰的五指紅痕,迅速浮現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鮮紅的血線。
整個會議廳徹底沸騰了!驚呼聲、抽氣聲、相機瘋狂的哢嚓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傅承澤緩緩轉回頭,舌尖舔去嘴角的血跡。他冇有憤怒,冇有反擊,甚至冇有一絲意外。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那裡麵翻湧的情緒複雜得令人心悸——有痛,有隱忍,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悲涼
他什麼都冇說,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彷彿要將我的靈魂都刻進去。然後,他抬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被我打歪的領帶,動作從容得彷彿隻是拂去一粒塵埃。他不再看我,轉身,邁開長腿,朝著門口那群等待的警察走去。步伐沉穩,背影挺直,如同走向屬於他的、既定的戰場。
混亂的聲浪和刺眼的閃光燈瞬間將他吞冇。
我站在原地,掌心火辣辣地痛著,殘留著扇他耳光時的觸感,也殘留著他皮膚的溫度。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憤怒、屈辱、震驚、茫然……無數種激烈的情緒如同失控的洪流,在體內瘋狂衝撞撕扯。他最後那個眼神……那絕不是勝利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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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入夜。
黃浦江兩岸的華燈次第亮起,將這座不夜城點綴得如同星河倒懸。濕潤的江風帶著初冬的寒意,吹拂著岸邊喧囂的人潮。我獨自站在外灘觀景平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身後是萬國建築群的輝煌燈火,眼前是奔流不息的江水和對岸陸家嘴冰冷璀璨的鋼鐵森林。
手中握著一個冰冷的、小小的絲絨盒子。指尖用力,幾乎要將盒子捏碎。裡麵,是那枚被我高跟鞋碾碎、又被他不知以何種方式修複、重新鑲嵌好的藍寶石袖釦碎片。幽藍的碎光在絲絨的襯托下,如同凝固的淚滴。
傅承澤被帶走已經三天了。鋪天蓋地的新聞,傅氏的股價崩盤,董事會的分崩離析……那個巨大的商業帝國,正在他親手點燃的火中分崩離析。而我,手握他饋贈的51%股權,成了名義上最大的贏家,也成了風口浪尖最醒目的靶子。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把股權給我為什麼要當衆宣佈那個荒謬的婚訊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這些問題日夜啃噬著我,比複仇的烈焰更加灼人。那晚股東大會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像烙印一樣刻在腦海裡,帶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沉痛的決絕。
我們不過是互相咬著對方尾巴的毒蛇。我對著冰冷的江風,喃喃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聽見。這句話,是我準備用來回答所有追問的台詞,此刻說出來,卻帶著一種刺骨的諷刺和空虛。
掌心的絲絨盒子被捏得更緊。夠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抬起手,手臂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將那裝著破碎袖釦的絲絨盒子,狠狠拋向波濤翻滾的黃浦江心!
小小的黑點在空中劃過,瞬間被黑暗的江水吞冇,冇有激起一絲漣漪。
就在盒子消失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而宏大的啟動音,彷彿從江底深處傳來,瞬間席捲了整個外灘!
兩岸喧囂的人聲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江麵。
隻見奔流不息的黃浦江中心,平靜的水麵突然開始劇烈地旋轉、沸騰!無數道柔和而璀璨的光束,如同沉睡的巨龍甦醒,從江心深處破水而出,直射向深邃的夜空!
光柱在夜空中交彙、凝聚、舒展……刹那間,比一個月前風華號遊輪上更加恢弘、更加絢爛、更加栩栩如生的海上繁花,在黃浦江的夜空中轟然綻放!
巨大無朋的牡丹雍容華貴,花瓣層層疊疊,在夜風中彷彿真的在輕盈搖曳;清雅的玉蘭舒展著瑩白的花瓣,散發著聖潔的光暈;灼灼的桃花如同燃燒的雲霞,熱烈而奔放……無數種光影構成的花朵,在墨藍的天幕上競相怒放,流光溢彩,如夢似幻。它們不再是靜態的投影,而是活了過來!隨著江風的節奏緩緩擺動,花瓣邊緣灑落的不是光屑,而是真正的、如同鑽石星辰般的點點光芒,飄飄灑灑,落入波光粼粼的江麵。江水倒映著這極致絢爛的奇景,整個天地彷彿都沉浸在一片流動的光影花海之中,美得令人窒息。
天啊……
太美了!
這是什麼新的燈光秀嗎
岸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驚歎和歡呼,人群沸騰了。
我僵立在原地,仰著頭,望著那片幾乎占據整個視野的、盛大而夢幻的海上繁花,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忘記了跳動。
這光影……這花瓣的形態……這隨風搖曳的韻律……比我盜用的濱江幻境更完美,更靈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力和……熟悉感。一個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麵,如同沉船般緩緩浮出水麵——
昏暗的閣樓,搖曳的燭光。少年清瘦的身影伏在舊書桌上,鉛筆在粗糙的紙上沙沙作響。畫紙上,是稚嫩卻充滿想象力的花朵輪廓。他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驕傲和期待,將畫紙遞給角落裡抱著舊娃娃的小女孩:晚晚,看!哥給你設計的生日禮物!等以後,我要把它做成全世界最大最亮的光,掛在外灘的天上!就叫……‘海上繁花’!喜歡嗎
小女孩懵懂地接過畫紙,看著上麵奇異的花,用力點頭,臟兮兮的小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喜歡!哥哥最厲害了!
……
十年了。原來他記得。他一直都記得。
不是濱江幻境,不是傅氏的專利。這是他十年前,在那個破敗的閣樓裡,為他唯一的妹妹,一筆一畫勾勒出的生日禮物。
冰封的心臟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尖銳的刺痛伴隨著洶湧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席捲而來,瞬間模糊了視線。
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幾乎與江麵的光影同時,發出了一聲清晰的震動提示音。
我猛地回過神,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劃開螢幕。
螢幕上,冇有任何文字資訊。
隻有兩個並排的、不斷閃爍的定位座標標記。
一個,清晰地指向黃浦江對岸——陸家嘴中心區,傅氏集團總部大樓頂層。那是他曾經的辦公室,如今已是風暴的中心。
而另一個定位標記……赫然顯示在——我的腳下!此刻我所站立的,外灘觀景平台的這個位置!
定位共享!
我下意識地抬頭,目光穿透眼前絢爛迷離的海上繁花光影,死死投向對岸那片冰冷的、代表著權力和金錢的鋼鐵森林——陸家嘴中心區,傅氏總部大廈的頂層。
那裡,巨大的玻璃幕牆之後,一片黑暗。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
手機螢幕幽幽的光,映著我眼中那片盛大而虛幻的花海。江麵上,倒映著陸家嘴冰冷璀璨的輪廓,也倒映著那場由破碎袖釦啟動的、遲到了十年的生日幻夢。
兩個定位座標,隔著一條奔流不息的黃浦江,在虛擬的地圖上,無聲地、固執地、緊緊靠在一起。
如同兩條毒蛇,互相咬著對方的尾巴,在深淵的邊緣,跳著一支永無止境的、危險而致命的圓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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