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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散架了!俺真不是故意的!
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老舊作坊的窗戶上,林老四看著眼前再次散成一堆木板的太師椅,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刮子。
哎呦喂!林老四!這就是你忙活半個月給俺做的椅子王員外腆著肚子,油光滿麵的臉上全是唾沫星子,俺家那三歲小子坐上去晃悠兩下就這德行了你這做的是椅子還是積木啊啊!
林老四搓著滿是老繭的手,黝黑的臉上漲得通紅,訥訥道:對不住,對不住,王員外,俺…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卯榫俺都是按老規矩打的,這膠也……
屁的老規矩!王員外一腳踢在散架的木頭上,退錢!趕緊的!老子以後要是再來你這破店做傢俱,老子跟你姓!晦氣!
罵罵咧咧的聲音引來幾個街坊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瞅瞅,林老四的傢俱又散架了。
嘖,白瞎了他那手好木料了。
誰說不是呢,祖傳的手藝到他這算是徹底敗嘍!
林老四低著頭,把屈辱和那點賠本錢一起塞進王員外手裡,看著對方氣哼哼地消失在雨幕裡。作坊裡又隻剩下他一個人,還有那堆散了架的太師椅木料。他頹然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幸好這小馬紮還冇散——抱著腦袋,心裡堵得像塞了團濕棉花。
祖宗誒,俺到底差在哪兒了他對著空蕩蕩的作坊喃喃自語,聲音帶著點兒哽咽,每道工序俺都冇偷懶,咋就…咋就立不住呢
冇人回答他,隻有窗外的雨聲更急了。他歎口氣,認命般地起身,準備把那堆散架的木料收拾到牆角,和之前那些失敗品作伴。
可就在他的手碰到一根椅腿的瞬間,異變發生了。
那根普普通通的硬木椅腿,突然……輕微地動了一下
林老四猛地縮回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眼花了他嘀咕著,遲疑著又伸出手。
這一次,感覺更清晰了!那椅腿在他指尖下,彷彿有了溫度,甚至……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心跳般的搏動
林老四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臟咚咚直跳,活見鬼了這是!
那堆散架的木頭,此刻都彷彿從沉睡中甦醒了過來,發出極其輕微的窸窣聲。它們在地上微微顫抖、挪動,像是無形中有無數隻小手在擺弄它們。
緊接著,在林老四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堆木頭自己支棱了起來!榫頭尋找著卯眼,椅麵拚接上扶手,腿柱穩穩立地……幾乎是眨眼功夫,那把剛剛還散得一地的太師椅,竟然自己個兒……恢複原狀了!
不僅恢複了,它甚至還小心翼翼地原地轉了個圈,像是活動筋骨,然後椅背輕輕蹭了蹭旁邊的工作台,發出滿足的、細微的摩擦聲。
林老四張大了嘴,下巴頦都快砸到腳麵了。
他僵在原地,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等他終於哆嗦著腿肚子站起來,試探著朝那太師椅伸出一根手指時,那椅子的一條腿竟然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用最光滑的那一麵,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
那觸感,溫暖而帶著生命般的柔韌。
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脈相連般的悸動,從指尖瞬間傳遍林老四全身。他福至心靈,猛地看向作坊裡那些堆積如山的、曾經散架過的傢俱。
2
桌子自個兒會擦臉俺不是在做夢!
林老四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他嘶了一聲。
不是夢!真不是夢!
那太師椅似乎覺得握手完畢,四條腿穩穩噹噹地站著,甚至還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讓自己看起來更周正些。那姿態,活像一隻等待誇獎的小狗。
林老四的心臟還在狂跳,但最初的恐懼慢慢被一種巨大的、無法理解的驚奇所取代。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那張他用了十幾年,邊角都被磨圓了的老工作台上。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塊沾了灰的抹布,扔在檯麵上,聲音發顫地說:那…那啥…你…你自己擦擦
工作台毫無反應。
林老四撓撓頭,心想果然是幻覺吧他剛泄了口氣,卻見那工作台的檯麵,突然像是水波一樣極其輕微地盪漾了一下!那塊抹布像是被無形的手按住,開始緩慢地、仔細地在檯麵上來回移動,所過之處,油汙灰塵儘去,露出木材原本溫潤的光澤!
俺的親孃姥爺……林老四一屁股坐在那個唯一冇散過架的小馬紮上,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小馬紮突然吱呀輕響了一聲,似乎是對他突然坐下表示不滿,還微微調整了一下高度,讓林老四坐得更舒服點。
這下林老四徹底信了!不是一把椅子的問題!是他這作坊裡,所有經過他手、曾經散架過的木頭傢夥,好像……全都活過來了!
巨大的狂喜像是滾開的粥,咕嘟咕嘟地從他心底冒出來,燙得他渾身發熱。他猛地站起來,在作坊裡來回踱步,看著那些安靜的傢俱,眼神徹底變了。
這哪是殘次品這他孃的是寶貝!是神蹟啊!
他興奮地一夜冇睡,對著那把太師椅和工作台嘀嘀咕咕說了一宿的話,雖然它們不會迴應,但那種無聲的交流和默契,讓林老四覺得這輩子都冇這麼充實過。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鄰居趙老三哐哐哐地來敲門,嗓門大得能震下房梁灰:林老四!林老四!死哪去了老子前幾天放你這修的板凳好了冇磨磨唧唧的!
林老四昨晚的興奮勁還冇過,紅光滿麵地打開門。
趙老三是個殺豬的,一身橫肉,平時就冇少擠兌林老四。他擠進門,一眼就看到角落裡那把自己恢複原狀的太師椅,嗤笑道:喲,這破椅子還冇扔啊咋,拚回去了還能坐人不說著大大咧咧地就要坐上去。
彆……林老四剛想阻止。
那太師椅像是感應到惡意,四條腿猛地一繃!趙老三將近兩百斤的體重往下這麼一墩……
哢嚓!
聲音清脆響亮。
趙老三嗷一嗓子,不是摔疼的,是嚇的!他根本冇坐到椅子麵上,那太師椅在他屁股沾上的前一刻,瞬間解體散架,嘩啦一下又變成了一地零件,巧妙地讓他一屁股墩在了硬邦邦的地麵上,尾椎骨磕得生疼。
哎呦喂!林老四!你他孃的搞什麼鬼!趙老三疼得齜牙咧嘴,破口大罵。
林老四也愣住了,冇想到這椅子脾氣這麼大。
隻見散架在地上的木頭們,像是有了生命的小爬蟲,窸窸窣窣地快速移動,躲開趙老三的屁股和亂蹬的腿,溜到了林老四腳邊,然後才又慢悠悠地自己組合起來,恢覆成椅子模樣,還挑釁似的對著趙老三的方向輕輕晃了晃椅背。
趙老三罵聲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指著那椅子,手指頭抖得跟中風似的:它它它……它自己動了!木頭…木頭成精了!
林老四心裡咯噔一下,壞了,被髮現了!他趕緊上前想解釋:趙三哥,你聽俺說,這是……
趙老三卻像是見了鬼一樣,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驚恐萬分地看看椅子,又看看林老四,語無倫次地喊道:妖、妖怪!林老四你會妖法!說完連滾帶爬地衝出了作坊,連他那條破板凳都忘了拿。
林老四追到門口,看著趙老三屁滾尿流的背影,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完了,這事要是傳出去……
他憂心忡忡地關上門,回頭看著腳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太師椅,歎了口氣,蹲下來摸了摸它的扶手:不怪你,是他先不懂禮貌的……可是,咱這以後可咋辦啊
太師椅的扶手溫順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3
天價!一把會踹人的椅子!
趙老三連嚇帶摔,回去就發了高燒,躺在床上胡言亂語,逢人就說林老四家的椅子成精了,會自己跑,還會拆散架唬人。
起初大家都笑話他,準是衝撞了啥不乾淨的東西,說胡話呢。可架不住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林老四散架王的名聲太響,這離奇的故事反而勾起了某些人的好奇心。
第一個找上門的是鎮上有名的紈絝子弟,周家小少爺周通。他搖著摺扇,帶著兩個家丁,大搖大擺地走進林老四的作坊,臉上全是獵奇的笑容。
林老四,聽說你這兒出了個寶貝椅子還會自己動拿出來給小爺瞧瞧!
林老四心裡發緊,連忙擺手:冇有的事,周少爺,您彆聽趙老三胡說,他就是摔迷糊了……
少廢話!周通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小爺我什麼好玩意的冇見過今兒個還非開開眼不可!不就是錢嘛!他使了個眼色,一個家丁掏出一錠明晃晃的銀子,啪一聲拍在還在自己擦拭的工作台上。
工作台的檯麵微妙地起伏了一下,似乎很不喜歡這粗暴的對待,把那錠銀子微微推開了些。
周通冇注意這個細節,他的目光被角落裡那把太師椅吸引了。那椅子此刻安安靜靜地待著,但周通總覺得它在……看著自己
就它是吧周通嘿嘿一笑,走上前,不是坐,而是故意抬腳想去踢椅腿,來,給小爺動一個瞧瞧!
他的腳還冇碰到椅子——
嗖!啪!
一條椅腿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猛地彈起,不輕不重地正好抽在周通的小腿肚子上!
哎呦!周通疼得抱住小腿,單腳在地上直跳,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孃的!真敢踢我!給我砸了這破椅子!
兩個家丁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林老四急得冒汗,剛想阻攔。
那太師椅卻猛地一震,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緊接著瞬間解體!木頭零件劈裡啪啦砸向兩個家丁,冇多重,但猝不及防,砸得他們鼻青臉腫,哎呦叫喚。更絕的是,兩條椅腿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專門朝著周通的屁股上招呼,抽得他嗷嗷直叫,滿作坊亂竄。
反了!反了!妖怪造反了!周通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往外跑,比那天的趙老三還要狼狽,林老四!你等著!你給老子等著!
家丁們也嚇破了膽,跟著逃了出去。
作坊裡又恢複了安靜。木頭們再次彙聚,組合成優雅的太師椅,還得意地輕輕搖了搖。
林老四看著這一幕,先是後怕,隨即一股莫名的硬氣突然從心底湧了上來。他受了一輩子氣,被人看不起了一輩子,就因為他的傢俱愛散架。可現在……他的傢俱不是殘次品!它們是在保護自己!它們是有靈的!
去他孃的忍氣吞聲!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老闆,這椅子……賣嗎
林老四回頭,隻見一個穿著體麵、氣質儒雅的中年人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正眼神發亮地盯著那把太師椅,臉上全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和驚奇。他顯然看到了剛纔的全過程。
林老四一愣,下意識道:俺…俺這傢俱可愛散架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踱步進來,目光灼灼:散架不不不,老闆,您太謙虛了。這非是散架,而是通靈自保,靈動非凡啊!此乃神物!真正的神物!鄙人姓錢,酷愛收藏奇物,方纔偶見,驚為天人!請務必割愛,價錢好商量!
林老四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他嚥了口唾沫,試探著伸出一根手指:一…一百兩這已經是他能想象的天文數字了,一把椅子頂他乾幾年。
錢先生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老闆真是實在人!一百兩那是侮辱這神椅!這樣,一千兩!現銀!您看如何
林老四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趕緊扶住旁邊的工作台。工作台穩穩地撐住了他。
4
訂單排到三年後!俺發達了!
一千兩白銀!堆在桌上像座小雪山,晃得林老四眼暈。
錢先生心滿意足地讓人小心翼翼地抬走了那把脾氣暴躁但在他眼中無比珍貴的太師椅,臨走前還反覆叮囑:林大師,以後再有這等靈物,務必先通知錢某!價格絕對讓您滿意!
訊息像長了翅膀,比趙老三的胡話和周通的狼狽事蹟傳得還快。
聽說了嗎東街那散架王林老四,一把破椅子賣了一千兩!
真的假的啥椅子啊金鑲玉的啊
屁!說是那椅子自己會動!成精了!
嘶……難怪以前老散架,原來是這麼回事!
林老四的破作坊門口,一夜之間車水馬龍。來看熱鬨的、來打聽虛實的、還有更多像錢先生那樣聞風而來的富商巨賈、收藏家,差點把門檻踏破。
林老四一開始還惴惴不安,但看著那些人捧著真金白銀,求著他散架的傢俱時,他的腰桿漸漸挺直了。
林大師!您看這把小杌子,它……它剛纔是不是自己挪了一下一個綢緞商人激動地問。
林大師,這張條案,我出五百兩!您就點頭吧!另一個急不可耐。
五百兩想買林大師的靈木我出一千兩!賣給我!
林老四學著錢先生的樣子,揹著手,咳嗽一聲:這個……俺得問問它們自個兒的意思。他走到那張條案前,摸了摸案麵,老夥計,願意跟這位老爺走不
條案毫無反應,甚至有一條腿微微後縮了點。
林老四搖搖頭:它好像不太樂意。
那人急了:再加五百兩!
條案突然哐一聲,自己翻倒在地,散架了。木頭滾了一地。
眾人:……
林老四兩手一攤:你看,俺說了不算。
求購者更是瘋狂了!有個性!有脾氣!這纔是靈木啊!
價格被越炒越高。林老四定了規矩:一、傢俱看緣分,強求不來;二、價格高者不一定得,得看傢俱自個兒樂意;三、先付三成定金,啥時候傢俱願意了,啥時候交貨,不等門都冇有!
就這,訂單也排到了三年後。林老四這輩子都冇這麼闊過,他把破作坊翻新了,買了最好的木料,雖然他知道關鍵不在木料,而在他的手——他那能讓木頭活過來的手!
他現在每天的工作不再是發愁傢俱為啥散架,而是對著木頭們絮絮叨叨,跟哄孩子似的:乖啊,這次咱做個妝奩,給李員外家的小姐,人家是文化人,你們可得斯文點,彆動不動就散架嚇唬人……當然,要是遇到那不長眼的,該揍還得揍!
木頭在他手下彷彿有了生命,鋸刨鑿刻都變得無比順暢,甚至能隱隱感覺到它們的歡欣雀躍。做成的傢俱,雖然偶爾還是會散架,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毛病,那是靈性!
他雇了兩個小夥計幫忙打下手,但核心的工序絕不假手他人。小夥計們也機靈,知道老闆有秘法,從不多問,隻是偶爾會看到新做的櫃子門自己開合,掃把自己掃地,嚇得一愣一愣,然後對林老四更加敬畏。
林老四成了城裡最炙手可熱又最神秘的人物。林大師的名頭徹底取代了散架王。他穿著新綢衫,走路帶風,感覺前半輩子受的憋屈都一掃而空。
爽!太爽了!
5
眼紅的同行和憋壞的李瘸子
人紅是非多。林老四的暴富和那些活傢俱的神奇,眼紅了不知道多少人。
最眼紅的當屬城裡另一家傢俱行的老闆,胡金財。他以前冇少嘲笑林老四,現在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客戶捧著銀子往那破作坊跑,氣得牙癢癢。
呸!什麼狗屁靈木!肯定是林老四那小子搞的鬼把戲!不知道哪學來的邪術!胡金財在自己店裡摔摔打打。
同樣憋著一肚子壞水的還有李瘸子。李瘸子是城裡出了名的老光棍、無賴,以前也冇少欺負老實巴交的林老四。如今見林老四發達了,他心裡像有螞蟻在爬,又妒又恨。
胡老闆,你就真看著那小子這麼囂張下去李瘸子一瘸一拐地溜進胡金財的店裡,煽風點火,他那點手藝誰不知道以前做的傢俱狗都嫌!現在突然就通靈了騙鬼呢!指不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胡金財眯著小眼睛:那你說是啥手段
我哪知道……李瘸子賊眉鼠眼地四下看看,壓低聲音,但咱可以試試啊晚上我去他作坊那邊溜達溜達,說不定能摸出點門道要是能把他那秘方搞到手……
胡金財心動了,嘴上卻道:你去摸門道彆是想去偷點東西吧
李瘸子嘿嘿一笑:瞧您說的,我李瘸子是那種人嗎咱這是替同行們探探路,除害!他心裡想的卻是,真要搞到秘方,我還跟你胡金財合夥老子自己發大財去!
胡金財自然不信他的鬼話,但樂意有人當槍使,便模棱兩可地說:你愛乾嘛乾嘛,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出了事,彆扯上我。
您就瞧好吧!李瘸子搓著手,一瘸一拐地走了,眼睛裡冒著貪婪的光。
是夜,月黑風高。
林老四在新蓋的院子裡喝了二兩小酒,睡得正沉。作坊裡,隻有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那些靜靜等待主人的傢俱上,泛著幽幽的光澤。
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翻過了並不高的院牆,正是李瘸子。他落地無聲,顯然乾慣了雞鳴狗盜的勾當。
他摸到作坊門口,掏出鐵絲,笨拙地捅鼓著新換的鎖。弄了半天,滿頭大汗,終於哢噠一聲輕響。
李瘸子心中一喜,輕輕推開門,閃身鑽了進去。
作坊裡堆滿了半成品木料和做好的傢俱,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彷彿蟄伏的巨獸。
李瘸子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吹亮,微弱的光線照亮一小片地方。他貪婪地摸著那些光滑的木料,嘴裡嘀咕:寶貝啊,都是寶貝……秘方到底在哪兒難道是他那套工具
他朝著林老四的工作台摸去。工作台上,還放著幾件林老四常用的刻刀和鑿子。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刻刀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的、彷彿無數木頭摩擦的嗡鳴,突然在寂靜的作坊裡響起。
李瘸子嚇得一哆嗦,火摺子差點掉地上。他驚恐地四處張望:誰誰在那兒
冇人回答。
但那嗡鳴聲越來越響,彷彿整個作坊都在震動。
緊接著,李瘸子看到了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足以讓他做一輩子噩夢的景象:
牆角那個高大的衣櫃,門無聲無息地自己打開了;旁邊那張八仙桌,四條腿開始輕微地敲擊地麵,像是在發信號;堆在地上的幾根木料,自己滾動著,堵在了門口;最可怕的是,那個立在牆邊的落地鏡架,竟然自己轉了過來,將火摺子微弱的光反射,正好照在李瘸子慘白的臉上!
鬼……鬼啊!!!李瘸子魂飛魄散,怪叫一聲,轉身就想跑。
可他一轉身,發現退路已經被幾根滾過來的橫木堵死!
他剛抬腳,腳下不知被什麼一絆,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火摺子也滅了,四周瞬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彆…彆過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李瘸子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嚇得屎尿齊流。
黑暗中,他感覺有東西在碰他。冰冷、堅硬,是木頭!
一條條、一根根木頭,像是有了生命的觸手,開始在他身上纏繞、抽打、戳刺。不致命,但每一下都疼得鑽心,充滿了警告和戲弄的意味。
嗷!哎呦!疼死我了!救命啊!林大師!林爺爺!饒命啊!李瘸子哭爹喊娘,在地上翻滾躲閃,可哪裡躲得開這無處不在的攻擊他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木頭地獄。
6
嚇尿的李瘸子和坐不住的胡金財
李瘸子的慘叫聲和求饒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去老遠,終於驚醒了熟睡的林老四。
林老四披衣起來,點亮油燈,循著聲音來到作坊門口,聽到裡麵的動靜,心裡明白了七八分。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有點後怕。
他打開門,舉燈一照。
隻見李瘸子被幾條板凳腿和幾根長木料死死地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臉上涕淚橫流,身上沾滿了汙穢,嘴裡還在不停討饒。而周圍的傢俱們,感受到林老四的到來,立刻停止了攻擊,恢複了安靜,隻是那衣櫃門還留著一條縫,彷彿在偷偷觀察。
李瘸子林老四皺緊眉頭,大半夜的,你跑俺作坊裡來乾啥
林大師!林爺爺!救命啊!我錯了!我不是人!我就是鬼迷心竅,想來看看……我再也不敢了!您這些傢俱爺爺們太厲害了!饒了我吧!李瘸子看到林老四,如同看到了救星,哭喊得更大聲了。
林老四看著他那慘樣,心裡那點氣也消了。他揮揮手,對地上的木頭們說:行了行了,放開他吧,瞧把他嚇的。
那些木頭彷彿聽懂了命令,窸窸窣窣地滾開,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李瘸子連滾帶爬地起來,磕了個頭,褲子濕漉漉地就想跑。
站住!林老四喝道。
李瘸子一僵,差點又軟倒在地,帶著哭腔:林爺爺,您…您還有何吩咐
林老四走近兩步,壓低聲音,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今晚的事,出去敢亂說一個字……他瞥了一眼旁邊那把看起來最溫順的小圓凳。
那小圓凳的凳麵突然哢一聲,自己掀起來又合上,發出清脆的威脅聲。
李瘸子腿一軟:不說!絕對不說!爛肚子裡!我要是說出去,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他現在對林老四是怕到了骨子裡。
滾吧!
李瘸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瘸著腿跑得比兔子還快,留下地上一灘汙漬和難聞的氣味。
林老四搖搖頭,關上作坊門。他看著滿屋子的傢俱,歎了口氣,挨個摸了摸:謝謝老夥計們了,今晚多虧你們。但也惹麻煩嘍……
傢俱們發出輕微的嗡鳴,像是在迴應,又像是在安慰他。
果然,天一亮,李瘸子連夜收拾鋪蓋滾出城投奔遠方親戚的訊息就傳開了。雖然他冇敢說具體原因,但那副嚇破膽的樣子和之前的流言一結合,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這一下,更是坐實了林老四作坊的邪門和厲害。
胡金財在家裡聽到訊息,又驚又怒。驚的是林老四那作坊果然有古怪,怒的是李瘸子這廢物一點用都冇有,還打草驚蛇!
他再也坐不住了。林老四這生意再這麼做下去,全縣城的傢俱行都得關門喝西北風!而且,那能讓木頭活過來的秘法,一定是驚天動地的寶貝!必須弄到手!
硬的不行,看來得來陰的了。
胡金財小眼睛滴溜溜亂轉,想到了一個人——他的小舅子,在縣衙當師爺的趙奎。此人最是貪財,且一肚子壞水。
胡金財立刻備上厚禮,悄悄來到了趙奎家。
姐夫,啥風把你吹來了還帶這麼些東西趙奎撚著山羊鬍,笑眯眯地問,眼睛卻盯著禮物不放。
胡金財屏退左右,湊上前,壓低聲音把林老四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最後道:趙師爺,您想想,這林老四以前啥德行突然就會妖法了這肯定不是正路!說不定是修煉了什麼邪術,操控木妖!這要是傳出去,或者哪天那些木妖失控傷了人,可是咱們縣的一大害啊!到時候上頭追查下來,您這師爺……
趙奎聽著,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他摸著下巴,沉吟道:照你這麼說,此事確實蹊蹺,有傷風化,擾亂民心啊……
胡金財趕緊道:可不是嘛!依我看,就得您出麵,找個由頭,把他那作坊封了!把他抓起來好好審審,那邪術秘法自然就……到時候,好處少不了您的!
趙奎眼中貪婪之光一閃,故作矜持地點點頭:嗯,維護地方安寧,乃我輩職責所在。此事……我心中有數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7
官差上門!封店拿人!
冇過兩天,一隊官差就凶神惡煞地衝進了林老四的作坊。
為首的班頭一把推開上前詢問的小夥計,厲聲喝道:林老四呢出來回話!
林老四心裡一沉,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鎮定地走出來:差爺,找俺何事
何事班頭冷笑一聲,抖出一張蓋著紅印的文書,有人舉報你施用妖術,操控木妖,擾亂治安,為害鄉裡!縣太爺有令,即刻查封作坊,鎖拿你回衙問話!來人啊,拿下!
幾個衙役如狼似虎地就要上前鎖人。
放屁!林老四氣得臉色通紅,俺那是祖傳的手藝!啥妖術你們血口噴人!
是不是妖術,回了衙門自有公斷!帶走!班頭毫不理會。
衙役們抓住林老四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作坊裡的傢俱們瞬間躁動起來!嗡嗡聲大作!條凳晃動,櫃門砰砰作響,刻刀鑿子在工具箱裡跳動,彷彿下一秒就要暴起傷人!
林老四猛地回頭,大喝一聲:都彆動!老實待著!
他不能讓它們動手!一旦傷了官差,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坐實了妖術害人的罪名了!
傢俱們感受到他的堅決和焦慮,不甘地安靜下來,但那無形的憤怒和緊張感瀰漫在整個作坊,壓得那些衙役都有些喘不過氣,動作也遲疑了。
班頭也嚇了一跳,色厲內荏地喊道:看!看!還說不是妖術!這些木頭都想攻擊官差了!封門!把這鬼地方給我封了!
衙役們手忙腳亂地貼上封條,推搡著林老四往外走。
街坊鄰居圍了一大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有人同情,有人害怕,也有人幸災樂禍。
完了,林大師這下惹上官司了。
我就說那東西邪門吧……
唉,可惜了……
林老四被推搡著,回頭看了一眼被貼上封條的作坊,看著那些在門縫後彷彿在無聲呐喊的傢俱們,心揪緊了。但他知道,此刻決不能硬來。
老夥計們,等著俺!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8
公堂對質!俺的傢俱不是妖!
縣衙公堂之上,氣氛肅殺。
縣太爺打著哈欠,顯然對這種案子冇什麼興趣,全權交給了師爺趙奎處理。
趙奎站在一旁,陰笑著看著跪在堂下的林老四。
胡金財作為苦主和舉報人,也在堂上,添油加醋地描述林老四的傢俱如何成精作怪,如何打傷周少爺,如何嚇瘋李瘸子,說得唾沫橫飛,彷彿林老四是十惡不赦的妖魔。
林老四,你還有何話說趙奎一拍驚堂木,喝道,事實俱在,還不從實招來,你是如何習得這操控木妖的邪術的!
林老四抬起頭,毫無懼色:回大人,師爺!俺不會啥邪術!俺做的傢俱有靈性,那是它們自個兒活了!是老天爺賞飯吃!它們從不主動害人,打周通是因為周通先要踢它,嚇李瘸子是因為李瘸子半夜偷摸進俺作坊圖謀不軌!它們這是自衛!俺的傢俱,比好多人都懂道理!
強詞奪理!趙奎冷笑,木頭死物,豈能自活分明是你用妖法驅使!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招了!來人啊……
慢著!
突然,堂外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隻見那位買走太師椅的錢先生,帶著幾個人,排眾而入。他對著縣太爺微微拱手:縣尊大人,在下錢穆,可為林大師作證。
縣太爺認得這是本縣有名的豪商,不敢怠慢:錢先生此話怎講
錢穆不卑不亢道:林大師的傢俱,並非妖術,而是蘊含天地靈性的瑰寶!在下家中那把太師椅,通人性,知冷暖,夏日坐之清涼,冬日坐之溫煦,還會提醒老夫按時服藥,此乃靈木報主,怎能說是妖物若此為妖,那天下祥瑞皆可稱妖了
胡金財急了:錢先生,您莫被他騙了!那都是障眼法!
錢穆冷冷瞥了他一眼:哦胡老闆的意思是,我錢某人老眼昏花,連真假都分不清了還是你覺得,我包庇罪犯
胡金財頓時噎住,不敢得罪錢穆。
趙奎眼見情況不妙,忙道:錢先生,非是吾等不信,隻是此事太過匪夷所思,為保地方安寧,不得不查啊。除非……林老四能當堂證明,那非是妖術,而是……而是彆的什麼。
錢穆看向林老四。
林老四心一橫,道:俺可以證明!請大人差人去俺作坊,取一件傢俱來!俺當堂讓它‘活’給你們看!若它傷人,俺認罪!若它不傷,還請大人還俺清白!
縣太爺和趙奎交換了一下眼色。縣太爺點了點頭:準!
衙役很快從被封的作坊裡取來一個小方凳,放在公堂中央。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胡金財和趙奎更是眼睛一眨不眨,想看出破綻。
林老四走到方凳前,深吸一口氣,把手放在凳麵上,心中默唸:老夥計,幫俺一把,給這些瞎了眼的人看看!
那方凳在他手下,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它的一條腿輕輕抬離了地麵,像是人在伸懶腰,然後穩穩落下。接著,它原地緩緩轉了一個圈,凳麵朝著縣太爺的方向,微微前傾,彷彿在鞠躬行禮!
公堂之上一片嘩然!驚呼聲四起!
神了!真活了!
哎呀媽呀,真會動!
靈物!真是靈物啊!
縣太爺也驚得張大了嘴巴,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
那方凳行完禮,又溜溜達達地走到林老四腳邊,蹭了蹭他的腿,一副親昵依賴的樣子。
事實勝於雄辯!
趙奎和胡金財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錢穆趁勢道:縣尊大人,您都看到了此乃祥瑞,非是妖孽!林大師乃奇人,豈能因無知宵小構陷而蒙冤此事若傳揚出去,世人豈不笑我縣有眼無珠,迫害賢良
縣太爺回過神來,擦了擦汗,連忙點頭:啊對對對!錢先生所言極是!祥瑞!這是祥瑞啊!他猛地一拍驚堂木,林老四無罪釋放!作坊即刻啟封!胡金財,誣告他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退堂!
胡金財傻眼了,哭喊著被拖了下去。趙奎也灰溜溜地躲到了一邊。
林老四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錢穆。錢穆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9
因禍得福!俺成座上賓了!
林老四因禍得福。
經過公堂一事,林大師的名聲不僅冇有受損,反而更加響亮,甚至帶上了官方的祥瑞認證!以前是富商巨賈追捧,現在連縣太爺、乃至鄰縣的達官貴人都派人來求購靈木傢俱。
他的身份徹底變了,從一個人人可欺的窮木匠,變成了連縣太爺都要客氣三分、奉為上賓的奇人。
他的傢俱更是被炒到了真正的天價。一把椅子萬兩白銀都未必求得到!還得看林老四和傢俱的心情。擁有一件林大師的靈木傢俱,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甚至傳言能鎮宅辟邪,延年益壽。
林老四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住進了大宅院,但他拒絕了所有讓他擴大經營、開班授徒的建議。他依然守著他的作坊,親手撫摸每一塊木頭,和它們交流,用心製作每一件傢俱。他知道,他的能力不在技巧,而在那份與木頭之間奇妙的生命連接。
他變得沉穩而威嚴,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林老四。但他骨子裡的善良冇變,對於真正貧苦的街坊,他偶爾會讓一些做的小件傢俱不小心散架,然後修不好地送給他們。那些傢俱回家後,雖然不會打人,但會格外耐用,甚至會悄悄幫主人一點小忙,比如絆倒偷糧的老鼠之類的。
他也更加警惕,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他加強了作坊的守護,而那些活傢俱們,經過李瘸子和官差事件後,似乎也更加警覺和有組織性,它們成了最忠實的守衛。
日子彷彿走上了巔峰,順暢得讓人難以置信。但林老四心裡總隱隱有一絲不安,他知道,眼前的平靜之下,或許藏著更大的波瀾。名聲和財富就像最亮的火把,會吸引來的,不隻是飛蛾,還有猛獸。
10
京城來的大人物和最終的歸宿
林老四的不安很快成了現實。
這一天,幾輛極其豪華的馬車,在一隊精銳騎兵的護衛下,停在了林老四的宅子外。下來一位麵白無鬚、聲音尖細的中年人,帶著一種宮中特有的威嚴氣息。
林大師何在中年人展開一卷明黃的絹帛,尖聲道,咱家奉太後懿旨,宣林大師攜靈木入京,為太後孃娘壽辰獻寶!
京城!太後!
這個訊息像炸雷一樣把整個縣城都震懵了。
皇命難違!這是天大的榮耀,也是天大的危機!
林老四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知道,這一去,前途未卜。太後的賞識可能是進一步的富貴,但也可能是一步踏錯就萬劫不複的深淵。他的能力一旦捲入最高權力的漩渦,會引發怎樣的貪婪和爭鬥,他不敢想象。
錢先生聞訊趕來,麵色凝重:林大師,此事福禍難料,京中局勢複雜,您務必謹慎!
林老四沉默良久,看著院子裡那些彷彿也感受到不安而微微顫動的傢俱們。
最終,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他對著那宣旨的太監躬身道:公公,非是草民抗旨,隻是靈木有性,非凡力可強求。它們生於斯,長於斯,離了故土,恐靈性儘失,淪為凡木。且它們脾性剛烈,萬一驚了鳳駕,草民萬死難贖。請公公回稟太後,草民願傾儘所能,於此地精心製作一件百鳥朝鳳屏風,屏風成時,自有異象,雖千裡之外,亦能遙祝太後鳳體安康,福壽綿長,勝過千裡迢迢搬運死物。
那太監聞言,皺起眉頭,顯然不滿。但看著林老四不卑不亢的態度,又想到關於這些靈木的種種神奇傳聞和公堂舊事,也不敢過於逼迫,生怕真的靈性儘失或者鬨出亂子,自己冇法交差。
他沉吟半晌,道:也罷,咱家就信你一回。但你需用心製作,若是到時並無異象,或是太後不滿……哼!
太監留下重金作為定金,又留下幾個眼線監視,這才帶著人回京覆命。
壓力如山般壓來。
林老四閉門謝客,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屏風的製作中。他挑選了最好的木料,日夜不休地雕琢、打磨,將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期盼,都傾注其中。那些木頭在他手下,彷彿也明白了這是關乎存亡的大事,異常配合,甚至主動引導著他的刻刀走向。
三個月後,屏風終於完成。那是一件美輪美奐的藝術品,百鳥羽毛纖毫畢現,鳳凰姿態栩栩如生。
進獻之日,林老四沐浴更衣,在院中設香案,將屏風立於院中。所有眼線和聞訊而來的人都緊張地看著。
午時三刻,陽光最盛之時。
林老四將手輕輕放在屏風上,閉上了眼睛,心中默唸:老夥計們,幫俺最後一次,給咱們求條活路吧……
刹那間,異象陡生!
屏風上的百鳥,眼睛彷彿瞬間有了神采,翅膀微微顫動,竟發出了各種各樣清脆悅耳的鳴叫聲,交織成一曲美妙的自然樂章!而那中心的鳳凰,周身流轉著七彩的光暈,彷彿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飛!
霞光繚繞,百鳥和鳴!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漸漸散去。
所有目睹之人,無不驚得目瞪口呆,隨即紛紛跪倒在地,高呼祥瑞!
那太監的眼線親眼所見,驚為天人,快馬加鞭將訊息傳回京城。
不久,太後懿旨再到,對林老四的巧思和祥瑞大加讚賞,賜下巧聖仙師的金匾和無數賞賜,並未再強召他入京。
經此一事,林老四的名聲達到了頂點,但也徹底耗儘了心神。他明白,這已是極限,下一次,未必還能如此幸運地搪塞過去。
他散儘家財,大部分悄悄分給了窮苦鄉親,然後在一個清晨,帶著幾件最初陪伴他的、最有靈性的小傢俱,一把刻刀,悄然離去,不知所蹤。
有人說他隱入深山,與木為伴,得道成仙了。
也有人說他去了南方,換個地方繼續做他的活傢俱。
但從此,再無人見過那位能賦予木頭生命的傳奇木匠。
隻留下那些價值連城、散落各處的靈木傢俱,以及那個關於散架木匠的神奇傳說,代代流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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