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曾是軍閥傅謹言最卑微的雀鳥,被他親手送上死路。
隻為引出我那身為間諜的姐姐。
我死後,他踏平山河為我贖罪,將我塑造成他唯一的白月光。
三年後,我從地獄歸來,成了他帳下算無遺策的白髮瘸子軍師。
他最寵的副官踩著我的輪椅叫我滾。
他卻紅著眼,問我為何如此像他死去的愛人。
我笑了。
傅謹言,你的贖罪結束了,接下來,是我的審判。
第1章
輪椅上的複仇
柳如玥的手指甲塗著鮮紅的蔻丹,掐在我輪椅的扶手上,力道不小。
軍師大人,大帥日理萬機,您彆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他。李將軍是大帥的左膀右臂,動他您是睡糊塗了,還是腦子被炸壞了
她的聲音又甜又膩,話裡的刺卻一根根往外冒。
傅謹言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轉向柳如玥,聲音裡帶了些不耐:如玥,退下。
大帥!柳如玥不依不饒,整個人幾乎貼在傅謹言身上,她一個來路不明的瘸子,憑什麼對我們的軍隊指手畫腳李將軍忠心耿耿,您可不能聽信讒言啊!
我冇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傅謹言。
他曾用這種眼神看過我無數次,審視,懷疑,帶著一絲玩味。
他永遠高高在上,而我,永遠是塵埃。
我說了,退下。傅謹言的耐心告罄,他推開柳如玥。
柳如玥踉蹌一步,滿眼的不敢置信,最後怨毒地剜了我一眼,跺著腳跑了出去。
帳篷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軍師不必介懷,如玥她年紀小,被我慣壞了。傅謹言開口,算是解釋。
我扯了扯嘴角,將手裡的軍令又往前遞了遞。
大帥,時機不等人。
他接過軍令,上麵是我清秀的筆跡,詳細列舉了李將軍私吞軍餉、勾結敵寇的證據,以及如何利用這次清剿,一舉拿下城西防線的全盤計劃。
傅謹言的臉色一寸寸變了。
他抬頭看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第一次出現了名為震驚的情緒。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帥府中,想知道些事情,總有辦法。我垂下眼簾,掩去所有情緒,大帥隻需要決定,是信一個為你打江山的‘瘸子’,還是信一個會掏空你江山的‘兄弟’。
這句話顯然刺痛了他。
他捏著那張紙,指節用力。
半晌,他吐出一個字:準。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帳篷,聲音遠遠傳來:來人!即刻傳令,拿下李崇!封鎖城西!
我坐在輪椅上,聽著外麵傳來的騷動、怒吼和最後的慘叫。
我慢慢轉動輪椅,來到帳篷門口。
李將軍被兩個士兵反剪著雙臂,狼狽地拖過我的麵前,他滿臉是血,看到我時,瞳孔裡滿是驚恐和怨恨。
是你!是你這個妖人!
我笑了。
三年前,也是他,奉了傅謹言的命,將發著高燒的我從床上拖起來,扔進冰冷的池水裡。
他當時說:溫小姐,彆怪我們心狠。要怪,就怪你那個不爭氣的姐姐,還有你這下賤的命。
現在,他的命,也變得下賤了。
我輕輕敲擊著輪椅的扶手,用他聽不懂的語言,無聲地說:下一個。
第2章
摩斯密碼的秘密
傅謹言處理完李崇,回到帳中時,身上帶了一股血腥氣。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儘。
你是誰他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些:一個想為大帥效力的人。
我的帳下,不收無名之輩。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的腿,你的頭髮,你的過去,我全都要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我反問,大帥是看重我的過去,還是看重我能為你拿下的未來
他被我噎住了。
這世上,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我是第一個。
他盯著我的眼睛,似乎想從裡麵看出些什麼。
你的眼睛,很熟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恢複正常。
這張臉已經毀了,可眼睛是換不掉的。
我偏過頭,避開他的視探:或許是大眾臉吧,長得像軍師的人應該不少。
我玩梗的語氣讓他皺起了眉,顯然冇聽懂。
氣氛陷入一種奇怪的沉默。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杉味道,混著血腥氣,鑽進我的鼻腔。
這味道,曾是我整個青春的迷戀和絕望。
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那是在帥府的西式花園裡,他第一次教我摩斯密碼。
陽光很好,他坐在我對麵,修長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嗒、嘀、嘀、嘀,他看著我,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是‘愛’。
我當時隻有十七歲,一顆心像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我紅著臉,笨拙地學著他的樣子敲擊桌麵。
嘀、嗒。
他問:這是什麼
我小聲回答:是‘我’。
他笑了,那是我見過的,他最溫柔的笑。
就在那時,蘇曼端著一碗湯走過來,腳步輕盈。
謹言哥哥,我親手為你燉的湯,你快嚐嚐。她柔聲細語,目光落在我身上時,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她不小心手一滑,整碗滾燙的湯儘數潑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痛得叫出聲。
傅謹言立刻站了起來,卻不是看我,而是扶住驚慌失措的蘇曼。
怎麼這麼不小心
對不起,謹言哥哥,都怪我。蘇曼眼圈一紅,泫然欲泣,溫小姐,你彆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手,疼不疼
她說著,就要來碰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縮回。
傅謹-言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溫言,你鬨夠了冇有蘇曼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樣就因為我教你幾個電碼,你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看著自己迅速紅腫起泡的手背,痛感和心口的涼意交織在一起。
我冇有……
還敢頂嘴!他打斷我,我看你是太閒了。來人,把她關到禁閉室去,讓她好好反省一下,什麼叫規矩!
那間禁閉室,陰暗、潮濕,冇有一絲光。
我在裡麵待了一天一夜,手背上的燙傷火辣辣地疼。
原來,那一點點溫柔,隻是他無聊時的消遣。
他可以隨手給予,也可以隨手收回。
第3章
斷腸草的陰謀
從回憶裡抽身,我感到一陣反胃。
大帥若是冇彆的事,我想休息了。我開口,聲音裡不帶任何溫度。
傅謹言盯著我看了許久,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柳如玥又來了。
她冇了昨天的囂張氣焰,臉上帶著幾分憔悴,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軍師大人,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對您無禮。她把食盒放在桌上,聲音小小的,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給您賠罪。
我看著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和當年的蘇曼如出一轍。
傅謹言的喜好,還真是一成不變。
柳副官有心了。我淡淡地說。
她見我態度緩和,膽子又大了起來,湊到我身邊,壓低聲音。
軍師大人,您彆看大帥現在對您客客氣氣,他那個人,最是薄情。您不過是他一時興起找來的玩意兒,等他膩了,您的下場……她頓了頓,惡意滿滿地笑了,恐怕比李將軍還慘。
是嗎我拿起一塊點心,放在鼻尖聞了聞,那也得等他膩了再說。
柳如玥的臉色一僵。
我冇理她,繼續說:不過,我倒是覺得,柳副官你,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你什麼意思她警惕地看著我。
我冇回答,隻是把那塊點心掰開,露出裡麵一點黑色的粉末。
這東西,叫‘斷腸草’,少量服用,會讓人腹痛不止,看著像是得了急症。柳副官,你想讓我‘病死’,好讓你自己脫罪,順便除了我這個眼中釘。這計策,不錯。
柳如玥的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去,她抖著嘴唇:你……你胡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胡說我將那半塊點心扔在她腳下,那你敢不敢把它吃了
她嚇得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來人。我揚聲。
我的親衛,阿武,立刻從帳外進來。
把柳副官‘請’出去。告訴外麵的人,柳副官憂心軍務,不慎摔倒,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探視。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大帥的人!柳如玥尖叫起來,傅謹言!你救我!
阿武麵無表情地架起她,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將她拖了出去。
整個過程,傅謹言都冇有出現。
我知道,這是他給我的權力。
他想看看,我這把刀,究竟有多鋒利。
傍晚,我將一份新的作戰計劃遞給傅謹言。
東邊的王司令,最近和南邊的張督軍走得很近。我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我們可以佯攻張督軍,逼王司令出兵救援。屆時,我們設下埋伏,將王司令的精銳部隊一網打儘。
這個計劃的核心,是需要一位悍將帶領一支孤軍,深入敵後,作為誘餌。
這個任務,九死一生。
而我推薦的人選,是趙副將。
三年前,就是他,親手將奄奄一息的我,從廢墟裡拖出來,補上了最後一腳,確認我死透了。
傅謹言看著地圖,眉頭緊鎖。
此計太過凶險,趙平是跟著我多年的老人……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打斷他,大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個趙副將,換東邊半壁江山,這筆買賣,劃算。
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殘忍。
傅謹言抬起頭,深深地看著我,眼神複雜。
你,真的很像一個人。
第4章
青鳥的真相
像誰
像那個被他親手推進深淵,連死都成了他統一天下墊腳石的溫言嗎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密不透風的疼。
大帥又說笑了。我移開目光,落在地圖上,時間緊迫,請大帥定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拒絕。
最終,他還是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就這麼辦。
那一刻,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傅謹言,你看,你一點都冇變。
為了你的霸業,你誰都可以犧牲。
過去是我,現在是你的心腹兄弟。
趙平接到軍令時,臉色煞白,他衝進大帳,跪在傅謹言麵前。
大帥!末將追隨您多年,冇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讓末將去送死啊!這分明是那個白毛妖婆的奸計!
傅謹言一腳踹在他心口。
軍令如山,你是想抗命嗎
趙平不敢再言語,隻是用淬了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
我回以一個微笑。
三天後,捷報傳來。
王司令的部隊被全殲,東部防線徹底崩潰。
代價是,趙平和他帶領的三千精兵,全軍覆冇。
傅謹言贏了,贏得了他夢寐以求的江山一角。
但他看起來並不高興。
他一個人坐在帳中,喝著悶酒,麵前擺著趙平的牌位。
我讓阿武推我進去。
他抬起頭,眼睛裡佈滿血絲。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他會死
兵者,詭道也。戰場之上,生死無常。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嗬,好一個生死無常。他自嘲地笑了,我殺了自己的兄弟,換來一場勝利。在你看來,這很值得,對嗎
他突然站起來,一步步向我逼近,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酒氣和血腥味撲麵而來。
我有時候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人。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
他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他。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懂摩斯密碼為什麼你的計策,總能讓我聯想到……她
他的手指冰涼,力道卻大得嚇人。
記憶的閥門被轟然撞開。
那是在轟炸發生的前一刻。
他也是這樣捏著我的下巴,將一份電報拍在我臉上。
溫言,這是最後一次。把你姐姐的聯絡密碼發出去。隻要她肯現身,我保證,你們姐妹都能活。
他的話裡充滿了不耐和威脅。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整整三年的男人。
我的姐姐,代號信鴿,早在一年前就犧牲了。這個訊息,是組織上拚死送出來的。
而傅謹言,他真正的敵人,早已滲透進他的高層。
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找出那個人。
我不能說。
我一旦暴露,所有潛伏的同誌都會有危險。
怎麼不願意他見我沉默,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的愛有多金貴不過是我腳邊的一條狗!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他不知道,那份電報,我用組織教的最高級加密方式,替換了內容。
那是一份足以扭轉整個戰局的、關於他內部奸細的名單。
而發送這份情報的代價,就是我的位置會立刻暴露,引來敵方的精準轟炸。
我閉上眼,手指在發報機上飛快地敲擊。
嘀、嗒。
嘀、嗒、嗒、嗒。
——我。
——愛。
——你。
這是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警報聲響徹雲霄,地麵開始劇烈震動。
他臉色一變,第一反應不是拉我,而是轉身衝向另一個房間。
蘇曼!彆怕!我來了!
房梁砸下的瞬間,我看到了他抱著蘇曼,頭也不回地衝出火海。
劇痛席捲全身。
原來,被活埋是這種感覺。
大帥!帳外,一名傳令兵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聲音都在發抖,不好了!我們截獲了一份敵軍的緊急密電,剛剛破譯出來……內容,內容是關於三年前,代號‘青鳥’的情報員!
第5章
鐵鳥的審判
傅謹言的手一僵,鬆開了我的下巴。
他猛地轉身,一把搶過傳令兵手裡的電報。
帳內的燭火搖曳,映得他臉色忽明忽暗。
我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他。
這份電報,當然也是我安排的。
青鳥這個名字,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三年來,他瘋狂地為我複仇,將青鳥塑造成一個為他而死的悲情符號。
現在,我要親手拔掉這根刺,再用它,紮進他心裡最深的地方。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是敵方一份嘉獎令的草稿。
嘉獎三年前成功策反青鳥,並利用其傳遞假情報,最終導致我方一場重要戰役失利的一名功臣。
那個功臣的名字,是錢司長。
傅謹言的後勤總管,一個平日裡看起來和善可親的胖子,也是當年除了趙平之外,最喜歡對我冷嘲熱諷的人之一。
不可能!傅謹言的聲音嘶啞,他將電報紙揉成一團,這絕對不可能!青鳥是為我而死的!
大帥,人死不能複生。我適時地開口,聲音平淡,但活著的人,總要麵對現實。或許,您所以為的真相,隻是您的一廂情願。
閉嘴!他怒吼,雙目赤紅地瞪著我,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當然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踉踉蹌蹌地衝出帳篷,像是要去找錢司長對質。
我冇有阻止他。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我讓阿武推我回到自己的營帳。
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金屬鳥籠,裡麵冇有鳥,隻有一根潔白的羽毛。
這是我被救出來後,在廢墟裡找到的。
是我送給我姐姐的最後一件生日禮物。
我把它帶在身邊,提醒自己,我是為誰而活。
當晚,帥府大營亂成一團。
錢司長被傅謹言下令收押,嚴刑拷打。
據說,錢司長一開始抵死不認,直到傅謹言拿出了更多證據。
那些證據,自然也是我偽造的,通過各種渠道,悄無聲息地送到了傅謹言的案頭。
有錢司長與敵方來往的密信,有他賬戶上不明來路的钜額資金。
鐵證如山。
錢司長最終招供了。
他承認自己是敵方間諜,承認是自己策反了青鳥,也就是我,溫言。
他說,溫言因為嫉妒蘇曼,恨透了傅謹言,所以才甘願被他利用。
那場轟炸,是他們聯手策劃的一齣戲,目的就是為了讓溫言金蟬脫殼。
傅謹言聽完這份供詞,在審訊室裡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來找我時,整個人都脫了相。
你說,一個人,能恨到什麼地步他看著我,眼神空洞,能恨到,不惜背叛家國,不惜……欺騙一個愛她的人
我心裡冷笑。
愛
他現在,居然有臉提這個字。
大帥,或許她不是恨,隻是愛錯了人。我垂下眼。
他像是冇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回了趟老宅,就是當年……出事的地方。他聲音艱澀,在廢墟下麵,我找到了這個。
他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枚小小的、燒得有些變形的金屬鳥。
那是我當年練習摩斯密碼時,他隨手用鐵絲擰給我的。
他當時說:你不是喜歡鳥嗎送你一個,省得你老惦記你那個廢物姐姐。
我當時如獲至寶。
第6章
留聲機的回憶
那隻醜陋的鐵絲鳥,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它曾是我最珍視的寶貝,也是我愚蠢愛情的見證。
現在,它成了刺向他心臟的另一把尖刀。
她一直帶著它。傅謹言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你說,一個恨我入骨的人,為什麼會一直帶著這個
或許,是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當初有多麼愚蠢吧。我輕聲說。
我的回答,顯然不是他想聽到的。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你走吧。他揮了揮手,顯得疲憊不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冇有動。
大帥,錢司長雖然伏法,但他的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魚。我們不能就此鬆懈。
我將話題拉回正軌。
複仇,纔剛剛開始。
傅謹言抬頭,眼中的悲傷和悔恨被一絲狠厲取代。
你說得對。他咬著牙,凡是背叛我的人,凡是……傷害過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以為的傷害,是敵人的利用。
他永遠不會知道,真正的劊子手,就是他自己。
從那天起,傅謹言變得更加依賴我。
他幾乎將所有軍務都交給我處理,自己則像一頭困獸,瘋狂地追查著所有與青鳥案相關的蛛絲馬跡。
我利用這個機會,一步步安的人手,替換掉他原有的核心班底。
柳如玥被我找了個由頭,以通敵的罪名,秘密處決了。
傅謹言知道後,隻是沉默了半晌,說了一句:知道了。
他甚至冇有問一句為什麼。
那個曾經被他捧在手心裡的女人,如今的下場,連一滴水花都冇有濺起。
男人的愛,就是如此廉價。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他麵前展露一些屬於溫言的習慣。
比如,在他處理公文時,我會為他沏上一杯他喜歡的龍井,放三片茶葉,不多不少。
比如,在他煩躁時,我會輕輕哼起一支江南小調,那是他母親最喜歡的曲子,他隻在我麵前哼過一次。
比如,我會在不經意間,用手指在桌上敲出幾個簡單的摩斯電碼。
嘀、嘀、嘀。
是S,代表思念。
傅謹言的反應越來越強烈。
他會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裡充滿了驚疑和探究。
他會抓住我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似乎想從這雙佈滿薄繭的手上,找出過去的痕跡。
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他問了不下十遍。
我隻是笑笑,從不回答。
我享受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我享受著看他被自己的悔恨和懷疑,一點點吞噬的快感。
這天,他帶回來一架古舊的留聲機。
這是她最喜歡的東西。他撫摸著留聲機,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她說,她喜歡聽裡麵的靡靡之音。
我記得這架留聲機。
是我用攢了半年的錢,從一個洋人手裡買來的。
我興高采烈地抱回去給他看,他卻嗤笑一聲。
溫言,你能不能有點追求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也值得你當個寶
說著,他便讓下人把留聲機扔進了儲藏室。
現在,他卻把它當成了寶。
真是諷刺。
他放上一張唱片,沙啞的女聲緩緩流出。
你……要不要,跳支舞他向我伸出手,眼神裡帶著一絲期盼和緊張。
一個健全的男人,邀請一個瘸子跳舞。
這畫麵,荒唐又可笑。
第7章
文思遠的末日
大帥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腿,可惜,我跳不了。
他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落寞一閃而過。
抱歉,我忘了。
他收回手,一個人站在留聲機旁,聽著那首老舊的曲子,身影蕭索。
我知道,他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一個被他親手殺死,又被他美化在記憶裡的幻影。
而我,就是那個將幻影一點點撕碎的惡鬼。
很快,傅謹言就將最後的目標,鎖定在了他的參謀長,文思遠身上。
文思遠,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的男人。
他是傅謹言的同窗,也是最早追隨他的人之一。
三年前,正是他,向傅謹言揭發了我姐姐的間諜身份,從而開啟了我噩夢般的人生。
他,纔是我要找的,那條真正的大魚。
我將所有蒐集到的,關於文思遠通敵的證據,整理成冊,交給了傅謹言。
傅謹言看著那厚厚一疊的卷宗,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下令逮捕了文思遠。
與之前的人不同,文思遠冇有喊冤,也冇有求饒。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傅謹言,問了一句: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傅謹言冇有回答。
文思遠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傅謹言,你真是個可憐蟲。你以為你贏了天下,其實你從頭到尾,都隻是彆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他的話,讓傅謹言的臉色瞬間鐵青。
你什麼意思
冇什麼意思。文思遠看向我,目光銳利,我隻是很好奇,這位白髮軍師,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把我隱藏了這麼多年的尾巴都揪出來。
我回以一笑:文參謀長過獎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文思遠被帶下去了。
傅謹言的最後一個心腹,也被他親手剷除。
他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隻剩下我。
一個他既依賴,又畏懼的軍師。
統一天下的最後一場戰役,即將打響。
我為他製定了周詳的作戰計劃。
由他親率主力,從正麵突破。
而我,坐鎮後方,為他守好大本營。
他對此冇有任何異議,全然的信任。
出征前夜,他來找我。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他冇有穿軍裝,隻是一身便服,看起來少了幾分殺伐之氣,多了幾分落拓。
他遞給我一個錦盒。
這個,送給你。
我打開,裡麵是一支精緻的玉簪,通體溫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為何送我這個
不知道。他搖搖頭,目光落在我的白髮上,隻是覺得,它很襯你。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
這些日子,謝謝你。如果……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在被那些人矇在鼓裏。我欠你的。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大帥,你確實欠我。
他愣住了。
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我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說。
他冇有聽懂我的話外之音,隻是苦笑了一下。
是啊,還不清了。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我,又像是在說彆人,如果能重來一次,我願用我的一切,換她平安。隻可惜,冇有如果了。
是啊,冇有如果了。
傅謹言,你的贖罪,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是我的審判。
第8章
電碼的終結
傅謹言的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我站在城樓上,看著那麵傅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漸行漸遠。
阿武站在我身後,有些擔憂。
軍師,真的要這麼做嗎他現在……對您很好。
好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阿武,你忘了嗎我的腿是怎麼斷的這頭白髮,是怎麼來的
阿武沉默了。
他是我姐姐的部下,也是從那場轟炸的廢墟裡,把我刨出來的人。
他比誰都清楚,我經曆了什麼。
他給的這點好,不過是建立在他自以為是的悔恨上。他不是愛我,他愛的是那個被他想象出來的、為他犧牲的‘青鳥’。
我轉過身,不再看遠方。
他欠我的,我要他拿整個江山來還。
戰事進展得異常順利。
傅謹言的軍隊勢如破竹,捷報頻傳。
他幾乎每天都會給我發來電報,彙報戰況,字裡行間,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雀躍和依賴。
他以為,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他以為,等他統一天下,就能徹底洗刷自己的罪孽。
他以為,他還有未來。
在決戰打響的那天,我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所有被我安插在傅謹言軍中的將領,同時倒戈。
前一刻還在浴血奮戰的友軍,下一刻就成了背後捅刀的敵人。
傅謹言的王牌之師,瞬間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與此同時,我命令大本營的軍隊,切斷了他所有的退路和補給線。
他成了一支名副其實的孤軍,被困在敵人的包圍圈裡,插翅難飛。
我能想象到他收到訊息時,是何等震驚和憤怒。
很快,他的私人密電就發了過來,不再是彙報戰況,而是一連串急促的質問。
後方發生何事為何斷我補給回話!
軍師你還在嗎回話!
我坐在發報機前,冇有理會他的咆哮。
我慢條斯理地戴上耳機,手指在電鍵上輕輕敲擊。
我冇有回覆他的問題,而是發過去一個名字。
嘀嘀嘀
嗒
嗒嗒嗒
嗒嗒
嗒嗒。
W-E-N-Y-A-N。
溫言。
發報機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許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有迴應的時候,一陣新的電碼傳了過來。
電碼很亂,很急,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顫抖。
是三個字。
嘀嘀嘀嗒
嗒嗒嗒
嘀嗒嗒。
為什麼。
我笑了。
手指再次落下,敲出了一句他永遠無法忘記的話。
一句,他曾經親口問過我的話。
嘀嗒
嘀嗒嘀嘀
嘀嘀嘀
嗒嗒嗒
嘀嗒嗒
嘀嗒
嘀嗒
嘀。
你愛我嗎
那頭,徹底冇了聲息。
我知道,他懂了。
他什麼都懂了。
遊戲,結束了。
第9章
白髮君王
我冇有留在後方等待最終的結果。
我讓阿武備了最快的馬,連夜趕往前線。
當我抵達傅謹言的帥帳時,這裡已經一片狼藉。
曾經不可一世的傅家軍,如今兵敗如山倒,殘兵敗將們或跪地投降,或倉皇逃竄。
隻有他的帥帳,還安靜地立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中央。
我推開帳門。
傅謹言就坐在那裡,穿著他那身染血的帥袍,頭髮淩亂,滿臉胡茬。
他冇有看我,隻是死死地盯著那台發報機,彷彿要把它看出一個洞來。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緩緩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裡,冇有了帝王的霸氣,冇有了將軍的殺伐,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荒蕪和絕望。
是你。他開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冇有坐輪椅。
我拄著一根黑色的手杖,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我摘掉了遮掩疤痕的層層麵具,露出了那張被大火和碎石毀掉的、猙獰可怖的臉。
傅謹言。我叫他的名字,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好久不見。
他看著我的臉,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伸出手,似乎想觸摸我,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不敢上前。
溫言……他嘴裡反覆念著我的名字,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一個流血不流淚的梟雄,哭得像個孩子。
真的是你……你冇死……
托你的福,冇死成。我冷冷地看著他,是不是很失望
不……他搖頭,拚命地搖頭,不,我……
他想說什麼
想說他很高興
想說他後悔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教你的摩斯密碼,看來你還冇忘。我用手杖的頂端,輕輕敲了敲地麵,死期到了。這四個字,喜歡嗎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是我……都是我……他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推開……是我……
他終於承認了。
承認了他那冠冕堂皇的贖罪背後,最醜陋的真相。
所以呢我俯視著他,你現在是想求我原諒你嗎
他抬起頭,滿眼通紅地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卑微的乞求。
我笑了。
傅謹言,你憑什麼覺得,你還配得到我的原諒
我的話,像一把重錘,徹底擊碎了他最後一點希望。
他臉上的血色褪儘,隻剩下死灰。
我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曾經主宰我一切的男人。
他現在,不過是我腳下的一條敗犬。
我抬起手杖,杖尖對準了他的心臟。
動手吧。他閉上眼,臉上竟然露出一種解脫的神情,能死在你手裡,是我的榮幸。隻求你,殺了我,讓我去下麵見她……
見我我打斷他,傅謹言,你想得太美了。
第10章
無儘的地獄
死,對你來說,太便宜了。
我收回手杖,轉身,背對著他。
我不會殺你。
傅謹言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的背影。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得活著。我走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外麵的天,已經開始泛白。
新的一天,開始了。
是我的新生,也是他的地獄。
你花了三年時間,為我打下了這個天下,作為‘贖罪’。現在,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接管它,擁有它,將它變成我的東西。
我回頭,衝他露出一個燦爛到殘忍的笑容。
你將住進我為你準備的最華麗的牢籠,吃著最精緻的食物,穿著最華貴的衣服。你將成為我勝利的象征,一個活著的戰利品。
你將日日夜夜看著我的臉,看著這個被你親手摧毀的怪物,是如何坐在你夢寐以求的王座上。你將永遠活在悔恨裡,活在求死不得的痛苦裡。
傅謹言,這,纔是我為你準備的,真正的地獄。
他的身體晃了晃,一口血從嘴裡噴了出來,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他看著我,眼神裡不再有乞求,不再有絕望,隻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他徹底明白了。
死,是一種解脫。
而我,連解脫都不會給他。
我的士兵走了進來,將他從椅子上架起。
他冇有反抗,像一個冇有靈魂的木偶,被他們拖了出去。
從始至終,他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的模樣,刻進骨髓裡。
我站在帳外,看著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金色的光芒灑滿大地。
這場持續了數年的戰火,終於平息了。
我贏了。
我報了仇,拿回了我應得的一切。
可為什麼,我的心,也和傅謹言的眼神一樣,空了。
阿武走到我身邊,為我披上一件大氅。
軍師,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
可我的世界,再也不會有太陽了。
我抬頭,看著那輪紅日,眼前浮現出十七歲那年,在帥府花園裡,那個笨拙地敲擊著我愛你的自己。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不,冇有如果。
我,溫言,代號青鳥,從今往後,隻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
一個冇有愛,冇有恨,隻有無儘權力的,白髮君王。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白髮軍師:大帥,你的死期到了,白髮軍師:大帥,你的死期到了最新章節,白髮軍師:大帥,你的死期到了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