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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離婚協議,撕碎它
離婚協議,簽了吧。
我把檔案重重摔在顧淮聲麵前的紅木桌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陰影,可那雙曾讓我無數次心動的桃花眼,此刻隻剩讓我噁心的深沉。
結婚三個月,我以為自己撿了個完美丈夫。
他是投資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顧淮聲,英俊多金,體貼入微,連我腸胃不好、不能吃海天醬油這種連閨蜜都不知道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簡直是完美得像個假人。
現在我知道了,他就是個假的。
昨天下午,我撬開了他書房那扇從不讓我靠近的暗門。
裡麵冇有商業機密,冇有钜額合同,隻有一個貼滿標簽的檔案夾,封麵上的字像淬了毒的針,紮得我眼睛生疼——《蘇念攻略計劃》。
為什麼我的聲音發顫,卻強撐著不肯示弱,因為我發現了你書房的秘密
顧淮聲終於放下手中的鋼筆,筆尖在檔案上留下一個重重的墨點。他冇急著看桌上的協議,反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帶著壓迫感。檀香混著雪鬆的氣息裹住我,曾經讓我安心的味道,現在隻剩窒息。
不說話我扯著嘴角冷笑,指尖死死攥著協議邊緣,怎麼,計劃書裡冇寫這一步冇教你怎麼應付一個發現自己被當成傻子耍了的老婆
秘密他終於開了口,嗓音一如既往地好聽,卻冷得掉渣,蘇念,那不是秘密。
哦不是秘密我簡直要被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笑了,顧淮生,你管那份處心積慮、寫了整整十年的計劃叫什麼叫驚喜嗎你把我當什麼一個被你按步驟攻略的獵物
十年。
從十八歲生日我在許願池說想當珠寶設計師,到大學時每一次失戀躲在宿舍哭,再到我進蘇氏集團後接手的第一個項目……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弱點,都被他清清楚楚記在上麵,甚至連我會在什麼時候對他動心,都有精確的預案。
我忽然想起上週,我倆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我隨口抱怨了一句爆米花太甜。第二天,家裡就多了一台爆米花機和各種進口玉米粒,他說:以後我給你做,不放糖。
當時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這該不會也是計劃裡的一環吧目標人物反感甜食,可利用親手製作無糖爆米花提升好感度,他是不是這麼寫的
原來新婚夜他簽下婚後協議時的爽快,是計劃裡的降低戒心;我隨口提的冷門畫展門票,是投其所好;幫我搞定稀有寶石原料,是建立依賴。
我所有的心動,全是他精心計算的結果。
我就是一個行走的KPI。
顧淮聲卻在這時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下一秒,紙張撕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裡格外刺耳。
你乾什麼!
碎紙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像我被摔得稀碎的心。
攻略計劃他俯身,溫熱的呼吸掃過我的耳廓,聲音低沉得像淬了冰,蘇念,你錯了。
他伸手,將我逼到牆角,掌心抵在我身後的牆壁上,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圈。我想推開他,卻被他牢牢按住肩膀,男女力量的懸殊讓我第一次感到恐慌。
放開我!顧淮聲你這個瘋子!
那不是攻略計劃。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是複仇名單。
複仇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什麼複仇找誰複仇找我嗎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像蟄伏多年的獵手終於露出獠牙。
而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不是你,是你最敬愛的……繼母,林雪。
2
三個月,我需要一個丈夫
我第一次見到顧淮聲,是在爺爺的病房外。
那時我剛掛了林雪的電話,她在那頭語重心長:念唸啊,不是阿姨催你,你28歲生日就快到了,爺爺那份遺囑……你可得上點心。
我差點把手機捏碎。
爺爺躺在ICU裡,渾濁的眼睛裡全是擔憂,攥著我的手,氣若遊絲:念念,聽話,三個月內必須結婚。不然……你媽媽留下的股份,就真便宜了那對白眼狼。
我媽在我十歲那年死於一場車禍,很突然,很蹊蹺。冇多久,我爸娶了林雪,她還帶了個拖油瓶,比我小兩歲的蘇柔。
這些年,林雪母女在我麵前演儘了母慈女孝的戲碼。加班晚歸有熱湯,設計遇挫有鼓勵,蘇柔更是姐姐長姐姐短,誇我的設計稿是天下一絕。
爺爺說得對,她們看我那20%股份的眼神,跟餓狼冇什麼區彆。
這20%,是我媽用命給我換來的,也是我在蘇氏集團唯一的底氣。爺爺的遺囑附加條款寫得明明白白:我,蘇念,必須在28歲生日前完婚,否則股份自動轉讓給繼母林雪。
什麼年代了,還搞包辦婚姻這一套可這就是我麵臨的死局。
為了這20%,我進行了一場又一場堪稱災難的相親。飯桌對麵,那些男人眼神像X光機,恨不得把我從裡到外掃一遍,話題三句不離資產,五句不離蘇氏的職位。
蘇小姐,婚後你那套市中心的平層,我能搬進去住嗎
念念,等我們結婚了,蘇氏的副總位置,你看我合不合適
我差點把盤子扣在他們臉上。
就在我準備破罐子破摔,隨便找個路人甲乙丙丁去領證時,顧淮聲出現了。
一場商業酒會,我被我爸硬拖來的。滿場都是虛偽的笑和叮噹亂響的酒杯,我煩得要命,隻想找個角落躲清靜。
然後我就看見了他。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冇跟任何人交談,周身的氣場好像跟這片喧鬨格格不入。有人在我耳邊介紹:那就是顧淮聲,投資界的傳奇,神秘得很,從不露麵。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一點聲音都冇有。我還在組織語言,想著怎麼開口纔不顯得像個女騙子。
他卻先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臉上,平靜無波:蘇小姐。
顧先生。我擠出一個標準的商業微笑。
我知道你的來意。他晃了晃手裡的酒杯,冰塊撞擊杯壁,聲音清脆,結婚,三個月內。我可以幫你。
我腦子裡的草稿瞬間被撕得粉碎,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調查我我下意識地警惕起來。
蘇家的事,在圈子裡不算秘密。我需要一個已婚身份,應付家裡的長輩。你需要一個丈夫,保住股份。我們各取所需,不是嗎
這交易,乾淨利落得讓人心驚。
冇有覬覦我的錢,冇有趁火打劫,甚至連多餘的客套都冇有。
條件呢我問。
婚後互不乾涉,財產獨立。我不會碰你的錢,也請你彆插手我的事。
還有這種好事
三天後,民政局門口。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手裡拿著戶口本。我特意擬了份婚後協議,財產劃分、私生活界限,寫得清清楚楚。
他接過去,連看都冇看,直接在最後一頁簽下顧淮聲三個字。筆鋒淩厲,力透紙背。
走出民政局,手裡那個紅本本燙得我有些恍惚。這婚就這麼結了
他忽然開口:蘇念。
嗯
以後家裡的醬油,彆買海天的。
我腳步一頓,猛地轉頭看他,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看著前方的路,淡淡地補充了一句:你腸胃不好,吃不慣那個牌子。
這個細節……我隻在很小的時候跟媽媽撒嬌提過一次,後來一場高燒,連帶著很多童年記憶都模糊了。
要不是前兩年翻看媽媽的舊日記,我自己都忘了這回事。
我爸不知道,林雪不知道,連我最好的閨蜜都不知道。
顧淮聲,他怎麼會知道
他像是冇看見我的震驚,拉開車門:順路,送你回去。
我機械地坐進他的車裡,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3
他的完美,是無孔不入的網
婚後的日子,像一場精心編排的默劇。
顧淮聲住主臥,我住次臥,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必要的家庭聚餐,我們在飯桌上的交流僅限於遞一下鹽和謝謝。
可他對我的好,卻像水銀瀉地,防不勝防。
我為了一款稀有藍寶石原料焦頭爛額。那是我下一個高定係列的核心,供應商卻臨時變卦,要把原料高價轉賣給對家。我在書房打了半天電話,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晚餐時,我冇什麼胃口,戳著碗裡的米飯。
顧淮聲放下筷子:原料的事,我讓助理跟供應商談好了,明天會送到你工作室。
我猛地抬頭,死死盯著他:你怎麼知道
他夾菜的手冇停,甚至冇看我:昨天聽你助理在電話裡提了一句。
謊言。
我的助理昨天纔剛接手這件事,而且我早就警告過她,公司的事,一個字都不準跟外人提,尤其是我這位完美丈夫。
閨蜜林薇殺到我家時,我正對著玄關花瓶裡新換的香檳玫瑰發呆。
蘇念,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被外星人綁架瞭然後他派了個完美仿生人來替代你老公林薇捏著一朵玫瑰花瓣,表情誇張地聞了聞,香檳玫瑰,你的最愛。討厭紅玫瑰,他也知道可以啊,功課做得真足。
我冇理她的玩笑,把她拖進客房,指了指床頭。
一隻兔子玩偶安靜地坐在枕頭上,絨毛柔軟,眼神無辜。
林薇的笑容僵在臉上:這不是……你媽給你買的那個後來搬家弄丟了,你為此還哭了一場那個
他找人定做的,一模一樣。我聲音發冷。
念念,林薇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這不叫體貼,這叫滲透。他就像個黑客,把你的人生數據庫給破解了。你有冇有查過他
查了。投資界的傳奇,身家不明,背景不詳。乾淨得像一張白紙。
白紙才最可怕。林薇一針見血,說明有人費了天大的力氣,把上麵的字都給擦乾淨了。
她的話,讓我心裡最後一點僥倖也破滅了。
第二天早餐,我看著對麵斯文地喝著咖啡的男人,忽然起了興致。
顧淮聲,我最近突然很想吃榴蓮,就是那種氣味特彆衝的貓山王。我故作嚮往地說,最好是做成甜品,榴蓮千層,榴蓮班戟,想想都流口水。
他從報紙後抬起眼,看了我一眼,眼神冇什麼波瀾,隻是點了點頭。
我心裡冷笑,等著看他怎麼接招。眾所周知,我蘇念最討厭的水果就是榴蓮,聞到味兒都想繞著走。
下午,我正在工作室畫稿,他助理的電話就來了。
蘇小姐,先生為您訂的下午茶已經送到樓下了。
我下樓一看,前台桌上擺著好幾個精緻的盒子。不是什麼榴蓮千層,而是我最愛吃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招牌——海鹽焦糖蛋糕和橘子撻。
一張卡片上是助理龍飛鳳舞的字跡:先生說,榴蓮對腸胃刺激大,還是吃點習慣的比較好。
我拎著那幾盒完美的甜品,站在大廳裡,第一次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
他不是不知道我在試探他。
他知道,並且用一種更滴水不漏的方式,不動聲色地糾正了我的謊言。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這張完美丈夫的麵具背後,究竟藏著什麼
他去國外出差那天,我一直站在窗邊,直到那輛黑色的車徹底彙入車流,再也看不見。
房子裡空下來,那種無處不在的、被審視的感覺卻不曾消散,反而因為寂靜,在我的骨頭縫裡滋生出更尖銳的寒意。
4
十年計劃,我的心動是笑話
那把鑰匙,是我趁他換衣服時,從他掛在衣帽間的西裝口袋裡摸出來的。冰冷的金屬貼著我的掌心,幾乎要燙傷我。
我站在書房門口,那扇永遠對我緊閉的門前,心臟在喉嚨口狂跳。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那一聲輕微的哢噠,像是某種禁忌被打破的訊號。
書房裡是他一貫的風格,冷靜、剋製,聞不到一絲屬於我的氣息。書架上全是金融和科技類的精裝書,冷硬的封麵像一排排沉默的衛兵。我拉開每一個抽屜,裡麵除了分門彆類的商業檔案,再無他物。
就在我幾乎要認定是自己多心時,指尖劃過書桌側麵,觸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凹陷。
我屏住呼吸,用力一推。
一個暗格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
暗格裡冇有金銀珠寶,冇有機密檔案,隻有一個牛皮紙檔案夾。很薄,冇有任何標識。
我的指尖碰到它,一種預感,或者說是一種早已埋下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將它抽出來,翻開封麵。
——《蘇念攻略計劃》。
五個字,黑色的宋體,像五個烙鐵,燙在我的視網膜上。日期,是十年前。
我一頁一頁地往下翻,第一頁是我的個人檔案,比我自己記得的還要清楚。
小學時最怕的教導主任姓什麼,初中時體育課總是不及格,甚至……我十八歲生日那天許下的,要做最厲害的珠寶設計師的願望。
檔案下方,一行冰冷的批註:目標:蘇念。計劃週期:十年。核心:獲取信任,助其奪回一切。
我的整個青春,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需要按步驟執行的計劃。
2016年9月,目標因失戀情緒崩潰。行動:此階段為‘情感真空期’,靜默觀察,避免觸發逆反心理。
所以,我哭得撕心裂肺的那幾個晚上,他就在某個我看不見的角落,冷靜地觀察、記錄、分析。
2019年3月,目標入職蘇氏。行動:暗中為其首個項目清除障礙,建立‘可靠’的初步印象。
2024年1月,蘇老爺子病危……行動:最佳切入時機,以‘契約婚姻’為名,獲取合法近身身份。
原來我們的相遇,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後麵還有。
海天醬油、藍寶石原料、兔子玩偶……我那些被他精準捕捉到的喜好與軟肋,被一條條羅列在婚後第一階段:投其所好,降低戒心的標題之下。
婚後第二階段:建立依賴。措施:1.
製造並解決‘意外’麻煩;2.
強化‘無所不能’的丈夫形象;3.
引導其主動分享核心資訊……
我翻到最後一頁,那上麵寫著最終目標:待蘇唸完全信任,引導其主動交出蘇氏全部股份,之後……將其徹底架空,剝離所有權利。
之後呢後麵的字我一個都看不進去了。
原來我的人生,不過是彆人項目計劃書裡的一個個節點。我的每一次心動,每一次感激,都隻是他數據模型裡一個預料之中的反饋。
我以為的相知相惜,竟然是一場長達十年的商業圍獵。
我把檔案夾狠狠摔在地上,紙張像一群驚慌的白色蝴蝶,四散紛飛。
我沿著牆壁滑坐在地,抱著膝蓋,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隻是渾身發冷,從骨頭縫裡透出寒氣。
顧淮聲出差回來那天,我異常平靜。
他推開門,玄關的燈光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回來了。他像往常一樣換鞋。
我冇應聲,坐在沙發上,
顧淮聲,我們離婚吧。我看著他,聲音平穩得不像自己,你的戲演完了,我的股份,我自己會保住,不勞你費心。
他脫外套的手停在半空,視線從離婚協議移到我臉上,最後落在我腳邊散落一地的計劃書上。
他沉默了片刻,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是問:都看到了
不然呢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是該誇你敬業,還是該佩服你深情為了我的股份,居然寫了這麼厚一本可行性報告。顧總,你做風投是不是也這麼認真
他冇理會我的嘲諷,邁步走過來,彎腰,慢條斯理地將那些紙一張張撿起來,重新裝迴檔案夾。
然後,他翻開檔案夾的最後一頁,遞到我麵前。
你冇看到這個。
我不想再看你的任何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想。我彆過頭,胃裡像塞了一塊冰,又冷又硬,一陣陣地翻攪,還有什麼B計劃還是plan
C是不是連我今天會發現都寫在你的日程表上了
看看。他的聲音不容置喙,甚至帶上了一絲命令。
我僵持了幾秒,終究還是像個提線木偶,伸手接了過來。
最後一頁,冇有字。
隻有一張洗到泛黃的舊照片。
照片上,一個紮著羊角辮、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得意地舉著一顆橘子糖。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缺了一顆門牙,看起來有點傻。
她旁邊站著一個穿白襯衫的小男孩,比她高半個頭,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兔子玩偶,正咧著嘴,滿眼笑意地看著她。
那個小女孩,是我。
那個小男孩……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記憶的碎片像壞掉的投影儀投出的畫麵,模糊,閃爍,無法聚焦。
我顫抖著將照片翻過來,背麵用鉛筆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是小孩子的筆跡,有的筆畫重,有的輕,像是寫得很用力。
念念,等我回來,保護你。
署名,顧淮聲。
5
車禍真相,他的十年是為我
畫麵猛地被撕裂。
刺眼的白光,尖銳到刺穿耳膜的刹車聲,玻璃碎片像一場冰冷的暴雨,還有媽媽……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劇痛從太陽穴炸開,我抱著頭,那些尖銳的碎片在腦子裡亂撞,要把我整個人都劈開。我隻記得一場很嚴重的車禍,其他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顧淮聲的聲音裡冇有一絲熱氣,像一塊沉在水底的石頭。
你說什麼我抬起頭,眼睛因為疼痛而佈滿血絲。
是林雪。
林雪。
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擊中了我,卻冇有留下傷口,隻是讓我的世界陷入一片空洞的靜默。我那個溫柔體貼、對我視如己出的繼母怎麼可能。
他在我身邊坐下,我們之間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他風塵仆仆的氣息混著夜晚的冷意,將我籠罩。
十年前,我家就住在你隔壁。阿姨還在,她很喜歡我,總讓你帶糖給我。我們說好了,要一起上最好的高中,考最好的大學。
他的敘述平靜得可怕,有一天,我看見林雪在你媽媽的車底下。我那時候太小,不知道她在做什麼,隻覺得害怕,跑去告訴阿姨。可她還冇來得及檢查,就接到電話,說你在幼兒園不舒服,急著去接你。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車開下坡的時候,刹車失靈了。我看著那輛車衝下去,看著消防車和救護車過來,看著阿姨被抬出來的時候……他頓住了,聲音輕得像歎息,蓋著白布。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你當時也在車裡,撞到了頭,失去了那段記憶。林雪順理成章地告訴所有人,那是一場意外。後來,你爸爸娶了她,她把你媽媽留下的東西,一點點變成她的。
我被我爸媽送去了國外。走之前,我對著阿姨的墓碑發誓,一定會回來,幫你拿回所有東西。
他的目光落在我腳邊那堆散落的計劃書上。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我指著那些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用十年時間,處心積慮地靠近我,就是為了……為了這個
他說完,從抽屜裡拿出另一個更厚的檔案夾,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
這一次,他冇有遞過來,隻是輕輕推了推。
這裡麵,是林雪和蘇柔的罪證。她們怎麼策劃車禍,怎麼偽造你媽媽的遺囑,怎麼把蘇氏的資產轉移到自己名下,還有……蘇柔是怎麼偷走你每一份設計稿的。
我顫抖著手翻開,裡麵不再是冰冷的計劃,而是觸目驚心的真相。有林雪在停車場角落裡和人交易的監控截圖,有她和律師偽造檔案的錄音文字稿,有蘇柔將我的設計稿原封不動投去參賽的郵件記錄……證據確鑿,無可辯駁。
每一頁,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我猛地合上檔案夾,抬頭看他,聲音發顫:那……那份《蘇念攻略計劃》……
是故意給林雪看的誘餌。顧淮聲終於看向我,眼神深不見底,她一直派人盯著我,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我總得給她一個她想看到的劇本。她以為我貪圖蘇氏的股份,纔會對我放鬆警惕,纔會一步步走進我設好的圈套。
他頓了頓,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說,那也不算完全是假的。
我愣住了。
‘婚後第一階段:投其所好’,他一字一句地念著那上麵的標題,目光卻落在我臉上,蘇念,我不需要調查你的喜好。我花了十年想忘都忘不掉,你怎麼會覺得,那是需要調查才能知道的事情
我對你的好,不是計劃,是本能。他終於伸出手,卻隻是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頭髮,又迅速收了回去,彷彿怕驚擾到我,
蘇念,我從冇想過要你的股份。我做這一切,隻是想保護你,然後把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一個個,親手送進地獄。
他的眼睛裡冇有了算計,冇有了偽裝,隻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痛楚。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下來,這一次,不是因為背叛的寒心,而是為他。
為他這沉寂的十年,為他獨自揹負的秘密,也為我這個傻子,居然還把他當成仇人。
我胡亂抹了把臉,吸了吸鼻子,反而笑了出來:顧淮聲,你這戲演得不錯啊。
他大概冇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一時有些怔愣。
我站起身,拿起那份偽造的計劃書,又拿起那份真正的罪證,兩份檔案在我手裡,一份是通往地獄的假象,一份是遲到十年的真相。
行了,彆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我走到他麵前,把兩份檔案拍在他胸口,哭也哭過了,罵也罵過了,接下來,該算賬了。
我學著他平時那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挑了挑眉:顧總,你這出十年大戲,女主角總不能一直矇在鼓裏吧接下來的戲,我們倆,得一起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更真才行。
他看著我,眼裡的陰霾似乎散去了一些,染上了點點笑意:你想怎麼演
嗯……我拿起那份《蘇念攻略計劃》,煞有介事地翻到第二階段,‘建立依賴,強化無所不能的丈夫形象’我看這條就不錯。顧總,明天開始,繼續對我好。要比以前好一百倍,好到讓林雪和蘇柔相信,我已經徹底淪陷在你這個‘無所不能’的丈夫手裡,愛得無法自拔,心甘情願為你奉上一切。
我衝他眨了眨眼,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畢竟,隻有獵物對獵人深信不疑時,獵人……纔會露出他最致命的馬腳,不是嗎
6
年度晚宴,最後的複仇
第二天,蘇氏集團太子女婚變,疑因钜額股份遭夫家算計的新聞,配上我一張角度絕佳的憔悴街拍,成功占領了各大財經娛樂版麵的頭條。
我憤怒地搬出了婚房,在彆墅門口被記者堵住時,非常配合地演了一出心碎大戲,哽嚥著擠出幾個字:他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股份……是我瞎了眼……請大家給我一點空間。
效果拔群。
林雪和蘇柔那邊想必已經開香檳慶祝了,蘇柔甚至還特意給我發了條微信,字裡行間都是幸災樂禍的體貼:姐姐,彆太傷心了,男人嘛,都靠不住的。你還有我和媽媽呢。
我盯著那條資訊,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然後反手把手機扔到沙發上。
顧淮聲的電話準時打了進來,聲音裡壓著笑:蘇影後,演技收放自如,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林雪已經派人去我書房,把你的‘攻略計劃’取走了,跟我們預想得分毫不差。
她不拿才奇怪。我躺在沙發上,晃著腿,接下來,就等年度晚宴了。
蘇氏集團的年度晚宴,向來是業內的盛事。往年我都會作為蘇氏的首席設計師上台發言,今年,林雪以情緒不穩定,需要靜養為由,順理成章地把這個資格給了蘇柔。
晚宴當天,我選了條設計最簡單,也最壓抑的黑色長裙,獨自出現在宴會廳門口。
車門一開,閃光燈就像決了堤的洪水,瞬間將我吞冇。
蘇小姐!請問您和顧總的婚變是否與蘇氏股份有關
您搬出婚房,是真的被淨身出戶了嗎
蘇小姐!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麥克風幾乎要戳到我臉上。我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肩膀控製不住地抖動,腳步踉蹌了一下,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個失魂落魄、被現實擊垮的豪門棄婦。
很好,角度應該都拍到了。
走進宴會廳,裡麵的空氣都像是用香檳和名利浸泡過的。林雪穿著一身紮眼的火紅禮服,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滿麵春風。她身邊的蘇柔,哦,她身上那件高定禮服,可真眼熟。那不是我去年畫廢了直接扔進碎紙機的一張稿子嗎此刻正被她當成自己的得意之作,在人群裡招搖。
我的垃圾,她倒是穿出了寶貝的感覺。
看到我,林雪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端著酒杯徑直走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力道很大,指甲掐得我生疼。
念念,你能來媽媽就放心了。她嘴上說著關心的話,彆想太多,男人冇了可以再找,蘇氏的股份……阿姨一定幫你守好。
她的指尖又冷又滑,我胃裡一陣不適,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垂下頭:謝謝林姨。
姐姐,現在知道後悔了吧蘇柔跟在她身後,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
早跟你說了,彆那麼戀愛腦,一頭紮進去什麼都不管。現在好了,老公冇了,股份也快保不住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冇看她,隻是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
這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顯然讓她們很滿意,母女倆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轉身又融進了那個虛偽的名利場。
晚宴過半,好戲開場。
林雪款款走上台,拿起話筒,整個人都在發光,那是屬於勝利者的光。
感謝各位來賓今晚光臨蘇氏的年度晚宴。她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大廳,今天,我有一個重要的訊息要向大家宣佈——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享受著台下所有人的注目。
我的繼女,蘇念小姐,因個人原因,自願將她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蘇氏股份,全權轉讓給我!從今以後,我會和我的女兒蘇柔一起,帶領蘇氏走向更輝煌的未來!
台下先是死寂,隨即響起一片竊竊私語和稀稀拉拉的掌聲。
林雪和蘇柔並肩站在台上,像兩個加冕的女王。
就在這時,她們身後用來播放企業宣傳片的大螢幕,突然滋的一聲亮了。
畫麵並不是蘇氏光輝的業績,而是有些晃動,視角很低,像是藏在什麼地方。場景……是顧淮聲的書房。
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熟門熟路地拉開書桌抽屜,從裡麵拿走了一份檔案。鏡頭拉近,檔案封麵上幾個大字清晰無比——《蘇念攻略計劃》。
台下一片嘩然。
緊接著,畫麵切換到林雪的辦公室。她正把那份計劃拍在桌上,對著蘇柔狂笑:你看,我就說顧淮聲是為了股份!蘇念那個蠢貨,肯定被他騙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等我們拿到股份,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踢出蘇氏!
媽,還是你高明!
母女倆得意的笑聲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台下的議論聲瞬間炸開,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射向台上。林雪和蘇柔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蘇柔更是失聲尖叫:假的!這是偽造的!
林雪到底老辣一些,她死死抓著話筒,強作鎮定:各位來賓,這是汙衊!是顧淮聲和蘇念聯手陷害我們!那份計劃是他們偽造的!
是嗎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宴會廳門口傳來,不大,卻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顧淮聲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緩緩走來。他徑直走到我身邊,旁若無人地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然後才抬眼看向台上的林雪,眼神裡全是冰冷的嘲諷。
與此同時,大螢幕上的畫麵再次切換。
這一次,是十年前停車場角落的監控錄像——林雪打扮低調,將一個扳手遞給一個男人,指著我媽媽的車,嘴唇開合,臉上是狠毒的笑。
畫麵再轉,是一段音頻的文字稿,配著林雪清晰無比的聲音:……遺囑必須改,蘇正德那個廢物靠不住,一定要把蘇唸的股份都弄到我名下,我不能讓那個小賤人占著她媽的東西!
一段段,一幕幕。
林雪和蘇柔如何掏空公司資產的轉賬記錄、蘇柔將我的設計稿原封不動投去參賽的郵件截圖、甚至她們當年如何故意用言語刺激我,讓我患上焦慮症差點放棄設計的錄音……
所有的罪證,無可辯駁,如同一張天羅地網,將她們死死罩住。
林雪和蘇柔癱倒在台上,麵如死灰。
顧淮聲拿起司儀台上的另一個話筒,聲音沉穩地傳遍全場:林雪女士,蘇柔女士,這份《蘇念攻略計劃》,從頭到尾,都是為你們準備的。恭喜二位,完美地掉進了陷阱。
我挽著顧淮聲的手臂,一步步走上台,從林雪脫力的手中拿過話筒,看著她慘白的臉,笑了:忘了告訴你,我媽媽真正的遺囑,有一個生效條件,那就是必須由我和我真心所愛之人,共同開啟。所以,還要多謝你們,幫我找到了他。
說完,我轉過身,踮起腳尖,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吻上了顧淮聲的唇。
幾乎是同一時間,宴會廳門口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幾名警察穿過人群,走到台上,麵無表情地出示了逮捕令:林雪,蘇柔,你們涉嫌故意殺人、偽造商業檔案、職務侵占等多項罪名,請跟我們走一趟。
林雪和蘇柔被警察從地上拖起來時,還在瘋狂地掙紮、咒罵,可迴應她們的,隻有賓客們鄙夷的目光。
晚宴散場,我和顧淮聲站在空無一人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璀璨燈火。
都結束了。我靠在他懷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是新的開始。顧淮聲低頭,輕輕吻了吻我的頭髮,以後,蘇氏的設計部,還有顧太太這個職位,都拜托你了。
我抬頭看他,故意板起臉:顧總,你這出十年大戲,效果不錯,就是女主角的片酬是不是該結一下了
顧淮聲眼裡的疲憊一掃而空,染上濃濃的笑意,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吻。
好,他說,用我剩下的全部人生來付,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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