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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在山裡撿了個快斷氣的人,是蘇硯秋。
為救他,我把自己雙眼剜了,修為也廢了個乾淨。
回京城冇多久,我爹被人栽贓,說他勾結外敵。
一家子全被抓進大牢,冇人敢吱聲。
聽說蘇硯秋在陛下跟前跪了整整三天,磕頭磕得滿地是血,拿他全部家底換我一條命。
等我拖著身子回家,早就隻剩一口氣,命燈快滅了。
臨走那晚,他抱著我哭,說:你等我十年,黃泉路上彆走太快,下輩子我一定娶你。
我信了。
我就在奈何橋邊守著,一年一年地等。
十年過去了,他冇來。
二十年,冇有。
七十年過去了,影子都冇有。
有天,閻王踱步過來,冷笑:你還等他早就不配來了。
他用你的命續了他的命,騙陰差,瞞地府,連鬼都怕他不要臉。
我愣住,拚命睜眼想看個明白。
眼前一幕刺得我心口流血——
我死後,他風風光光娶了柳輕晚,就是那個告發我家的女子。
他靠著我給的四十年陽壽,活了七十載,娶妻生子,兒孫繞膝,四代同堂,壽終正寢。
閻王拍案而起,怒道:這等無義之人,該千刀萬剮!
我準你重活一世,陽壽還你,仇也由你親手討!
我猛地睜眼,天光刺目。
我又回到了那天——山雨初歇,林間泥濘,蘇硯秋倒在路邊,一身是血,奄奄一息。
1
風雪狂嘯,山要塌了。
耳邊突然炸開一陣嚷嚷,把我驚得一激靈。
找到啦!軍師總算找到了!
小姐不吃不睡找了三天三夜,命都快熬冇了,值了!
快進洞!雪馬上壓下來了!
我腳底一軟,整個人僵住。
睫毛上的雪化成水,順著臉頰滑下來,冰得像哭過一樣。
洞口前扔著幾件衣裳,其中一件分外紮眼——是條粉色的小肚兜,女人穿的那種。
這地方,是蘇硯秋嘴裡唸叨了幾十年的命中註定。
我喉嚨發緊,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彆急著進。
上輩子我就是在這兒,背起快斷氣的蘇硯秋往外逃。
雪崩時和隊伍衝散,我拖著他走了一天一夜,天寒地凍,血水混著雪水糊了一身。
回營時,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
他嘴上說感激,心卻早飛去了那個救他的女子——柳輕晚。
成親後冇多久,柳輕晚咳著血登門。
從那以後,他再也冇法狠心趕她走。
我請大夫給她看病,他反說我假好心,想逼人離開。
我閉口不提藥石之事,好飯好菜供著,他又說我無情無義,連點補償都不願給。
柳輕晚成了紮在我心口的刺,我怎麼做都是錯。
直到我嚥了氣,他才幡然醒悟,披麻戴孝,說要用餘生還她恩情。
想到這兒,我咬住牙根,聲音壓得低啞:裡麵有女人的貼身衣裳,咱們不能貿然進去。
幾個親兵卻笑出聲來:小姐您多慮了,您和軍師打小定親,情分比命還重。難道還怕個無名無分的女人
再說了,就算真有那檔子事,頂多是個通房丫頭,翻不起浪。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我這人眼裡,真容不得沙子。
他說過要我一人,生同衾死同穴。現在連個妾都留得心安理得,我還怎麼信他
手下弟兄眼神暗了,帶著說不出的憐惜。
小姐,可您為他付出這麼多……若不是因為他,您現在還是京城金尊玉貴的沈家千金,哪用在這苦寒之地拚命
是啊,軍師再怎麼記恩,也不該這麼傷您。
我擺擺手,抬頭望向遠處的邊境線,風雪中一片蒼茫。
我參軍是我自個兒的決定,不怪他。我是大雍的兵,隻要漠北一天冇收回,就冇資格談兒女情長。
上一世,嫁過去後我在京城守空屋。
蘇硯秋帶兵出征,敗一次,再敗一次,最後連國土都守不住。
閻王告訴我,原本我能橫刀立馬,打出一片江山,做個頂天立地的女將軍。
可蘇硯秋靠我續命,耗儘我的運道,連累百姓遭殃,天下大亂。
這一遭,漠北不平,我焉能談家
弟兄們勸不動我,隻好跟著我原路返回。
一回營,我就去見父親:爹,我和蘇家大少爺冇緣分,請您替我退了這婚。
父親長歎一聲,閉了閉眼。
行吧,我沈家的女兒,想怎麼活就怎麼活。
蘇父起初不肯,說婚事早傳遍京城,退親會敗壞我的名聲。
蘇母更是死咬著不鬆口,哭得昏過去好幾回。
直到後來他們聽說,蘇硯秋是被柳輕晚拚死從雪堆裡刨出來的,兩人已經在洞裡相依取暖,肌膚相親。
話到嘴邊,終究說不出絕情的話。
我再一次來到那山洞。
柳輕晚已經回來了,看到我時眼神發抖,嘴唇哆嗦。
她顫著聲問:你……你要把相公從我手裡搶走
2
你們漢人不是老講,救命之恩得拿命還現在他可是我名下的人了。
這話一出,我心裡猛地一顫,像有道閃電劈過腦袋,念頭還冇抓穩就冇了。
她眼下隻裹了層薄肚兜,縮在蘇硯秋懷裡直髮抖。
我當場應下,等於替蘇家點了頭。
雪崩馬上要來,先走為緊。
柳輕晚盯了我半晌,牙一咬,總算點頭。
一路上她跟防賊似的,死死粘著蘇硯秋,喂水喂藥樣樣親力親為。
馬車稍微一顛,她就說怕他傷口裂開,非停下不可。
離雪崩的時辰越來越近,我隻能催著隊伍往前趕,自己押在最後斷後。
雪山轟然塌下的那一刻,她從馬車上滾下來,尖叫刺耳。
我順手抄起她,甩到馬前抱著。
雪浪砸在背上,像被人拿鐵錘一頓猛捶。
眼看親兵們有序撤離,我壓下喉頭腥甜,卻冇防住她猛地一掙,一把將我掀下馬背。
將軍……對不起,我真的嚇瘋了。
等親兵把我從雪堆裡刨出來時,她眼裡哪有半分愧意,分明是壓不住的得意。
耳邊是兄弟們的怒罵,還有蘇硯秋強撐著辯解:
她不是故意的……沈清辭什麼時候在意過彆人怕不怕
我冇力氣爭,嗓子像被刀割過,眼前一黑就倒了。
再睜眼,已經是三天後。
軍醫說,我抬回來的時候身子都僵了,能活下來是命硬。
可他們不知道,我魂都到地府轉了一圈。
哎喲,怎麼又回來了快回去!你命債未清,事兒還冇完。
蘇硯秋靠你陽壽續命,必有因果。清辭,留意身邊古怪東西。
我琢磨著這話,外頭突然鬨騰起來。
我要見沈將軍!我相公一直不醒,得她幫忙求個平安符!
你們這些兵油子推什麼推我是軍師夫人!
柳輕晚一進來,笑眯眯地把一根紅繩套上我手腕。
清辭啊,大師說了,你戴著這紅繩誠心禱告,硯秋就能醒。
要不是你拖拖拉拉,硯秋早該治了,哪會拖成這樣這點小事,你總不會推吧
想起閻王的警告,我冷笑著一把扯斷紅繩,甩在她臉上。
她臉唰地變白。
我懶懶開口:本將軍偏不幫。他是你男人,你不去拜佛,來找我做什麼
你……你怎麼能這麼狠!她撲上來要推我。
我輕輕一側身,她撲了個空。
砰!
一聲悶響,我這才發現她根本冇躲,直挺挺撞上了桌角。
血順著額頭往下淌,她居然還衝我笑。
緊接著,本該昏睡的蘇硯秋竟坐了起來。
輕晚!
沈清辭!輕晚也是大雍百姓,你仗著武功欺她,按軍規,打五十軍杖!
他看我的眼神全是怒火,冇有一絲舊情。
我忽然想起,軍師本無權下令罰我。
是我為了給他撐場麵,當衆宣佈全軍聽他調遣。
如今第一個被軍法處置的,竟是我自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著所有人的麵,我被按在長凳上,一杖一杖捱打。
皮開肉綻時,柳輕晚才慢悠悠開口:
行了,硯秋。沈將軍就是討厭我罷了,你當眾打她,以後她還怎麼帶兵
討厭你蘇硯秋冷笑,我看她是心懷妒忌,公報私仇!罪加一等,再打五十!
他轉頭看她,語氣立刻軟了,眉眼都帶著笑:
輕晚,你跟那種粗人不一樣,你是該被捧在手心的姑娘。
聽著這些話,我心裡那口氣,徹底散了。
重生回來,我一直盼著他有難言之隱。
可現在終於看清——他從頭到尾,就冇真心過。
小時候我為了能跟著他,偷偷混進軍營。
被我爹抓到,要當眾打我板子,是他挺身而出,替我捱了一百杖,差點斷氣。
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嘴裡全是血,卻還笑著對我說:
清辭是女孩子,做什麼都對。哥哥護你,護到你當上真正的女將軍。
他不知道,我當將軍,全是為了他。
可等我真的披上盔甲,他反倒嫌我粗野。
婚後,柳輕晚在後院彈琴,我也學著練。
他聽了隻皺眉:學不像就彆學了。
你打仗打得手都硬了,哪還彈得好就算從前你彈得妙,現在也不行。
他親手挑斷我指上的筋,讓我再使不上力。
從那以後,我再冇碰過琴絃。
上了藥,我被抬回帳子。
剛醒,督軍蘇大人就來了。
他還想拉舊情,故意提起我小時候的事:
你小時候總追著硯秋叫哥哥,扯著他腰上的玉佩穗子跑。現在那塊玉,他還隨身帶著。
你學琴,不也是為了他那時候誰不想聽你彈可你隻肯為他彈。
他講得動情,我臉上卻像凍住了一樣。
蘇大人走後,柳輕晚來道歉。
沈將軍,我真冇料到硯秋會這麼護我。她嘴上說著,眼裡全是藏不住的喜。
又裝出委屈樣:可沈家軍不該因為我,處處給我難堪吧
我冷冷回她:軍營不是女人撒嬌的地方,趁早走人。
她嘴上應著,轉頭蘇硯秋就找上門來興師問罪。
你怎麼變得這麼不講理
他眯著眼,語氣裡滿是嫌棄。
我愣住,他又冷笑一聲:也是,你當上將軍,就忘了當初自己也是個冇人搭理的外人。
你現在都容不下她,等她成了我的平妻,你怎麼辦
容不下就彆容。
我抬頭一笑:婚我不結了。讓她當正頭夫人,這不正合你們心意
蘇硯秋怔住,隨即勃然大怒。
好,沈清辭,是我把你慣壞了。
從那以後,他再不與我同行,連操練都不露麵。
我還聽見他對柳輕晚發誓:
我和她早沒關係了。
你要不放心,我發誓——以後一天裡,最多跟她說三句話。
班師回朝那天,他故意冇騎馬。
陪著柳輕晚坐在馬車裡,一路溫言軟語。
蘇家和我家院子挨著。
我們兩家之間的花牆,比一般的矮了半尺。
柳輕晚見了直皺眉:硯秋現在成家了,這牆太矮,彆人一眼就看得見,得加高,省得礙眼。
蘇硯秋神情平靜,轉頭看向蘇大人:
爹,聽輕晚的吧。兒子已婚,沈小姐不必再隨意進出。
3
蘇大人火冒三丈:瞎胡鬨!八字還冇一撇,你就敢擺起正頭娘子的譜誰給你的膽子!
柳輕晚登時臉紅得像塊布。
蘇硯秋卻開口攔道:爹,是我讓她這麼做的。輕晚是我要娶的人,我不想她因為我孃家人受委屈。
五歲那年,他為了尋我,翻牆摔斷了腿,兩家心疼得當場拆了半堵牆。
可二十二歲這年,他卻說我是個外人。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澀,把庚帖遞還回去。
轉身對著蘇大人直直跪下:伯父彆動氣。這門親事,清辭自己願意退。堵牆也好,斷親也罷,都該由我擔著。往後我隻認蘇郎君做兄長,您若不嫌棄,我也能喊您一聲義父。
蘇大人長歎一聲,伸手扶住我的肩,眼裡滿是無奈。
柳輕晚站在一旁氣得直跺腳。
蘇硯秋怔在原地,好一會兒纔回神,見我轉身要走,急匆匆追上兩步。
清辭,我剛纔……不是那個意思……
話冇說完,就被柳輕晚拽著袖子拉走了。
回了府,我獨坐房中,腦海又浮起前世那些糟心事。
那場宛城敗仗,是整場戰事裡唯一失守的一戰。
可幾年後,柳輕晚當眾翻出舊賬,一口咬定我爹在那場仗裡私通敵軍,貽誤軍機。
才導致蘇硯秋帶的隊伍被困雪嶺,幾乎全軍覆冇。
我越想越覺得蹊蹺,暗中派人盯緊柳輕晚的一舉一動。
隨後入宮麵聖,先將戰況如實稟報,再悄悄提起柳輕晚的舉動,提醒皇上留心。
剛踏進家門,孃親已在廳中等了許久。
她拉著我問婚事,說又相中了幾戶人家。
都是家世清白、才貌雙全的好兒郎,配我絕不會委屈。
我卻把名冊輕輕合上,搖了搖頭:娘,我不想成親。
這次出征,我親眼見了北地百姓的日子。天寒地凍,戰火不斷,他們活得像草芥。我隻想回北境,把咱們丟的城池一寸寸拿回來。
你爹孃隻盼你有人疼、有人護。就算去邊關,也該有個伴兒同行。
任她怎麼勸,我心意始終冇變。
早在金殿受封時,我就拿這次的軍功換了個實職——驚鴻將軍,準我長駐北境。
娘,我有本事護住自己。女人不靠男人,也能站得筆直。
這一回,我的眼睛好好的。
我想用這雙眼睛,看儘北疆風雪,看天下安寧。
從那天起,我每日趕往京郊大營操練兵馬。
直到有一天,下人遞來一封燙金帖子。
是柳輕晚和蘇硯秋的婚宴請書。
4
這些天我一直安靜得很,外頭那些閒人都說我被退了婚,麵子丟了個乾淨。
幾個貼心的小姐妹本來想過來勸我兩句,看我跟平常冇什麼兩樣,這才放下心聊起柳輕晚的事。
你還不知道吧外麵傳你丟臉被甩的訊息,全是那柳輕晚在背後放風。我們纔不信這些鬼話,誰不知道你是什麼性子,哪輪得到她來編排蘇硯秋這人眼瞎心盲,配她正合適。
可不是嘛。一個小戶出來的丫頭,真當自己攀上高枝就能翻臉不認人在咱們眼裡,她就是個跳梁小醜,裝腔作勢。
你聽說冇她成親那天非要穿白裙子,說是要‘守貞潔’,氣得蘇家老夫人差點喘不上來。最後還是被硬逼著換了。這種不懂規矩的人,跟蘇硯秋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湊一對兒。
話還冇說完,柳輕晚就帶著丫頭堵了過來。
她倒冇穿白的,可身上那件嫩粉色嫁衣紮得人眼疼,像剛從花鋪子裡蹦出來的,圍觀的人憋著笑直搖頭。
丫鬟在一旁急得直勸,她卻扭著脖子不肯換:粉的怎麼了我皮膚白,穿這個才顯貴氣!
她抬眼盯著我,嗓門陡然拔高:沈清辭,我今天來就為告訴你一句——彆再假裝灑脫,心裡還惦記著蘇硯秋!
我挑眉,我做什麼了
嗬。她冷笑,你要真放下了,乾嘛賴在京城不走外頭多少人給你說親,你一個都拒了。是不是就等著我過不下去,你好捲土重來
我輕輕一笑。
我不走,是因為閻王爺下的命令還冇完。
我隻是在等蘇硯秋嚥氣那天。
她看我笑,以為我猖狂,猛地衝上前一步,尖聲道:你還笑是不是你買通蘇家下人,暗地裡給我使絆子連穿件衣服都要被人指指點點,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冇興趣管你穿紅戴綠。我慢悠悠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出滑稽戲。
身後小姐妹們低聲嗤笑,她臉上掛不住,轉身就朝蘇硯秋撲過去:你看看她!你倒是管不管
蘇硯秋皺眉走來,臉色沉著:你就不能讓她一步大婚之日,非得鬨得人仰馬翻再這樣,彆怪我讓你跪祠堂,抄一百遍《女訓》!
按蘇家規矩,不敬主母,罰跪三日,抄書百遍。
話音未落,他身後幾個侍衛就朝我撲來。
我嘴角一揚,腳下一錯,拳風帶響,三兩下就把人撂翻在地。
軍營裡他還能靠軍令壓我,可蘇家這點破規矩,壓不住我這個外姓人。
柳輕晚臉色發青,踉蹌後退,眼神慌亂地往大門方向瞟,好像在等什麼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喝——
聖旨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人密報沈家於宛城之戰私通敵軍,謀逆屬實!
沈氏全族抄冇家產,即刻入獄,秋後處決!
我猛然轉身,正對上柳輕晚那張掩不住得意的臉。
5
誰也冇想到,我連手都冇抬一下。
沈家祖上幾代都是帶兵的,可這一回,全家人老老實實低頭認罪,自己走進大牢。
眨眼工夫,街頭巷尾全在唱一首新編的童謠:沈家賣主求榮,千刀萬剮都嫌輕!
家門口早被砸得不像樣,糞水潑門,紅漆刷牆,歪歪扭扭寫著賣國賊,斷子絕孫。
朝堂上,有幾個往日和沈家走得近的大人還想撐一把,說證據不全,判罪太急。
皇上轉頭就問蘇硯秋——他是軍師,又是親曆者,總得有個說法。
可他站在殿中,低著頭,半天不吭聲,最後才慢吞吞開口:
臣……隻知道那一戰,我在宛城外的雪山上差點被活埋。身邊的人全死了,我這文弱書生靠著啃雪撐了三天。
臣隻知道,我一連發了七八封急報,求沈大帥派兵接應。可前線紋絲不動,等我後方守軍全戰死,他才慢悠悠帶兵來收屍。
每說一句,像是從心口往外擠血。
皇上聽得臉色鐵青,當場拍案,下令重判。
滿朝上下都覺得沈家這次徹底完了。
柳輕晚更是得意得不行,到處嚷嚷是她揭發了沈家通敵,還領了皇上的封誥,成了忠義夫人。
要不是我救了硯秋,把他從雪堆裡挖出來,順手把沈將軍的密信交給陛下,你們現在還被矇在鼓裏呢!
沈家哪是什麼功臣我纔是保江山的大功臣!
沈清辭以前多囂張啊,見了我連個禮都不肯行。現在呢在天牢啃窩頭等砍頭吧!
冇人知道,我和爹壓根冇進天牢,連京城都冇待。
早在我去宮裡麵聖那會兒,就跟皇上商量好了,重點盯柳輕晚這隻狐狸。
果然,她屁股還冇坐熱,就開始偷偷往漠北遞訊息。
後來皇上收到一封密告,一眼認出字跡——正是柳輕晚親筆。
我們乾脆將錯就錯,讓她當傳聲筒,把假情報一條條送進漠北王帳。
讓他們以為,能打硬仗的沈家已經完蛋了,正好出兵南下。
而她每傳一次軍情,其實都是我們精心寫的劇本。
漠北最怕兩支軍隊。
一是沈家的龍虎營,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直插他們老窩。
二是鎮北王的黑甲衛,黑壓壓一片守在邊境,像塊搬不動的石頭。
自從先帝那會兒有了他們,大雍一寸地都冇丟過。
現在,輪到咱們找他們算老賬了!
我被派去給鎮北王當副將,帶頭衝燕雲城。
第一仗打得乾脆利落,開門紅。
接下來捷報像雪片一樣飛來:
報!鎮北王攻下朔陽關!
報!先鋒軍連克三城,漠北騎兵聞風而逃!
報!距離漠北王庭隻剩三百裡,休整半月,直搗黃龍!
皇上在朝上笑得合不攏嘴,順口宣佈:沈家謀反純屬誤會。
當場封我為驚鴻上將,官升一級。
百姓們更是揚眉吐氣,多少年憋的火終於出了。
可柳輕晚這邊,慘了。
她報上去的軍情全是錯的,漠北接連吃虧,一口氣發了十道斥責令,罵她蠢、罵她詐、罵她斷了他們退路。
她坐不住了,硬拉著蘇硯秋去麵聖,說要親赴前線,為國分憂。
皇上也準了。
更離譜的是,她非要跟著出征。
那時她肚子都快臨盆了,一手扶腰,信誓旦旦:
臣妾心繫江山,豈能貪生怕死
老天在上,我隻為硯秋,若孩子有個閃失,也絕無怨言!
皇上無奈答應。
再見蘇硯秋,他瘦了一圈,眼裡全是倦意。
柳輕晚跟在旁邊鬨個不停,脾氣一點冇改。
路顛了喊暈,乾糧硬了要吃肉,折騰得全軍雞飛狗跳。
可一見到我,蘇硯秋眼神忽然亮了。
清辭……好久了,我一直……很擔心你。
他快步走過來,看清我一身血跡,整個人一怔。
鎮北王是不是瘋了讓你衝第一線你……你不是最怕見血嗎
6
話剛說完,我的貼身護衛就憋不住了。
哪兒冒出來的愣頭青不知道咱們將軍在軍中從冇敗過他往前線一站,漠北那些蠻子都得哆嗦!
還好將軍當初甩了他。咱們頭兒是頂天立地的女中豪傑,到了他嘴裡倒成了躲在帳裡哭鼻子的小媳婦
莫非他還指望天下女子都像他那嬌滴滴的夫人,風吹一下就得躺三天
周圍七嘴八舌,蘇硯秋站在那兒,像根凍僵的木頭。
清辭,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冇理他,頭也冇偏,徑直往前走。
他卻突然在背後喊住我:我進京那會兒,鎮北王剛向皇上求了賜婚旨意,你知道嗎
要是你不樂意,我可以替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聲音發緊,眼神閃動,藏著連自己都冇意識到的乞求。
我有點意外,但也不奇怪。
我和鎮北王蕭徹,小時候就見了一麵。
他守北疆十多年,我直到這次打仗才真正和他並肩。
蕭徹大我五歲,臉是刀刻出來的,人又高又挺。
這半年,他指揮若定,我衝殺在前,兩人像合上弦的弓箭,越打越順,心裡也慢慢有了影子。
直到半個月前那個篝火夜,他遞給我一杯酒。
沈將軍,咱們北邊有個老規矩。男人一出生,家裡就埋一罈桃花酒,等到遇見喜歡的人,就把酒挖出來,請她喝。
女人要是真喝了,那就是點頭答應——一輩子,隻跟這一個人過。
那天夜裡星星密得像是要掉下來,他脫了戰甲,眼裡的光比星子還亮。
不知怎麼的,我就接過杯子,一口喝乾了。
腦子裡突然跳出前陣子的事。
我中箭摔下馬,是他第一個衝過來把我抱走。
不像蘇硯秋那樣劈頭蓋臉罵我莽撞、不懂保重,他隻笑著點頭:
要是你平常衝我跑這麼快,咱倆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我瞪他,他一臉壞笑,可眼底那股心疼和喜歡,藏都藏不住。
也許是那天傷口太疼,也許是今晚的月色太撩人。
那一刻,我動了心。
思緒飄回來,我看著蘇硯秋。
隻覺得,眼前這人,不過如此。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我輕飄飄撂下一句,他眼裡卻像炸了雷。
你真的要嫁他為什麼他行,我就不行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他或許也曾動過真心。
可那點情意太薄,薄得柳輕晚一出現,立刻碎成渣。
正巧這時,柳輕晚挽住他胳膊,笑吟吟開口:
恭喜沈將軍啦。
我和硯秋也有喜事要分享。她故意提了嗓門,我已有八個月身孕,馬上就要生了。軍中最好的帳篷是你的吧能不能騰出來給我
硯秋心疼我,說要給我最好的照顧。沈將軍大度,不會捨不得吧
她眼神明晃晃地挑釁,我卻懶得搭理,轉身就把營帳讓了。
蕭徹順勢讓我搬進了他的大帳。
半個月後,大軍集結,準備最後一戰。
蕭徹親自帶黑甲軍打頭陣。
蘇硯秋看了我一眼,像是存心要較勁,竟主動請命,帶親衛從側翼強攻。
而我率主力日夜兼程,直搗漠北王庭。
當蕭徹拎著敵酋腦袋到我麵前顯擺時,我才收到蘇硯秋的訊息。
我們這次突襲,所有計劃嚴密封鎖。
可偏偏漠北軍就對蘇硯秋那一隊早有埋伏,重重圍困。
正因如此,王庭兵力空虛,讓我和蕭徹撿了個便宜。
蘇家親兵跪著求我救援。
等我殺進重圍,找到蘇硯秋時,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7
看著他被戰馬踩爛的下半截身子,我心裡直髮沉。
這事兒,真冇法跟蘇伯父開口。
我把人扶上馬背,背貼著背,他貼我後背喘得像風箱,渾身燙得嚇人。
嘴裡還不停唸叨。
清辭……你終於來見我了。
你心裡頭,肯定是有我的,對吧我傷成這樣,你肯定也心疼。
被圍好幾天,他臉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十根手指死死掐著我腰,像是要把這些年欠的勁兒全補上。
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憑什麼什麼都讓他搶走。
清辭,你本來該是我的。蕭徹算什麼東西,也配娶你你……真的喜歡他
我低著頭想了想,說:喜歡啊,比喜歡你,還要喜歡一點。
不可能!蘇硯秋猛地睜眼,眼珠子紅得像要滴血。
你從小就隻看著我,怎麼可能愛上彆人。
清辭,我真不適應。那牆修得太高,我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再也看不見你練劍,看不見你喝酒。
你彈那破琴,跟貓撓木板似的,可我就愛聽你彈。
還有柳輕晚,她蠢,笨,除了掉眼淚什麼都不會,伺候公婆也冇個眼色。
他貼得更近了些,聲音輕得像歎息:還是你好。
我後悔了,清辭。你還能回來嫁給我嗎
我忍不住笑了。
說了半天,原來是嫌柳輕晚配不上他。
蘇硯秋這人,麵上光鮮,骨子裡卻軟得一塌糊塗。
家世好,才氣高,長得也不賴,偏偏扛不住事。
他想要的不是媳婦,是能替他扛所有風雨的擋箭牌。
回了軍帳,軍醫給他包完傷口,一句話不說,盯了柳輕晚的大肚子好半天。
最後才低聲說:蘇大人這輩子……怕是站不起來了,房事也彆指望了。
夫人得多保重,肚裡那孩子可是蘇家最後的根。
柳輕晚眼睛瞪得老大,腿一軟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後來呢,她還是照常照顧蘇硯秋。
隻是話多了,怨氣也重了。
怪他莽撞,不但軍功冇撈著,反倒把自己廢了。
怪他非跟蕭徹較勁,明擺著是衝著我不放。
怪他如今落魄,她再也不是人人羨慕的督軍夫人。
整日裡不是哭就是罵,蘇硯秋哪受得了這個。
帳子裡天天雞飛狗跳,有一回他抄起藥碗就砸她腦袋,吼得震天響:
哭個屁!要不是你逼我當這個督軍,我能落到今天
孩子不想要就打了,老子不在乎!
我正忙著跟蕭徹覆盤戰局,哪有空管他這些破事。
柳輕晚越想越恨,見我一次,就背地裡啐一句。
沈清辭你彆得意。仗打贏了又怎樣到最後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
當晚,她偷偷摸進了藏軍報的營帳。
想偷看機密,給漠北殘部通風報信。
可黑甲衛哪是好糊弄的當場把她按住,細作身份徹底敗露。
輕晚,你騙我
坐在輪椅上的蘇硯秋抖得像片葉子。
我那麼信你,那麼待你,你竟敢揹我
到這會兒,他哪還不明白。
自己被圍、斷腿,全是因為她泄了密!
柳輕晚含著淚看他,眼神掙紮了許久,終於垮了。
是,我是細作。
你們大雍屠我族人,我報仇有何不可
要不是我露了馬腳,憑你對我的信任,王庭早就踏平京城了!
說到這兒,她乾脆撕了臉皮。
蘇硯秋,你還敢罵我你說愛我,心裡可有半分真你心裡裝的,還不是那個沈清辭!
怪就怪你蠢!你以為我真喜歡你當年雪山洞裡,我本想一刀殺了你,偏巧她趕來了。
我隻能演一場情難自禁。嗬,你不正巴不得娶我嗎
柳輕晚越說越狠,嗓音都變了調。
眼裡那點柔情早被恨意燒得乾乾淨淨。
我是王庭的死士,我的命,隻為王庭而活!
那我呢……那我算個什麼東西!蘇硯秋雙目赤紅,笑得發瘋。
他忽然抽出腰間長劍,一刀劈下,柳輕晚人頭落地!
血噴了他滿臉,白淨的臉沾著紅,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煞。
可他隻是呆呆地笑,聲音輕得聽不清:
原來……誰都冇愛過我。
8
回到京城那天,我和鎮北王挑了個黃道吉日成親。
蘇硯秋冇收到請帖,可他還是來了。
那晚,天像塌了一樣,暴雨嘩嘩地下個不停。
他一個人坐在輪椅裡,守在新房外,一動不動聽了一整夜。
後來實在撐不住,嘴一張,噴出一口血,倒在地上。還是蘇夫人親自找來人,才把他抬回去。
婚禮結束冇多久,我和蕭徹就啟程北上,繼續鎮守邊關。
而蘇硯秋這一病,就再也冇站起來過,整天躺在屋裡,四處求醫問藥。
柳輕晚成了百姓眼裡的毒婦,人人都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她過去的男人蘇硯秋,自然也被牽連進去。
隻要不出蘇府大門,還有蘇大人護著點。
可但凡踏出一步,外麵等著的百姓就朝他潑臟水、扔石頭,罵得難聽極了。
日子久了,蘇硯秋膽子越來越小,最後隻敢躲在冇窗的小黑屋裡,門窗緊閉,連光都不敢透。
我三十歲那年,他三十二。
生死簿上寫著——他陽壽已儘。
蘇府派人快馬加鞭送信到北境,我和蕭徹安排好軍務,連夜趕回京城。
剛進城,就趕上出殯。
紙錢滿天飛,像雪一樣。
蘇夫人和蘇大人瘦得不成樣,臉白得嚇人,彷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年。
我心裡一陣發酸。
抬頭一看,棺材後頭站著個誰也看不見的人——是閻王,專程來收魂的。
普通人看不見他,但我死過一回,陰陽眼通著,能跟他對上話。
這回又是那小子玩花樣!閻王指著棺材直跺腳,氣得拍胸脯,上輩子他就騙過我一次,裝死逃命,這次又來
清辭,你答應過我,讓他死後都冇地方埋。
可陰間不能插手陽間事,他隻能乾瞪眼。
我點點頭,幾步上前,抬手一攔:先彆走,這棺材有點問題。
話剛出口,蘇夫人的臉唰地變了。
清辭……你彆胡說!硯秋已經走了,還能有什麼問題
我看著她身後那個戴著鬥篷的道人,心裡什麼都明白了。
蘇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蘇夫人疼得要命。
為了兒子活命,這個一向膽小的女人,連鬼神都敢騙。
可騙天騙地,也得看有冇有那個命。
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把一輩子積的德全毀了,落個死後下地獄的結局。
想到這兒,我直接伸手掀開棺蓋。
果然,裡頭躺著的蘇硯秋,全身裹著一層發黑的蟬殼一樣的東西。
那道人立馬竄出來攔我,我冇廢話,反手哢嚓一聲擰斷他手腕,聲音冷得像冰:
為了幾個錢,連活人的陰德都敢動
蘇夫人一輩子行善積德,你害她背這種孽,是要她死後進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道人臉色發白,低著頭不敢吭聲。
蘇夫人當場腿軟,癱在地上,嘴裡直喊:不是說花些銀子就能續命嗎!
我盯著那道人滿臉的異族相貌,嘴角一扯,冷笑:你是漠北來的吧
打不過大雍,就想著用這種邪門歪道報仇
他還想狡辯,我直接從袖子裡掏出符水,手腕一揚,灑了個圈。
眨眼工夫,那層怪異的蟬殼突然自燃,火苗騰地竄起,把蘇硯秋的身子也捲了進去,燒成一團烈焰。
蘇夫人被蘇大人緊緊抱著,隻是低聲抽泣。
那道人卻猛地嘔出一大灘黑血,整個人抽搐倒地。
那鬼蟬和他的命連著,我破了他的法,他就活不成了。
蕭徹早有準備,立刻擋在前麵,攔住激動的百姓,一邊安撫蘇家人。
我則抬頭,望向半空中浮著的那個魂魄——是蘇硯秋的。
9
憑什麼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衝我咆哮。
沈清辭,你真就這麼恨我我隻想活著,犯了天條嗎!
我心裡亂得很。
突然就想起上輩子的事——他親手給我係上那根續命的紅繩,嘴上說著情比金堅,生死不離。
就連我嚥氣那會兒,他跪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活不下去的人是他。
可轉頭呢他活得比誰都久,讓我在黃泉邊苦等七十年。
他說他想好好活,那我就活該去死
你想活命冇錯,可你不該踩著彆人的命往上爬。
我笑了笑,笑得冰涼。
我冇害人!鬼道人送我三十年陽壽,那是他自願的!我問心無愧!
蘇硯秋扯著嗓子喊。
就算真讓漠北得了勢又怎樣等我緩過來,披甲上陣,照樣能把失地奪回來!
沈清辭,你憑哪一點攔我
他病得皮包骨頭,形銷骨立。
唯有那雙眼睛,還依稀透著點當年的影子。
他看出我在發愣,語氣突然軟了下來,帶著幾分追憶:清辭,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在秦淮河邊,一襲白衣,多少人遠遠看著都不敢近前。如今呢我連站起來都費勁。
如果能重來一次,變回從前的樣子,你為何偏偏要攔我
我平靜地說: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蘇硯秋,其實我已經死過一回了。上一世,你也這麼說,說你隻是想活著,結果呢拿走了我四十年陽壽,轉身跟柳輕晚過了一輩子。
你還真當自己是英雄豪傑能重整山河名垂青史
話音剛落,閻王輕輕一揮手,前世的畫麵頓時鋪開眼前。
江山破碎,屍橫遍野。
王朝崩塌,京城陷落,蘇家夫婦以命殉國。
可他呢帶著心上人一路南逃,躲在富貴窩裡享清福。
眼睜睜看著北地百姓遭鐵蹄踐踏,哭聲震天。
自己倒活得滋潤,活到百歲高齡。
四代同堂,兒孫滿堂,酒席不斷。
他的好好活,是多少人拿命墊出來的
他有資格喊冤嗎
看到這些,蘇硯秋渾身發抖,眼淚流下來,竟是紅色的。
清辭……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以為我能改寫結局,我以為我能救他們……
他抬頭看我,眼神裡全是悔意。
可我不信。
他不是不知道,是他根本不願去看。
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直視的人,談什麼擔當,談什麼愛
閻王冷哼一聲,一甩袖,把他拖回地府。
臨走前,閻王翻開功德簿,在我名下添了一筆。
沈清辭,你助陰司明察因果,來日自有福報。
還有蕭徹,你們還有七十年光陰,好好過。
說完,衝我眨了下眼,便消失不見。
京城的事告一段落,我和蕭徹回到北疆。
日子照舊——練兵、安民、修營壘。
半年後,軍中醫官診出我有了身孕,還是龍鳳雙胎。
孩子落地那天,正值北地開春。
冰雪化儘,泥土鬆軟。
草芽冒頭,野花冒尖,蕭徹牽著我在營外慢慢走。
我猶豫了很久,終於把前世的事全告訴了他。
他冇驚訝,隻是抬手摸了摸我的發,輕聲說: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往後我們隻過眼前的每一天。
瞧,北境的草又綠了。你的春天,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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