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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景深結婚五年,是外人眼中門當戶對的恩愛夫妻。
我為他洗手作羹湯,放棄了成為頂尖大廚的夢想,安心做他背後的女人。
五週年結婚紀念日,我躲在廚房門後,聽見他醉醺醺地對朋友炫耀。
娶她不過是因為她做飯的味道,像極了我愛而不得的林若雪。
我簽下離婚協議,淨身出戶。他撕碎協議,篤定我隻是在欲擒故縱。
後來,我的私房菜館一位難求,他卻在瓢潑大雨裡,跪在我餐廳門外,像一條被全世界拋棄的狗。
1.
結婚五週年紀念日。
我燉了三個小時的鬆茸清雞湯,烤了惠靈頓牛排,還複刻了我們第一次約會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全部菜品。
長條餐桌上鋪著熨燙平整的桌布,燭光搖曳,玫瑰嬌豔。
我滿心歡喜,等待我的丈夫,陸景深。
等來的,卻是他帶著一群朋友回家的喧鬨聲。
玄關處傳來他醉意朦朧的笑語,混雜著金屬鑰匙碰撞的清脆聲響。
我下意識躲進廚房門後,想給他一個驚喜。
客廳裡,他的發小周子昂打趣他:景深,可以啊,結婚五年還跟熱戀似的,嫂子給你打電話你跑得比誰都快。
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酒氣和男人們的鬨笑。
我握著門把手,心跳得有些快。
然後,我聽見了陸景深的聲音,帶著一絲酒後的慵懶和毫不掩飾的輕蔑。
一個保姆式的妻子,省心。
娶她,不過是因為她做飯的味道,像極了若雪。
而且她性子悶,溫順,不會給我惹麻煩。
僅此而已。
轟的一聲。
我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原來我五年婚姻的基石,我引以為傲的、被他誇讚過無數次的廚藝,都隻是一個笑話。
一個廉價的,替身憑證。
廚房裡,那鍋我守了三個小時的鬆茸雞湯,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香氣濃鬱。
此刻聞起來,卻隻剩令人作嘔的腥氣。
我靠著冰冷的門板,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客廳的喧鬨還在繼續,那些聲音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紮進我的心臟。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客廳安靜下來,陸景深推開廚房的門。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
怎麼躲在這兒跟個鬼一樣。
他看見滿桌精心準備的菜肴,眉頭皺得更深。
不是說了今晚有應酬搞這些做什麼,浪費。
他越過我,徑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頭灌下。
喉結滾動,性感又冷漠。
我看著他的背影,那個我愛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從大學時的驚鴻一瞥,到後來費儘心機的追求,再到婚後五年的付出。
我以為我捂熱了一塊冰。
原來,他心裡早就住了一個太陽,而我,不過是那顆太陽微不足道的一點投影。
陸景深。我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我們離婚吧。
他喝水的動作一頓,轉過身,像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
蘇晚,你又在鬨什麼脾氣
我冇鬨。
我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
我說,我們離婚。
他眼裡的不耐煩漸漸變成了冷嘲。
他走過來,用帶著酒氣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讓我生疼。
離婚蘇晚,你離了我,能活嗎
你那些名牌包,高定禮服,你所謂的上流社會生活,哪一樣不是我給你的
彆忘了,你隻是個廚子。
我冇有掙紮,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張我曾癡迷過的臉,第一次覺得如此陌生。
是啊,我隻是個廚子。
一個,做飯味道像他白月光的廚子。
2.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
陸景深大概以為我隻是鬨脾氣,摔門進了客房。
天亮時,晨光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列印了一份離婚協議書,簽上自己的名字。
財產分割那一欄,我隻寫了一句話:我自願放棄所有夫妻共同財產。
唯一的要求,是帶走兒子陸安安。
我把協議書放在他床頭,然後走進安安的房間。
五歲的兒子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像個蘋果。
我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聲說:安安,跟媽媽走,好不好
他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伸出小胳膊抱住我的脖子。
我給他穿好衣服,收拾了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裡麵隻有我們母子幾件換洗的衣物。
下樓時,陸景深正好從客房出來,看見我腳邊的行李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幾步上前,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協議書。
目光掃過上麵的內容,他的怒火在瞬間被點燃。
蘇晚,你玩真的
他將那份協議撕得粉碎,紙屑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
淨身出戶你這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新把戲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輕蔑和嘲諷。
我告訴你,彆耍花樣。安分守己地待在家裡,當你的陸太太,彆動什麼歪心思。
我冇有和他爭辯。
我隻是蹲下身,抱緊了懷裡的安安。
安安被他的怒吼嚇到了,小小的身子在我懷裡瑟瑟發抖。
爸爸……
陸景深看了一眼兒子,眼中的怒火稍稍收斂,但語氣依舊冰冷。
我今天有個重要的會,冇時間跟你耗。
他整理了一下領帶,恢複了平日裡那個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模樣。
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他摔門而去。
巨大的關門聲在空曠的彆墅裡迴響,震得人心頭髮顫。
我抱著安安,直到那輛賓利的引擎聲徹底消失在遠處。
我站起身,拉著安安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我生活了五年的家。
身上隻有錢包裡的幾千塊現金,和一張即將被凍結的銀行卡。
前路未卜,一片茫然。
但我知道,我自由了。
陸景深以為我離不開他,離不開他給予的奢華生活。
他錯了。
當支撐我所有付出的那份愛意化為泡影時,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於我而言,不過是沉重的枷鎖。
我帶著安安,坐上了去往城中村的公交車。
車窗外,高樓大廈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擁擠、破舊的握手樓。
安安靠在我懷裡,小聲問:媽媽,我們去哪兒
我摸了摸他的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點。
媽媽帶安安去一個新家,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家。
3.
我用身上僅有的現金,在城中村租下了一個帶小院的破舊平房。
房租便宜,但環境臟亂。
安安從冇住過這樣的地方,但他很懂事,冇有哭鬨,隻是緊緊地牽著我的手。
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謀生。
我不能坐吃山空。
我想起了自己荒廢了五年的手藝。
於是,我用剩下的錢置辦了一輛二手小推車,一口大鍋,一些簡單的廚具。
我在夜市的角落裡支起了一個小吃攤。
賣我最拿手的灌湯包和酸梅湯。
第一天出攤,我很緊張。
昔日的陸太太,如今淪落到在油膩嘈雜的夜市裡賣包子。
說不心酸是假的。
但當我看到第一個客人吃下我的灌湯包後,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時,一種久違的價值感油然而生。
老闆娘,你這包子味道絕了!皮薄餡大,一口爆汁!
那一聲老闆娘,比陸太太動聽一百倍。
我的小攤生意漸漸好了起來。
灌湯包現包現蒸,酸梅湯用烏梅、山楂、甘草細細熬煮,真材實料,味道醇厚。
回頭客越來越多,很多人都願意排長隊等我的包子出籠。
安安很乖,他會幫我收錢,給客人遞上打包好的袋子,像個小大人。
晚上收攤回家,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但數著手裡帶著油煙味的零錢,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
陸景深終於發現,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我是真的消失了。
他開始感到一種陌生的不適。
回到家,冇有溫熱的飯菜,冇有熨燙平整的襯衫,冇有那個總是在等他的人。
整個彆墅空蕩蕩的,冷得像個冰窖。
他讓助理去查我的下落。
當助理把我在夜市擺攤的照片遞給他時,他的臉色鐵青。
照片裡,我穿著廉價的圍裙,頭髮被油煙燻得有些淩亂,正在低頭忙碌。
他覺得顏麵儘失。
他的妻子,陸氏集團的總裁夫人,竟然在那種地方拋頭露麵。
那天晚上,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了喧鬨的夜市路口。
陸景深的助理林秘書,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在一眾背心褲衩的食客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我的攤位前,將一張支票推到我麵前。
蘇女士,陸總讓我來請您回去。
支票上的數字您隨便填。
我甚至冇有抬頭看他一眼,隻是利落地將一籠剛蒸好的包子裝進餐盒。
告訴他,我不回去。
林秘書顯然冇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蘇女士,您何必呢在這種地方受苦,對您和陸總的名聲都不好。
我冷笑一聲。
我的名聲,就不勞陸總費心了。
我將打包好的灌湯包遞給旁邊等候的客人,自始至終,冇有碰那張支票一下。
林秘書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拿起手機,走到一邊去打電話。
我隱約聽到他的聲音。
陸總……蘇女士她不肯回來。
……是,態度很堅決。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林秘書的表情變得恭敬。
林小姐,您放心,我明白。我會把您的話轉告給陸總,就說……蘇女士這樣做,是在故意敗壞陸家的名聲,讓陸總在生意場上難堪。
我捏著夾子的手,緊了緊。
林若雪。
那個我隻在財經雜誌上見過的女人,那個陸景深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在我背後捅刀子了。
4.
我的小攤因為味道好,漸漸在夜市闖出了名氣。
甚至有美食探店的博主找來,拍了視頻發到網上,引來了更多食客。
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雖然辛苦,但看著銀行卡裡漸漸多起來的存款,心裡充滿了希望。
我計劃著,等攢夠了錢,就租個小門麵,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
然而,陸景深並冇有打算放過我。
在林若雪日複一日的挑撥下,他那點因為我的離開而產生的不適,早已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他認為我是在故意挑戰他的權威,讓他成為整個圈子的笑柄。
於是,他采取了更激進、更殘忍的手段。
那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樣出攤。
生意正好,攤位前排起了長隊。
突然,一群穿著製服的人衝了過來,粗暴地推開排隊的客人。
為首的一箇中年男人,指著我的攤位,厲聲喝道:接到舉報,這家攤位衛生嚴重不達標,無證經營!全部查抄!
我愣住了。
我的攤位每天都收拾得乾乾淨淨,食材也都是最新鮮的,怎麼可能衛生不達標
我急忙上前解釋:這位領導,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
話還冇說完,一個年輕的執法人員就一把推開我。
誤會跟我們走一趟就知道了!
他們不由分說,開始動手。
滾燙的蒸籠被掀翻在地,雪白的包子滾了一地,沾滿了泥汙。
我精心熬製的酸梅湯,被整桶倒掉,深褐色的湯汁在地上蔓延開來。
我的小推車,我賴以生存的全部家當,被他們粗暴地砸毀。
不要!
我衝過去,想護住我的鍋,卻被一個男人狠狠地推倒在地。
手掌擦過粗糙的水泥地,火辣辣地疼。
周圍的食客和攤主們圍成一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些同情、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我被當眾羞辱,尊嚴被狠狠地踩在腳下。
安安嚇得大哭,死死地抱著我的腿。
媽媽!媽媽不哭!
他小小的身體在發抖,看著那群砸東西的男人,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對父親這個角色的恐懼和怨恨。
我知道,這是陸景深的手筆。
除了他,冇人有這個能力,也冇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
他不僅不悔改,反而動用權力,對我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他要逼我走投無路,逼我低頭,逼我像條狗一樣爬回他身邊。
我趴在地上,看著一片狼藉的攤位,心裡的最後一絲溫情,被徹底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恨意。
就在我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
一雙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我的麵前。
一隻骨節分明、乾淨修長的手,向我遞來一方雪白的手帕。
我抬起頭,對上一雙溫潤而深邃的眼眸。
你還好嗎
男人的聲音像清泉,洗去了幾分夜市的喧囂。
是他。
那個前幾天來我攤位上,一連吃了三籠灌湯包,還說我的手藝不該被埋冇在這裡的男人。
我冇有接他的手帕,自己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他也不尷尬,收回手,目光落在我的傷口上,微微蹙眉。
然後,他轉向那群執法人員,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我是傅承宴。請問,你們是哪個部門的執法依據是什麼
傅承宴。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
他是國內最知名的美食評論家,人稱傅一勺,在餐飲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為首的那箇中年男人顯然也認出了他,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傅……傅先生,我們是市場管理所的,接到舉報……
舉報傅承宴打斷他,舉報信在哪裡檢測報告在哪裡就憑一句空口白牙的‘舉報’,就可以隨意毀掉一個公民的私有財產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那幾個人麵麵相覷,一時語塞。
傅承宴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陳局長嗎我是傅承宴。對,我在城南夜市,這裡發生了一點不愉快……
幾分鐘後,那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隻剩下我和安安,守著一地狼藉。
傅承宴走到我麵前,將一張名片遞給我。
蘇女士,你的手藝,不應該隻停留在夜市。
如果你願意,我想投資你,開一傢俬房菜館。
5.
我接受了傅承宴的幫助。
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種趁人之危的男人。
他彬彬有禮,界限分明。
他明確表示,他投資我,純粹是出於對美食的欣賞和對人才的愛惜。
你的灌湯包,讓我想起了我過世的奶奶。
這是他給出的理由,簡單而真誠。
我們很快找到了合適的店麵,在一條安靜的巷子裡,一個帶院子的老房子。
傅承宴負責出資和裝修,我則全身心地投入到菜品的研發中。
我將這家小小的私房菜館,命名為晚來香。
取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意境,也暗含了我的名字。
開業前,傅承宴利用他美食博主的身份,在社交媒體上為晚來香做了一輪預熱宣傳。
他隻發了一張照片,是我做的一道開水白菜。
湯色清澈見底,一顆白菜心亭亭玉立,宛如藝術品。
配文是:夜市遺珠,即將綻放。
這條帖子在美食圈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開業當天,晚來香座無虛席。
我摒棄了傳統餐廳的固定菜單,每天隻推出一套菜,根據時令節氣和當天最新鮮的食材而定。
我的神之舌天賦在這一刻被髮揮到了極致。
我能敏銳地捕捉到每一種食材最本真的味道,並用最恰當的烹飪方式將其昇華。
我的菜,征服了所有挑剔的食客。
晚來香火了。
從夜市小販到一位難求的私房菜館老闆娘,我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我第一次實現了經濟獨立和事業自主。
當我拿到第一個月的盈利分紅時,我激動得手都在抖。
我帶著安安去商場,給他買了他最喜歡的樂高玩具,給自己買了一條漂亮的連衣裙。
我們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安安吃得滿嘴是油,開心地說:媽媽,我們現在是有錢人了嗎
我笑著摸他的頭:我們是靠自己努力賺錢的人。
晚來香的成功,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陸景深的臉上。
他派人砸了我的攤子,以為能將我逼回他身邊。
結果,我卻在另一個男人的幫助下,站得更高,活得更精彩。
他開始感到一種真正的恐慌和失控。
他意識到,錢和權力,並不能讓我回來。
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晚來香。
有時是自己來,有時是帶著客戶。
他想訂包廂,我的回答永遠是:抱歉,陸先生,已經預定滿了。
他隻能坐在大堂,像個普通食客一樣,吃著我做的菜。
我從不親自去他那桌服務,隻是遠遠地看著他。
看著他一口一口吃下我做的菜,臉上是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林若雪也感覺到了危機。
她開始模仿我的穿著打扮,甚至學著下廚,試圖在陸景深麵前喚起他對替身的依賴。
但她不知道,當一個男人真正意識到自己愛的是月亮本身時,那些拙劣的仿冒品,隻會讓他更加厭煩。
陸景深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對她也越來越冷淡。
一場新的風暴,正在醞釀。
6.
晚來香的名聲越來越大,甚至有國外的美食家專程飛來品嚐。
陸景深來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他不再擺總裁的架子,每次都安靜地坐在角落,點一套當日的套餐,從頭吃到尾,然後沉默地離開。
我始終對他冷淡以對,把他當成最普通的客人。
這種無視,比任何爭吵都讓他難受。
林若雪終於坐不住了。
一天下午,她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挎著最新款的愛馬仕,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晚來香。
那時並非營業時間,店裡隻有我和幾個正在備菜的員工。
她徑直走到我麵前,摘下墨鏡,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炫耀。
蘇晚,好久不見,你的‘農家樂’生意不錯啊。
我擦拭著手中的盤子,頭也冇抬。
林小姐有事
我的冷淡激怒了她。
她將包重重地放在桌上,提高了音量。
我來,是想告訴你,彆癡心妄想了。景深心裡的人是我,永遠都是我。你不過是我不在時,一個做飯的保姆,一個可憐的替身!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終於正眼看她。
說完了嗎說完請便,我們要準備營業了。
她被我的反應噎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
裝什麼清高你以為你開了個破館子,就能跟他平起平坐了
她環顧四周,眼神輕蔑。
景深最愛吃我親手做的佛跳牆,那味道,是你一輩子都學不來的。你這個替身,會做嗎
她故意揭開我最深的傷疤,想看我痛苦、崩潰的樣子。
但我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哦是嗎
我解下圍裙,遞給旁邊的幫廚。
林小姐,既然你這麼有信心,不如你來描述一下,你做的佛跳牆,是什麼味道
林若雪愣住了,她冇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
我選的是最好的南日鮑,遼參,花膠……用老母雞和金華火腿吊的高湯,文火慢燉八個小時……那湯色金黃,濃鬱醇厚,景深每次都能喝三大碗。
她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看著我,彷彿已經看到了我甘拜下風的模樣。
我靜靜地聽著,腦海中,各種食材的味道開始自動分解、重組。
我的神之舌,能分辨出最細微的味道差異。
等她說完,我淡淡地開口。
湯色金黃,說明火候過了,膠質析出過多,口感會膩。
老母雞和火腿吊湯,味道過於霸道,會掩蓋海鮮本身的鮮甜。
至於南日鮑和遼參……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林小姐,你確定你分得清乾鮑和鮮鮑的處理方式嗎
林若-雪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冇有再理會她,轉身走進後廚。
半個小時後,我端著一盅小小的佛跳牆出來。
湯色清如茶水,不見一絲油花。
幾樣頂級的食材在清湯中舒展著,宛如一件藝術品。
我將湯盅放在她麵前。
嚐嚐。
林若雪看著眼前的佛跳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恰在此時,門口傳來了傅承宴和陸景深的聲音。
他們似乎是一同前來的。
陸景深看到林若雪,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
林若雪像是看到了救星,委屈地撲過去:景深,她欺負我!她……
傅承宴的目光則落在了那盅佛跳牆上,他走上前,拿起湯匙,舀了一勺湯。
湯入口,他的眼睛瞬間亮了。
清湯佛跳牆……用瑤柱、瘦肉、龍骨吊的頂湯,去油濾渣數十次,纔能有如此清澈的湯色。這湯看似清淡,實則將所有食材的鮮美都完美地融合、昇華了。蘇晚,這是你的獨創
我點了點頭。
陸景深的目光,也從林若雪身上,移到了那盅湯上。
他走過來,也舀了一勺。
當湯汁滑入喉嚨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僵住了。
這味道……
比林若雪做的,不,比他記憶中任何一次吃過的佛跳牆,都要鮮美,都要純粹,都要令人震撼。
這纔是真正的味道。
他終於明白,他迷戀的,從來不是什麼像林若雪的味道。
他迷戀的,是蘇晚的才華,是她賦予食物的靈魂。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悔恨和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愛意。
林若雪的自取其辱,讓她徹底撕下了偽裝,也讓陸景深看清了她淺薄的真麵目。
而我,用一道菜,捍衛了我的專業和尊嚴。
在這場關於廚藝和情感的暗戰中,我贏了。
7.
那碗佛跳牆之後,陸景深像是徹底醒了。
他終於遲鈍地意識到,他愛的人是我,蘇晚,而不是那個需要靠模仿我來博取關注的林若雪。
他開始瘋狂地追求我。
但他追求的方式,依舊是那麼霸道、愚蠢,充滿了金錢的銅臭味。
他送來成車的玫瑰,堆滿了晚來香的門口,被我讓員工當垃圾處理了。
他送來限量版的跑車,鑰匙放在天鵝絨的盒子裡,被我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他想用錢買下晚來香旁邊所有的店鋪,隻為給我擴大經營,被我通過傅承宴的關係直接拒絕了。
他的所有示好,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我一絲一毫的迴應。
他開始變得焦躁,偏執。
碰壁之後,他把主意打到了兒子安安身上。
他以為,血緣是無法割捨的。隻要搞定了兒子,我就遲早會心軟。
週末,他一擲千金,包下了整個昂貴的室內遊樂場,隻為陪安安玩一天。
他親自開車來接安安。
安安躲在我身後,不肯出去。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安安,想去就去,不想去,媽媽就帶你去公園。
安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門口那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父親,最終還是小聲說:媽媽,我想去。
我知道,孩子的心裡,終究是渴望父愛的。
我把他送到陸景深車上,看著他笨拙地給安安繫上安全帶。
那一天,我心神不寧。
傍晚,陸景深把安安送了回來。
安安的小臉上,冇有我預想中的開心,反而帶著一絲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沉重。
晚上,我給安安洗澡的時候,他突然抱住我。
媽媽,我今天不開心。
為什麼呀爸爸不是帶你去遊樂場了嗎
安安把頭埋在我懷裡,悶悶地說:遊樂場裡隻有我一個人,爸爸一直在打電話,他好忙。
他給我買了很多很多玩具,可是我不想玩。
媽媽,安安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卻又帶著一絲委屈,快樂不是用錢買的,是陪我一起做灌湯包。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澀又溫暖。
這是我告訴他的話,他都記在了心裡。
安安頓了頓,用一種非常認真的語氣,對我說:
媽媽,我已經告訴爸爸了。
如果他再欺負你,我就不認他這個爸爸了。
童言無忌,卻是最致命的審判。
陸景深以為用金錢和物質就能彌補一切,就能買回親情。
可安安用最純粹的方式,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也徹底擊碎了他那套引以為傲的價值觀。
那天晚上,陸景深的電話打爆了我的手機。
我一個都冇接。
後來,傅承宴告訴我,陸景深在遊樂場裡,聽完安安的話後,一個人在旋轉木馬前,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他終於明白,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輸得一敗塗地。
8.
晚來香的規模,已經無法滿足日益增長的客流。
我和傅承宴商量後,決定擴大經營,尋找一個新的鋪位。
我們看中了市中心一處有百年曆史的老洋房,位置絕佳,鬨中取靜,非常適合做頂級的私房菜館。
這處房產通過公開拍賣會的形式出售。
陸景深不知從哪裡得到了訊息,也出現在了拍賣會上。
他坐在第一排,勢在必得。
拍賣會開始。
傅承宴代表我方,舉牌出價。
起拍價五千萬。
傅承宴舉牌:五千五百萬。
話音剛落,陸景深毫不猶豫地舉牌:一個億。
全場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個男人身上。
這已經不是一場單純的商業競拍,而是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
傅承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靜,示意我稍安勿躁。
他再次舉牌:一億一千萬。
陸景深連價格都不聽完,直接喊道:兩億。
他用這種近乎瘋狂的方式,展示著他雄厚的財力和不惜一切代價的誠意。
他要用錢,砸出一條通往我心裡的路。
他要讓所有人看到,為了我,他可以一擲千金。
這就是典型的點天燈,用錢燒出一個虛無的未來。
傅承宴冇有再跟價。
拍賣師的木槌落下,老洋房以兩億的天價,被陸景深拍下。
全場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眼神。
陸景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臉上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朝我走來。
他以為我會感動,會震驚,會迴心轉意。
他想把這份天價的禮物送到我麵前,然後看我梨花帶雨地撲進他懷裡。
然而,就在他離我隻有幾步之遙的時候。
我站了起來,從傅承宴手中接過話筒。
我對著全場,也對著他,微笑著開口。
首先,恭喜陸總,以兩億的天價,拍得心儀的房產。
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場。
陸景深的腳步停住了,臉上的笑容僵在嘴角。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
其次,我要宣佈一個好訊息。就在剛纔陸總和拍賣師激烈競價的時候,我和我的合夥人傅承宴先生,已經成功簽約了隔壁那棟位置更好、麵積更大、且同樣具有曆史底蘊的鋪位。
最後,我看向陸景深,眼裡的笑意不帶一絲溫度,我謹代表本區域的全體業主,感謝陸總為抬高本區地價做出的卓越貢獻。
話音落下,全場死寂。
幾秒鐘後,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竊笑聲。
陸景深的臉,瞬間從漲紅變成了慘白。
他像一尊雕塑,僵在原地,成了全場最大的笑話。
他傾儘全力,自導自演了一場霸道總裁為愛一擲千金的戲碼,結果卻發現,女主角早就和彆人,在隔壁的舞台上演對手戲了。
他不僅冇有買回我的好感,反而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錢,給我和傅承宴做了嫁衣。
這是他在物質層麵,最後的、也是最慘烈的一次失敗。
我挽著傅承宴的手臂,在他和全場賓客的注視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拍賣會場。
我們的公開聯手,也正式宣告了,陸景深,徹底出局。
9.
三個月後,我的新餐廳晚宴盛大開業。
晚宴二字,取自我和傅承宴的名字。
餐廳的設計融合了古典與現代,一步一景,雅緻非凡,迅速成為這座城市的美食新地標。
開業典禮上,高朋滿座,觥籌交錯。
我穿著一身量身定製的旗袍,站在傅承宴身邊,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
典禮進行到一半,傅承宴忽然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絲絨盒子。
他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枚設計簡約而璀璨的鑽戒。
晚晚,他仰頭看我,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你願意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和安安一輩子嗎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眸,看著這個在我最狼狽時伸出援手,在我迷茫時指引方向,在我成功時為我喝彩的男人。
我笑著,流下了眼淚。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戒指戴上我無名指的那一刻,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而餐廳外,瓢潑大雨。
陸景深就站在那片雨幕中,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他冇有打傘,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英俊卻憔悴的臉。
他想進來,被保安攔在了門外。
他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固執地、絕望地望著餐廳裡那個屬於我的,光芒萬丈的世界。
有員工過來向我彙報外麵的情況。
傅承宴握住我的手,低聲問:要不要……
我搖了搖頭。
我走進後廚,親手盛了一碗滾燙的菌菇湯。
然後,我從包裡拿出一張支票,在上麵填上了一個巨大的數字。
我把湯和支票交給保安。
把這個交給他。
告訴他,湯,是謝他當年收留。錢,是我付給他的,五年保姆費和廚師服務費。
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保安撐著傘走出去,將東西遞給了陸景深。
我隔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遠遠地看著他。
他接過那碗湯,又看到了那張支票。
他看清了支票上五年保姆費的字樣。
他最信奉的金錢交易,他最喜歡用來衡量一切的工具,此刻,被我原封不動地,以一種充滿了極致諷刺的方式,還給了他。
這是對他過去五年裡,對我所有付出和情感的最終清算。
也是最殘忍的,精神上的徹底切割。
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手中的湯碗和支票,一起掉落在積水中。
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雨地裡,發出了野獸般痛苦的嗚咽。
我收回目光,轉身回到屬於我的那片光明與溫暖中。
傅承宴走過來,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
冷不冷
我靠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不冷。
心裡的那場大雪,終於停了。
10.
幾年後。
我憑藉獨創的融合菜係,拿下了亞洲最佳女主廚的桂冠,成為享譽國際的名廚。
我和傅承宴的感情穩定,我們的事業版圖不斷擴大,旗下的餐飲品牌開遍了全球。
安安也長成了一個陽光開朗的少年,他繼承了我的味覺天賦,也繼承了傅承宴的沉穩,是我們最大的驕傲。
我的新生,與過去再無關聯。
在一次於巴黎舉辦的國際美食節上,我作為主講嘉賓,上台分享我的經曆和烹飪理念。
我穿著簡約的白色套裝,站在聚光燈下,用流利的法語,向台下來自世界各地的同行們,講述著我對食物的理解。
食物,不僅僅是果腹之物,它承載著記憶,傳遞著情感,也定義著我們是誰。
最高的烹飪技巧,不是複製,而是理解與創造。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味道,那纔是你的靈魂所在。
我的演講贏得了滿堂喝彩。
分享會結束,我走下台,準備離場。
在會場最後一排的陰影裡,我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陸景深。
他比幾年前更加清瘦,兩鬢甚至有了一絲白髮,曾經的意氣風發早已蕩然無存。
他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舊西裝,以一個最普通聽眾的身份,安靜地坐在角落裡。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
他看著台上那個自信、從容、閃閃發光的我,那個他曾經不屑一顧,認為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他的眼神裡,再冇有了占有和偏執,隻剩下無儘的悔恨和遙不可及的仰望。
他終於流下了遲來的,懺悔的眼淚。
我隻是朝他那個方向,禮貌性地、疏離地,微微頷首。
然後,我轉過身,走向在台下等我的傅承宴和安安。
傅承宴自然地接過我的手提包,安安則興奮地撲過來抱住我。
媽媽,你剛纔太棒了!
我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一家三口,在眾人的注目中,走出了會場。
我冇有再回頭。
最高的複仇,不是毀滅對方,而是活成他永遠無法企及的、閃耀的模樣。
而我的人生,陽光正好,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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