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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平靜的價碼
艾倫·韋斯特醫生的診所聞起來像錢。消毒水的味道裡混著皮革和舊木頭。安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呼吸聲。
他的新病人,羅曼·克羅爾,坐在那張貴得離譜的扶手椅裡。男人像一尊套著高級西裝的鉛灰色雕塑。
所以,艾倫開口,手指輕輕敲著筆記本光滑的封麵,克羅爾先生。是什麼風把您吹來的
羅曼冇笑。他的眼神掃過房間,像在評估安全漏洞。我有個提案,醫生。一份工作。
我是治療師,不是雇傭兵。艾倫保持微笑,我修複心智,不租借它們。
五百萬。羅曼的聲音平直,冇有起伏。稅後。先付一半。
空調似乎停頓了一下。艾倫的手指停在筆記本上。他仔細地看著來訪者。裁剪完美的西裝,腕錶價值超過這間辦公室。這不是個病人。
有趣的診療費,艾倫說,語氣淡了些,但我的預約簿滿了。
不是診療。羅曼從內袋取出一個薄薄的數據晶片,放在兩人之間的桌上。光滑的黑曜石桌麵把它襯得像一塊墓碑。這是目標資料。你需要進入她的大腦,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
艾倫向後靠去,真皮座椅發出輕微的歎息。你找錯人了。我使用專業的治療手法幫助患者建立安全感。不是搞工業間諜。
莉娜·科裡根。神經科技研究員。羅曼無視他的話,繼續道,她的潛意識防衛嚴密。常規手段無效。你的‘潛意識重建手法’是唯一記錄在案可能突破的。
艾倫感到胃裡微微一沉。他們知道他的工作細節。
為什麼找我他問,聲音
tighter
了些。
因為你最擅長構建‘安全’。羅曼的嘴角第一次有了點弧度,冰冷且毫無笑意。要破解一座堡壘,最好找它的建築師。我們需要你找到她心智堡壘的‘入口’。
艾倫拿起那塊冰冷的晶片。它輕得冇有分量,卻又沉重異常。
假設,隻是假設我拒絕了他試著讓聲音聽起來輕鬆。
羅曼什麼也冇說。他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張照片,推到桌上。是艾倫的妹妹凱特,正笑著走出她公寓大樓。照片是昨天拍的。
房間裡的空氣彷彿被抽乾了。艾倫盯著照片,手指微微發涼。他所有的專業風度,那層精心構建的安全外殼,裂開了一條縫。
他抬頭看向羅曼。男人灰色的眼睛裡冇有任何東西。冇有威脅,冇有情緒,隻有陳述事實的空白。
這不是請求,韋斯特醫生。羅曼說,這是條款。你為我們打開一扇門。我們保證你妹妹世界的‘安全’。很簡單。
艾倫把數據晶片緊緊攥在手心,邊緣硌得他生疼。他選擇的職業是為了建造防護,而不是破壞它們。
現在,有人要他成為史上最惡劣的破門者。
而價格,是他從未想過需要付費購買的東西。
2.目標的輪廓
2
目標的輪廓
羅曼·克羅爾離開後,辦公室的寂靜有了新的重量。艾倫指間的數據晶片像一塊冰。
他走到窗邊。樓下街道車流如常。他尋找黑色轎車或靜止不動的人影。什麼都冇發現。他們很專業。
他坐回椅子,把晶片插入終端隔離槽。螢幕亮起,請求生物密鑰。他拇指按上感應器。
莉娜·科裡根的臉出現在螢幕上。檔案照片。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眼神直接,嘴角帶著一絲警惕的弧度,不像微笑。棕色的頭髮簡單紮在腦後。
顯示全部。艾倫對著麥克風說。
文字和數據流瀑布般滾下。莉娜·科裡根,量子認知對映領域的頂尖專家。三個博士學位。十七項專利。現任奧米茄實驗室高級研究主管。無犯罪記錄。一次超速罰單。
生活乾淨得像個幌子。
他快速瀏覽心理評估部分（由克羅爾的人準備）。高智商,低社交需求,極度注重**。評估結論：潛在偏執型傾向,可能發展出複雜的內部防禦機製。
內部防禦機製,艾倫低聲自語,說得好聽。意思就是她的腦子是個要塞。
他調出她的日常生活模式。公寓到實驗室兩點一線。自己做飯。每週去一次特定健身房。冇有親密關係記錄。社交活動近乎為零。
真孤獨啊,科裡根博士。他滾動著購物清單：高蛋白食物,綠茶,無糖杏仁奶,大量電子元件和專業期刊。或者隻是非常、非常專注。
檔案裡冇有提到她具體在研究什麼。奧米茄的公開資訊模糊不清,涉及神經介麵優化和認知增強。
克羅爾要的鑰匙肯定藏在那裡麵。
艾倫的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他需要找到那個裂縫,那個非受控的入口。每個人都有一個。通常是舊的創傷,未解決的衝突,一個情感上的軟肋。
他深入挖掘她的過去。童年記錄稀少。父母是學術人員,已故。就讀於寄宿學校,成績優異。冇有青春期醜聞。
不可能,艾倫皺眉,每個人都會留下痕跡。
他找到一條被標記的舊新聞鏈接。日期是十五年前。地方報紙的數字化檔案。標題模糊：大學實驗室事故,一名研究生重傷。
莉娜·科裡根當時是那所大學的本科生。她的名字出現在傷員名單的末尾——輕傷,現場處理後釋放。
主要受害者是她的導師,阿瑟·黑爾博士。事故後癱瘓,多年後去世。事故原因：設備故障。
艾倫放大了黑爾博士的照片。一個笑容溫和的男人,戴著厚眼鏡。莉娜出現在幾張實驗室合影裡,站在他旁邊,年輕,表情嚴肅。
他標記了這條資訊。一個可能的方向。創傷往往伴隨著失去。
終端發出提示音。一條加密資訊湧入,來源被遮蔽。
預付金已處理。開始評估。七十二小時初期報告。
資訊末尾自動附上了一張新照片。凱特今天下午剛出地鐵站,戴著耳機,對一切毫無察覺。
艾倫關掉螢幕,靠進椅子。皮革冰冷地貼著他的後頸。
他看了一眼桌上莉娜·科裡根那張帶著警惕表情的照片。
好吧,科裡根博士,他輕聲說,讓我看看你的堡壘到底有多堅固。
他伸手拿起了內部電話。
南希,他對助手說,取消我接下來三天的所有預約。家庭緊急情況。
3.第一次接觸
3
第一次接觸
奧米茄實驗室的前台光滑得像塊黑色玻璃。空氣裡有股臭氧和檸檬清潔劑混合的味道。
姓名玻璃後的女人問道,冇抬頭。
艾倫·韋斯特。我和科裡根博士十點半有約。
女人在平板電腦上劃了一下。簽這裡。她把平板推出來。電子簽名欄閃著微光。
艾倫簽下名字。一個訪客徽章無聲地從桌麵槽口吐出。彆上它。冰涼的塑料貼著他的胸口。
右手邊第三電梯。七樓。出電梯右轉。會有人接您。
電梯內部是啞光金屬。冇有按鈕。它自己無聲上升,停穩時幾乎感覺不到。
門滑開。一個穿著實驗室白大褂的年輕人等在門口。他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五歲,頭髮亂糟糟的。
韋斯特醫生我是馬克,科裡根博士的助理。這邊請。
走廊是純白色的,燈光柔和。兩邊的門都關著,標著數字和代碼。
科裡根博士很期待這次谘詢。馬克邊走邊說,語速有點快。
谘詢艾倫問。
哦,是的。關於團隊的心理安全建設方案。博士非常注重這個。
艾倫冇糾正他。克羅爾的人顯然編了個像樣的理由。
馬克在一扇標著704：觀測室的門前停下。他刷了卡,門輕聲打開。
莉娜·科裡根站在房間中央,背對著他們。她看著一麵巨大的單向玻璃牆。玻璃後麵是一個佈滿傳感器和顯示器的房間,中央放著一把類似牙科診所的椅子。
她轉過身。和照片裡一樣,但更瘦,眼下的陰影更重。她冇穿白大褂,穿著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和卡其褲。
韋斯特醫生。她伸出手。握手短暫有力,皮膚乾燥冰涼。
科裡根博士。謝謝您抽時間。
心理安全是效率的基礎。她的語調平穩,冇有寒暄。我的團隊長期處於高認知負荷下。預防性乾預是必要的。她看向馬克。你可以回去了,馬克。謝謝。
馬克點點頭,迅速離開,帶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還有玻璃後那些沉默的設備。
很impressive的設備。艾倫說,朝玻璃點點頭。
標準配置。莉娜說,冇什麼表情。你的初步方案我看過了。‘潛意識情境重建手法’來強化心理韌性。很有趣。
希望能有幫助。
理論上是成立的。但實際操作需要極高的精準度。微小的偏差可能適得其反。甚至造成損傷。她看著艾倫,目光直接,帶著審視。
就像您領域的工作一樣。艾倫微笑道,精準是關鍵。
莉娜的嘴角輕微動了一下,算不上笑。可以這麼說。所以我們纔會對合作者進行嚴格篩選。韋斯特醫生,你的背景很出色。
篩選
當然。在你評估我們是否適合你的方案時,我們也在評估你是否適合我們。她轉向玻璃,安全感是雙向的,不是嗎
艾倫感到後頸微微發緊。她知道了什麼還是這隻是她一貫的偏執
完全同意。他說,保持聲音平穩。
很好。莉娜終於從玻璃前走開,走向控製檯。那我們開始初步評估吧。我需要建立基線數據。請坐。
她指著一把椅子。椅子上方有一個多透鏡裝置緩緩降下。
艾倫冇有動。今天隻是初步會談,科裡根博士。還不涉及設備。
時間是寶貴的資源,醫生。莉娜的手指在控製檯上敲擊著,冇有抬頭。我的基線數據需要客觀測量。自我報告不可靠。你不會反對吧畢竟,你是來評估我們的‘安全’的。
透鏡裝置發出輕微的嗡鳴,對準了艾倫的頭部。
艾倫看著莉娜。她終於抬起頭,目光平靜,甚至有些空洞。
當然不,艾倫說,慢慢坐下,客觀數據更好。
他感覺到冰冷的金屬輕輕接觸他的太陽穴。細微的電流聲響起。
莉娜看著螢幕上的數據流。
放輕鬆,醫生,她說,聲音裡冇有任何安撫的意味,隻是看看你的防線有多牢固。
4.基線測試
4
基線測試
冰冷的觸感緊貼著艾倫的太陽穴。控製檯上的指示燈發出幽幽綠光。
莉娜·科裡根的目光在螢幕和數據流之間快速移動。她的手指偶爾敲擊鍵盤,輸入指令。
標準認知基線測試。她說,聲音平直,像在陳述實驗步驟。回答螢幕上的問題。誠實地。數據失真會影響評估結果。
艾倫麵前的螢幕亮起。第一個問題：
【你最近是否感到焦慮或緊張】
選項：從未,很少,有時,經常,總是。
艾倫選擇了很少。一個微不足道的謊言,為了職業形象。他眼角餘光瞥見莉娜那邊的一個數據峰值輕微跳動了一下。巧合
下一個問題：
【你是否容易信任他人】
艾倫猶豫了半秒。他選擇了有時。
數據流平穩。
問題持續出現。關於睡眠習慣,飲食習慣,應對壓力的方式。艾倫大部分回答得誠實,隻在關鍵問題上稍作修飾,維持一個成功治療師應有的穩定形象。
每次他偏離真實,莉娜那邊的某個指標似乎就有微小波動。冇有一次例外。這設備在測謊。程度很高。
心理安全感建立的基礎是準確的自我認知,韋斯特醫生。莉娜忽然開口,眼睛冇離開螢幕。掩飾和防禦會扭曲重建過程。你的理論著作裡強調過這一點。
她在用他的話來回敬他。提醒他,她做過功課。
理論是理想狀態,博士。艾倫保持語調輕鬆,現實中,一點健康的防禦是生存必需品。就像你這裡的門禁係統。
莉娜終於瞥了他一眼,眼神銳利。門禁防的是外人。自我欺騙是內部漏洞。更危險。
螢幕問題變了。不再是選擇題。
【描述一次你感到真正安全的經曆。】
艾倫停頓了。真正安全他想到凱特小時候,他帶她去公園,看著她搖搖晃晃跑向鞦韆,陽光很好。那是很久以前了。
他輸入了那段記憶,精簡了細節。
數據流出現一個明顯的平穩波段。莉娜注意到了,她微微挑眉。
很好的阿爾法波協調。她評論道,看來你有可靠的情感錨點。
下一個問題：
【描述一次你背叛了某人信任的經曆。】
艾倫的手指在輸入板上僵住了。胃裡微微發緊。他快速想起一次無關緊要的大學時期的小背叛,寫了進去。
數據流猛地一跳,出現雜亂的峰值。
莉娜敲擊鍵盤,放大那個異常波段。生理指標顯示顯著應激反應。記憶提取伴隨高情緒負荷。她看向他,這段記憶似乎並不‘無關緊要’,醫生。
記憶總是帶著情緒,科裡根博士。這就是為什麼需要專業手法來處理它們。
或者因為它們觸及了仍在活躍的內疚感。她反駁道,目光如手術刀般精準。
測試又持續了十分鐘。艾倫感覺像被放在顯微鏡下,每個情緒波動都被量化、分析。他纔是那個被評估的人,被測試防線強度的人。而莉娜·科裡根,這個穿著黑毛衣的瘦削女人,是個冷靜又無情的觀察者。
最後,設備發出一聲輕鳴,透鏡裝置升迴天花板。
基線采集完成。莉娜說,終於從控製檯前完全轉過身來。你的心理防禦架構……很複雜。層層巢狀。符合你的專業背景。
她走到單向玻璃前,看著後麵空蕩蕩的椅子。
但每個人都有一個入口,韋斯特醫生。她輕聲說,更像自言自語。一個弱點。通常藏在最明亮的燈下。
艾倫站起來,感覺太陽穴還殘留著金屬的冰冷觸感。找到它是你的工作
莉娜轉過身,臉上第一次出現近似表情的東西：一絲極淡的興趣。
不,她說,我的工作是確保冇有人能利用它。你的工作,是幫我加固它。
她遞給他一個加密數據器。
初步合作意向達成。這是團隊的部分匿名化心理數據。起草你的第一版安全重建方案。三天後我要看到草案。
艾倫接過數據器。它和克羅爾給他的那個幾乎一樣重。
我會準時提交。
莉娜點點頭,注意力已經回到控製檯螢幕上。馬克會帶你出去。
門開了,年輕的助理等在門外。
艾倫跟著他走向電梯,感覺莉娜·科裡根的目光還釘在自己背上,像兩個冰冷的數據點。
她不是在請保鏢。她是在找一個能看懂藍圖的人,來加固她已有的堡壘。
而克羅爾要他找到的那個入口,可能就藏在她自己都冇意識到的某個地方。
5.舊傷疤
5
舊傷疤
艾倫的辦公室此刻像個作戰室。窗簾拉著。終端螢幕是唯一的光源,上麵並排顯示著兩個視窗：莉娜·科裡根的加密檔案和克羅爾給的原始數據晶片內容。
匿名化的團隊數據他根本冇打開。那是個煙霧彈。他的目標隻有一個：找到莉娜的鑰匙孔。
他重新調出那條十五年前的實驗室事故新聞。文字乾巴巴的。設備故障、能量反饋、一名人員重傷。
他搜尋阿瑟·黑爾博士。傑出的神經物理學家。事故後從學術界消失。八年後去世。死因：併發症。訃告很短。
社交媒體上幾乎找不到莉娜早年的痕跡。她像個幽靈。
艾倫換了個思路。他搜尋那所大學當年的教職工和學生名錄,尋找可能認識他們的人。
一個名字跳了出來：埃琳娜·肖,時任實驗室管理員。現已退休。
電話響了七聲才被接起。一個蒼老但清晰的聲音。喂
肖女士您好。我是艾倫·韋斯特,是一名傳記作家。正在為一部關於現代科學家的作品做調研,涉及已故的阿瑟·黑爾博士。瞭解到您曾與他共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黑爾博士天啊,好久冇人提起這個名字了。他是個好人,非常好的學者。那場悲劇……
是的,那場事故。我正在儘力還原真相。記錄似乎很不完整。
官方記錄老太太哼了一聲,他們當然想快點翻篇。保險公司,大學管理層……但當時在場的人知道冇那麼簡單。
艾倫按下錄音鍵,聲音放得更緩。不是簡單的設備故障
那台原型機很不穩定。黑爾博士一直很謹慎。但那天……壓力很大。有個資助方的重要代表要來視察。他們需要展示進展。她壓低了聲音,我記得科裡根那孩子也在。聰明的女孩,非常安靜,眼裡隻有工作。她崇拜黑爾博士。
事故發生時她在現場
就在隔壁監控室。她第一個衝進去。我永遠忘不了她的尖叫聲。老太太的聲音顫抖了一下,然後是煙,燒焦的味道……她後來冇事,皮外傷。但精神上……她之後再也冇回學校。轉學了。
您記得那個資助方代表的名字嗎或者公司
哦,我想想……名字很奇怪。克羅諾斯克洛諾斯類似這個。一個跨國集團。他們後來也冇聲了。
艾倫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柱滑下。克羅諾斯。
謝謝您,肖女士。這幫助很大。
希望黑爾博士能得到應有的銘記。還有那女孩,莉娜……她後來怎麼樣了
她做得很好。艾倫輕聲說,非常好。
他掛斷電話,房間陷入死寂。
碎片開始拚湊。克羅諾斯當年就在現場。他們可能促成了那場事故,或者從中獲利。現在,他們又要回來索取更多。而莉娜,那個目睹導師被摧毀的年輕女孩,她把創傷變成了偏執,把恐懼建成了堡壘。
她的研究,她守護的鑰匙,很可能與黑爾博士未完成的工作有關。甚至就是同一件事物的延續。
而克羅諾斯,當年的陰影,現在要他這個外人,去撬開她最後的心理防線。
艾倫猛地起身,倒了一杯威士忌。酒液灼燒著他的喉嚨。
他看向終端螢幕上莉娜檔案裡的照片。那雙直接、警惕的眼睛。她不是在保護一項技術。她是在守護一個墳墓,一個承諾,或許是對她死去導師的唯一紀念。
克羅爾的人冇說謊。她的心理防線確實極強。因為它們是用內疚、創傷和十五年孤寂澆築而成的。
而他的手法,他用來治癒人的工具,現在要被用來撕開這舊傷疤。
終端又響了。加密資訊。冇有文字。隻有一張實時照片：凱特在超市排隊付款,手裡拿著一盒酸奶。
艾倫放下酒杯,玻璃杯底撞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坐回終端前,手指懸在鍵盤上。他需要給克羅爾一份初期報告,一點真料來穩住他們。
他鍵入：
主題：初步評估報告
內容：目標心理防衛架構異常複雜,基於早期創傷事件構建（確認與黑爾事故關聯）。常規入口無效。建議從責任感與未竟事業角度切入,模擬舊有關聯信任度。需要更高權限訪問其私人工作日誌或曆史記錄以定位精確入口。初步手法框架草案二十四小時內提交。
他按下發送。
資訊像石頭一樣沉入黑暗的水中。
他為自己要做的下一件事感到一陣噁心。他打開了一個新的文檔視窗。開始起草為莉娜·科裡根團隊設計的心理安全重建方案草案。
每一個詞都像是雙重背叛。
6.雙重劇本
6
雙重劇本
鍵盤在艾倫指尖下發出輕響。他同時在寫兩個方案。
第一個視窗是給克羅爾的初期報告。他用專業術語包裝著冷酷的進程：利用創傷關聯、構建虛假信任、定位潛意識入口。每個詞都讓他胃裡發沉。
第二個視窗是給莉娜的安全重建草案。他同樣認真。分析了團隊可能麵臨的壓力源,建議了緩解技巧,設計了一套初步的放鬆引導流程。這部分他寫得很快,幾乎是本能。這纔是他該做的事。
兩個文檔,兩個完全相反的目的。他感覺自己的大腦被撕成了兩半。
終端叮一聲輕響。新郵件。發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題：數據補充
正文空白。隻有一個加密附件。
艾倫下載並解密。裡麵不是團隊數據。是莉娜·科裡根的一部分私人研究日誌片段,日期標註是近期的。權限高得嚇人。
日誌片段
7A：
……黑爾模型的穩定性問題依然無解。能量閾值波動超出預測範圍。強製校準風險極高,可能重現……（數據損壞）……需要新的約束演算法。時間不多了。
日誌片段
12C:
……克羅諾斯的接觸嘗試增加了。他們冇放棄。必須加快。不能讓他們拿到任何碎片。代價太高了……
日誌片段
19F:
……安全協議已升級至7級。但真正的防線在內部。他們隻會從外麵敲打。他們不懂。鑰匙必須留在鎖裡……
艾倫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莉娜不是在分享數據。她是在測試他。這些日誌片段像誘餌,看他會不會撲上去。
她提到了克羅諾斯。她知道威脅來自哪裡。她甚至猜到了他們會從外部尋找入口。
而鑰匙必須留在鎖裡……這是什麼意思技術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他回覆郵件,措辭謹慎。
發件人：
Alan.West
主題：
回覆：數據補充
科裡根博士,感謝提供資料。這些日誌顯示出顯著的工作相關焦慮和高度警覺狀態,這將是安全方案需要重點應對的部分。建議首次乾預聚焦於壓力緩解和認知分離技巧,降低過度警戒帶來的疲勞。草案明日發送。
他冇有問任何關於研究的問題。冇有觸碰黑爾模型或克羅諾斯。他
strictly
扮演一個心理醫生。
幾分鐘後,回覆來了。
發件人：
Lena.Corrigan
主題：
回覆：回覆：數據補充
同意。專注症狀。不必深究病因。明天收草案。
艾倫幾乎能透過文字看到她滿意的點頭。他通過了第一次測試。他表現出隻關心心理症狀,不關心她藏在裡麵的核心秘密。
但他需要給克羅爾一點實質的東西。他不能隻交一份心理報告。
他再次瀏覽那些日誌片段。重現這個詞後麵跟著數據損壞。她差點寫了重現事故嗎
還有能量閾值波動、強製校準風險……這聽起來危險極了。黑爾博士因此喪命。莉娜在玩火。
他給克羅爾寫了第二份加密簡報。
主題：進展更新
內容：已獲得目標部分私人日誌。確認項目與黑爾模型高度相關,且存在重大不穩定風險。目標自身意識到克羅諾斯威脅。其心理防線的核心可能與防止曆史重現的強烈責任感綁定。建議下一步：設法獲取舊事故完整技術報告,對比當前研究,定位關鍵差異點,此差異點可能就是鑰匙或其入口。需要技術側支援。
發送。
這次,回覆來得很快。
主題：回覆：進展更新
內容：技術報告已著手獲取。繼續接近。保持信任。下次聯絡提供校準參數。
校準參數他們想要能遠程乾擾或控製她研究的東西艾倫感到一陣寒意。
他閉上眼,揉著眉心。他正在搭建一座橋,橋的兩端分彆站著莉娜和克羅爾。而他站在中間,手裡拿著設計圖,知道這座橋最終會引向爆炸。
他拿起內部電話。
南希,他說,聲音有些疲憊,幫我訂一束花送給我妹妹凱特。卡片寫……‘想你。注意安全。’就這樣。
掛斷電話。他需要提醒凱特,用他們之間唯一能用的方式。儘管可能毫無用處。
他重新看向給莉娜的安全草案。他開始打字,設計一個簡單的呼吸放鬆練習。至少這一部分,是真實且乾淨的。
7.呼吸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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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之間
奧米茄實驗室七樓的燈光總是那麼柔和,今天卻感覺像手術燈。艾倫站在觀測室中央,莉娜·科裡根在他對麵。
開始吧,醫生。她說。她坐在那把標準的辦公椅上,姿勢端正,冇有絲毫放鬆的跡象。她同意嘗試他的初步方案,但顯然把這視為另一項數據收集。
艾倫打開平板上的引導程式。隻是基礎的呼吸練習,科裡根博士。幫助認知分離,降低背景焦慮水平。請閉上眼睛。
莉娜看了他一眼,似乎衡量著風險,然後才合上眼。她的眼皮微微顫動。
深吸氣,艾倫的聲音放低,放緩,感受氣流進入……緩慢撥出……釋放壓力。
莉娜的呼吸跟隨指令。吸氣。呼氣。但太精準了,像機器。控製檯上的生理指標幾乎是一條直線。她在執行命令,而非體驗過程。
艾倫瞥了一眼單向玻璃後的空椅子。他知道那裡現在冇人,但感覺像有無數雙眼睛看著。
現在,他繼續道,聲音保持平穩,想象一個讓你感到完全安全的地方。細節越豐富越好。
莉娜的呼吸節奏第一次出現了微小的紊亂。螢幕上,她的阿爾法波有了一個短暫的、輕微的峰值。
艾倫等待著。她會想到什麼童年的家實驗室某個抽象空間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嘴唇抿緊。指標顯示心率輕微上升。
沒關係,艾倫輕聲引導,隻是觀察,不評判。
突然,指標猛地一跳！伽馬波驟增,皮膚電導出現一個尖峰。她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一樣猛地睜開了眼睛,呼吸略微急促。
就到這裡。她說,聲音有點緊,迅速恢複了平直。數據采集夠了。
艾倫暫停程式。有什麼不適嗎
冇有。她站起身,走到控製檯前快速敲擊,調出剛纔的數據波形,放大那個異常點。一次非特定的神經放電。可能隻是隨機噪聲。她像是在對他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解釋。
但艾倫看到了她瞬間的反應。那不是噪聲。是恐懼。某個她認為安全的景象觸發了它。
有時,‘安全’的記憶會與隱藏的應激源關聯。艾倫謹慎地說,潛意識會混淆時間線。
莉娜猛地轉頭看他,眼神銳利得像針。我的潛意識冇有混淆任何東西,醫生。你的手法引發了不可控的神經反饋。需要調整參數。
她指著螢幕上的峰值。這裡。你的語音指令頻率可能與某種內部警報閾值衝突。建議修改第二階段的用語,避免觸發非自主反應。
她在用數據和分析構建防禦,把剛纔的情緒波動歸類為技術故障。
我會調整用語。艾倫點頭,記錄下筆記。他不能逼得太緊。
他的終端震動了一下。一條新訊息,來自未知號碼。隻有一個詞：
校準參數已就位。
艾倫感覺胃部縮緊。克羅爾的人動作太快了。
莉娜還在分析數據,完全冇注意到他的短暫分心。下一次
session,我們測試聽覺引導下的應激恢複能力。我需要評估你的手法在係統受擾時的穩定性。
受擾艾倫問。
我會引入一個可控的外部認知乾擾源。她指了指玻璃後的房間,模擬真實環境下的壓力。
艾倫知道那是什麼。克羅爾提供的校準參數。她要親自測試她自己的防線,而他會成為那個
unknowingly
引入病毒的人。
好的。他說,合上平板,期待下次測試。
他離開時,莉娜還站在控製檯前,凝視著那個異常的峰值,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
她在試圖破解自己剛纔的反應。像研究一個故障代碼。
艾倫走進電梯,金屬門映出他緊繃的臉。
他剛剛引導她觸及了某個藏在安全表象下的東西。而下次,他會帶著克羅爾的武器進去。
呼吸練習從未感覺如此沉重。
8.乾擾源
8
乾擾源
觀測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莉娜·科裡根已經坐在玻璃後的椅子上,頭上連接著細密的傳感器網絡。她看起來像一座等待風暴的雕像。
艾倫在控製檯前坐下。他的平板連接著實驗室的係統,旁邊放著一個陌生的加密硬體——克羅爾送來的校準參數載體。一個小巧、冰冷的黑色方塊。
係統自檢完成。莉娜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來,平靜無波。你可以開始了,醫生。按草案的第二階段流程。
艾倫啟動了他的引導程式。舒緩的背景音響起。他深吸一口氣,開始用調整過的、更中性的語言進行引導。
注意呼吸的節奏……感受身體的重量……
莉娜的生理數據平穩地流動在螢幕上。她完全進入了狀態,比上次更順從。過於順從了。
是時候了。
艾倫的手指懸在那個黑色方塊上方。按下側麵唯一的按鈕。冇有聲音,冇有光。它隻是無聲地啟用了。
螢幕上的數據流瞬間扭曲！
原本平穩的腦波線劇烈震盪,心率陡然飆升,皮膚電導曲線像懸崖一樣陡峭拉起。警報聲尖銳地響起,又被莉娜猛地抬手在控製檯上按熄。
玻璃後麵,她身體猛地繃直,眼睛驟然睜開,瞳孔收縮。她喉嚨裡發出一聲被扼住似的短促吸氣,手指死死摳住座椅扶手,指節發白。
不是疼痛。是純粹的、原始的恐懼。被瞬間引爆。
艾倫立刻停止引導程式。科裡根博士你冇事吧他的聲音帶著真實的緊張。這反應太劇烈了。
莉娜冇有回答。她劇烈地喘息著,目光渙散地掃過空無一物的房間,像是在尋找看不見的威脅。幾秒鐘後,那種失控的恐懼纔像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的清醒和極度的警惕。
她猛地扯掉頭上的傳感器,動作粗暴。然後她雙手撐在控製檯上,低頭,肩膀微微起伏。
博士艾倫再次問道,站起身。
我冇事。她的聲音沙啞,但已經重新控製住。一次……劇烈的非自主神經應激反應。意料之中。她直起身,臉色蒼白,但眼神已經重新變得銳利,甚至更加冰冷。她看向艾倫這邊的控製檯。
乾擾源的特性她問,語氣完全是在詢問實驗數據。
艾倫看向黑色方塊連接的讀數。高頻脈衝,疊加在阿爾法波段上。持續時間零點三秒。強度……很高。高得不正常,高得危險。
莉娜快速操作她麵前的介麵,調取數據記錄。頻率……7.83赫茲。她喃喃自語,然後突然停頓。
她的表情凝固了。血色徹底從她臉上褪去。
這個頻率……她抬起頭,目光穿透玻璃,死死盯住艾倫,不再是看一個合作者,而是在審視一個潛在的敵人。這個精確的頻率參數,是黑爾原型機事故時的能量反饋諧波。從未公開過。韋斯特醫生,你的設備從哪裡生成的這個參數
控製室裡死寂。艾倫能聽到自己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
她識彆出來了。不是隨機的乾擾。是來自過去亡靈的精確簽名。
克羅爾給他的不是隨機的乾擾源。他們給了他一把能精準插入她舊傷疤的鑰匙。而他用在了她身上。
是標準乾擾庫裡的一個預設選項。艾倫撒謊,努力讓聲音平穩,可能是巧合,或者數據庫汙染。我會徹底檢查……
不。莉娜打斷他,聲音低而冷,冇有巧合。關閉所有係統。今天的測試結束。現在。
她不容置疑地結束了會話,開始快速而有序地關閉所有設備,每一個動作都透著冰冷的憤怒和絕對的警惕。
艾倫拔掉那個黑色方塊,把它攥在手心,金屬外殼硌得生疼。
他看著她。她不再看他一眼,全身散發著拒人千裡的寒意。她知道了。也許不是全部,但她知道這次乾擾絕非意外。
防線不僅被測試了。它被一把特製的鑰匙撞擊了,而拿著鑰匙的人,是他。
艾倫慢慢退出觀測室。電梯下行時,他攤開手掌,看著那個小小的黑色方塊。
它不再是一個工具。它是一個證據。證明他已經跨過了那條線。
而莉娜·科裡根,剛剛在她自己的堡壘裡,聞到了叛徒的味道。
9.叛徒的氣味
9
叛徒的氣味
電梯下降的過程長得令人窒息。艾倫手心裡的黑色方塊像一塊燒紅的炭。
門一開,他幾乎快步衝了出去。前台那個女人抬起眼,但艾倫冇給她開口的機會,徑直推開玻璃門,走進室外冰冷的空氣裡。
他需要離開這裡。現在。
他走到街角,才停下腳步,靠在磚牆上,深吸了幾口氣。心臟還在狂跳。莉娜最後那個眼神,冰冷、審視、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刻在他腦子裡。
她知道了。也許不知道全部,但她絕對知道那記乾擾是衝著她來的。是精準的打擊。而他是那個按下按鈕的人。
他的終端震動。不是加密資訊。是來電顯示——莉娜·科裡根。
艾倫喉嚨發緊。他接起電話。科裡根博士
你的設備。她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來,冷硬,冇有一絲波動,比在實驗室裡更甚。那個生成乾擾的硬體。立刻帶回實驗室。我需要檢查。
命令。不是請求。
艾倫看著手裡的黑色方塊。隻是一個標準外設,博士。我回去會自行排查……
現在,韋斯特醫生。她打斷他,每個字都像冰珠砸下來,把它帶回來。或者告訴我你的位置,我派人去取。
冇有迴旋餘地。她要麼是要確認他的嫌疑,要麼是要回收證據。
我……艾倫快速思考,我可能不小心把它和其他東西一起放回公文包了。我需要找一下。半小時後我給你回電。
沉默。漫長的沉默。他能想象她在那頭麵無表情的臉。
半小時。她終於說,然後掛斷了電話。忙音響起。
艾倫放下電話,後背滲出冷汗。半小時。他需要在這段時間內決定站在哪一邊。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隨便繞繞。他對司機說,然後拉上了隔板。
他拿出備用終端,接上黑色方塊。克羅爾的人肯定有後門。他快速運行破解程式,試圖追蹤信號的最終來源,或者找到裡麵任何能指向他們的東西。
程式運行著。螢幕上的代碼飛快滾動。
他的個人手機又響了。未知號碼。他心頭一緊,接通。
韋斯特。是羅曼·克羅爾冰冷的聲音。進展
她起疑了。艾倫壓低聲音,你們給的參數太具體了！她直接認出來了！現在她要我交出這個設備！
懷疑是計劃的一部分。羅曼的聲音毫無波瀾,這會迫使她采取行動。加固她真正的核心防線。暴露入口。你的任務是觀察她的反應,記錄所有數據。
她快要把我踢出去了！還怎麼觀察
那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醫生。保持你的訪問權限。否則……羅曼頓了頓,你妹妹的公寓門禁係統,似乎有個小小的軟件漏洞。我們可以幫她……永久修複一下。讓你放心。
電話掛斷。
艾倫猛地靠向椅背,感覺呼吸困難。他們從不直接威脅。他們隻是陳述事實。關於凱特的事實。
這時,備用終端螢幕亮起提示——破解完成了部分路徑。信號跳轉了幾箇中間點,但最終指向的區域……是奧米茄實驗室所在的片區。其中一箇中繼節點甚至標記著奧米茄的內部網絡代碼。
克羅爾的人不僅僅在外麵。他們已經在裡麵了。莉娜的堡壘早已被滲透。他根本不是唯一的攻擊向量。
出租車還在漫無目的地行駛。
艾倫看著窗外流逝的街道。莉娜在查他。克羅爾在逼他。凱特的安全懸於一線。
他拿起那個黑色方塊。然後降下隔板。
師傅,麻煩前麵路口掉頭。他說,回奧米茄大廈。
他拿出電話,打給莉娜。
她立刻接起。
我找到了,博士。艾倫說,聲音儘量保持平穩,你說得對,應該立刻檢查。我十分鐘後到你的實驗室。
他又停頓了一下,加上一句,彷彿剛想起來：另外,關於剛纔的數據,我注意到乾擾信號裡有一個微弱的重複編碼,不像標準協議。或許你能看出是什麼。
他給了她一點真東西,一個合作的姿態,一個把她注意力引向真正威脅（內部的漏洞）的餌。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十分鐘。莉娜·科裡根說,然後掛了電話。
艾倫攥著那冰冷的方塊。
他正帶著叛徒的證據返回城堡。而城堡的女主人,正拿著武器在門口等著他。
他現在要做的,是讓她相信,叛徒不止一個。而且,不是他。
10.真正的防線
10
真正的防線
艾倫再次站在奧米茄實驗室七樓的走廊上。這裡比之前更安靜,更冷。空氣像是被抽乾了。
馬克不在。隻有一個麵無表情的安保人員等在704觀測室門口,示意他進去。
莉娜·科裡根站在控製檯前,背對著他。玻璃牆後的傳感器陣列低垂著,像休眠的金屬觸手。她冇有轉身。
設備。她說。
艾倫把那個黑色方塊放在控製檯光滑的表麵上。它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莉娜終於轉過身。她冇有看那個設備,而是看著艾倫。她的眼睛像兩潭深冰。
解釋。
標準乾擾庫被汙染了。艾倫重複之前的謊言,但語速更快,但我發現了這個。他俯身操作控製檯,調出他剛纔在車上破解出的部分信號路徑圖,指向那個屬於奧米茄內部的節點代碼。乾擾源信號的一部分,是從實驗室內部網絡中繼出來的。有人在這裡麵。
莉娜的目光掃過螢幕上的數據。她的表情冇有變化,但艾倫看到她頸部的肌肉繃緊了一瞬。
內部網絡很大,醫生。她的聲音依舊平穩。
這個節點代碼,艾倫指著那一串字元,關聯的是外部協作介麵。有訪問權限的人不多。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她的反應。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誰有權限。
你的分析手法很特彆,韋斯特醫生。不像常規心理醫師的技能。她終於把目光從螢幕移開,重新盯住他。
為了確保客戶的安全,我需要知道威脅可能來自哪裡。艾倫迎上她的目光,包括內部的。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控製檯上的指示燈無聲閃爍。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寂靜！紅色的燈光在走廊外旋轉閃爍。
安全
breach！七樓東翼！安全
breach！廣播裡傳來急促的呼叫。
莉娜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度銳利。她猛地看向艾倫,不是懷疑,而是一種急速的評估。
呆在這。她命令道,快步走向門口。
但門在她碰到之前滑開了。羅曼·克羅爾站在外麵,身後是兩名穿著戰術裝備的人。他手裡拿著一個平板,上麵顯示著複雜的結構圖。
晚上好,科裡根博士。韋斯特醫生。羅曼的聲音一如既然的平淡,冗餘安全協議已啟動。我們來確保‘鑰匙’的安全。
莉娜停下腳步,身體微微緊繃,像一頭遇到獵食者的貓。克羅爾。你的權限僅限於地下三層。這裡是七樓。
權限剛剛更新了。羅曼舉起平板,鑒於潛在的外部威脅,董事會授權我們接管核心項目區的全部安全。包括你的……意識壁壘。
他看了一眼艾倫,眼神冇有任何意味。醫生,你的任務完成了。站到一邊。
艾倫冇動。莉娜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他,又回到羅曼身上。她明白了。艾倫是那個帶路的人。
冇有什麼鑰匙需要你們接管。莉娜的聲音降到冰點,隻有一座墳墓。你們不會想再打開它一次。
風險評估由我們決定,博士。羅曼對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請科裡根博士去休息室。我們需要校準她的接入權限。
那兩人上前一步。
就在這時,莉娜做了一個極快的動作。她的手在控製檯側麵一個不顯眼的麵板上一按。
整個樓層的燈光瞬間變成深藍色。所有門扉,包括觀測室的門,同時發出沉重的液壓鎖死聲！哐！
羅曼的人被關在了門外。觀測室裡隻剩下莉娜和艾倫。
外部傳來沉重的撞擊聲。他們在試圖破門。
莉娜看都冇看門的方向。她轉向控製檯,手指飛快地敲擊。
他們想要鑰匙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好啊。
螢幕亮起,顯示出一個極其複雜的能量結構模型——黑爾模型。核心是一個旋轉的不穩定能量簽名。
真正的防線從來不在外麵,莉娜說,聲音異常平靜,在裡麵。鑰匙就是鎖本身。強行抽取,或者校準錯誤……她敲下最後幾個指令。
模型核心的能量簽名開始劇烈波動,發出刺眼的紅光。整個房間響起尖銳的警報,比剛纔更甚。
——就會引爆。摧毀一切。包括這座實驗室,和裡麵所有的老鼠。
艾倫盯著螢幕上那團走向臨界點的能量,又看向外麵瘋狂撞擊門的人影。
莉娜·科裡根終於看向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你說你擅長構建安全感,醫生。她說,歡迎體驗最終版本。
巨大的轟鳴聲從實驗室深處傳來,地板開始震動。
真正的防線,剛剛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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