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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魔骨重生
他是宗門百年不遇的天才,禁慾聖潔,被譽為人間神子。
他誤以為捨身救他、為他擋下魔神詛咒的是小師妹,對她百般縱容。
而對我這個真正的救命恩人,卻因我天生魔骨,對我百般戒備。他親手將我打入鎮魔塔,任我被魔氣侵蝕,日夜嘶嚎。
後來,他無意中聽到小師妹的夢話,才知道她纔是魔神信徒,當年救他是我,被她冒名頂替。
他瘋了般劈開鎮魔塔,看到的卻隻有一堆被啃食殆儘的白骨。
五年後,新任魔尊踏平宗門,點名要他。
決戰時,他才發現魔尊的招式竟是剋製他神功的魔功,而那魔功的起手式,是他當年教我的入門心法。
魔尊摘下猙獰麵具,是我被魔氣重塑的臉:神子,這身魔骨,不是你親手磨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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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神子誤判
我的記憶,始於一片荒蕪的亂葬崗。那裡終日瀰漫著腐朽與絕望的氣息,我是被遺棄在那裡的嬰兒。冇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誰,隻因我天生魔骨,被視為不祥的異類。那塊黑色的骨頭,像是上天烙在我靈魂深處的詛咒,註定了我與世間的格格不入。是師父,天道宗的老宗主,在一次雲遊中,將我從那死寂之地撿了回來。他白鬚飄然,眼神悲憫,輕撫著我的額頭,說了一句我至今銘記的話:眾生平等,魔骨亦可向善。心之所向,便是道途。
他將我帶回了天道宗,一個在世人眼中光風霽月、仙氣繚繞的修仙聖地。在那裡,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雖然那溫暖如同薄霧,一觸即散。宗門裡,冇有人敢直視我的眼睛,他們總是避開我,低聲竊語,眼神裡充滿了恐懼與排斥。隻有師父,他教我識字,教我修習最基礎的吐納心法,他說要我用正道靈氣,慢慢溫養我的魔骨,讓它不再是我的桎梏,而是我的力量。
然而,師父很快就閉關了,將宗門事務交給了他的首徒,顧清絕。
顧清絕,是天道宗百年不遇的天才,也是所有弟子心中的人間神子。他身姿挺拔,白衣勝雪,劍眉星目,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超凡脫俗的聖潔。他修煉天賦驚人,年紀輕輕便已是宗門的中流砥柱。所有人都敬他、愛他,我也一樣。我將他視為我的榜樣,我努力修煉,拚命去追趕他的腳步,渴望能得到他哪怕一絲的認可。我想要證明師父的話是對的,魔骨也可以心向光明,魔骨也可以成為守護正道的利刃。
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總能換來他一絲半點的認可。
可顧清絕看我的眼神,永遠帶著審視與戒備。他會指點其他師兄師姐的劍法,會耐心糾正他們的錯誤,可輪到我時,他隻是站在遠處,冷眼旁觀。偶爾,他也會教我一些基礎心法,但語氣卻清冷疏離,彷彿我身上帶著某種致命的毒素。
臨淵,你根基特殊,此心法可固本培元,壓製邪念,望你好自為之。他將一本泛黃的卷軸遞給我,手指不經意間避開了與我的觸碰。那時的我,卻因為他這句教誨而欣喜若狂。我將那幾句心法奉若圭臬,日夜誦讀,希望能早日壓製住體內那蠢蠢欲動的魔氣。
可他對小師妹蘇晚晴,卻完全是另一個模樣。蘇晚晴天資平平,姿色也隻算中等,但她溫柔可人,楚楚可憐,總是能輕易激起顧清絕的保護欲。顧清絕會耐心地為她講解劍招,會在她受了風寒時,親自去丹房為她煉藥,甚至會在她不小心跌倒時,伸出手將她扶起。那份獨一無二的縱容,是宗門裡所有女弟子都豔羨的風景,也是我午夜夢迴時,最渴望卻又最遙不可及的奢侈。
我曾經偷偷看到蘇晚晴在顧清絕麵前嬌嗔,說自己修煉遇到瓶頸,顧清絕便會放下手中的卷宗,細緻地為她分析講解,甚至親自演示。而我,無數次在修煉中遇到魔氣反噬,疼得冷汗直流,卻隻能獨自一人,咬牙堅持。我不敢去求助顧清絕,我怕他眼神裡的厭惡,我怕他會說我自作自受。
宗門裡的流言,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
看啊,那個魔骨女又在修煉了,小心哪天走火入魔,把我們都給害了。
聽說她就是個不祥之人,師父閉關前還特意囑咐顧師兄要小心她。
這些話,像一把把刀子,刺在我本就脆弱的心上。我越是努力,他們便越是恐懼,越是排斥。我試圖用我的行動去證明,可顧清絕的冷漠,卻像是給這些流言蓋上了章,讓它們變得更加理所當然。
直到那次秘境之行。
3
鎮魔塔劫
那是一個千年纔開啟一次的古老秘境,裡麵藏有無數珍寶和傳承,也伴隨著難以想象的危險。顧清絕帶領我們一隊弟子進入秘境深處,尋找一味稀有的靈藥。然而,在秘境的最深處,我們遭遇了意外。一道被封印的魔神殘影突然現世,它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壓,瞬間讓所有人都動彈不得。那魔神殘影的目標,赫然是顧清絕。一道漆黑的詛咒之光,帶著死亡的氣息,直奔顧清絕的心臟而去。
所有人都被魔神威壓震懾得動彈不得,眼看顧清絕就要被魔神詛咒擊中,魂飛魄散。我的身體卻在那一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瞬間動了起來。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也許是出於本能的想要守護,也許是那塊魔骨在感應到同源氣息時的躁動。我催動了全身的靈力,甚至引動了那塊人人忌憚的魔骨,在千鈞一髮之際,擋在了他的身前。
詛咒入體,那是一種我此生從未感受過的劇痛。它像是無數條毒蛇,瞬間撕裂我的靈魂,啃噬我的血肉,焚燒我的經脈。我疼得眼前發黑,意識模糊,隻覺得自己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淵。身體裡的魔骨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發出痛苦的哀嚎。我最後的意識裡,看到蘇晚晴尖叫著朝我們這邊跑來,她臉上帶著驚恐,卻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狂喜。
等我再次醒來,人已經在宗門的藥廬裡。
劇痛讓我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我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全身經脈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靈力渙散。而我的口中,湧出的卻是一股腥甜的黑色血液。魔神詛咒,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它已經在我體內紮根,與我的魔骨糾纏在一起,不斷侵蝕著我的生機。
然而,更讓我心寒的,是宗門裡傳頌的佳話。
整個天道宗,都在傳頌著蘇晚晴捨身救神子的英勇事蹟。他們說,是蘇晚晴在危急關頭,不顧自身安危,為顧清絕擋下了致命一擊。她隻是受了些輕傷,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地接受著所有人的探望和讚美。
顧清絕守在她的床邊,眼裡的憐惜和後怕幾乎要溢位來。他輕輕握著蘇晚晴的手,聲音帶著顫抖:晚晴,你太傻了,為什麼要為我做這種事
蘇晚晴虛弱地搖搖頭,眼眶泛紅:師兄,晚晴……晚晴隻是不想看到你出事。
那份獨一無二的溫柔,像一把刀子,狠狠紮在我的心頭。我掙紮著想解釋,可我一張嘴,湧出的卻是更多的黑色血塊,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顧清絕來看我時,眉頭緊鎖,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臨淵,你為何會傷得如此重
我看著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想說出真相。蘇晚晴卻先一步開了口,聲音柔弱而無辜:師兄,都怪我……都怪我冇用,冇能完全擋下詛咒,讓一絲餘威波及了臨淵師姐。她三言兩語,便將我的重傷,歸結為她保護不力,而我,成了那個需要被她保護的弱者。
顧清絕的眼神更冷了,他看著我嘴角的黑血,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你體內的魔氣愈發不受控製了。他冇有懷疑蘇晚晴的話,一個字都冇有。他甚至冇有問我一句,那詛咒的餘威,為何會讓我一個金丹期修士傷到如此地步,而她一個築基期的弟子,卻隻是輕傷。他隻是看到了我口中的黑血,便認定了我魔骨發作,是自作自受。
從那天起,顧清絕對蘇晚晴愈發珍視,宗門上下更是將她捧成了英雄。而對我,他的戒備也達到了頂峰。他將我禁足在自己的院落,美其名曰為我療傷,實則是將我囚禁。每日有弟子送來壓製魔氣的丹藥,卻從不踏足半步。他怕我身上的魔氣,會汙染了他這位聖潔的神子。
我的傷勢一日比一日嚴重,魔神詛咒與魔骨融合,不斷侵蝕著我的靈根。我的皮膚上開始浮現出詭異的魔紋,雙眼也時常會變成駭人的赤紅色。我能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正在失控,正道靈氣被一點點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魔氣。我快控製不住了,那種被魔氣撕扯的痛苦,讓我每日每夜都活在煉獄之中。
我的希望,也隨著身體的腐朽而一點點消散。我曾以為,就算顧清絕不愛我,至少也能相信我。可他連一絲懷疑都冇有,便將我徹底拋棄。我開始恨,恨蘇晚晴的虛偽,恨顧清絕的冷漠,更恨自己天生魔骨,被命運如此玩弄。
而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蘇晚晴的嫁禍。
宗門後山封印的一頭上古凶獸,不知被誰放了出來,一夜之間,屠戮了數十名外門弟子。現場,隻留下了一縷精純的魔氣。這縷魔氣,與我體內因為詛咒而無法壓製的魔氣,氣息詭異地相似。所有證據,都指向了我。
我被從院子裡拖出來,像一條死狗一樣,跪在議事大殿中央。
宗門長老們對著我怒目而視,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憤怒,彷彿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頭。我就說,魔頭就是魔頭,怎麼養都養不熟!枉費宗主一片苦心,真是個禍害!弟子們對我指指點點,咒罵聲不絕於耳。
蘇晚晴站在顧清絕身邊,哭得梨花帶雨,聲音顫抖:臨淵師姐,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那些可都是我們的同門啊!他們死得好慘……她說著,還往顧清絕的懷裡縮了縮,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我看著她,笑了,笑得咳出了黑色的血。那血落在地磚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讓周圍的人更加恐懼。
不是我。我死死盯著高座上的顧清絕,一字一句,用儘全身的力氣,顧清絕,你信我嗎我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卻帶著最後的,絕望的希冀。
他看著我,那雙曾讓我沉溺的眼眸裡,冇有一絲溫度,隻有失望和冰冷。他的眼神,像是冬日裡最凜冽的寒風,將我心中最後一絲溫暖也徹底吹散。
臨淵,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他站起身,白衣勝雪,宛如神明宣判,你天生魔骨,本就是原罪。如今墮入魔道,殘害同門,罪無可恕。
他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感情,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擊在我的心上。
我以代宗主之名,判你……他頓了頓,吐出最殘忍的三個字,入鎮魔塔。
鎮魔塔,天道宗最恐怖的刑罰之地。塔內佈滿禁製,魔氣縱橫,有進無出。被關入其中的修士,會被魔氣日夜侵蝕,直至靈力枯竭,血肉腐爛,化為一灘枯骨。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我愣住了,渾身冰冷。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去。他甚至不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不給我一絲證明清白的機會。他親手,將我打入那座人間煉獄。
我的靈力被廢,琵琶骨被穿透,劇痛讓我連站立的力氣都冇有。我像一條死狗一樣,被兩名執法弟子拖向鎮魔塔。路過顧清絕身邊時,我用儘最後的力氣,抬頭看他。他的側臉線條冷硬,眼神看向遠方,冇有絲毫的動搖。他隻是輕輕為蘇晚晴拭去眼角的淚,低聲安慰著她。
顧清絕,你會後悔的。我的聲音嘶啞,卻帶著刻骨的恨意。
他冇有看我,甚至冇有回頭。
那一刻,我徹底明白了。我不過是他眼中一個礙眼的存在,一個必須被清除的汙點。我的死活,我的冤屈,在他心中,都比不上蘇晚晴的一滴眼淚。
鎮魔塔的日子,是無儘的黑暗和嘶嚎。
塔內魔氣濃鬱,如同實質的黑霧,無孔不入地鑽進我的身體。我的血肉在腐爛,又在魔氣的刺激下,詭異地生長。我能感受到體內的魔骨在歡呼,在雀躍,它貪婪地吸收著塔內的魔氣,變得越來越強大。可我的意識,卻在被一點點吞噬。
第一年,我還在期盼。期盼他能發現真相,期盼他能來救我。我會在魔氣侵蝕最痛苦的時候,想起他曾經教我心法的樣子,想起他清冷的背影,想起他偶爾落在蘇晚晴身上的溫柔。然後,我便會發瘋般地大笑,笑自己的癡傻,笑自己的天真。
第二年,我學會了絕望。骨頭被魔氣一寸寸碾碎又重組,我疼得在地上打滾,哭喊,咒罵。我咒罵顧清絕,咒罵蘇晚晴,咒罵這不公的命運。塔底的魔物,是一些被魔氣滋養的低階惡靈,它們貪婪地啃食著我腐爛的血肉,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我無法反抗,隻能任由它們啃食,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吞噬。
第三年,我開始麻木。我不再哭喊,不再咒罵,隻是睜著眼,看著黑暗,任由魔氣將我吞噬。我的身體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模樣,皮膚上佈滿了黑色的鱗片,指甲變得尖利,雙眼時常會泛著血紅色的光芒。我甚至開始享受魔氣帶來的力量,那種毀天滅地的強大,讓我感到一絲奇異的快感。
第四年,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腦海裡隻剩下對顧清絕和蘇晚晴,以及整個天道宗的恨。那恨意,像火焰般灼燒著我的靈魂,讓我不至於徹底迷失在魔氣之中。我開始在黑暗中摸索,利用那幾句入門心法,結合魔骨的特性,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專屬於我的魔功。
第五年,我徹底放棄了抵抗。
我的身體已經徹底被魔氣改造,血肉被塔裡的魔物啃食得乾乾淨淨,連骨頭縫裡的最後一絲神魂都被吸走了。我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意識也變得一片空白。
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
也好。
臨淵,那個渴望光明,渴望被認可的少女,已經死了。她死在了她最敬愛的人親手為她打造的囚籠裡。她的骨頭,被魔物啃食殆儘,她的靈魂,被魔氣徹底吞噬。
我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漂浮在一片虛無的血色空間裡。這裡冇有光明,冇有黑暗,隻有純粹的力量在湧動。一個低沉而古老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帶著無儘的威嚴:吾的子民,你感受到了嗎這純粹的力量。
是魔神。當年那道詛咒,並非單純的攻擊,而是一個印記,一個篩選。它冇有殺死我,反而與我的魔骨融為一體,在我死亡的瞬間,將我的神魂接引到了這裡。
恨嗎魔神問,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恨。我心中的恨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它像洶湧的潮水,幾乎要將我淹冇。
想複仇嗎
想。我想讓他們也嚐嚐,被至親至信之人背叛,被剝皮抽骨的滋味。我想讓他們跪在我腳下,顫抖,哀嚎。
很好。魔神的聲音帶著滿意的笑意,接受吾的饋贈,成為新的魔尊。去吧,去拿回屬於你的一切,去讓那些偽善的光明,在你腳下顫抖。
無窮無儘的魔氣湧入我的神魂,那是一種與鎮魔塔內完全不同的,更加純粹、更加強大的力量。我的身體被重塑,從一堆白骨中重新凝聚。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骼,都充滿了毀天滅地的力量。我的血脈在沸騰,我的靈魂在咆哮。當我再次睜開眼,眼底是幽深的暗紅,那是魔尊的顏色。
我不再是臨淵。
我是,魔尊。
4
真相揭曉
五年,對修仙者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
對天道宗來說,這五年卻過得並不安寧。顧清絕的心中,始終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他時常會做噩夢,夢見鎮魔塔裡那個絕望的身影,夢見臨淵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他越來越頻繁地想起臨淵,想起她倔強的眼神,想起她說你會後悔的。
他開始控製不住地懷疑。蘇晚晴真的有能力擋下魔神詛咒嗎那上古凶獸的封印,憑臨淵當時的修為,真的能解開嗎他派人去調查,卻被蘇晚晴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他開始觀察蘇晚晴,發現她有時會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服用一些黑色的丹藥,並且她的修為,在短短幾年內,突飛猛進。
直到那一天,他處理完宗門事務,深夜路過蘇晚晴的住處。他聽見了她的夢話。
魔神大人……神子的血肉……好香……蘇晚晴的聲音帶著詭異的興奮,讓顧清絕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臨淵那個蠢貨,到死都不知道,是我引動了她的魔骨……是我放出了凶獸……
神子哥哥……等我吸乾你的修為,你就是我獻給魔神大人最好的祭品……哈哈哈……
顧清絕如遭雷擊,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凍結。他猛地一掌劈開房門,看到的,是蘇晚晴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黑氣,那黑氣與魔神殘影的氣息,一模一樣。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插進他的心臟。
救他的是臨淵。
被他縱容了五年的,是魔神信徒。
被他親手打入鎮魔塔的,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他曾經最不屑一顧的魔頭。
不——!
顧清絕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瘋了般衝向後山,不顧長老們的阻攔,用儘畢生修為,一劍又一劍地劈砍著鎮魔塔。那座堅不可摧的塔,在他染血的劍下,轟然倒塌。
塵煙散儘,塔底空空如也。
隻有一堆被啃食得乾乾淨淨的白骨,和半截被血汙浸透的弟子服衣角,那衣角上繡著天道宗的雲紋,正是臨淵當年穿過的。
顧清絕跪倒在地,顫抖著手,撿起那堆白骨,像是要將它們嵌入自己的血肉裡。他發出野獸般的悲鳴,響徹了整個天道宗。
他瘋了。
5
魔尊歸來
我歸來的那天,魔雲遮天蔽日,將整個天道宗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數萬魔兵猶如黑色潮水,將整座山門圍得水泄不通。他們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魔氣沖天而起,壓得天道宗的護山大陣搖搖欲墜,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我端坐於白骨王座之上,那王座由無數森森白骨堆砌而成,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那座曾經熟悉又陌生的山門,眼中冇有一絲波瀾。
傳令下去,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戰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交出顧清絕,否則,踏平天道宗。
我的話音剛落,魔兵們便發出了震天的咆哮,士氣高漲。天道宗的弟子們驚恐萬狀,他們看著搖搖欲墜的護山大陣,看著天空中那道端坐於白骨王座上的身影,眼中充滿了絕望。
很快,山門大開。
顧清絕一步一步走了出來。他不再是那個光風霽月的神子,曾經的白衣染上了灰塵,臉上佈滿了悔恨與疲憊。五年不見,他憔悴了許多,曾經清冷如雪的氣質,如今隻剩下死寂和悔恨。他的雙眼佈滿血絲,眼底是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抬頭看著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痛苦,有不敢置信,還有一絲微弱的,求證的渴望。
臨淵……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絲顫抖,是你嗎
我冇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他身邊,被鐵鏈鎖著一個女人,正是蘇晚晴。她被魔兵粗暴地推了出來,披頭散髮,麵如死灰。她看到我時,瞳孔驟然緊縮,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你的骨頭……
托你的福,我輕笑一聲,聲音冰冷如雪,抬手,一道魔氣便將她憑空攝到我麵前,扼住了她的喉嚨,死過一次,感覺確實不錯。
我看著她在我的掌心掙紮,她的臉因為缺氧而變得青紫,眼中充滿了求饒和絕望。
你不是喜歡當救世主嗎我看向顧清絕,聲音帶著一絲嘲諷,現在,你救一個給我看看
顧清絕握緊了手中的劍,手背青筋暴起。他看著蘇晚晴在我手中掙紮,看著她眼中的絕望,痛苦地閉上眼。
放了她,所有罪孽,我一人承擔。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請求。
你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聲冰冷而刺耳,你承擔得起嗎
我手下用力,蘇晚晴的脖頸發出一聲脆響,徹底冇了聲息。她軟綿綿地倒下,眼神空洞,死不瞑目。
我隨手將她的屍體扔在顧清絕腳下,像扔一件垃圾。她的屍體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停在他的腳邊,那雙空洞的眼睛,似乎還在控訴著什麼。
顧清絕看著蘇晚晴的屍體,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輪到我們了。
我從王座上走下,赤足踩在焦土上,每一步都踏出一道黑色的魔氣漣漪。我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
臨淵,對不起。顧清絕看著我,眼中血絲密佈,聲音裡充滿了悔恨,是我錯了,我瞎了眼,我不配為神子,更不配……求你原諒。
他扔掉了手中的劍,那柄曾經斬妖除魔的仙劍,此刻無力地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他像是放棄了所有抵抗,隻剩下無儘的懺悔。
我願以死謝罪,隻求你……放過天道宗。他跪在地上,向我磕頭,額頭觸及焦土,沾染上灰塵。
以死謝罪我走到他麵前,抬手撫上他的臉頰,冰冷的指尖讓他渾身一顫。我的聲音,像千年寒冰一般,冇有絲毫溫度。
顧清絕,你是不是覺得,死,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我輕撫著他僵硬的臉龐,指尖順著他的輪廓下滑,你把我打入鎮魔塔的時候,可曾想過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我在塔裡日夜嘶嚎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陪著你的小師妹花前月下,享受著所有人的讚美!
我的聲音越來越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進他的心裡,讓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現在一句對不起,一條命,就想了結所有我嗤笑一聲,太便宜了。
我收回手,後退一步,周身魔氣翻湧,將周圍的空氣都染成了暗沉的墨色。
來吧,神子。讓我看看,你這五年,除了悔恨,還長進了多少。我的聲音帶著挑釁,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顧清絕緩緩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知道,今日一戰,避無可避。他重新拾起劍,那柄仙劍在他手中發出嗡鳴,彷彿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憤。他身上爆發出強大的神聖氣息,金色的靈力在他周身環繞,試圖驅散周圍的魔氣。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便率先發起了攻擊。
劍光如虹,帶著淨化一切的力量,朝我席捲而來。他出手便是天道宗最精妙的劍法,每一招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我卻隻是站在原地,不閃不避。直到劍光臨身,我才動了。
我的招式詭異而狠厲,每一招都恰好剋製著他的神功。我的魔氣如影隨形,纏繞著他的劍氣,消磨著他的靈力。他越打越心驚,越打越絕望。因為他發現,我所有魔功的起手式,都脫胎於他當年教我的那套入門心法。那幾句他隨意教給我,用來壓製邪唸的心法,如今卻成了我駕馭魔氣的基石。
他親手種下的因,如今結出了最惡的果。
為什麼……他被我一掌擊退,口吐鮮血,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為什麼會這樣他眼中充滿了痛苦和迷茫,似乎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為什麼我走到他麵前,抬手,緩緩摘下了臉上那副猙獰的惡鬼麵具。
麵具下,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五官的輪廓依稀還是臨淵的模樣,但皮膚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眼角蔓延著妖異的暗紅色魔紋,那雙眼睛,更是深不見底的幽暗,彷彿蘊含著無儘的深淵。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笑容冇有一絲溫度,隻有冰冷的嘲諷。
顧清絕徹底呆住了。
他看著我的臉,像是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又像是看到了失而複得的珍寶。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卻又不敢,手指在空中顫抖。
臨淵……你的臉……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不好看嗎我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冇有溫度的笑容,這可是鎮魔塔裡的魔氣,一刀一刀,親手為我雕刻的。
我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每一個字都像毒蛇吐信,冰冷而致命:神子,這身魔骨,不是你親手磨出來的嗎
他渾身劇震,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他的眼神渙散,身體劇烈顫抖,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三個字,眼淚混著血,從眼角滑落,將他臉上的灰塵沖刷出一道道痕跡。
曾經高高在上的神子,此刻狼狽得像條狗。他跪在地上,身體佝僂,再也冇有了往日的風采。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心中卻冇有一絲快意,隻有一片空洞的荒蕪。那個一心向著光,渴望被他認可的臨淵,早就被他親手殺死了。現在的我,隻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複仇者。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冷冷地看著他,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我要你活著。
顧清絕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我要你修為儘廢,變成一個凡人,永遠留在這座山上,守著這片廢墟,守著蘇晚晴的屍骨,日日夜夜,品嚐我當年所受的萬分之一的痛苦。
我要你,永生永世,活在悔恨裡。
我抬起手,一道純粹的魔氣毫不留情地打入他的丹田。他發出一聲悶哼,全身的靈力如潮水般退去,像是被瞬間抽乾了一般。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皮膚開始變得鬆弛,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臉上也浮現出深刻的皺紋。
神子,隕落了。
他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甚至比普通凡人還要虛弱。
6
神魔殊途
我廢了顧清絕後,並冇有血洗天道宗。
我隻是毀了這座山門,將所有曾經參與過審判我的長老和弟子,都廢去了修為,逐出了宗門。那些曾經對我惡語相向、落井下石的人,如今都成了比顧清絕更不如的凡人,散落在凡塵之中,自生自滅。
然後,我帶著我的魔兵,揚長而去。
殺戮,並不能讓我感到真正的快樂。那種短暫的快感之後,便是無儘的空虛。
我要的,是誅心。
我回到了魔域,坐在高高的魔尊寶座上。下方的魔將們向我俯首稱臣,山呼海嘯。我成了三界之內,無人敢惹的存在。我的名字,讓仙道聞風喪膽,讓魔道頂禮膜拜。
可我時常會在深夜醒來,眼前還是鎮魔塔裡無儘的黑暗,耳邊還是魔物啃食骨頭的聲音。我報了仇,卻並冇有得到解脫。我的心,和臨淵的屍骨一起,永遠地留在了那座塔裡。我的靈魂,被魔氣重塑,卻也永遠失去了曾經的溫度。
偶爾,會有探子回來稟報顧清絕的訊息。
他冇有離開天道宗的廢墟。他真的像我要求的那樣,守在那裡。他為蘇晚晴立了一座碑,上麵冇有刻字,隻是一塊光禿禿的石頭。然後,他又在旁邊,為臨淵立了一座衣冠塚。那衣冠塚用最普通的石頭堆砌而成,冇有碑文,隻有一塊小小的木牌,上麵刻著一個模糊的淵字。
他每天都會去打掃那座衣冠塚,對著墓碑說話,一說就是一整天。他衰老得很快,從一個俊朗的青年,變成了一個佝僂的老人。宗門裡殘存的幾個弟子看不下去,想接他下山奉養,被他拒絕了。他說,這是他的贖罪,他要用餘生,來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錯。
幾十年後,我心血來潮,隱去魔氣,化作一個普通女子的模樣,再次踏上了天道宗的故地。
這裡已經徹底荒蕪,曾經巍峨的山門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曾經仙氣繚繞的宮殿如今被野草覆蓋。一片荒涼,死寂。
我找到了那兩座墳。
蘇晚晴的墓碑已經佈滿青苔,顯然很久冇人打理,幾乎要被野草淹冇。而臨淵的衣冠塚,卻乾淨如新,周圍的雜草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佝僂著背,吃力地擦拭著墓碑。他的手顫抖著,動作緩慢而笨拙。
是顧清絕。
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他老得幾乎脫了相,滿臉皺紋,背脊彎曲。隻有那雙眼睛,還殘留著一絲當年的輪廓,隻是早已失去了光彩,變得渾濁而無神。
他冇有發現我。他一邊擦,一邊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聲音沙啞而蒼老。
阿淵,今天天氣很好,山下的桃花都開了,像你當年最喜歡的那樣。你還記得嗎你偷偷摘了一朵,藏在袖子裡,結果被我發現了,你嚇得臉都白了,嘴裡還塞得鼓鼓囊囊,像隻小鬆鼠。
阿淵,我又記起了一件事。那年下雪,你非要偷偷溜出去堆雪人,結果凍得直打哆嗦,被我發現後,還嘴硬說不冷。我那時……為什麼就不能對你好一點呢我為什麼……就是個瞎子……
他絮絮叨叨,說的都是一些我早已遺忘的,微不足道的往事。那些曾經被我視為奢望的溫柔,如今卻成了他無儘悔恨的源泉。
說著說著,他便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身體顫抖得厲害,彷彿要將自己哭碎了一般。
我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
心中無悲無喜,隻有一片空洞的荒蕪。我以為看到他如此痛苦,我會感到解脫,感到快意。可我冇有。我隻是覺得疲憊,覺得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緩緩回過頭。他渾濁的眼睛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想從我的臉上,找出那個他虧欠了一生的人的影子。
姑娘……他顫巍巍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你是誰
我冇有回答。一陣山風吹過,吹起我的髮梢,也吹散了他眼中的最後一絲希望。
我轉身,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身後,傳來他嘶啞而絕望的呼喊。
阿淵!是你嗎阿淵!你彆走!你看看我!求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被山風吞噬。
我冇有回頭。
顧清絕,你我之間的恩怨,早在你劈開鎮魔塔,看到那堆白骨時,就已經結束了。
你欠臨淵的,用你餘生的悔恨去還吧。
而我,是魔尊。
我的路,在前方,在那無儘的黑暗與王權之中。
從此,神魔殊途,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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