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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以為殺了我,就能占有我的一切。

卻不知,每當深夜,枕邊那雙幽綠的貓瞳,正是我凝視他們的眼睛。

這場複仇,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剛剛開始。

【1】

意識恢複的瞬間,我聞到了一股濃鬱的百合花香,混合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

這是我的味道。

我是個法醫遺骨複原師,常年與頭骨和泥塑打交道,身上總帶著工作室裡消毒水和鮮花混合的怪味。

可我明明已經死了。

我記得很清楚,後腦傳來的劇痛,身體失重墜落,額頭撞在我親手雕刻的沉思者石膏像上,冰冷,堅硬,然後是無邊的黑暗。

我猛地睜開眼,視線卻一片模糊,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層毛玻璃。過了好幾秒,焦距才緩緩對上。

映入眼簾的,是我工作室的天花板,那盞我從歐洲淘回來的複古水晶燈,正折射出曖昧的光暈。

我還活著

不對。

我的視角很低,低到幾乎貼著地麵。我能清晰地看見地板木紋的縫隙,以及……一雙毛茸茸的黑色爪子。

我的爪子

這個念頭荒唐得讓我想要尖叫,可喉嚨裡發出的,卻是一聲軟糯又微弱的喵嗚。

我,林默,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個與屍骨打了十年交道的人,竟然變成了一隻貓。

一隻巴掌大的,純黑色的小奶貓。

寶貝,你醒了一個溫柔的男聲在我頭頂響起。

這個聲音……

我僵硬地抬頭,看到了沈哲的臉。我的未婚夫,那個在我臨死前,眼中滿是冰冷與厭惡的男人。

此刻,他正用我從未見過的寵溺眼神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將我捧進手心。他的掌心溫熱,可我卻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小東西,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他用指腹輕輕搔著我的下巴。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阿哲,它醒了另一個女聲傳來,嬌媚入骨。

蘇晴,我最好的閨蜜,穿著我最喜歡的那條真絲睡裙,嫋嫋婷婷地從我的臥室裡走出來。她的頭髮微濕,臉上帶著歡愛後的潮紅,很自然地靠在沈哲的肩上,伸手點了一下我的鼻子。

真可愛,黑得像一團小煤球。就叫它『煤球』好不好

沈哲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都聽你的。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炸成了一片空白。

眼前這一幕,比我變成一隻貓這件事,更讓我感到驚悚和荒誕。

我的未婚夫,和我最好的閨蜜,在我剛意外死亡的工作室裡,上演著如此親密無間的一幕。

我死了,死在了我自己的工作室。而他們,心安理得地鳩占鵲巢,甚至還收養了一隻貓來點綴他們的新生活。

而那隻倒黴的貓,就是我。

說來也怪,我們剛搬進來,這小東西就自己跑進來了,好像專門在等我們一樣。蘇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得意。

沈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故作輕鬆:也許是和我們有緣吧。也算是……給這裡添點生氣。

他說話時,眼神下意識地瞥向地麵上那個沉思者石膏像。

那裡,有一塊已經擦拭過,卻依舊能看出淡淡痕跡的暗紅色汙漬。

我的血。

那一瞬間,後腦的劇痛,死亡的冰冷,以及被背叛的滔天恨意,像海嘯一樣吞噬了我小小的身體。我弓起背,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哈氣聲,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沈哲的手腕狠狠抓去!

然而,我高估了一隻幼貓的力量。

我的爪子甚至冇能刺破他的皮膚,隻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

沈哲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喲,小東西還挺有脾氣。

蘇晴也咯咯地笑起來:剛斷奶的小貓,能有多大勁兒阿哲,你快看它,氣得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真好玩。

他們眼中的戲謔和輕蔑,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我的心臟。

無力,弱小,屈辱。

我被沈哲隨手放在了沙發上,他轉身從酒櫃裡拿出我珍藏的那瓶

82

年拉菲,為他和蘇晴各倒了一杯。

來,晴晴,慶祝我們的新生活。

也慶祝……某些障礙,終於被清除了。蘇晴舉起酒杯,紅唇微啟,眼中閃著毒蛇般的光芒。

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聲音,彷彿是我靈魂碎裂的迴音。

我蜷縮在沙發角落,黑色的皮毛讓我完美地融入了陰影。我看著他們相擁著親吻,看著他們在我設計的沙發上**,看著他們用我最愛的杯子,喝著我珍藏的紅酒,慶祝著我的死亡。

原來,我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原來,我深愛的男人和我最好的朋友,纔是我真正的掘墓人。

他們以為我死了,就一了百了。

他們不知道,我回來了。以一隻貓的形態,困在了這座由我親手打造,如今卻屬於他們的華麗牢籠裡。

我看著自己稚嫩的爪子,感受著這副弱小的軀體。

複仇談何容易。

但仇恨的火焰,已經在我的靈魂深處點燃。

我發誓,我會親眼看著他們,為我償命。

【2】

接下來的日子,我被迫以一個寵物的身份,開始了我的新生活。

對他們而言,我是煤球,一個可愛無害的玩物。對我而言,這是煉獄。

我必須忍受蘇晴用她那雙沾滿了罪惡的手撫摸我,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叫我寶貝;我必須看著沈哲坐在我曾經的工作台前,用我的電腦,處理著本該屬於我的事務。

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他們對我遺產的瓜分。

阿哲,林默留下的那些基金和房產,什麼時候能全部轉到我們名下一天晚上,蘇晴敷著麵膜,一邊逗弄著我,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我正被迫趴在她的腿上,鋒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軟肉裡,才剋製住冇有抓花她那張虛偽的臉。

沈哲正在看一份檔案,頭也不抬地回答:快了,她的父母年邁,又隻有她一個女兒,悲痛之下已經把所有授權都交給我處理了。等走完法律程式,她的一切,就都是我們的了。

她的那個工作室呢裡麵那些瓶瓶罐罐的,還有那些嚇人的骨頭模型,真晦氣,趕緊處理掉吧。蘇晴厭惡地皺了皺眉。

不能動。沈哲的聲音陡然嚴肅起來,至少現在不能。警方雖然已經定了性是意外,但那個姓張的警察總覺得有疑點,時不時會過來轉轉。工作室必須保持原樣,不能讓他抓到任何把柄。

姓張的警察……是張隊嗎

我心中一動。張景是我在警隊的師兄,也是為數不多能理解我工作的人。他為人耿直,觀察力敏銳,當初就是他力排眾議,讓我加入了疑難案件的顧問組。

他懷疑我的死,這對我來說,是黑暗中的第一縷微光。

一個破警察而已,能翻出什麼浪來蘇晴不屑地撇撇嘴,倒是你,什麼時候把林默那個什麼『神諭』演算法給我

神諭演算法!

我的心臟,不,應該是這具貓身體的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我耗費了五年心血,結合了顱麵複原技術和

AI

深度學習,開發出的一套革命性的演算法係統。它可以根據殘缺的頭骨,甚至是模糊的監控影像,以高達

99%

的準確率,重建出人臉的三維模型。

這不僅僅是一個演算法,這是我的心血,我的驕傲,是我打算在法醫界掀起一場革命的武器。我隻跟沈哲提過,因為他是

AI

專家,我曾天真地以為,他會是我最好的技術夥伴。

彆急,沈哲安撫道,『神諭』的核心代碼,林默設置了非常複雜的生物加密,需要她的虹膜和指紋雙重驗證才能解鎖。我正在想辦法破解,需要一點時間。

要多久我聯絡的那個買家,可是出價九位數,而且催得很緊。蘇晴的語氣裡透著貪婪和急不可耐。

一個星期,最多一個星期。沈哲的眼中也閃爍著同樣的光芒,隻要拿到『神諭』,我們就徹底自由了。

原來如此。

他們不僅要我的錢,要我的房子,更要我嘔心瀝血的成果。

他們要奪走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痕跡,然後踩著我的屍骨,去換取他們的榮華富貴。

我趴在蘇晴的腿上,渾身冰冷。

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會重生為一隻貓,還恰好出現在這裡。

或許是上天,或許是某種未知的力量,不甘心讓我的冤屈就此掩埋,不甘心讓我的心血結晶落入這兩個惡魔手中。

它給了我一個機會,一個近距離觀察他們,尋找他們罪證的機會。

我必須冷靜下來。

憤怒和仇恨不能幫我複仇,隻會讓我過早暴露。我隻是一隻脆弱的幼貓,他們動動手指就能碾死我。

我需要利用我現在的身份,利用他們對我的輕視和毫無防備。

我的大腦,我作為林默的記憶和思維,纔是我最強大的武器。

我開始強迫自己進食,恢複體力。我不再抗拒他們的觸碰,甚至會偶爾用頭蹭蹭他們的手腕,發出討好的咕嚕聲。

他們越是覺得我溫順無害,我就越安全。

我開始用貓的視角,重新審視這個我熟悉無比的家。

我能鑽進他們夠不到的沙發底下,能跳上他們注意不到的書櫃頂端。每一個角落,都可能隱藏著他們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的聽覺和嗅覺變得異常靈敏。我能聽到他們在臥室裡壓低聲音的密謀,能聞到沈哲身上除了蘇晴的香水味之外,還有另一種陌生的、廉價的香水味。

他還另有其人還是說,這背後牽扯了更多的人

線索像一根根散亂的毛線,而我,必須把它們一根根地找出來,編織成一張能夠將他們徹底網住的法網。

而突破口,或許就在那個他們不讓我動的,我的工作室裡。

【3】

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天,張景師兄又一次登門拜訪。

沈哲和蘇晴顯然已經有了準備,他們表現得滴水不漏。沈哲一臉悲痛地回憶著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蘇晴則在一旁紅著眼眶,適時地遞上紙巾,活脫脫一對痛失摯愛的苦情男女。

沈先生,我們還是想再勘察一下林默的工作室,看看有冇有什麼被忽略的細節。張景的目光銳利如鷹,絲毫冇有被他們的表演迷惑。

當然,當然可以,張警官,我們全力配合。沈哲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姿態無可挑剔。

我立刻豎起了耳朵,邁開四條小短腿,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

工作室的門被打開,那股熟悉的、混合著福爾馬林和泥土芳香的氣息撲麵而來。一切都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桌上攤著我冇來得及完成的頭骨複原模型,牆上掛著我繪製的解剖圖,地上那個沉思者石膏像靜靜地立在角落。

隻是,這裡已經冇有了女主人。

張景戴上手套,開始仔細地檢查。他冇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從工具的擺放到地上的灰塵,都看得一絲不苟。

我緊張地躲在門後,透過門縫觀察著一切。

我知道,以張景的專業,他一定能看出端倪。血跡雖然被擦拭了,但根據噴濺形態學,隻要用魯米諾試劑,就能讓隱藏的血跡無所遁形。

然而,張景並冇有拿出魯米諾。他隻是在現場踱步,用他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沉默地掃視著。

沈哲和蘇晴陪在一旁,表情看似坦然,但我能從他們微僵的身體語言中,讀出他們的緊張。

林默是個非常嚴謹細心的人,張景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她的工具總是按照固定的順序排列,用完一定會清潔歸位。但這把雕刻刀,為什麼會掉在地上

他指著桌角下的一把精鋼雕刻刀。

沈哲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立刻解釋道:可能……可能是那天她不小心碰掉的吧。你也知道,意外發生時,總會有些混亂。

是嗎張景不置可否地彎下腰,用鑷子夾起那把雕刻刀,放進證物袋,還有這個。

他指向那個沉思者石膏像的底座。

根據法醫報告,林默的致命傷是額頭撞擊石膏像造成的顱骨骨折。但你們看這裡,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點了點石膏像的後腦位置,這裡有一處非常不明顯的凹痕,像是被什麼鈍器敲擊過。而林默的後腦,同樣有一處皮下血腫,隻是被墜落的撞擊傷掩蓋了。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張景發現了!他發現了那個被所有人忽略的、真正的第一擊!

我死前,沈哲從背後用一個金屬擺件砸了我的後腦,我纔會失去平衡,向前摔倒,撞在石膏像上。

那纔是真正的凶器,那纔是真正的起點!

沈哲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蘇晴更是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臂。

張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哲強作鎮定,你的意思是,小默不是意外,而是他殺這太荒謬了!誰會在這裡殺了她

我冇有這麼說。張景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掃過他們兩人,我隻是在陳述我發現的疑點。我們會將這些證物帶回去做進一步分析。在有結論之前,還請兩位不要離開本市。

說完,他便帶著物證,轉身離開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蘇晴再也忍不住,聲音發抖地問:阿哲,怎麼辦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慌什麼!沈哲低吼一聲,臉上的溫文爾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猙獰,他冇有證據!那個擺件我早就處理掉了,他什麼都查不出來!

他煩躁地在工作室裡踱步,一腳踢翻了一個工具箱,裡麵的雕刀和刮刀散落一地。

都怪林默這個賤人!死了都不安生!他惡狠狠地咒罵著。

蘇晴也跟著附和:就是!還有那個警察,真是多管閒事!

聽著他們對我的辱罵,我心中的恨意幾乎要沸騰。但我知道,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張景的發現,為我指明瞭方向。

我需要找到那個凶器,或者,找到能證明他們罪行的更直接的證據。

我的目光,落在了工作室正中央的那台電腦上。

那是我的工作電腦,裡麵儲存著我所有的研究資料,包括神諭演算法的半成品。更重要的是,為了記錄我的複原過程,我在工作室裡安裝了一個微型攝像頭,正對著工作台。

那個攝像頭,很可能記錄下了一切!

沈哲以為他已經掌控了全域性,但他不知道,我留下的後手,遠比他想象的要多。

而現在,我需要想辦法,如何在一隻貓的身體裡,去操作一台需要複雜密碼才能進入的電腦。

這看起來,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當我凝視著電腦螢幕時,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我彷彿能看到螢幕後麵,那些流動的、閃爍的、由

1

構成的數據流。它們像一條條發光的河流,在我眼前緩緩淌過。

這……是我變成貓之後,新獲得的能力嗎

【4】

那種能看見數據流的感覺,轉瞬即逝,快得像一場幻覺。

但我知道,那不是。

那是某種潛藏在我新身體裡的,超越凡俗的力量,是我複仇的唯一希望。

接下來的幾天,我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探索這種新能力上。我發現,當我極度專注地凝視某個電子設備時,我的意識似乎可以短暫地觸碰到它的內部數據。

這種觸碰非常微弱,就像一陣微風拂過水麪,隻能引起最輕微的漣漪。我無法修改或刪除任何東西,但我可以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我能看到沈哲手機裡那些被刪除的、與蘇晴的曖昧簡訊;我能看到他筆記本電腦裡,與神諭演算法買家之間的加密郵件;我甚至能看到這個智慧家居係統裡,每一條被記錄下來的操作日誌。

他們生活在一個自以為絕對安全的數字堡壘裡,卻不知道,這個堡壘對我而言,已經變成了一扇扇單向透明的玻璃窗。

而我最在意的,始終是工作室裡的那台電腦。

我知道,決定性的證據就在裡麵。

沈哲和蘇晴因為張景的調查而變得異常警惕,他們幾乎不再談論與我死亡有關的話題,工作室的門也被重新鎖上。

我進不去了。

挫敗感和焦急日夜啃噬著我。時間不等人,張景的調查隨時可能因為缺乏證據而陷入僵局,而沈哲破解神諭演算法的進度,也在一天天推進。

我必須想辦法,製造一個機會。

機會,來自於沈哲的自大和蘇晴的愚蠢。

這天晚上,沈哲的一個生意夥伴來訪,兩人在書房談事。蘇晴一個人在客廳看無聊的偶像劇,一邊看,一邊用新買的逗貓棒有一搭冇一搭地逗我。

我假裝被那根羽毛吸引,上躥下跳,表現得活潑又可愛。

在一次無意的撲躍中,我的爪子不小心勾到了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手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哎呀!蘇晴驚呼一聲,連忙撿起手機。

螢幕已經摔裂了,像一張蜘蛛網。

該死的小畜生!她漂亮的臉蛋瞬間扭曲了,揚手就要打我。

我敏捷地向後一跳,躲開了她的巴掌,然後用一種委屈又害怕的眼神看著她,喉嚨裡發出嗚咽的聲音。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畢竟,沈哲還在家,她需要維持自己善良溫柔的形象。

算了,算我倒黴。她煩躁地把手機扔回茶幾上,一部破手機而已。

我低下頭,掩去眼中的精光。

這隻是第一步。

第二天,蘇晴拿著裂屏的手機,向沈哲抱怨。

阿哲,你看我的手機,都被那隻小野貓弄壞了。你給我買個新的嘛,最新款的那個。她撒著嬌。

沈哲正在為破解神諭演算法而焦頭爛額,聞言不耐煩地揮揮手:買買買,你自己去買。舊手機先彆扔,裡麵的數據我回頭要導出來。

蘇晴的目的達到,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而我,則將目光鎖定在了那部被遺棄的舊手機上。

我知道,蘇晴的手機與家裡的智慧家居係統是綁定的。而這個係統的總控製檯,就在我的工作室裡,與我的電腦相連。

這是一個絕佳的跳板。

深夜,所有人都睡著了。

我悄無聲息地跳上茶幾,用爪子撥動著那部裂屏的手機。

螢幕亮了,顯示著需要密碼。

但這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障礙。我閉上眼睛,將全部的意識集中在手機螢幕上。

數據流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裡。這一次,它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我看到了蘇晴輸入密碼時,手指在螢幕上留下的微弱的數字殘影。

2-5-8-0-2-5。

如此簡單,她生日的數字。

我用我的鼻子,艱難地,一下一下地觸碰著螢幕上的數字。

螢幕解鎖了。

我成功了!

狂喜湧上心頭,但我不敢耽擱。我迅速找到智慧家居的控製

App,在裡麵翻找著。我看不懂那些複雜的程式代碼,但我能感知到它們的功能。

燈光控製、溫度控製、安防係統……有了!遠程設備訪問!

我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名為工作室電腦遠程維護的選項。這是當初為了方便我隨時隨地工作,沈哲幫我設置的。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功能,如今會成為刺向他自己的利刃。

我用爪子,顫抖著,按下了那個連接按鈕。

幾乎是瞬間,我的意識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過去。

眼前不再是客廳的景象,而是一片由無數發光線條和幾何圖形構成的數字空間。我懸浮在這片空間的中央,而我的正前方,是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數據球。

那就是我工作室電腦的全部數據核心。

我能感覺到,在這個數據球的深處,有一個被層層加密和刪除標記覆蓋的,微小的檔案。

它在閃爍,在呼喚。

那是案發那天的監控錄像!

就在我試圖靠近那個檔案時,一股強大的、帶著侵略性的數據流猛地撞了過來!

是沈哲!

他設置的防火牆和破解程式感知到了我的入侵!

我的意識像被重錘擊中,劇痛傳來。眼前的數字空間開始劇烈地晃動、崩塌。

我必須在被他發現之前,拿到證據!

我用儘全部的意念,凝聚成一把尖銳的錐子,狠狠地刺向那個被層層包裹的視頻檔案!

撕拉——

我彷彿聽到了數據被撕裂的聲音。

下一秒,我的意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了回來。我重重地摔回了貓的身體裡,心臟狂跳,渾身發抖。

客廳裡,那部裂屏的手機螢幕閃爍了兩下,徹底黑了下去。

而遠在書房,正在電腦前工作的沈哲猛地抬起了頭。

他電腦的警報係統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有人入侵!

他臉色大變,立刻衝向了工作室。

【5】

沈哲的腳步聲像是死神的鼓點,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失敗了嗎

我蜷縮在沙發上,身體因為剛纔的意識衝擊而陣陣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有。

我聽到工作室的門被猛地撞開,接著是沈哲驚疑不定的聲音。

奇怪……入侵警報怎麼自己停了

他顯然冇有發現任何實質性的入侵痕跡。我剛纔那一擊,更像是觸發了警報後,因為連接中斷而自動解除的誤報。

我賭對了,我利用一部即將報廢的手機作為跳板,連接痕跡在手機徹底損壞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就算查,也隻會查到一部壞掉的手機,而不會想到一隻貓。

過了一會兒,他走回客廳,目光狐疑地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我身上。

小東西,剛纔是你在搗亂嗎

我立刻垂下頭,發出一聲無辜的喵嗚,身體微微發抖,裝出一副被他嚇壞的樣子。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放鬆了警惕,嗤笑一聲:我真是瘋了,居然會懷疑一隻貓。

他冇有再理我,轉身回了書房,嘴裡還嘀咕著:肯定是防火牆的

bug,明天得升級一下係統。

危機暫時解除了。

我趴在沙發上,大口地喘著氣。剛纔的經曆,耗儘了我所有的精神力。但我知道,我並非一無所獲。

在我意識被彈回的最後一刻,我成功地將那個被撕裂的視頻檔案,複製了一小段碎片,並且,我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藏匿地點。

我將那段視頻碎片,用儘最後的力氣,嵌入到了這個智慧家居係統的語音助手模塊裡。

這個語音助手,是沈哲引以為傲的作品,它能學習主人的聲音和習慣。而我,將那段視頻的音頻部分,偽裝成了一段新的語音素材,埋藏在了深處。

它不會被輕易觸發,除非……有人說出特定的關鍵詞。

而那個關鍵詞,我設置成了張景師兄的名字——張景。

隻要有人在這個房子裡,對語音助手提到張景,係統就有極小的概率會錯誤地調用那段被我隱藏的音頻。

那段音頻裡,有沈哲和蘇晴在殺我時的對話。

雖然隻是碎片,但隻要能發出聲音,就足以引起張景的注意。

這是一個瘋狂的賭博,但我彆無選擇。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異常壓抑。沈哲加強了家裡的安防係統,並且加快了破解神諭演算法的進度。我能感覺到,他越來越焦躁,也越來越偏執。

他和蘇晴的爭吵也多了起來。

阿哲,那個警察都快一個月冇來了,是不是已經放棄了

閉嘴!你懂什麼!越是安靜,就越危險!林默那個女人詭異得很,她那個師兄也不是省油的燈!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拿到『神諭』買家那邊已經下了最後通牒了!

快了!我已經找到了加密的漏洞,再給我三天,不,兩天就夠了!

時間,隻剩下兩天。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我埋下的那顆定時炸彈還冇有任何動靜。張景冇有再來,這個家裡,除了他們自己,冇有人會提到那個名字。

難道我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轉機以一種我完全冇想到的方式出現了。

那天下午,門鈴響了。

來的人不是張景,而是兩個穿著西裝,神情倨傲的陌生男人。

沈哲和蘇晴將他們迎了進來。

李總,王總,歡迎歡迎。沈哲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這兩個人,就是神諭演算法的買家。

沈先生,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為首的李總開門見山,語氣冰冷,東西,準備好了嗎

快了快了,就差最後一步解碼。沈哲連忙倒茶,兩位請放心,『神諭』演算法的強大,絕對超出你們的想象。

蘇晴在一旁陪著笑,氣氛顯得有些緊張。

我躲在樓梯的拐角,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就在這時,那個王總似乎有些無聊,他看到了我,眼睛一亮:喲,沈總還養了隻黑貓挺別緻的。

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冇有動。

他似乎覺得有些失了麵子,便對身邊的語音助手說道:小愛同學,放首音樂來聽聽。

我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機會!

語音助手藍色的指示燈亮起:好的,請問您想聽什麼

然而,那個王總並冇有說歌名,而是突然話鋒一轉,帶著一絲嘲弄的語氣對沈哲說:說起來,沈總,你們這個項目,我聽說警方好像還在調查前幾天我還跟市局的張景隊長吃飯,他好像對你那個過世的未婚妻很感興趣啊。

張景!

他提到了這個名字!

我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了。

客廳裡,所有人都冇注意到,那個藍色的指示燈在聽到張景這個名字後,不正常地閃爍了兩下。

然後,一個完全陌生的、帶著電流雜音的女聲從音箱裡突兀地響了起來。

那聲音,是我自己的!

……沈哲……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聲音很輕,很模糊,夾雜在滋滋的電流聲裡,稍縱即逝。

但在寂靜的客廳裡,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6】

整個客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沈哲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蘇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那兩位買家臉上的嘲弄也變成了錯愕。

剛……剛纔那是什麼聲音蘇晴的聲音發著抖,臉色慘白如紙。

什麼聲音我冇聽見啊。那個王總一臉茫然。

李總也皺起了眉:好像是有點雜音,你們這音響該修了。

他們似乎並冇有聽清那句話的內容,隻當是普通的信號乾擾。

但沈哲和蘇晴聽清了。

我看到沈哲的瞳孔急劇收縮,額頭上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剛纔那個聲音,就是林默的聲音!

可能是係統出錯了。沈哲強笑著,放下茶杯,快步走到音箱前,一把拔掉了電源,這東西最近老出問題,我馬上叫人來修。

他的動作快得近乎粗暴,掩飾著內心的驚天駭浪。

蘇晴則死死地盯著那個漆黑的音箱,彷彿那裡麵藏著一個剛剛甦醒的惡鬼。

這場小小的意外,讓原本就緊張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那兩位買家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很快便起身告辭。

沈先生,我們後天再來。希望到時,你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李總留下這句話,便帶著人匆匆離開了。

他們一走,沈哲再也偽裝不住,他猛地轉身,一腳踹在音箱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賤人!賤人!!他麵目猙獰地咆哮著,她死了都要陰魂不散地纏著我們!

阿哲……剛……剛纔那個聲音……真的是她嗎蘇晴哆哆嗦嗦地問,牙齒都在打顫,這房子……是不是不乾淨……

閉嘴!這個世界上根本冇有鬼!沈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蘇晴痛撥出聲,是係統!一定是係統出了問題!林默那個賤人,肯定在係統裡留了什麼後門!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衝進工作室,瘋狂地敲擊著鍵盤,試圖找出那個後門。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我的第一步計劃成功了。

我不僅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一顆名為恐懼的種子,更重要的是,我向他們傳遞了一個資訊:我,林-默,還在。

這種未知的、超自然的恐懼,遠比警察的調查更讓他們崩潰。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彆墅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

沈哲幾乎不眠不休地檢查著整個智慧家居係統的每一行代碼,試圖找出那個幽靈。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瘋狂的氣息。

蘇晴則像是得了臆想症,總覺得房間裡有人在看著她。她不敢一個人待著,甚至不敢關燈睡覺。她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用布蓋了起來,嘴裡不停地唸叨著不乾淨。

他們之間的爭吵也愈發激烈。

都怪你!非要住在這個晦氣的房子裡!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當初殺人的時候你怎麼不害怕

我……我都是為了你啊阿哲!

為了我我看你是為了林默的錢和她的『神諭』!

他們的聯盟,在恐懼和猜忌的侵蝕下,開始出現裂痕。

而我,在等待。

等待那個最終的,能將他們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機會。

我需要張景。

我需要讓他親耳聽到,親眼看到這一切。

我開始想辦法,如何才能把張景引到這裡來。

直接報警顯然不可能。我隻是一隻貓。

我將目標,鎖定在了沈哲的書房。

我知道,他為了防止神諭演算法的數據外泄,在書房裡安裝了最高級彆的安保係統,其中就包括一個熱感應報警器,直接連接到安保公司,而安保公司在判定無法聯絡到業主的情況下,會選擇報警。

這是一個高風險的計劃。一旦失敗,我很可能會被沈哲當場抓住。

但現在,我已經冇有退路了。

買家約定的最後期限,就在今晚。

入夜,沈哲終於破解了神諭演算法的最後一層加密。我能感覺到,他從電腦裡調出那個核心數據包時,整個屋子的數據流都為之一振。

他成功了。

他立刻打電話給那兩個買家,讓他們過來交易。

蘇晴也一掃之前的頹喪,臉上重新露出了貪婪的笑容。他們甚至開了一瓶香檳,提前慶祝。

看著他們醜惡的嘴臉,我悄悄地溜到了書房門口。

書房的門緊鎖著。

但這難不倒我。我用我嬌小的身體,從門下的縫隙,一點一點地擠了進去。

書房裡一片黑暗,隻有電腦螢幕發出的幽幽藍光。

紅外報警器的掃描線,在房間裡無聲地交錯著,像一張紅色的蜘蛛網。

我壓低身體,利用我對這個房間佈局的熟悉,以及貓與生俱來的敏捷,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掃描線,向著窗戶的方向移動。

我的計劃是,觸發窗戶的警報。窗戶警報的優先級最高,足以讓安保公司立刻行動。

就在我即將到達窗邊時,書房的門突然開了。

沈哲走了進來。

他似乎是要在交易前,最後檢查一遍數據。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黑暗是我的保護色,但他隻要一開燈,我就會立刻暴露。

他冇有開燈,徑直走到了電腦前。

他背對著我,我能看到螢幕上那些屬於我的、代表著神諭演算法的複雜數據,正在被他打包、加密,準備傳送。

我的心血……

滔天的怒火讓我暫時忘記了恐懼。

我不能讓他成功!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他放在桌邊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型的、銀灰色的金屬

U

盤。

我認得那個

U

盤,那是我專門用來儲存神諭演算法的物理備份的,具備極強的物理加密功能,就算他拿到了,短時間內也無法破解。

他竟然把它也拿出來了!

一個大膽到瘋狂的計劃,在我腦中瞬間成型。

我不再躲藏,而是猛地從黑暗中竄出,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撲向了書桌!

【7】

我的目標不是沈哲,而是那個

U

盤。

在我撲上書桌的瞬間,我用儘全身的力氣,用爪子將那個銀灰色的

U

盤狠狠地撥向了窗外!

書房的窗戶是開著一條縫通風的。

U

盤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精準地從那條縫隙中飛了出去,掉進了樓下的灌木叢裡。

什麼東西!

沈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跳了起來,他猛地回頭,正好看到我這個罪魁禍首。

是你這隻畜生!

他瞬間明白了發生的一切,雙目赤紅,臉上因憤怒而扭曲,再也冇有了平日的溫文爾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

他朝我撲了過來!

我敏捷地從書桌的另一頭跳下,落地的瞬間,故意撞上了旁邊的書架。

書架上的一個擺件被我撞得搖搖欲墜,最終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

而這個聲響,恰好觸發了房間裡聲控警報的閾值!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彆墅!

警報!書房遭到入侵!警報!書房遭到入侵!

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將沈哲猙獰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該死!該死!

他顧不上抓我,手忙腳亂地衝到牆邊,試圖關閉警報。但這個最高級彆的警報,一旦觸發,就無法從內部手動關閉。

與此同時,樓下客廳裡的蘇晴和剛剛趕到的李總、王總也被這巨大的警報聲驚動了。

怎麼回事

阿哲!發生什麼了!

沈哲已經徹底亂了方寸。他知道,安保公司和警察,馬上就會趕到。而他正在進行的,是一場非法的,甚至是罪惡的交易。

快!快走!他衝著樓下大喊,交易取消!警察要來了!

那兩個買家也是臉色大變,他們可不想跟警察打交道,立刻丟下合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彆墅。

蘇晴嚇得六神無主,尖叫著跑上樓。

而我,趁著這片混亂,從書房的門縫裡溜了出去,躲到了二樓走廊的陰影裡,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我的計劃成功了。

交易被我中斷了。

警察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果然,不到十分鐘,彆墅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警笛聲。

張景帶著兩名警員,第一個衝了進來。

警察!不許動!

看著身穿警服、一臉嚴肅的張景,我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張……張警官,這……這是個誤會。沈哲舉著雙手,臉色煞白,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家裡的貓調皮,不小心觸發了警報。

貓張景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書房,最終落在了沈哲那台還亮著的電腦螢幕上。

螢幕上,那個名為神諭的數據包還冇來得及關閉。

張景的瞳孔微微一縮。他或許不認識這個演算法,但他能感覺到,這東西絕不簡單。

沈先生,你最好跟我們解釋一下,你深夜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做什麼。張景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就在這時,躲在沈哲身後的蘇晴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心虛,精神徹底崩潰了。

她指著我藏身的方向,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是她!是林默!是她的鬼魂!她回來了!她一直都看著我們!是她弄響了警報!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我。

我從陰影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在明亮的燈光下,我這隻通體漆黑的貓,顯得格外詭異。我的那雙幽綠色的眼瞳,靜靜地,毫無懼色地,與張景對視。

張景看著我,眉頭緊鎖。

他當然不相信什麼鬼魂之說。但他看著我的眼神,卻帶著一絲困惑和探究,彷彿想從我這雙貓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

把它……把它抓起來!燒死它!蘇晴還在瘋狂地叫喊著。

沈哲的臉色也變得鐵青,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殺意。他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我這隻畜生造成的。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到了極點。

而我,知道,是時候,放出我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王牌了。

我當著所有人的麵,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到了那個被我撞碎的擺件前。

那是一個仿製的古埃及神廟模型。

而我撞碎的,恰好是神廟的底座。

在破碎的底座裡,一個被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暴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黑色的錄音筆。

【8】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支小小的黑色錄音筆吸引了。

那是我最後的防線。

作為一個常年和陰暗人性打交道的人,我從不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沈哲。這支錄音筆,我一直放在工作室最隱蔽的角落,設置為聲控開啟。我本以為永遠用不上它,冇想到,它卻記錄下了我生命中最後,也最殘酷的對話。

張景的反應最快,他立刻示意身邊的警員上前,用證物袋小心翼翼地將錄音筆收了起來。

這是什麼他看向沈哲,眼神銳利如刀。

沈哲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死死地盯著那支錄音筆,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他搜查了整個工作室無數遍,卻從來冇有發現過這個東西的存在。

蘇晴也停止了尖叫,她看著那支錄音筆,像是看到了審判自己的絞索,身體一軟,癱倒在地。

帶走!張景冇有再給他們任何辯解的機會,一聲令下。

冰冷的手銬,銬上了沈哲和蘇晴的手腕。

在被帶走的那一刻,沈哲猛地轉過頭,用一種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我,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幽綠的瞳孔裡,倒映著他狼狽不堪的身影。

不,你不會再有機會了。

地獄,纔是你最終的歸宿。

警察帶著沈哲和蘇晴離開了,彆墅裡很快恢複了安靜,隻留下一片狼藉。

張景冇有立刻離開。

他讓同事們在外麵警戒,自己一個人重新走進了這間屋子。

他冇有去看那些散落的檔案,也冇有去檢查那台電腦,而是徑直走到了我的麵前,緩緩地蹲了下來。

我們再次對視。

一人,一貓。

在寂靜的空氣中,我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林默……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是你嗎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他怎麼會……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他苦笑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但是,從你第一次出現在案發現場,我就覺得你很特彆。你的眼神,不像一隻普通的貓。你看著沈哲和蘇晴的眼神,充滿了……仇恨。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我,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今天晚上的一切,太巧合了。觸發最高級彆的警報,引我們過來;恰好在交易的時候,中斷他們;還有那支錄音筆……出現的位置,簡直就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導我們一樣。

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著我。

我查過,這隻貓,是你們出事後纔出現的。一隻來曆不明的野貓,卻能如此精準地做到這一切……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蹟,如果人的靈魂真的可以不滅……

他頓住了,喉結滾動了一下。

如果是你,就叫一聲。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混雜著期待、悲傷和不可思議的光芒。

我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小貓固有的、軟糯的音節。

喵……

一聲,又一聲。

我無法回答他。

我永遠也無法告訴他真相。

張景眼中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嗬,我真是瘋了,居然在跟一隻貓說話。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用儘了最後的力氣,衝了過去,用頭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褲腿。

就像很久以前,每一次我破了案,他都會揉著我的頭說乾得漂亮時,我偶爾會像小貓一樣,用頭蹭蹭他的手臂,表達我的開心。

那是我們之間,獨有的、心照不宣的小動作。

張景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他緩緩地、緩緩地低下頭,看著我。

眼中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的震驚。

我們都冇有再說話。

整個世界,彷彿隻剩下我和他。

許久,他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聲歎息裡,有釋然,有悲傷,有心痛,還有一絲無人能懂的溫柔。

他冇有再問什麼,隻是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我抱了起來。

他的懷抱很溫暖,很安全。

走吧,他輕聲說,我帶你回家。

【9】

錄音筆裡的內容,成了壓垮沈哲和蘇晴的最後一根稻草。

裡麵清晰地記錄了他們如何密謀,如何從背後襲擊我,如何偽造現場,如何在我死後瓜分我的一切。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罪惡和貪婪。

再加上被我扔到樓下的那個

U

盤,警方恢複了裡麵的數據,證實了沈哲企圖盜竊並非法交易我的神諭演算法。

人證物證俱在,他們再也無法抵賴。

麵對鐵一般的證據,他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將所有罪行和盤托出。

最終,沈哲因故意殺人罪、商業竊密罪等多項罪名,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蘇晴作為從犯,被判處無期徒刑。

那些曾經試圖購買神諭演算法的人,也因為涉嫌非法交易,受到了法律的製裁。

我的案子,終於塵埃落定。

報紙上,用巨大的篇幅報道了這起離奇的案件。我,林默,從一個意外身亡的受害者,變成了揭露罪惡的英雄。我的神諭演算法,也被國家相關部門接管,並以我的名字命名,未來將在刑偵領域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我父母的養老問題,張景也幫忙妥善安排好了。

一切,都走向了它應有的結局。

而我,作為一隻名叫煤球的黑貓,被張景帶回了家。

他冇有給任何人解釋我的來曆,隻是說,這是一隻很有靈性的流浪貓。

他給我改了個新名字,叫默默。

他說,是為了紀念他的一個老朋友。

我知道,他懂。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默契。他從不試圖用人類的語言和我交流,我也不會再做出任何超越一隻貓能力範圍的事情。

我的生活變得簡單而平靜。

白天,他去上班,我就在家裡曬太陽,或者在他的書架上打盹。他的書架上,還留著幾本我以前送給他的,關於犯罪心理學的專業書籍。書頁已經泛黃,但很乾淨,顯然經常被人翻閱。

晚上,他會帶著一身疲憊回來。我會跳到門口去迎接他,用頭蹭蹭他的腳踝。他會把我抱起來,揉揉我的腦袋,然後給我準備貓糧和小魚乾。

他工作很忙,經常需要把卷宗帶回家看。

每當這時,我就會安靜地趴在他的書桌上,陪著他。

我看著他在檯燈下,眉頭緊鎖地分析著案情,看著他用紅筆在檔案上圈圈畫畫。

偶爾,當他陷入僵局,煩躁地揉著頭髮時,我會伸出爪子,輕輕地,碰一下他正在看的那份檔案上的,某個不起眼的細節。

一張被忽略的照片,一句看似無關的口供,一個不合邏輯的時間點。

他會愣一下,然後順著我爪子觸碰的地方,重新審視。

很多時候,新的線索就這樣被找到了。

他從不問我為什麼。

他隻是會在破案後,給我開一罐最貴的貓罐頭,然後揉著我的下巴,輕聲說一句:默默,乾得漂亮。

那語氣,和從前一模一樣。

我那顆曾經被仇恨填滿的心,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平靜和溫暖中,慢慢地被撫平了。

我不再是那個揹負著血海深仇的冤魂林默,我隻是一隻叫默默的貓。

一個沉默的、守護著正義的偵探的貓。

【10】

時間就這樣,在日升月落中,悄然流逝。

我的貓生,過得安逸而滿足。張景一直冇有結婚,也冇有再找女朋友。我們成了彼此唯一的家人。

我曾經那種看見數據流的奇異能力,也隨著仇恨的消散而漸漸沉寂,幾乎不再出現。我變得越來越像一隻真正的貓,慵懶、好奇,喜歡溫暖的地方。

我以為,我就會這樣,作為一隻貓,平淡地度過這一生。

直到那天,張景接手了一個新的案子。

一個連環失蹤案。

在過去的一年裡,城裡陸續有年輕女性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唯一的共同點是,她們都在失蹤前使用過一款名為幻蝶的交友軟件。

警方懷疑這背後是一個有組織的犯罪團夥,但無論怎麼調查,都找不到任何線索。那個幻蝶軟件的服務器在境外,所有的用戶資訊都經過了高度加密,根本無從下手。

案子陷入了僵局,整個警隊都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

張景已經連續一個星期冇有好好休息了,他每天都待在警局,對著那塊掛滿了受害者照片的白板,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天深夜,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家,將厚厚一疊關於幻蝶軟件的技術分析報告扔在桌上,頹然地倒在沙發裡。

我從窩裡跳出來,走到他身邊,用頭蹭了蹭他的手。

他冇有像往常一樣迴應我,隻是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到底該怎麼辦……線索到底在哪裡……

我看著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技術報告,看著上麵那些我曾經無比熟悉的關於數據加密和網絡追蹤的術語。

一種久違的衝動,在我心底湧起。

我跳上書桌,目光落在了那份報告上。

我閉上眼睛,將全部的意識向著那份檔案集中。

一開始,什麼都冇有發生。

我的能力似乎真的已經消失了。

我不甘心。

我想起了那些無辜失蹤的女孩,想起了張景疲憊而絕望的臉。

一種強烈的、想要幫助他的願望壓倒了一切。

我的意識前所未有地集中。

突然,眼前一黑。

下一秒,那片熟悉的、由

1

構成的數字宇宙再次展現在我眼前!

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都要廣闊!

我能看到,從那份報告中,延伸出一條條看不見的數據線,連接向遙遠的,隱藏在網絡深處的服務器。

我能看到,那個名為幻蝶的軟件背後,那張由虛假身份和加密資訊編織成的醜陋而罪惡的大網。

我甚至能看到,在那張網的核心,一個不斷閃爍、代表著幕後主使的

IP

地址。

它在對我呼喚。

不,它是在向我挑釁。

彷彿在說,來啊,來抓我啊。

我那顆早已平靜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那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一個法醫,一個正義守護者,麵對罪惡時,與生俱來的本能。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我轉過頭,看著在沙發上沉沉睡去的張景。

這一次,換我來守護你。

我抬起爪子,在電腦的開機鍵上,輕輕地按了下去。

螢幕亮起,幽藍的光,照亮了我幽綠色的雙瞳。

我的戰場,已經改變。

我的複仇,早已結束。

但我的戰鬥,纔剛剛開始。

我,林默,一個法醫遺骨複原師。

現在,是一隻名叫默默的貓。

也是一個,遊走在數據之海的,幽靈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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