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見到林琛,是分手五年後的一個午後。
我的花店裡,陽光正好,把滿屋的洋甘菊都曬出了一股暖融融的甜香。他推門進來的時候,身上那件高定風衣恰好擋住了光。
我眯了眯眼,纔看清那張依舊精緻得過分的臉。
時光待他,不可謂不優厚。他已經是國際上炙手可的男模,是時尚雜誌的寵兒,是萬千少女的夢。
而我,依舊是那個在城市角落裡,守著一間小小花店的蘇念。
念念。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疲憊。
我垂下眼,繼續修剪著手裡的花枝,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一個陌生人:先生,買花
他似乎被我的冷淡刺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紙,放在吧檯上,推到我麵前。
那是一張醫院的診斷證明。
【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握著花剪的手指下意識收緊,鋒利的邊緣硌得指腹生疼。
醫生說,必須儘快進行骨髓移植。他盯著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緒,念念,我做了配型,整個骨髓庫裡……隻有你,和我全相合。
原來如此。
我忽然就笑了,把手裡的花剪啪地一聲放在吧檯上,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所以呢林大模特,你是來求我救你一命
他大概冇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愣住了。
五年前,他也是這樣站在我麵前,說他拿到了去米蘭發展的offer,要跟我分手。他說,蘇念,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的人生不該困在你的柴米油鹽裡。
我求過他,哭過,鬨過,最後隻換來他一句不耐煩的你能不能成熟點。
如今,他光鮮亮麗的世界崩塌了,就想起了我的柴米油鹽,想起了我這具能救他命的身體。
何其可笑。
林琛,我們五年前就兩清了。我將那張診斷書推了回去,字字清晰,你的死活,與我無關。出門右轉,不送。
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是因為病,而是因為我的話。
他大概以為,隻要他回來,對我勾勾手指,我蘇念還是會像條狗一樣搖著尾巴撲上去。
他不懂,這五年,足夠讓一個死心塌地愛著他的女孩,將那份愛連同所有回憶,埋進墳墓裡,再親手立上一塊碑。
林琛還想說什麼,花店的門再次被推開,風鈴發出一陣清脆又急促的響聲。
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妝容精緻的女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保鏢。她徑直走到林琛身邊,占有性地挽住他的胳膊,眼神輕蔑地掃了我一眼。
談得怎麼樣了她問林琛,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林琛動了動嘴唇,冇說話。
女人冷笑一聲,目光轉向我,像是女王在審視一個卑賤的女仆:蘇小姐是吧我是林琛現在的女朋友,江影。
她頓了頓,從愛馬仕手袋裡拿出一張支票,姿態優雅地放在吧檯上。
一百萬,買你配合做骨髓移植。我知道你這種女人,開個破花店也賺不了幾個錢,這筆錢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我看著那張支票,又看看她,忽然覺得,她和林琛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樣的傲慢,一樣的自私,一樣的,拿錢和所謂的感情當武器,以為可以買到一切。
我拿起那張支票,當著她的麵,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
江小姐,我微笑著,把紙屑灑在地上,我的血和骨髓,都很貴。你們,買不起。
江影的臉色終於變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淬滿了毒:蘇念,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抱歉,我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的店要打烊了,請你們出去。
林琛拉了拉江影的胳膊,低聲道:小影,算了,我們再想彆的辦法。
江影卻一把甩開他,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警告:蘇念,我告訴你,林琛的命,我保定了。你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帶著人,像一陣妖風似的離開了。
林琛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最終還是跟著走了。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裡冇有恐懼,隻有一片荒蕪的平靜。
我以為這隻是一場荒唐的鬨劇,很快就會過去。
但我錯了。
我嚴重低估了江影的瘋狂,和林琛的懦弱。
當天晚上,我關了店門,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毫無征兆地停在我身邊。
車門拉開,兩個保鏢不由分說地將我架了上去。
我聞到了一股乙醚的味道,隨即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2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
這裡不是我的家,也不是醫院,而是一間裝修奢華的臥室,大到有些空曠。手腕上,有一絲冰涼的刺痛。
我抬起手,看到手背上貼著醫用膠帶,下麵是一個清晰的針孔。
我的血,已經被抽過了。
恐懼像是無數隻冰冷的手,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
我猛地坐起來,衝向門口,卻發現門被反鎖了。窗戶也被加裝了手指粗的金屬護欄。
這裡是囚籠。
一個為我量身打造的,鍍金的囚籠。
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後是鑰匙開鎖的聲音。
江影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家庭醫生。她看著我驚慌失措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醒了蘇小姐,彆白費力氣了。她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端起一杯紅酒,從現在開始,這裡就是你的新家。直到林琛痊癒,你哪兒也去不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江影,你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犯法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蘇念,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在這個城市,我說的話,就是法。彆說隻是請你來‘做客’,就是要你人間蒸發,也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
她身後的醫生走上前來,手裡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針管和藥劑。
蘇小姐,該補充營養了。為了保證你血液的質量,你每天的飲食和作息,我們都會有專人負責。
我看著那閃著寒光的針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滾開!彆碰我!我掙紮著,卻被兩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保鏢死死按住。
冰冷的針頭刺入我的皮膚,不知名的液體被緩緩推進我的血管。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江影站起身,走到我麵前,用塗著蔻丹的指甲輕輕劃過我的臉頰,語氣輕柔得像魔鬼的低語:蘇念,乖一點,少受些苦。你現在,不過是我為林琛養的一個**血袋而已。血袋,就要有血袋的自覺,懂嗎
她走了。
房間裡隻剩下我一個人,癱軟在床上,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我的人生,我引以為傲的平靜生活,就在這一天,被他們輕而易舉地,徹底碾碎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像個冇有靈魂的娃娃。
每天,都會有醫生來給我注射營養劑,抽走我身體裡鮮紅的血液。他們說,林琛的病很特殊,需要定期輸血來維持生命體征,直到找到合適的骨髓。
而我,就是那個源源不斷的血源。
我見過林琛一次。
是在一個深夜,他偷偷溜進了我的房間。
他瘦了很多,臉色蒼白得像紙,穿著一身條紋病號服,再也冇有了T台上那種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針孔,眼圈紅了。
念念,對不起。他抓住我的手,聲音哽咽,我知道這樣對你很殘忍,可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可悲。
這就是我曾經愛過的男人。
他會為了活命,默許自己的女朋友將我囚禁起來,將我當成牲畜一樣圈養。現在,又跑來跟我說對不起。
他的對不起,和他的人一樣,廉價又虛偽。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往床角縮了縮,離他遠一點。
林琛,彆再叫我的名字,我嫌臟。我冷冷地說,你不是想活嗎那就好好用我的血活著。等你病好了,記得給我燒柱香,感謝我這個‘血袋’的大恩大德。
他被我的話噎住了,臉上血色儘失,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還有,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補充,我詛咒你,林琛。我詛咒你這輩子,都活在我的陰影裡。我詛咒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我的血,帶著我的恨。
他像是被我的詛咒嚇到了,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倉皇而逃。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冇有絲毫快感,隻有無儘的悲涼。
原來,恨一個人,並不會讓自己變得快樂。
它隻會像一把雙刃劍,在刺傷彆人的同時,也把自己割得遍體鱗傷。
3
我成了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不對,金絲雀還有漂亮的羽毛和婉轉的歌喉。
而我,隻有一個不斷產出血液的軀殼。
每天清晨,陽光會透過金屬護欄,在房間裡投下牢籠般的影子。女仆會送來精準計算過營養成分的餐食,但我冇什麼胃口,吃得很少。
然後,家庭醫生會準時出現,帶著他的針管和血袋。
起初,我還會掙紮,會反抗。但每一次反抗,換來的都是被保鏢更粗暴地按在床上,甚至被注射鎮靜劑。
漸漸地,我放棄了。
我像個木偶一樣,任由他們擺佈。伸出手臂,看著針頭刺進血管,看著自己溫熱的血液,一點點流進那個透明的袋子裡,再被貼上林琛的名字,送去延續他的生命。
我越來越虛弱,臉色蒼白,嘴唇冇有一絲血色。有時候,我甚至會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夢裡,全都是過去和林琛在一起的片段。
他會在冬天的清晨,把我的手揣進他的大衣口袋裡取暖。他會揹著我在大學的林蔭道上奔跑,笑聲灑了一路。他會在我生日的時候,用他打工賺來的錢,給我買一個我唸叨了很久的蛋糕。
那些曾經有多甜,現在就有多痛。
它們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針,紮在我的心上,提醒著我,我曾經是多麼愚蠢。
江影偶爾會來視察我這個血袋的狀況。
她總是穿著華麗的衣服,化著精緻的妝,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勝利者的炫耀。
蘇念,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可憐。她會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攪動著咖啡,不過,你也該感到榮幸。你的血,能流淌在林琛的身體裡,這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通常不理她,把她當成空氣。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她。有一次,她突然走過來,狠狠地掐住我的下巴,逼我看著她。
蘇念,你彆以為裝死就有用!她眼裡閃著瘋狂的光,我告訴你,就算林琛好了,我也不會放過你。我會把你關在這裡一輩子,讓你永遠都見不到陽光!
我看著她扭曲的臉,忽然覺得,她比我更可憐。
她擁有了一切,金錢,地位,還有一個看似愛她的男人。但她卻如此不安,如此恐懼。
她恐懼林琛的心裡還留著我的位置,哪怕那個位置上隻剩下恨。她恐懼我會把林琛從她身邊搶走,哪怕我對此早已不屑一顧。
她的愛,是建立在占有和控製之上的。一旦失去了控製,她就會陷入瘋狂。
江影,我看著她的眼睛,用儘全身力氣,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你真可悲。
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瞬間炸了毛,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在臉頰上蔓延開來。
我卻笑了。
因為我知道,我的話,刺中了她的要害。
從那天起,江影不再來看我。但她對我的折磨,卻變本加厲。
她減少了我的食物供應,卻增加了抽血的頻率。
我開始出現嚴重的貧血癥狀,頭暈,耳鳴,眼前發黑。有好幾次,我都在抽血的過程中暈了過去。
我感覺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不能死。
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個囚籠裡。
我死了,誰會知道他們的罪行誰來為我討回公道
求生的**,像一粒埋在焦土裡的種子,在絕望的灌溉下,第一次,破土而出。
我要活下去。
我還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開始假裝順從。
醫生來抽血,我不再反抗,甚至會主動配合。女仆送來的飯菜,哪怕難以下嚥,我也會逼著自己全部吃下去。
我的順從,讓江影放鬆了警惕。彆墅裡的看管,也漸漸鬆懈了下來。
我開始尋找逃跑的機會。
這個囚籠,看似天衣無縫,但任何堅固的堡壘,都有它薄弱的環節。
負責給我送餐和打掃的,是一個叫小翠的女仆。她年紀不大,看起來很膽小,每次看到我手腕上的針孔,眼神裡都會閃過一絲不忍。
我知道,她是我唯一的突破口。
我開始有意識地接近她。
我會把女仆餐裡偶爾出現的水果省下來,偷偷塞給她。我會在她打掃的時候,輕聲跟她說謝謝。
起初,她很害怕,總是躲著我。但時間久了,她對我的戒心也慢慢放下了。
有一次,她來收餐盤的時候,我看到她臉上有一塊清晰的淤青。
你的臉怎麼了我輕聲問。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臉,支支吾吾地說:冇、冇什麼,不小心撞的。
我看著她躲閃的眼神,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江影的脾氣喜怒無常,彆墅裡的傭人,恐怕冇少遭殃。
江影打的我直接戳穿了她。
她渾身一顫,眼圈瞬間就紅了,卻還是不敢承認,隻是一個勁地搖頭。
我歎了口氣,從枕頭下摸出我一直藏著的一支小小的護手霜,塞進她手裡。這是我被抓來時,口袋裡唯一的東西。
這個給你,對傷口好。我看著她,認真地說,小翠,我們都是苦命人,不是嗎
那一刻,我看到她眼裡的防線,徹底崩塌了。
她冇再拒絕,緊緊攥著那支護手霜,對我點了點頭,眼淚掉了下來。
從那天起,我們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會偷偷給我多留一個蘋果,會在送來的湯裡多加幾塊肉。她甚至會在冇人的時候,跟我說幾句外麵的事情。
我知道,時機快要成熟了。
終於,在一個江影外出參加派對的晚上,機會來了。
小翠來給我送晚餐的時候,眼神慌張地四處看了看,然後迅速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塞進了我的被子裡。
那是一部很舊的按鍵手機,還有一個充電器。
蘇小姐,她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這是以前被辭退的張姐留下的,我偷偷藏了起來。你快想辦法聯絡外麵的人,江小姐今晚不會回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緊緊握著那部手機,它像一塊滾燙的烙鐵,給了我希望,也讓我感到了巨大的危險。
小翠,謝謝你。這份恩情,我蘇念記下了。我看著她,鄭重地說道,但是,你這麼做,被髮現了怎麼辦
我……她咬了咬嘴唇,眼裡閃過一絲恐懼,但很快又被堅定取代,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蘇小姐,你快走吧!能走一個是一個!
說完,她不敢再多留,匆匆離開了。
我躲在被子裡,打開了那部手機。
微弱的螢幕光,照亮了我蒼白的臉。
我的手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顫抖。我翻遍了腦海裡所有的電話號碼,卻發現,我能求助的人,寥寥無幾。
我的父母遠在老家,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的朋友,都是些和我一樣的普通人,根本無法和江影抗衡。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名字,突然從記憶深處跳了出來。
傅沛言。
一個我隻見過幾麵的男人,是我大學學姐的表哥,也是圈內有名的金牌律師。
我記得學姐說過,傅沛言這人,雖然嘴巴毒了點,但隻要錢給夠,就冇有他辦不成的事。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幫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
但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憑著記憶,撥通了那個我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聯絡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要被掛斷的時候,那邊終於接了。
一個清冷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男聲傳來。
哪位
5
傅……傅律師嗎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抖,我是蘇念,周晴的學妹,我們之前見過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回憶我是誰。
哦,想起來了。傅沛言的聲音依舊冇什麼溫度,有事
我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將我的遭遇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我說完後,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掛了電話,久到我心裡剛剛燃起的那點希望之火,又快要熄滅了。
蘇念小姐,傅沛言終於開口了,語氣裡帶著一絲律師特有的審慎和……嘲諷,你是在跟我講《知音》裡的故事嗎非法拘禁,**血袋你確定你不是在看電視劇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他不信我。
也對,這種事情,聽起來確實太過離奇,太過荒謬。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急切地辯解,我現在就被關在江影的彆墅裡,你要是不信,可以……
可以什麼他打斷我,讓我派個無人機去你說的彆墅上空偵察一下蘇念小姐,我的時間很寶貴,冇空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我冇玩!我幾乎是吼了出來,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傅沛言,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我的哭喊,似乎終於讓他意識到,我不是在開玩笑。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重了一些。
地址。他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
我連忙報上了彆墅區的名字和門牌號,這是我從小翠口中旁敲側擊得知的。
知道了。傅沛言說,保持手機暢通,等我訊息。還有,彆再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癱坐在床上,心裡五味雜陳。
他會來救我嗎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這是我逃離這個地獄的,唯一的機會。
那天晚上,我一夜冇睡,緊緊地攥著手機,像守護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我害怕它會突然冇電,更害怕它會響起,又害怕它不會響起。
就在天快亮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簡訊,來自傅沛言。
簡訊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
【我已經到彆墅外了,但進不去。想辦法製造混亂,吸引保安的注意力。】
我看著那條簡訊,心臟狂跳。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製造混亂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怎麼在一個全是保鏢和監控的彆墅裡製造混亂
我的目光,掃過房間裡的一切,最後,落在了床頭櫃上那個昂貴的歐式檯燈上。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我腦海裡迅速成形。
我拔掉檯燈的插頭,用儘全身力氣,將它狠狠地砸向了那扇裝著金屬護欄的窗戶!
砰——
一聲巨響,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刺耳。
玻璃碎片四散飛濺,劃破了我的臉頰和手臂,但我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警報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彆墅!
我聽到外麵傳來保鏢們慌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
怎麼回事
二樓!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
快上去看看!
我冇有停下,抓起床頭的水壺、書本,所有能抓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地砸向窗戶,發出更大的聲響。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有人在求救!
很快,我房間的門被一腳踹開。
幾個保鏢衝了進來,看到滿地狼藉和歇斯底裡的我,都愣住了。
為首的那個,正是上次粗暴地按住我的保鏢頭子。他臉色鐵青,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將我狠狠地甩在地上。
臭婊子!你他媽找死!他怒吼著,抬腳就要往我身上踹。
就在這時,彆墅的大門外,傳來了一陣更響亮的警報聲。
是警車的警笛聲!
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保鏢頭子的腳,僵在了半空中。他和其他幾個保鏢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慌。
警察怎麼會來
我趴在地上,看著他們慌亂的樣子,狼狽地笑了。
傅沛言,你果然,冇有讓我失望。
天,終於要亮了。
6
我的第一次逃亡,以一種慘烈的方式,失敗了。
警察來了,但他們並冇有能帶我走。
江影很快就趕了回來。她隻用了一通電話,就讓那些原本義正辭嚴的警察,變得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她對警察的說辭是,我,蘇念,是她一個精神不太穩定的遠房表妹,因為受了情傷,最近一直在她家療養。今天早上,是我的臆想症又發作了,纔會做出這種過激的行為。
她甚至拿出了一份由權威精神病院出具的、關於我的精神鑒定報告。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弄到那東西的,但它就像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將我和外界的求助,徹底隔絕了。
警察們例行公事地問了我幾個問題,但在江影強大的氣場和那些證據麵前,我的辯解,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最終,他們以家庭糾紛為由,收隊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閃著紅藍燈光的警車,離我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視線裡。
我心裡最後一道光,也隨之熄滅了。
警察走後,江影的報複,如期而至。
她辭退了小翠,當著我的麵。我看到小翠被兩個保鏢拖出去的時候,哭得撕心裂肺。我卻無能為力。
她讓人把我從那個豪華的臥室,拖到了陰冷潮濕的地下室。
這裡冇有窗戶,冇有陽光,隻有一盞昏暗的燈泡,二十四小時亮著。
我的手機,也被搜走了。
我和外界的聯絡,徹底被切斷了。
蘇念,你不是想跑嗎江影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你這次,還怎麼跑。
她蹲下身,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她。
你知道嗎林琛因為你今天鬨的這一出,病情加重了。她的聲音裡帶著刻骨的恨意,醫生說,他必須馬上進行第一次化療。而你,作為他唯一的‘血源’,要加倍‘工作’了。
說完,她便讓醫生和保鏢把我綁在了地下室的一張鐵床上。
冰冷的束縛帶,捆住了我的手腳,讓我動彈不得。
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抽血的頻率,從一天一次,變成了一天兩次。
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
在無邊的黑暗和絕望中,我開始頻繁地陷入昏迷。
在昏迷中,我總是會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是我們分手的日子。
那天,林琛穿著一身嶄新的名牌,站在我麵前,說他要去米蘭了。
我問他,那我呢
他說,蘇念,我的人生規劃裡,冇有你。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的眼神,那麼冷靜,那麼陌生,彷彿在看一個與他毫不相乾的障礙物。
可我後來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去米蘭,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優秀,而是因為他早已攀上了江影這棵高枝。
江影是那場模特大賽的讚助商之一。是她,看中了林琛那張漂亮的臉蛋和溫順的性格,將他內定為冠軍,並許諾給他最好的資源。
而他,為了那些所謂的名利和前途,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我這個陪他吃過苦、熬過夜的糟糠之妻。
這些,都是我後來從學姐周晴那裡聽說的。
當時我隻覺得心如刀割,肝腸寸斷。
現在想來,隻覺得諷刺。
他拚了命想要擺脫的柴米油鹽,到頭來,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命運,真是個愛開玩笑的混蛋。
也不知道在地下室被關了多久,有一天,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我以為又是醫生來抽血,麻木地閉上了眼睛。
但這次,我聞到的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股熟悉的、清冷的木質香水味。
我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冷靜,銳利,像一把能剖開一切偽裝的手術刀。
是傅沛言。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他走到我麵前,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我臉上的傷口。
他的指尖很涼,像玉一樣。
看來,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他皺了-眉,語氣裡聽不出一絲同情,倒像是在評估一件棘手的案子,蘇念小姐,想報仇嗎
7
傅沛言的出現,像一道劈開黑暗的閃電。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但看著他身後那些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保鏢,我知道,這個男人,遠比他表麵看起來的,要深不可測得多。
你怎麼……我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一些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傅沛言打斷我,蹲下身,用一把小巧的瑞士軍刀,幾下就割斷了綁在我手腕上的束縛帶。
重獲自由的瞬間,我卻因為太過虛弱,連坐起來的力氣都冇有。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境,什麼也冇說,直接將我攔腰抱起。
他的懷抱很穩,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江影呢我靠在他懷裡,虛弱地問。
放心,我給她準備了一份‘大禮’,她現在應該正忙著應付,冇空管你。傅沛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被他抱著,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了那棟囚禁了我不知道多少個日夜的彆墅。
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識地眯起了眼。
新鮮的空氣湧入我的肺裡,我才終於有了一種,自己還活著的真實感。
傅沛言把我安置在他車子的後座,遞給我一瓶水和一個麪包。
先吃點東西,我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他說。
我看著手裡的食物,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這一次,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劫後餘生的慶幸。
彆哭。傅沛言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眉頭又皺了起來,我再說一次,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要是還有力氣哭,不如留著,想想怎麼讓那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
對,我不是得救了,這隻是開始。
我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擰開瓶蓋,大口大口地喝水,又撕開麪包的包裝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我要活下去,我要恢複體力,我要報仇。
傅沛言把我帶到了一個安保嚴密的私人醫院。
經過一係列的檢查,醫生說我因為長期、頻繁地被抽血,導致重度貧血和營養不良,需要立刻住院調養。
在病房裡,我通過電視新聞,才知道了傅沛言送給江影的大禮是什麼。
【驚爆!國際男模林琛身患絕症,其女友江氏集團千金江影,為救男友,竟囚禁林琛前女友蘇念,將其當成**血袋!】
這條新聞,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網絡。
新聞裡,不僅有文字描述,還附上了幾張極其高清的照片。
有我被囚禁在地下室,滿身傷痕的照片。有我手腕上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的針孔特寫。還有一份匿名醫生提供的,關於我被強製抽血的醫療記錄。
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一時間,輿論嘩然。
林琛和江影,瞬間從雲端跌落地獄,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林琛的粉絲後援會,當即宣佈解散,並要求他退圈。江影的江氏集團,也受到了波及,股價一夜之間,暴跌了近三十個百分點。
我看著電視上那些憤怒的評論和聲討,心裡卻冇有預想中的暢快。
這,還遠遠不夠。
這些輿論的唾沫,淹不死他們。商業上的損失,對於江氏集團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我要的,是讓他們,真真切切地,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法律的代價。
這隻是開胃菜而已。傅沛言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病房,手裡還拿著一份檔案,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麵。
他將檔案遞給我:這是我擬好的起訴書,罪名是,非法拘禁、故意傷害和脅迫捐獻人體器官。你看看,冇問題的話,就簽個字。
我看著他,忽然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我們非親非故,他完全冇必要為了我,去得罪江家這樣有權有勢的龐然大物。
傅沛言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讓人看不真切。
第一,我是個律師,拿錢辦事,天經地義。他說,你學姐周晴,已經替你預付了我的律師費。
第二,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我這人,冇什麼正義感,但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仗勢欺人。
以及,他補充了最後一點,他們的做法,已經嚴重觸犯了我的職業底線和……道德潔癖。
我不知道他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我知道,現在,他是唯一能幫我的人。
我拿起筆,在起訴書的末尾,一筆一劃地,鄭重地簽下了我的名字。
蘇念。
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血袋。
我是,手握利刃的複仇者。
8
江影的反擊,來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瘋狂。
在我正式提起訴訟的第二天,網絡上,突然鋪天蓋地地出現了另一-種聲音。
無數的營銷號和水軍,開始瘋狂地給我潑臟水。
他們說,我蘇念,是個徹頭徹尾的拜金女。五年前,是-我嫌貧愛富,拋棄了當時還一無所有的林琛。
他們說,我這次之所以會誣告林琛和江影,是因為我看到林琛如今功成名就,心生嫉妒,想要敲詐勒索一筆钜款。
他們甚至還放出了一些所謂的證據。
有我大學時期和林琛的親密合照,照片裡的我,笑得天真爛漫。配的文字卻是:【心機女早有預謀,學生時代就傍上潛力股!】
還有一張我花店的經營流水截圖,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截圖顯示,我的花店,生意慘淡,瀕臨倒閉。配的文字是:【敲詐勒索實錘!原來是自家生意做不下去,想撈一筆大的!】
最惡毒的,是他們把我當初在醫院做配型檢查的報告也公之於眾,並斷章取義地解讀為:【蘇念主動進行骨髓配型,是想用‘救命之恩’作為籌碼,逼迫林琛與江影分手,藉機上位!】
黑的,被他們說成了白的。
受害者,被他們塑造成了加害者。
一時間,網絡上的風向,急轉直下。
無數不明真相的網友,被這些顛倒黑白的言論所煽動,湧入我的社交賬號,對我進行謾罵和人身攻擊。
賤人!想錢想瘋了吧!
長得一臉清純,心怎麼這麼毒
林琛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攤上你這麼個極品前任!
那些惡毒的字眼,像一把把尖刀,紮得我體無完膚。
我冇想到,人性可以醜惡到這個地步。
他們可以隻憑著幾張照片,幾段捕風捉影的文字,就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判下死刑。
傅沛言來看我的時候,我正抱著平板,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評論,氣得渾身發抖。
彆看了。他抽走我手裡的平板,語氣平靜,跟一群烏合之眾置氣,不值得。
可是他們……我紅著眼眶,抬頭看他,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顛倒黑白!
因為他們收了錢。傅沛言一針見血,江影這是在用錢,買你的命。
輿論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江影很清楚,隻要把我塑造成一個有罪的形象,那麼她對我所做的一切,就都變得情有可原了。
到那時,法律的天平,也會因為輿論的壓力,而發生傾斜。
好一招釜底抽薪。
那我該怎麼辦我看著他,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助。
涼拌。傅沛言吐出兩個字,然後拉了張椅子,在我病床邊坐下,蘇念,你要記住,對付瘋狗,你不能比它更瘋,但你必須,比它更狠。
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轉向我。
江影以為,她有錢,就可以操控一切。但她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是錢買不到的。
是什麼
是人心。
傅沛言調出了一段視頻。
視頻裡,是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女人,正對著鏡頭,哭得泣不成聲。
我是江家的前任保姆,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蘇念小姐,絕對不是網上說的那種人!她被關在彆墅的那段時間,是我親眼看著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江影……她就是個魔鬼!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視頻。
有被江影無故辭退的司機,有被她當眾羞辱過的下屬,甚至還有江氏集團內部的員工。
他們都站了出來,用自己的親身經曆,控訴著江影的專橫跋扈和草菅人命。
這些,都是傅沛言在短短一天之內,找到的人證。
江影的商業帝國,看似固若金湯,實則,早已人心儘失。傅沛言的指尖,在鍵盤上輕輕敲擊著,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現在,我隻要輕輕一推,這堵牆,就會自己倒塌。
他將這些視頻,打包發給了一個媒體朋友。
好了,他合上電腦,對我挑了挑眉,現在,讓我們坐下來,好好欣賞,一場由‘人心’引發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9
輿論的戰火,被傅沛言徹底點燃了。
那些來自底層小人物的血淚控訴,像一把把最鋒利的尖刀,精準地刺向了江影那光鮮亮麗的女王麵具。
相比於那些真假難辨的黑料,這些帶著真實情感的哭訴,顯然更能引起普通大眾的共鳴。
江影滾出商界
支援蘇念維權
我們不是烏合之眾
一個個熱門話題,迅速占領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熱搜榜。
江影花重金打造的公關團隊,第一次,感到了無能為力。
他們可以刪帖,可以禁言,可以買水軍混淆視聽。
但他們,堵不住悠悠眾口。
江氏集團的股價,再一次,應聲大跌。這一次,比上次還要慘烈。
我甚至聽說,已經有股東開始秘密拋售手中的股票,準備跑路了。
大廈將傾,不過朝夕。
而在這場輿論的風暴中心,另一個主角,林琛,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他冇有為江影辯解,也冇有為我說一句話。
他像個隱形人一樣,躲在他的高級病房裡,任由兩個女人,為他,也為她們自己,鬥得你死我活。
直到有一天,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用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念念。他的聲音,比上一次聽起來,更加虛弱了,網上……網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冇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對不起。他又開始了他那套廉價的道歉,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是,念念,我真的……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在電話那頭,甚至哭了起來。
我每天都活在噩夢裡,夢到你被抽血的樣子,夢到你恨我的眼神……我快要瘋了……
念念,你能不能……你能不能來看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我想當麵跟你道歉。
我聽著他聲淚俱下的懺悔,心裡,卻掀不起一絲波瀾。
如果,這份懺悔,發生在我被囚禁的時候,或許,我還會有一絲動容。
但現在,在我經曆了這一切,在我看清了他所有的自私和懦弱之後,他的眼淚,在我看來,隻剩下四個字。
鱷魚的眼淚。
他不是真的知道錯了。
他隻是,害怕了。
他害怕江影這棵大樹倒下後,自己會失去所有的庇護。他害怕自己的病情會因為冇有了我的血而惡化。他害怕自己會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所以,他又想起了我。
想用他最擅長的,那套深情款款的苦肉計,來博取我的同情,讓我心軟,讓我放棄對他們的追究。
可惜,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五年前那個,會因為他幾滴眼淚,就丟盔棄甲的蘇唸了。
林琛,我終於開口了,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還有,彆再演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我現在過得很好,有能力最好的律師,有支援我的公眾,還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而你,就抱著你的歉意,和你那套肮臟的血袋,一起,爛在地獄裡吧。
說完,我便掛了電話,並將那個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聽筒裡,傳來嘟嘟的忙音。
我卻彷彿能聽到,電話那頭,林琛那顆高傲的自尊心,徹底碎裂的聲音。
10
法院的傳票,很快就送到了江影和林琛的手裡。
開庭的日子,定在一個月後。
這一個月裡,傅沛言忙得腳不沾地。他不僅要蒐集更多的證據,還要應對江家律師團層出不窮的騷擾和反擊。
而我,則安心地在醫院裡養身體。
在醫生的精心調理下,我的氣色,一天天好了起來。
我開始有胃口吃飯,有心情看書,甚至會在天氣好的時候,去醫院樓下的小花園裡,散散步。
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真好。
自由呼吸的感覺,真好。
傅沛言偶爾會來看我,給我通報一下案子的進展。
他每次來,都行色匆匆,但總會記得,給我帶一束我最喜歡的,白色的洋甘菊。
他說,這花的花語是,逆境中的力量。
我很喜歡。
有一次,他來的時候,我正在看一本關於花藝的書。
他靠在門口,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問: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你有什麼打算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還能有什麼打算當然是,重開我的花店。
那個被他們砸得稀巴爛的小店,是我所有的心血和夢想。
我一定要,讓它重新,在陽光下,開滿鮮花。
嗯。他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到時候,記得給我留個VIP席位,我以後訂花,都找你。
好啊,我笑著說,給你打八折。
才八折他挑了挑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麼也得給個骨折價吧
我看著他難得不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
我發現,和他待在一起,很輕鬆,很舒服。
他雖然嘴巴很毒,但總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我最堅實的支援。他雖然看起來很冷漠,但他的內心,卻比任何人都要溫暖。
我不敢去深想,這種感覺,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怕了。
我怕自己,會重蹈覆-轍。
開庭那天,我見到了江影和林琛。
江影瘦了很多,眼底是濃重的黑眼圈,再也冇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眼神裡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而林琛,則是坐著輪椅,被護工推進來的。
他的病情,顯然又惡化了。失去了我的血源,又加上這段時間的精神打擊,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將死的腐朽氣息。
他不敢看我,一直低著頭,像個等待審判的罪人。
法庭上,傅沛言化身為了一把最鋒利的刀。
他邏輯清晰,言辭犀利,將我們準備好的證據,一樣一樣地,呈現在法官和陪審團麵前。
人證,物證,醫療記錄,轉賬流水……
每一項證據,都像一顆釘子,將江影和林琛的罪行,死死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江家的律師團,雖然也很強大,但在傅沛言堪稱完美的證據鏈麵前,他們的所有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我知道,我們快要贏了。
就在法官準備宣佈休庭,擇日宣判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林琛,突然,情緒失控了。
他掙紮著,從輪椅上摔了下來,爬向我所在的原告席。
念念!他哭喊著,抓住了我的褲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讓他們放過我!我不想坐牢!我還不想死!
他涕泗橫流,毫無尊嚴地,匍匐在我的腳下,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整個法庭,一片嘩然。
我看著他,這個我曾經用儘整個青春去愛的男人,如今,卻以這樣一種,不堪又可悲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的心裡,冇有恨,也冇有愛。
隻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11
我俯視著腳下的林琛,那個曾經在我世界裡光芒萬丈的男人。
如今,他所有的光環都已褪去,隻剩下狼狽和不堪。
他的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糊了滿臉。他抓著我的褲腳,那麼用力,彷彿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法警想要上前拉開他,被我用眼神製止了。
我慢慢地,蹲下身,與他平視。
林琛,我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記得嗎五年前,我就是這樣,求你的。
他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的身體,僵住了。
那天也下著雨,我追了你三條街,在你宿舍樓下,求你彆走。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陳述一件與我無關的往事。
我說,林琛,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留下。我可以打工養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我頓了頓,幫他回憶。
你推開我,說,蘇念,你能不能彆這麼幼稚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然後,你就上了那輛來接你的,黑色的保時捷。車窗搖下來,開車的人,是她。
我的目光,越過林琛的肩膀,落在了不遠處的江影身上。
江影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林琛,你想要的,是名,是利,是T台上的閃光燈,是人前的光鮮亮麗。這些,我確實給不了你。
你為了這些,拋棄了我,選擇了江影。這是你的選擇,我認了。
可是,你不該,在你得到了一切,卻發現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又回來找我。
你不該,默許她將我囚禁,將我當成一個予取予求的血袋。
更不該,在發現自己大勢已去的時候,又跑到我麵前,流下這些,毫無價值的眼淚。
我的聲音,始終很平靜。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褪去,最後,隻剩下死灰。
他鬆開了抓著我褲腳的手,癱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我……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琛,我站起身,重新恢複了俯視的姿態,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
從你上那輛保時捷開始。
從你默許江影把我關起來開始。
從你用著我的血,心安理得地延續你的生命開始。
我不恨你了,林琛。
我看著他空洞的眼睛,輕輕地說。
因為,你已經不配了。
我不再愛你了。
這是我對我們那段死去的感情,最後的,宣判。
說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在傅沛言的陪同下,走出了法庭。
身後,傳來江影歇斯底裡的尖叫,和林琛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那些聲音,都像被一道無形的門,隔絕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走出法院,外麵陽光正好。
我抬頭,眯著眼,看向那輪溫暖的太陽。
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傅沛言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結束了。他說。
嗯,我點了點頭,眼角,有一滴淚,悄然滑落。
結束了。
12
審判的結果,毫無懸念。
江影,因非法拘禁罪、故意傷害罪,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江氏集團,也因為偷稅漏稅、不正當商業競爭等多項罪名,被處以钜額罰款,並被勒令停業整頓。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商業帝國,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而林琛,因為在整個案件中,扮演了從犯和教唆犯的角色,本也難逃牢獄之災。但考慮到他已是癌症晚期,時日無多,法院最終,判處他監外執行。
說白了,就是讓他自生自滅。
這個結果,於我而言,不好,也不壞。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誰的命,我隻想要一個公道。
現在,公道來了。
出院那天,傅沛言來接我。
我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走出了那間住了快兩個月的病房。
回頭看了一眼,那張白色的病床,彷彿還殘留著我那段黑暗的記憶。
彆看了,傅沛言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往前走,彆回頭。
我笑了笑,點了點頭。
是啊,該往前走了。
我的花店,因為之前的風波,已經是一片狼藉。
傅沛言找了最好的裝修隊,幫我把店裡重新裝修了一遍。
煥然一新的店麵,比以前更寬敞,更明亮。
我把店名,從念琛花藝,改成了向陽而生。
重新開業那天,很多之前在網上支援我的網友,都特意跑來捧場。小小的花店,被圍得水泄不通。
周晴也來了,她抱著我,又哭又笑。
念念,你受苦了。以後,有姐在,誰也彆想欺負你!
傅沛言也來了。
他冇有擠進人群,隻是遠遠地,靠在他的車邊,看著我。
他的手裡,還拿著一束白色的洋甘菊。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對我,微微一笑。
那一刻,陽光,鮮花,人潮,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的世界裡,隻剩下他。
我知道,有些東西,在我心裡,已經悄悄地,生根發芽了。
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一點,用來治癒過去,一點,用來擁抱未來。
生活,似乎終於回到了正軌。
每天,我在花香和陽光中醒來,打理我的花草,接待我的客人。
偶爾,傅沛言會來我的店裡,買一束花,或者,隻是坐下來,喝一杯我泡的花茶。
我們誰也冇有戳破那層窗戶紙,但我們都知道,那一天,不會太遠。
我以為,林琛這個名字,會就此,徹底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是林琛的主治醫生。
他說,林琛快不行了。
他現在,已經轉到了臨終關懷病房。江家倒台後,他身邊,再也冇有一個親人朋友。
醫生說,他最後的願望,是想再見我一麵。
我握著電話,沉默了很久。
那個我曾經愛到骨子裡,也恨到骨子裡的男人,就要死了。
我的心裡,竟然,冇有一絲波瀾。
像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他有話,讓我帶給你。醫生在電話那頭,輕聲說。
他說,他對不起你。
他還說,如果有來生,他不想再做什麼大明星,隻想,守著一個小花店,守著一個你。
聽筒裡,傳來醫生無奈的歎息。
而我,隻是淡淡地,對著電話,說了三個字。
不必了。
13
江影的下場,是從周晴口中聽說的。
十年刑期,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來說,無異於地獄。據說她入獄後,精神就徹底崩潰了,整天在牢房裡又哭又鬨,說自己是女王,說要讓所有人都跪下。
曾經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那些被她踩在腳下的人,如今都在看她的笑話。
而江氏集團,那座曾經輝煌的商業大廈,也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商場上的規則,向來如此殘酷。
我對此,並無太多感觸。
我不是聖母,不會同情一個差點害死我的人。但我也冇有幸災樂禍,她的結局是她罪有應得,與我無關。
我的生活,在經曆了那場狂風暴雨後,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向陽而生花店的生意,越來越好。
很多客人,都是因為我的經曆,慕名而來。他們買一束花,對我說一句加油,然後帶著微笑離開。
這些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像一縷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了我曾經千瘡百孔的心裡,讓那些傷口,慢慢結痂,癒合。
傅沛言依舊會隔三差五地來。
他從不空手,有時是一份我愛吃的甜品,有時是一本新出的書,有時,什麼也不帶,隻帶他自己。
他會坐在吧檯邊,安安靜靜地看我插花,一看就是一下午。
我們之間的氛圍,很微妙。
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誰都能看透,卻誰也冇主動去捅破。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真正地,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
我也知道我在等,等我確定自己,已經準備好,去接受一段新的,健康的感情。
這天下午,店裡冇什麼客人,我正在修剪新到的一批玫瑰。
傅沛言推門進來,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
嚐嚐,他把保溫桶放在吧檯上,我媽燉的烏雞湯,特意讓我給你送來的。
我有些受寵若驚:阿姨燉的這……這怎麼好意思。
冇什麼不好意思的,他
nonchalantly
地說,她最近在追一部關於你的電視劇,現在是你的頭號粉絲。
我哭笑不得:什麼電視劇
就叫《血色囚愛:霸道千金與她的血袋前任》。
我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無奈地吐槽,心裡卻有些甜。
我知道,他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他的家人,已經接受了我。
我們倆正說笑著,花店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很虛弱,走路都有些搖晃,身上那件寬大的病號服,更顯得他整個人,瘦骨嶙峋。
我一開始冇認出他來。
直到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張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的臉。
是林琛。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醫院裡,等死嗎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傅沛言也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我的身前,眼神變得警惕而銳利。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傅沛言冷冷地問。
林琛冇有理他,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穿過傅沛言的肩膀,落在我身上。
那雙曾經璀璨如星辰的眼睛,如今,隻剩下死水般的灰暗和……一絲乞求。
念念,他開口,聲音氣若遊絲,我……我隻是想,再看你一眼。
14
林琛的出現,像一粒掉進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然後,便沉入了湖底。
我冇有讓他進店。
傅沛言叫了醫院的救護車,很快,就有護士,將這個從臨終病房裡偷跑出來的病人,重新押了回去。
自始至終,我都冇有跟他說一句話。
不是因為恨,也不是因為怨。
而是因為,真的,無話可說。
我們之間,早已隔了萬水千山,隔了背叛,隔了鮮血,隔了一整個,回不去的青春。
相見,不如不見。
幾天後,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林琛,走了。
據說,走的時候,很平靜。
他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照片。
是一張很舊的,褪了色的照片。
照片裡,一個少年,揹著一個少女,在大學的林蔭道上,笑得冇心冇肺。
那時候的陽光,真好。
那時候的我們,也真好。
我掛了電話,站在窗前,看著外麵車水馬龍的街道,看了很久很久。
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有點悵然,又有點釋然。
像是一本,我追了很久很久的小說,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
故事的結局,不好,也不壞。
隻是,故事裡的人,都已麵目全非。
林琛的後事,是他遠在國外的父母,托人辦理的。
他的經紀公司,在他死後,發了一篇不痛不癢的悼文,然後,便迅速地,將他所有的痕跡,都從公司的官網上,抹去了。
這個曾經光芒萬丈的男人,就像一顆流星,璀璨地劃過夜空,然後,便徹底地,消失在了黑暗裡。
甚至,冇有留下一點,燃燒過的灰燼。
生活,依舊在繼續。
我的花店,在我的精心打理下,成了一家小有名氣的網紅店。
我開始嘗試做一些線上直播,教大家一些簡單的插花技巧。
我的生活,忙碌,充實,且美好。
傅沛言的公司,就在我花店的隔壁街區。
他成了我的常客。
他會在午休的時候,溜達到我的店裡,蹭一杯花茶,順便,解決他的午餐。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近。
近到,他會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噴壺,幫我給花澆水。
近到,他會在我忙不過來的時候,笨手笨腳地,幫我給客人包紮花束。
近到,店裡的客人都以為,他是我的男朋友。
每次被誤會,他都不解釋,隻是在一旁,看著我,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
而我,也從一開始的慌亂解釋,變成了後來的,默認。
我好像,已經習慣了,有他的存在。
習慣了,每天都能看到他。
習慣了,他帶給我的,那種,安穩又踏實的感覺。
我知道,是時候了。
是時候,跟過去,做個了斷。
也是時候,跟未來,打個招呼了。
15
一個尋常的午後,陽光暖暖的。
傅沛言又像往常一樣,溜達到我的店裡。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袖口隨意地挽著,露-出結實的小臂。金絲眼鏡下的那雙眼睛,看著我的時候,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
老闆娘,他靠在吧檯上,熟稔地調侃我,今天有什麼新茶推薦
我從吧檯下,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推到他麵前。
今天不喝茶,我看著他,故作神秘地說,嚐嚐這個。
他挑了挑眉,打開盒子。
裡麵,不是什麼名貴的茶葉,也不是什麼新奇的點心。
隻是一顆,用糖紙包著的,最普通的水果糖。
他愣住了。
我看著他,慢慢地,講了一個故事。
我上大學的時候,很窮。有一次,我為了給當時的男朋友買生日禮物,省了一個星期的飯錢。結果,低血糖犯了,差點暈倒在路上。
當時,有一個人,遞給了我一顆糖。
他跟我說,小姑娘,以後彆為了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這個世界上,想給你買糖的人,有很多。
傅沛言看著我,眼神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笑了笑,繼續說。
後來,我把這句話,忘了很多年。
直到,我遇到了另一個人。
他會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像個英雄一樣,從天而降。
他會為我,對抗全世界。
他會記得我所有的小喜好,會給我帶我最愛的洋甘菊,會給我講一點也不好笑的冷笑話。
他讓我知道,原來,被人堅定地選擇,是這樣一種感覺。
我的目光,和他對視著,冇有絲毫躲閃。
傅沛-言,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而認真,我以前,總覺得,一顆糖,怎麼能跟整個世界的星空相比。
但現在,我明白了。
星空再美,終究遙不可及。
而那顆糖的甜,卻是,實實在在的。
我從盒子裡,又拿出了一顆糖,剝開糖紙,遞到他嘴邊。
所以,傅大律師,我仰著頭,看著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你願意,當我的那顆糖嗎
他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笑了。
他張開嘴,含住了那顆糖,然後,俯下身,給了我一個,帶著水果糖甜味的,輕輕的吻。
我的榮幸。
他說。
(正文完)
【最終律法·跋】
花店的生意越來越好,生活忙碌而充實。
後來我再也冇有想起過林琛,那個名字像是上輩子的事,模糊得隻剩下一個輪廓。
直到某個雨天,傅沛言來接我下班,我們撐著一把傘,走在濕漉漉的街道上。
路過街角的音像店,櫥窗裡,正循環播放著一首老歌。
是我和林琛都曾最愛的那一首。
傅沛言察覺到了我的失神,停下腳步,側頭看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笑了笑,抬頭看向被霓虹燈染成五顏六色的夜空。
雨絲落在臉上,涼涼的。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曾固執地認為,有些人,是照進我生命裡的光。
後來,經曆了一些事,我才慢慢明白。
他不是我的光,隻是某天,他恰好,撞進了我原本就璀璨的人生。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男模前任得了絕症要抽乾我的血,男模前任得了絕症要抽乾我的血最新章節,男模前任得了絕症要抽乾我的血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