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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蘇晚,是個啞巴。

長姐蘇瑤大婚,逼我替她承歡。她不知道,我不僅會說話,還懷上了靖王蕭北辰的龍鳳胎。

五年後,我攜子歸來,她卻想殺我奪子,讓我給她當刷馬桶的通房丫頭。

她更不知道,我娘是天下第一毒醫,我隱忍多年,學的不是女紅,是誅心。

靖王府的血債,蘇家的舊賬,我一筆一筆,親手來算!

蕭北辰,你的王妃之位我不要,我要的,是讓他們所有人都跪在我腳下,求我饒命!

1

蘇晚,你敢不聽話,你那個瘋娘就等著被扔去亂葬崗喂狗!

長姐蘇瑤一把撕掉我的外袍,將我粗暴地推進喜房的屏風後。她身上的鳳冠霞帔刺得我眼睛生疼,那張美豔的臉此刻卻比地府的羅刹還要猙獰。

今天是她嫁入靖王府,成為靖王妃蕭北辰正妻的大喜之日。而我,是她最卑賤的陪嫁丫鬟,也是她最齷齪的替身。

蘇瑤從袖中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冰冷的刀鋒貼上我的臉頰。

我配合地渾身發抖,張著嘴,做出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的驚恐模樣。

她滿意地勾起紅唇,聲音壓得像毒蛇吐信:

聽好了,今晚洞房,你替我把王爺伺候舒坦了。他要什麼,你就給什麼,讓他以為你就是我!

她頓了頓,眼神裡的嫉妒和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

都是那個該死的王八蛋,毀了我的清白!不過沒關係,隻要過了今晚,我就是名正言順的靖王妃!至於你,她用匕首拍了拍我的臉,輕蔑地笑道,你不過是個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器皿。做得好,我賞你和你那瘋娘一口飯吃;要是敢露出半點馬腳……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

我就先割了你的舌頭,再打斷你的腿,把你賣進最低賤的窯子裡,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那瘋娘,也彆想活!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拚命點頭,眼淚恰到好處地滾落。

蘇瑤收起匕首,轉身坐在喜床上,重新變回那個端莊溫婉的尚書府嫡長女。

我縮在屏風後,心底一片冰冷。

她以為我隻是個任人宰割的啞巴庶女,卻不知,我的沉默是我的鎧甲,而我真正的武器,早已淬滿了毒。

冇多久,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靖王蕭北辰帶著一身酒氣,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大紅的喜服穿在他身上,非但冇有半分喜氣,反而襯得他像一頭即將暴走的雄獅,俊美而危險。

我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彷彿停止了。

蘇瑤立刻換上一副嬌羞的模樣,起身迎了上去。

王爺,您喝多了,妾身扶您……

蕭北辰看都冇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就要倒水。

王爺,這種粗活怎能勞您動手,我來吧!蘇瑤搶過茶杯,就在轉身的刹那,我清楚地看到,她將藏在長指甲裡的白色粉末,悄無聲息地彈入了茶水之中。

是合歡散。她為了坐穩王妃之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蕭北辰接過茶水,一飲而儘。

不出十息,他的臉色便開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猛地將茶杯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惡狠狠地瞪著蘇瑤,那眼神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

賤人!你給本王喝了什麼

蘇瑤嚇得一個哆嗦,立刻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

王爺息怒!這……這是家裡的老嬤嬤給的,說是……說是能增進夫妻情趣……妾身愚鈍,不知是何物,求王爺饒命啊!

夫妻情趣蕭北辰冷笑一聲,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結實的胸膛,本王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毒物助興你是覺得本王滿足不了你,還是怕本王今晚折騰不死你

他每說一個字,身上的熱氣就更盛一分。

蘇瑤見他藥效發作,眼中閃過一絲竊喜,嘴上卻哭得更凶了:

妾身知錯了!妾身再也不敢了!王爺,您身上好燙,妾身扶您到床上去歇息……

蕭北辰冇有再說話,他的理智顯然已被藥物吞噬。

蘇瑤扶著他倒在床上,順勢吹滅了房內的所有燭火。

黑暗中,隻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下一秒,我被蘇瑤從屏風後拽了出來,像扔一個破布娃娃一樣,狠狠地扔到了蕭北辰的身上。

滾燙的男性氣息瞬間將我包裹。

一雙鐵鉗般的手臂纏住我的腰,我甚至來不及掙紮,後腦勺便被他扣住,一個狂暴而灼熱的吻,夾雜著濃烈的酒氣,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

撕拉——

身上的衣裳應聲而裂。

黑暗中,我閉上眼,將所有的屈辱和恨意,都深深地埋進了心底。

2

天光乍亮,我渾身痠痛得像是被馬車碾過,雙腿打著顫,從床上爬了下來。

榻上的蕭北辰還在沉睡,眉宇間依然帶著一絲戾氣。

我低頭,看見自己白皙的小腿肚上,一道已經乾涸的暗紅色血痕,如同一道醜陋的烙印,刺得我心臟一陣抽痛。

偽裝了多年的堅強,在這一刻幾乎要崩塌。

昨夜,他把我當成了蘇瑤,將所有的怒火和藥性都發泄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饜足,毫不憐惜。

我疼得發出了壓抑的悲鳴,他卻似乎更興奮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嚐到滿口的血腥味。

我攥緊拳心,對自己說,蘇晚,忍住。這點痛,和你娘受的苦比起來,算什麼

我強行將淚水逼回眼眶,撿起地上破碎的衣裳,勉強裹在身上。

剛走出臥房,就看到斜躺在花廳貴妃榻上,一夜未睡的蘇瑤。

她用怨毒的眼神將我從頭到腳淩遲了一遍,然後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滾!

我深吸一口氣,拖著殘破的身子,艱難地邁出了那道門檻。

回到下人房,我燒了熱水,一遍遍地擦洗著身體,彷彿要將那些屈辱的痕跡全部抹去。

脫下衣裳時,我才發現,左手腕上多了一隻血玉髓腕鐲。

腕鐲通體血紅,溫潤剔透,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我恍惚記起,這是昨夜最瘋狂的時候,蕭北辰迷亂中抓著我的手,親自給我戴上的。

他好像還貼著我的耳朵,用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這是……信物……

信物給我的還是給他以為的蘇瑤的

我心中一凜,這東西絕對不能讓蘇瑤看見!

我使勁去擼那腕鐲,可它像是長在了我手腕上一樣,紋絲不動。我急出一頭冷汗,折騰了半天,手腕都紅腫了,還是取不下來。

罷了,穿上長袖,總能遮住。

我以為,蘇瑤得償所願,從此便能在靖王府站穩腳跟。

誰知,第二天一早,宮裡便傳來聖旨,命靖王蕭北辰即刻啟程,前往南疆平定叛亂。

王府門口,蘇瑤作為新婚王妃,與老王妃一同為他送行。

我混在烏泱泱的下人堆裡,冷漠地看著那個被眾人簇擁的男人。

他換上了一身玄色戎裝,更顯得身姿挺拔,冷峻逼人。

老王妃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囑咐著什麼。

蘇瑤也擠上前去,柔聲說著王爺早日凱旋,妾身在府中等您之類的體己話。

這時,一名副將牽來了蕭北辰的戰馬,跟在馬旁的,還有一個身姿高挑、英氣逼人的女子。

那女子一見老王妃,便爽朗地大喊一聲:

嬸嬸!

老王妃笑著點了點頭。

我認得她,她是秦纓,已故護國公的孤女,蕭北辰的義妹,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此次南疆之行,她亦隨軍出征。

我清楚地看到,蘇瑤在看見秦纓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裡迸發出濃濃的嫉妒和危機感。

一個善妒的女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奔赴戰場,朝夕相處,她怎麼可能安心

果不其然,蕭北辰走後不到一個月,蘇瑤便藉口回孃家探望母親,在尚書府一住就是大半個月。

我作為她的陪嫁,自然也跟著回了府。

一回府,我就打聽到,我那可憐的母親,竟被嫡母柳氏尋了個由頭,打發到了京郊最破敗的莊子上。

我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這天,我正在蘇瑤的臥房裡為她整理床鋪,無意中聽見她在外間與柳氏密談。

她們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我自小耳力過人。

隻聽蘇瑤焦急地說道:

娘,王爺這一去南疆,少說也要一年半載。那個秦纓,從小就跟在王爺屁股後麵,如今又一同上了戰場,萬一她趁機爬上王爺的床,等他們回來,這王府裡還有我的立足之地嗎

柳氏的聲音陰沉沉的:你說的對!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畜生。你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那我能怎麼辦啊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王爺根本不待見我,還有那個老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根本不是王爺的親孃,她巴不得王爺死在外麵,好讓她那個不成器的親兒子蕭南風繼承爵位呢!

呸!彆胡說!柳氏低聲喝止,隨即話鋒一轉,陰險地笑道,不過,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你和王爺已經圓房,不如……我們來一招‘借雞生蛋’

3

借雞生蛋蘇瑤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柳氏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悄悄挪到門邊,從門縫裡,清晰地看到了她那張因算計而扭曲的臉。

她湊到蘇瑤耳邊,一字一句地說:

你,假裝懷孕!

蘇瑤倒吸一口涼氣。

柳氏繼續道:你想想,要是王爺提前回來了,你就找個由頭,說是意外小產了,他還能怪你不成要是他一年半載不回來,那更好辦!到時候,娘花重金給你買通穩婆,再找一個剛出生的、白白胖胖的男嬰,就說是你生下的王府嫡長子!你想想,母憑子貴,有了兒子傍身,你還怕那個秦纓還怕那個老虔婆不成

蘇瑤的眼睛瞬間亮了,她激動地抓住柳氏的手:娘!還是您有辦法!這招太妙了!

我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

月事已經遲了整整一個月,我心中早已有了猜測。

我的腹中,已經有了蕭北辰的骨肉。

我太清楚了,如果讓蘇瑤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搶走我的孩子,然後上演一出嫡母痛失愛子後,尋迴流落在外血脈的感人戲碼。

我絕不能讓我的孩子,走上我這條任人踐踏的老路!

我不能再等了!

回到靖王府後,我開始不動聲色地為自己鋪路。

這日午後,我特意換了一身素雅卻難掩身段的淺綠色衣裳,提著花籃,在王府花園裡一處必經之地的迴廊下,慢悠悠地修剪花枝。

很快,後方的遊廊便傳來了腳步聲和說笑聲。

我佯裝未聞,繼續專注地看著眼前的花。

一個清朗的男聲帶著幾分不確定,在我身後響起:

嫂嫂

我故作受驚,茫然地回過頭。

來人正是靖王的異母弟弟,蕭南風。他身邊還跟著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侍女。

看清我的臉後,蕭南風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豔,隨即又有些尷尬。

我連忙朝他盈盈一拜,垂下眼簾,一副受驚小鹿的模樣。

蕭南風撓了撓頭,訥訥地問道:你……你不是我嫂嫂可你的背影,怎麼跟她那麼像

他身邊的侍女立刻湊趣道:二公子,您瞧錯了,這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叫晚兒。

晚兒蕭南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

另一個侍女捂嘴笑道:二公子,晚兒姑娘是個小啞巴,您可彆嚇著她。

蕭南風聞言,臉上的輕佻瞬間化為憐憫,他放柔了聲音,對我說道:晚兒姑娘,這裡風大,你要是喜歡花,可以去我的院子裡摘,我院裡的牡丹開得正好。

我連忙搖頭,惶恐地朝他行了個禮,然後提著裙子,快步跑開了。

我知道,魚兒,上鉤了。

當晚,我端著熱水進房伺候蘇瑤洗漱。

她一言不發,目光卻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刮來颳去。

突然,她抬手一揮,滾燙的熱水連盆帶水,儘數潑在了我的身上!

啊!我慘叫一聲,本能地跪倒在地。

蘇瑤走過來,用她那又長又尖的指甲狠狠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

她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蘇晚,你真是好手段啊!這才幾天功夫,就勾搭上二公子了他今天特意跑去跟婆母說,看你可憐,想讓我把你調到他院子裡去伺候呢!

我臉上露出極致的恐懼,雙手拚命地比劃著,告訴她不是的,我冇有。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我臉上,我整個人都被打蒙了,跌坐在地。

蘇瑤狀若瘋婦,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賤蹄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以為攀上了二公子就能飛上枝頭了我告訴你,有我在一天,你就永遠是個下賤的奴婢!休想越過我頭上去!

她的反應,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看到了書案上的筆墨紙硯。

我連滾帶爬地過去,抓起毛筆,顫抖著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懇請長姐開恩,送我出府,讓奴婢與母親團聚。

蘇瑤的罵聲戛然而止,她狐疑地看著我:你當真想走

我含著淚,重重地點頭,又在紙上寫下五個字:

望長姐成全。

我知道,她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如今我勾搭上了她的潛在對手,她更不可能留我在王府。送我走,對她而言,是拔掉釘子,永絕後患的最好辦法。

蘇瑤思忖片刻,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隨即爽快地應允了。

好!難得你這麼有孝心,我這個做姐姐的,就成全你!

我趴在地上,朝她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將臉上的淚水和心底的冷笑,一同埋進了冰冷的地磚裡。

4

第二天,蘇瑤便為我安排了一輛出府的馬車。

趕車的是個黑瘦的漢子,從我上車起,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就黏在我身上,露骨的打量讓我渾身不適。

馬車行了半日,漢子將車趕進一片偏僻的林子,說是要讓馬歇歇腳。

我抱著我那小小的包袱,警惕地坐在樹下。

漢子端著一碗水走了過來,臉上堆著假惺惺的笑。

姑娘,累了吧來,喝口水潤潤嗓子。

我擺了擺手,站起身想離他遠點。

他卻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來,糾纏不休:姑娘,你好歹喝點吧,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他猴急地伸手來抓我的胳膊,我用力一甩,將他甩開。

哐當!

水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漢子的臉瞬間變了,他獰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搓著手,淫笑著朝我逼近:小美人兒,王妃吩咐了,讓我在送你上路前,先好好‘疼愛’你一番。瞧你這小臉蛋,這小身段,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不如死之前,讓爺我快活快活

他像貓戲老鼠一樣,故意將我往林子深處逼。

你乖一點!興許還能少吃點苦頭!要是惹惱了你爺爺我,我保證讓你死得比路邊的野狗還慘!

我一邊躲閃,一邊繞到一棵大樹後,迅速從懷裡掏出一把早已準備好的牛毛細針。

那漢子淫笑著探出頭來要抓我,我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牛毛針儘數朝他臉上撒去!

啊——!

漢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些淬了麻藥的細針刺入他的皮肉,他捂著臉,瞬間便軟倒在地,痛苦地抽搐著,卻連喊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心中毫無波瀾。

蘇瑤,你真當我是那個任你揉捏的蠢貨嗎你那點殺人滅口的伎倆,我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我趁他動彈不得,疾步跑到馬車前,利落地爬上車轅,揚起馬鞭,駕著馬車衝出了這片死亡森林。

趕到京郊莊子時,天還未黑。

趁著蘇瑤還冇收到訊息,我直接闖了進去。

莊子裡的人見我一個丫鬟竟敢駕車硬闖,正要上來阻攔,我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母親,突然瘋病發作,衝上去對著他們又抓又咬。

莊頭被我娘抓破了臉,疼得他捂著臉破口大罵:晦氣!真是晦氣!滾滾滾!要走趕緊滾!

我趁亂將母親拽上馬車,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頭也不回地向北逃去。

直到馬車駛上崎嶇的山路,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回頭,看著車廂裡披頭散髮、眼神呆滯的母親,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我撲過去,緊緊抱住她,泣不成聲:

娘!我們逃出來了!我們離開那個吃人的沐府了!

我一邊說,一邊用袖子給她擦臉。

娘,您彆裝了,這裡冇有彆人了!我不用再裝啞巴,您也不用再裝瘋子了!

聽到我的話,母親呆滯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她看著我,渾濁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最終抱著我,發出了壓抑多年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我娘本是江南小有名氣的醫女,一次外出采藥時,被回鄉省親的我爹,當時的戶部侍郎沐康看上,強搶回府,做了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嫡母柳氏,那個外表慈眉善目、內心卻比蛇蠍還毒的女人,表麵上對我孃親厚,背地裡卻用儘了手段折磨她。

我娘之前生的兩個哥哥,都未滿週歲便被她用陰損的法子害死了。

我因為是個女兒身,對她構不成威脅,才僥倖活了下來。

爹爹的新鮮勁兒一過,很快便有了新歡,我娘徹底失了寵。

柳氏卻仍不放過我們母女。為了活命,我娘不得不裝瘋賣傻。

九歲那年,我因目睹她逼我娘在雪地裡學狗爬,受了驚嚇,又發了高燒,從此便失了聲。所有人都以為我成了啞巴。

他們不知道,是孃親用她高明的醫術,悄悄治好了我。

她抱著我,流著淚對我說:晚兒,記住,你的沉默是你的盾牌。從今天起,娘教你識毒、製毒,教你防身之術。慈悲是留給人的,對那些畜生,我們隻能比他們更狠!

從此,我便成了沐府裡那個最不起眼的啞巴庶女。

而今天,我們母女二人,終於逃出了那個活地獄!

我為母親拭去淚水,眼神堅定:娘,我們此生,再不回京城!

母親含淚點頭:好!咱們去安渡鎮,投靠你小姨!五年前她曾捎信回來,說她嫁到了那裡!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跟我們開玩笑。

半個月後,當我們風塵仆仆地趕到安渡鎮,找到小姨的家時,卻被告知,小姨的丈夫三年前死於時疫,她無兒無女,了無牽掛,早已在鎮外的靜心庵,削髮爲尼了。

5

在靜心庵,我們見到了已經成為監院的小姨,法號靜塵。

姐妹倆十餘年未見,相擁而泣,訴說著各自的苦楚。

當得知我已有身孕,小姨更是心疼不已。她央求庵裡的主持,將庵堂後山一處閒置的彆院借給我們母女暫住。

那小院雖有些破舊,但勝在清淨,院裡還有一口井,幾分薄田。

小姨告訴我們,這院子大有來頭。

聽主持說,四十多年前,當今德太後還未入宮時,曾家道中落,在此避難。後來在山中偶遇還是皇子的先帝,一見傾心,纔有了後來的潑天富貴。

我有些擔憂:太後的舊居,我們住在這裡,會不會……

小姨笑道:無妨,太後仁善,時常派人送香油錢來。她老人家若是知道自己的舊居能庇佑落難之人,想必隻會欣慰。

聽她這麼說,我們才安心住了下來。

我和母親在院子裡開辟了藥圃,種滿了各種草藥。我們炮製好的藥材,由小姨帶到山下鎮上的藥鋪去換些銀錢,日子雖清苦,卻是我有生以來最安穩、最舒心的時光。

春去秋來,五年光景,恍如一夢。

我的龍鳳胎,念辰和安晚,已經四歲了。

這天,我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曬藥材。

女兒安晚乖巧地蹲在笸籮邊,用稚嫩的聲音一樣樣辨認:娘,這是連翹,這是丹蔘,這是黃芪……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笑著誇獎:我們安晚真聰明,都記住了。

兒子念辰則皮一些,正拿著一根小樹枝,在院子裡追著一隻灰兔子滿地跑。

念辰,慢點跑,彆踩壞了外婆種的紫蘇!我揚聲叮囑道。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和說笑聲。

我心中一緊,走到門邊,從門縫裡悄悄往外看。

隻見一群衣著華貴的人,在小姨和主持的陪同下,正朝著我們的小院走來。

為首的,是一位鬢髮如霜、氣度雍容的老太太。

而在她身後,我看到了幾個熟悉到化成灰我都認得的麵孔——老王妃、蘇瑤,還有……靖王蕭北辰!

是德太後!她竟然親自來這裡故地重遊了!

我的血,瞬間涼了半截。

我正慌得手足無措,德太後已經看到了在院門口追兔子的念辰。

她眼前一亮,喜不自勝地走上前:哎呀,這是誰家的小公子,長得這般俊俏

念辰不怕生,放下兔子,有模有樣地朝靜塵和主持行了個佛禮,奶聲奶氣地說:阿彌陀佛。

德太後被逗得哈哈大笑,她蹲下身,想要去摸念辰的臉。

好個伶俐的小娃娃,這眉眼……

她的話說了一半,突然頓住了,臉上的笑容凝固,轉而是一種震驚和不可思議。她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念辰,情不自禁地驚撥出聲:

天哪……這孩子,怎麼跟北辰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6

德太後此話一出,她身後的所有人,包括蕭北辰在內,全都圍了過來。

我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太後的貼身嬤嬤驚歎道:娘娘您瞧,這眉毛,這眼睛,這小嘴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王妃也附和:母後慧眼如炬,確實……太像了。

隻有蘇瑤,臉色煞白,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嗬嗬……真是有緣……

德太後樂得合不攏嘴,一把將念辰抱進懷裡,親昵地問:好孩子,告訴太奶奶,你爹爹和孃親呢

我知道,我躲不下去了。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五年了,蕭北辰或許早已不記得我這個卑微的替身。至於蘇瑤,隻要我矢口否認,眾目睽睽之下,她又能奈我何

我深吸一口氣,從屋裡走了出去,聲音平靜無波:

念辰,彆鬨了,該回來喝水了。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人群中炸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蕭北辰的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情緒。而蘇瑤,則是震驚得嘴巴都張成了圓形,彷彿看到了鬼。

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這個啞巴,竟然會開口說話。

娘!念辰清脆地喊了一聲,張開小短腿撲進了我的懷裡。

小姨連忙向德太後介紹:太後孃娘,這位便是借住在您彆院的蘇小娘子。

我抱著兒子,朝德太後盈盈一拜:民女蘇晚,拜見太後孃娘,願太後孃娘福壽安康。

德太後讓我平身,目光慈愛地在我臉上打量了片刻,笑道:聽靜塵師太提起,哀家的舊居借住了一位可人兒,今日一見,果然是知書達理的好姑娘。

我謙卑地回道:能得太後孃娘舊居庇佑,是民女三生修來的福氣。

太後喜笑顏開,拉著我的手,說要進屋瞧瞧。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擠進了我那簡陋的小院。

太後看到屋裡還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安晚,更是歡喜得不得了。

哎呀,蘇小娘子,你可真是好福氣,竟有一對這般可愛的龍鳳胎!

她當即讓嬤嬤取來一對赤金八寶長命鎖,要賞給孩子們做見麵禮。

我再三推辭,最後還是小姨勸我收下,我才帶著孩子們磕頭謝恩。

一旁的蘇瑤,眼珠子都快嫉妒紅了,她不陰不陽地開口道:

蘇小娘子我孃家倒也有個姓蘇的罪奴,五年前不知廉恥地私逃了。說起來,跟你長得還真有七八分相似呢。

我知道她在試探我。

我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平靜地回道:是嗎那可真是巧了。

蘇瑤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一旁的老王妃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隻好訕訕地閉上了嘴。

太後拉著我的手,關切地問:好孩子,你怎麼會帶著一雙兒女,住在這深山裡你的夫君呢

我垂下眼簾,半真半假地編造了一個淒慘的故事:

回太後孃娘,外子……外子五年前應征入伍,至今杳無音信,生死未卜。我母子三人無處可去,幸得太後舊居庇佑,靜心庵的師傅們時常接濟,才能勉強度日。

我說這話時,眼角餘光瞥見蘇瑤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太後聞言,更是心生憐憫,拍著我的手背感歎:可憐見的,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你住在哀家的舊居,便是與哀家有緣。日後若有任何難處,隻管派人去宮裡知會一聲,哀家替你做主!

蘇瑤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太後奶奶,時辰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下山用膳了

話音未落,老王妃便冷冷地訓斥道:太後自有定奪,你一個做孫媳的,乖乖在旁邊候著便是,這般冇有規矩,胡亂插嘴,成何體統!

蘇瑤被訓得滿臉通紅,咬著唇,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我心中冷笑,看來這五年,她這個靖王妃,當得也並不舒心。

經她這麼一提醒,太後也不好再多留。她依依不捨地又抱了抱兩個孩子,感慨道:哀傢什麼時候,才能抱上我真正的曾孫啊……

說著,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蘇瑤一眼。

7

蘇瑤被那一眼看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將這一切儘收眼底,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恭敬地將他們送出了院門。

臨走前,我感覺蕭北辰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許久。

他們一行人走遠後,我立刻衝回屋裡,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收拾行囊。

娘,我們又要大掃除了嗎念辰不解地問。

我蹲下身,摸著孩子們的頭,柔聲說:不是,娘和外婆要帶你們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我心裡清楚,無論蘇瑤是否完全確定了我的身份,以她那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性子,她絕對不會放過我。

我的孩子,要麼被她搶走,要麼被她扼殺。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一根汗毛!

我從被褥底下,翻出了那隻血玉髓腕鐲。五年來,它一直被我藏著。

我不能把它留在這裡。

我咬了咬牙,重新將它戴回了手腕上。

母親回來後,聽我說了白天發生的事,嚇得臉色慘白。

走!咱們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我思慮片刻,說道:不告而彆總歸不好。我給小姨留封信,就說我們去外地采買藥材了。

寫好信,托守山門的師傅轉交後,我們一家三口,趁著夜色,匆匆下了山。

我們投宿在安渡鎮一家相熟的藥鋪,掌櫃的好心讓我們在柴房借宿一晚。

夜裡,母親和孩子們都睡熟了,我卻毫無睡意。

我知道,我們這一走,反而坐實了蘇瑤的猜測。

後半夜,我剛有些迷糊,門外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緊接著,是搬動柴薪的聲音。

一個男人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動作快點!把門口堵死!王妃吩咐了,要讓他們一家三口,燒成焦炭,神不知鬼不覺!

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我屏住呼吸,悄悄湊到門縫邊,隻見幾個黑衣蒙麪人,正將一捆捆浸了油的木柴堆在柴房門口,其中一人已經拿出了火摺子……

是蘇瑤!她竟然真的要趕儘殺絕!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我衝到母親身邊,拚命將她和孩子們搖醒。

娘!快起來!走水了!

我們用濕帕子捂住口鼻,我用儘全身力氣,一腳踹開了早已腐朽的木門,抱著孩子衝了出去。

藥鋪掌櫃一家被驚醒,手忙腳亂地救火。掌櫃的妻子看著我們,滿眼都是怨懟和嫌惡,彷彿是我們招來的災禍。

我心中有愧,向掌櫃連聲道了歉,便抱著孩子,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夜色裡。

我們連行囊都來不及拿,但隻要人活著,就比什麼都強。

我帶著家人,往鎮外無人的方向跑,想先找個破廟之類的安身之所。

可我們剛跑到鎮外的林子邊,幾道黑影便從樹上跳了下來,明晃晃的鋼刀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為首那人獰笑道:主子果然神機妙算,料到你們這幾個賤命硬,火燒不死!兄弟們,彆留活口,動手!

我認得這聲音,就是剛纔在柴房外放火的那個!

我將母親和孩子護在身後,聲音冷得像冰:是蘇瑤派你們來的連四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就不怕遭天譴,下十八層地獄嗎!

那頭領啐了一口:少廢話!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上!

我推開母親,嘶聲喊道:娘!帶孩子們快跑!

8

母親拽著兩個孩子,哭喊著往林子深處跑。

孃親!孃親!孩子們的哭聲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閉上眼,準備迎接死亡的降臨。

就在這時,幾道尖銳的破空之聲,撕裂了夜的寧靜。

嗖!嗖!嗖!

幾支羽箭,精準地貫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他們連慘叫都冇來得及發出,便翻著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隻剩下一個頭領,他的刀本已劈到我麵前,卻被一支飛來的箭矢打偏,重重地砍在了我的手臂上。

鏘!

一聲脆響,我手腕上的血玉髓腕鐲,竟替我擋下了這致命一擊,應聲碎裂。

我難以置信地睜開眼,隻見數十名手持棍棒的王府侍衛從黑暗中衝出,將那嚇傻了的頭領瞬間製服。

一襲勁裝的蕭北辰,手持大弓,從月色下緩緩走出。

他的神情陰鬱得能滴出水來。

我心亂如麻,此刻我不想探究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我隻想帶著我的家人,逃離這是非之地。

我掙紮著爬起來,朝他跪下謝恩:多謝恩公救命之G恩,民女……

不必來日了。蕭北辰打斷我,聲音冷得掉渣,不如現在就把恩情還了

我心中一緊,正想說些什麼糊弄過去,那碎成兩半的腕鐲,卻從我的袖口滑落,掉在了地上。

我大駭,連忙撿起藏進袖中。

可我知道,他看見了。

他一步步走到我麵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他蹲下身,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似笑非笑地問:

蘇晚,七年了,你還要在本王麵前,繼續裝傻嗎

他竟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名字!

我瞠目結舌,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一個時辰後,我被帶到了一處位於安渡鎮的秘密彆院。

母親和孩子被安頓在廂房歇息,有侍女和嬤嬤精心照料。

而我,則像個犯人一樣,站在書房中央,接受蕭北辰的審問。

他坐在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用一塊上好的毛皮,擦拭著他那張殺氣騰騰的大弓。

他頭也不抬地開口:太後很喜歡念辰和安晚,讓本王務必將你們帶回京城。本王想著,你們孤兒寡母,明日再來接也不遲,誰知你們竟連夜就跑了。蘇晚,你倒是給本王解釋解釋,你在怕什麼

民女……民女無福消受太後的垂愛。我低著頭,悶聲回答。

蕭北辰冷笑一聲,放下了弓:怕的不是太後,是蘇瑤吧

他頓了頓,繼續道:剛纔那些人都是死士,嘴裡藏了毒。不過你放心,本王已經派人去尚書府了。敢動本王的……人,蘇瑤她,活膩了。

我心中一震。他這是要為了我,向蘇瑤問罪

可蘇瑤是他的正妻,是尚書府的嫡女,他們的婚姻,牽扯著朝堂上盤根錯節的利益。

他真的會為了我這個替身,做到這個地步嗎

我不敢信,也不敢賭。

蕭北辰掃了我一眼,語氣緩和了些:站著不累坐。

我拘謹地在離他最遠的繡墩上坐下。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幾分戲謔:本王記得,七年前在馬球場上,第一次見你時,你可不是這副受氣包的樣子。出手狠辣,眼神像頭小野狼,怎麼,這幾年,被人把爪子磨平了

我猛地抬頭,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七年前,我剛及笄,跟著府裡的姐妹們去看馬球賽。

當時還是世子的蕭北辰,在馬場上意氣風發,引得滿場貴女尖叫連連。

我無心湊熱鬨,獨自跑到湖邊,卻被一個姓唐的紈絝子弟纏上。

那人言語輕薄,動手動腳,我情急之下,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紮穿了他的手背。

他惱羞成怒,揚手就要打我,卻被蕭北辰攔下。

蕭北辰不僅救了我,還逼著那唐公子承認,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傷了手。

事後,他問我為何不道謝。

我撿起樹枝,在地上寫:我是啞巴。

他當時挑著眉,一臉不信地問:真的

原來,他從那時起,就冇信過我。

再後來,他選了蘇瑤做王妃,我便以為,那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偶遇。

卻冇想到,他竟一直記得。

你不是說自己是啞巴嗎蕭北辰放下手裡的活,單手支頤,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怎麼,現在治好了

9

是,治好了。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哦蕭北辰也不追問,隻是換了個話題,既然能說話了,那你有冇有什麼,特彆想告訴本王的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彷彿能看穿我心底所有的秘密。

我想告訴他,那兩個孩子是你的親骨肉。

我想告訴他,蘇瑤母女是如何害我母親,如何想置我於死地的。

可這些話在嘴裡繞了幾圈,最終還是被我嚥了回去。

我憑什麼讓他信我

我搖了搖頭,口是心非地說:冇有。

蕭北辰眼中的光芒,明顯暗淡了下去。他冷冷地揮了揮手:罷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我在彆院待了三天。

三天後,蕭北辰安排了數輛馬車,將我們一家,浩浩蕩蕩地送回了京城。

他冇有把我們送回靖王府,而是直接安置在了他位於京郊的私人莊子——寒梅山莊。

這裡守衛森嚴,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

念辰和安晚像兩隻快活的小鳥,在院子裡撒歡奔跑,我卻怎麼也鬆快不起來。

我鼓起勇氣,再次找到了蕭北辰。

王爺,多謝您的厚愛。隻是我們母子身份卑微,住在這裡,恐怕會汙了您的清淨,更會……壞了您的清譽。

蘇瑤還冇倒台,若讓她知道我住在這裡,她會發瘋的。

蕭北辰正在翻看兵書,聞言頭也不抬:你想去哪兒天大地大,還有比本王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嗎

我攥緊拳頭,鼓足勇氣說:王爺,民女不想白吃白喝。您給我找個差事吧,洗衣做飯,灑掃庭除,什麼都行。

他終於抬起眼,斜睨著我:本王這裡,缺你一個乾活的

可是……

蘇晚。他打斷我,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本王一直以為你是個爽快的女人,有話直說,彆跟本王繞彎子。

我被他逼得冇辦法,隻好豁出去了。

王爺!我隻是不想我的孩子,將來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是野種!您若是可憐我們,就把我們送到一個離京城越遠越好的地方,窮鄉僻壤也沒關係!

你是沒關係,蕭北辰的語氣沉了下去,那孩子呢讓他們跟著你吃一輩子苦

吃苦,總比丟了性命強!我倔強地回道。

蕭北辰猛地將兵書扔在桌上,站起身,高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我毫不畏懼地抬頭,與他對視。

他的眼神很複雜,有憤怒,有無奈,甚至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憐惜。

良久,他長歎一口氣,問道:你就這麼不信本王覺得本王,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護不住

我心中一顫,卻依舊嘴硬:王爺,您和我非親非故,您的這份‘關愛’,民女承受不起。

蕭北辰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最終隻說了三個字:且看著。

第二天,他便命人給我們全家量體裁衣。

第三天,他帶著精心打扮過的我們一家四口,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在德太後居住的永寧宮,我惴惴不安地跪下行禮。

太後卻笑著拉起我:傻孩子,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自家人

我心中更冇底了。

席間,蕭北辰冷不防地開口:祖母,您不是總說宮裡冷清嗎我看念辰和安晚機靈可愛,不如就讓他們留在您身邊,給您解解悶兒

我大驚,剛想拒絕,他卻完全不給我機會。

聽聞蘇大娘子精通藥理,不如也讓她留在祖母身邊,做個司藥的女官。一來可照料孩子,二來也能時時為祖母調理身體。

德太後一聽,撫掌大笑:好!這個主意好!哀家準了!

我母親又驚又喜,連忙跪下謝恩。

就這麼一趟,蕭北辰便將我最大的軟肋,安安穩穩地放進了皇宮這個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回到寒梅山莊,他再次問我:現在,你還有什麼要對本王說的嗎

那句孩子是你的在嘴邊盤旋,我卻始終說不出口。

一旦說破,我又該如何自處做他的妾嗎讓我的孩子淪為被人欺辱的庶子庶女嗎

不,我絕不。

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兩個字。

多謝。

蕭北辰的眼神裡,滿是失望。

10

我在寒梅山莊,過上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安穩日子。

蕭北辰除了上朝和處理軍務,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莊子裡。

他教我騎馬,帶我射箭,我們馳騁在山林間,卻從未有過任何越軌的舉動。

期間,我也聽到了不少關於蘇瑤的秘聞。

原來,當初蕭北辰從南疆大勝歸來,蘇瑤的假孕大計還冇來得及實施,就被她身邊一個被收買的侍女給出賣了。

蕭北辰雷霆震怒,當場便要休妻。

是尚書府和柳氏哭天搶地,以死相逼,才勉強保住了蘇瑤的王妃之位。

但從那以後,蕭北辰便再也冇踏入過她的院子半步。

蘇瑤用儘了各種手段,甚至往他房裡塞了七八個美貌侍妾,他卻一個都不碰。

如今的蘇瑤,在靖王府裡,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空殼王妃,連下人都敢當麵給她臉色看。

而她的死對頭,蕭南風的母妃和新娶的妻子,更是處處打壓她,讓她過得苦不堪言。

聽到這些,我心中冇有半分同情,隻覺得痛快。

這是她活該!

我並非不想報仇,隻是時機未到。

如今母親和孩子安然無恙,我便可以毫無顧忌地,跟她好好算一算總賬了。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我還冇來得及出手,蘇瑤自己,卻先送上門來了。

這天,蕭北辰因公務外出,要三日後纔回。

我正在後院,擺弄我從山裡抓來的毒蠍和蜈蚣,準備製一些防身的藥粉。

侍女望春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臉色慘白。

蘇小娘子!不好了!王妃……王妃帶著一大幫人,闖進莊子裡來了!說是……說是要來抓你!

我聞言,手上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

我從容地用鑷子,將幾隻毒性最烈的蠍子和蜈蚣,裝進一個隨身攜帶的小瓷罐裡。

彆慌。我安撫著快要急哭的望春,派人去給王爺送信了嗎

望春帶著哭腔說:護院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了!可是王爺在城西大營,這一來一回,怕是來不及了啊!小娘子,您快從後門走吧!

我剛收好瓷罐,蘇瑤已經領著一群氣勢洶洶的家丁,殺到了後院。

那些家丁,我認得,都是尚書府的打手。

看來,她在靖王府,已經使喚不動人了。

蘇瑤一身珠光寶氣,手裡卻拿著一根猙獰的馬鞭。她看著我,臉上是淬了毒的笑。

蘇晚!我真是小瞧你了!一個裝了十幾年的啞巴,竟然把我耍得團團轉!還揹著我,勾引了王爺!

事到如今,我也懶得再裝。

我直起身,冷冷地看著她,譏諷道:我能有今日,不都是拜長姐所賜嗎若不是你親手將我送到王爺床上,我一個卑賤的庶女,哪有這個福分

我的話,無疑是戳中了她最痛的傷疤。

蘇瑤的臉瞬間扭曲,她指著我,尖聲叫道: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我用過的一雙破鞋!

她朝身後的家丁一揮手:給我把她抓起來!

望春和幾個莊子裡的護院勇敢地擋在我麵前。

王妃!這裡是王爺的莊子,您不能亂來!

滾開!蘇瑤一鞭子抽在望春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我扶住望春,眼中的殺意再也無法抑製。

蘇瑤,你的目標是我,彆傷及無辜!

喲,還裝起好人了蘇瑤用鞭子指著我的鼻子,笑得越發猖狂,蘇晚,你撞大運了!看在你為王爺生下孽種的份上,本王妃今日就大發慈悲,準你以通房丫頭的身份進門!至於你那個兒子,記在我名下,日後他就是王府的嫡長子!你,母憑子貴,還不跪下給我磕頭謝恩

她身後的董嬤嬤也跟著幫腔:二姑娘,王妃這是抬舉你,你可彆不識好歹!

去母留子,再把我貶為最低賤的奴婢。

蘇瑤,你的算盤,打得可真響啊。

我冷笑一聲:多謝王妃‘抬舉’,這福氣,我無福消受!

不做通房蘇瑤譏笑道,怎麼,你還想做正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她耐心耗儘,厲聲喝道:給我綁了!帶回府去,我親自調教!

在家丁撲上來的瞬間,我轉身就跑。

11

我如同一隻靈巧的狸貓,在莊子裡東拐西繞。

蘇瑤帶來的那些蠢笨家丁,根本追不上我。

我一路跑到馬廄,解開我平日最愛騎的那匹棗紅馬,翻身而上,縱馬朝著莊子後的山林馳去。

賤人!給我追!今天抓不到她,你們都彆想活!蘇瑤氣急敗壞的嘶吼聲,在身後響起。

我故意將他們,引向一片我早就勘察好的沼澤陷阱。

那裡是片塌陷區,泥土鬆軟,下麵是深不見底的爛泥。

我催動馬兒,在距離陷阱不遠處,猛地一提韁繩,馬兒長嘶一聲,騰空躍起,穩穩地落在了對岸。

而跟在我身後的那幾個家丁,收勢不及,連人帶馬,一頭栽進了泥坑裡,瞬間便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隻剩下蘇瑤,她及時勒住了馬,才倖免於難。

我停下馬,回頭,朝她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長姐,還追嗎

蘇瑤氣得麵目猙獰,用鞭子指著我,歇斯底裡地咆哮:蘇晚!你這個賤人!你給我等著!等我抓到你,我一定刮花你的臉,拔了你的舌頭,再砍掉你的手腳,把你做成人彘,泡在酒缸裡!

好啊,我火上澆油,你儘管來試試!

說完,我策馬,不緊不慢地朝前走。

蘇瑤繞開陷阱,瘋狂地追了上來。

就在她的馬與我齊頭並進,她揚起鞭子要抽我的瞬間,我果斷地將袖中的瓷罐打開,朝著她的麵門,狠狠地擲了過去!

啊——!

無數的蠍子和蜈蚣,劈頭蓋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蘇瑤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驚恐地用手去拍打那些毒物,身體失去平衡,慘叫著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她摔得頭破血流,滿身泥汙,在地上瘋狂地打滾,撕扯著自己名貴的衣裳。

滾開!不要!啊啊啊!

那些毒物雖不致命,卻能讓她皮膚紅腫潰爛,傷口如同被烈火灼燒,痛不欲生。

我勒住馬韁,翻身下馬,閒庭信步般,走到她的麵前。

她艱難地朝我爬來,淚水和血水糊了滿臉,口中含糊不清地哀求著:

晚兒……好妹妹……我錯了……救救我……求你……

我蹲下身,笑吟吟地看著她,聲音溫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長姐,你要殺我,要搶我的孩子,要把我做成人彘。你說,我該救你嗎

她拚命地磕頭:是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你大發慈悲,饒了我這一次……

看著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我心中隻有無儘的快意。

我拾起她掉在一旁的馬鞭,握在手中,掂了掂。

然後,我揚起手,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一鞭,血肉模糊。

蘇瑤發出一聲慘叫,吐出一口鮮血。

我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一鞭,是回敬你和你那好母親,當年逼我娘在雪地裡學狗爬!

啪!

這一鞭,是感謝你,把我送上靖王的床,毀我清白,還要殺我滅口!

啪!

這一鞭,是感謝你,派人放火,要燒死我們一家三口!

啪!

這一鞭,是替望春打的!

我足足抽了她十幾鞭,每一鞭都用儘了全力。

她從求饒,到咒罵,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兩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我打得氣喘籲籲,扔掉鞭子,看著地上那灘爛泥一樣的蘇瑤,心中積壓了近二十年的怨氣,終於得到了宣泄。

我轉身,騎上馬,準備離開。

還冇回到山莊,便與策馬狂奔而來的蕭北辰,迎麵撞上。

他看到我,勒住馬,眼中滿是焦急和擔憂,正要開口,我卻先他一步,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把她打殘了,或許,也打死了。

我口中的她是誰,我們都心知肚明。

蕭北辰隻愣了一瞬,隨即,他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堪稱殘酷的笑容。

殘了便殘了,死了便死了。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天大的事,本王給你頂著。

他伸手,輕輕蹭掉我臉頰上濺到的一點血跡,柔聲問:受傷了

我搖搖頭:不是我的血。

他勾唇淺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是我從未見過的,炙熱的溫柔。

這纔是我認識的蘇晚。他說,以後,你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12

蘇瑤冇有死,但比死了更慘。

她被抬回尚書府時,渾身潰爛,麵目全非,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緊隨其後的,是靖王府的一紙休書。

蕭北辰給她安了七大罪狀:善妒、無子、不孝、多言、盜竊、淫佚、惡疾。

原來,他早已查明,蘇瑤不僅與府中侍衛有染,更是在出嫁前,就與那個姓唐的紈絝子弟糾纏不清。

蘇瑤被休,尚書府一夜之間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我爹沐康,得知一切都是嫡母柳氏在背後包庇縱容,甚至指使蘇瑤帶人硬闖靖王的山莊後,氣得當場吐血。

他將柳氏和蘇瑤母女二人,一同丟進了當年關押我孃的那個莊子,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莊子裡的下人,大多都曾受過柳氏的苛待。如今見她失勢,新仇舊恨一起算,將她當年折磨我孃的手段,變本加厲地還給了她。

聽說,柳氏如今每天都要在泥地裡學狗爬,才能換來一碗餿飯。

而蘇瑤,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個月,便在無儘的痛苦和羞辱中,撒手人寰。

尚書府,從此一蹶不振。

蕭北辰將母親和孩子,都接回了寒梅山莊。

他終於對我坦白了一切。

洞房那晚,我就知道是你。那隻血玉髓腕鐲,是我母親的遺物,我本就是要給你的。

我明白你的處境,本想等時機成熟,便揭穿蘇瑤的陰謀,給你一個名分。可南疆戰事突發,我不得不走。

你失蹤後,我一直在派人找你。是蘇瑤,她從中作梗,抹去了你所有的痕跡……

聽完他的話,我心中竟不起一絲波瀾。

我平靜地說:多謝王爺掛念。民女不需要名分。

他有些受傷地看著我:晚兒,你還在怪我嗎怪我冇有保護好你們母子

我搖了搖頭。

我不是怪他,我隻是怕了。

我不想再捲入任何大家族的紛爭,不想再過那種仰人鼻息、如履薄冰的日子。

我隻想帶著我的家人,過最平凡的生活。

王爺,民女出身低微,配不上您。您若執意要留下我,就請給我一份差事,我願以奴仆的身份,待在您身邊。

奴仆蕭北辰怒了,你想讓念辰和安晚,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嗎

他拿孩子要挾我,我的眼眶瞬間紅了。

既然如此,我喑啞著嗓子說,那便請王T爺,將我送回靜心庵。我願削髮爲尼,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蕭北辰深吸一口氣,最終妥協了。

好,我答應你。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讓你再無後顧之憂。

兩年後,德太後薨逝。

不久,老皇帝病重,朝中幾位皇子為儲位爭得頭破血流。

手握重兵、戰功赫赫的靖王蕭北辰,成了眾矢之的。

就在此時,北境戰事再起。

蕭北辰領兵出征,卻在一次激戰中,不幸中箭,墜崖身亡。

訊息傳回京城,舉國哀悼。

新帝登基,感念其功,追封其為忠勇親王,並由其弟蕭南風,繼承了靖王的爵位。

冇有人知道,在江南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多了一家名為晚安堂的藥鋪。

藥鋪的男主人姓蕭,平日裡最愛做的,便是在後院的躺椅上,看著自己的妻子和一雙兒女,擺弄那些瓶瓶罐罐的草藥。

日子,平淡而幸福。

隻是偶爾,蕭北辰會收到一些來自京城的密信。

新帝生性多疑,登基後不久,便尋了個由頭,將他的弟弟,新任靖王蕭南風,滿門抄斬。

而對於他這個已死的兄長,似乎也從未真正放下心來。

我看著他將信紙投入火盆,輕聲問:後悔嗎為了我,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從身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發頂,聲音裡帶著滿足的笑意。

江山再好,也不及你和孩子萬分之一。我這一生,打過最漂亮的一場仗,不是在南疆,也不是在北境,而是把你,從那個地獄裡,搶了回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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