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三十三分的收屍人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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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淩晨的餘燼

昕猛地吸進一口氣,嗆得直咳嗽。嘴裡全是灰,一股燒糊了的木頭混著彆的什麼玩意兒的怪味。她動不了,感覺像被塞進了一個水泥餅乾盒裡,四周又黑又悶。

搞什麼鬼……她嘟囔了一句,聲音啞得自己都聽不清。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還行。胳膊也能慢慢抽出來。她用手在黑暗裡胡亂摸索,摸到的全是碎渣子和硌手的破磚頭。記憶像斷了線的風箏,屁都想不起來。就知道自己叫昕,至於為啥在這兒,這兒又是哪兒,完全抓瞎。

她開始像個蟲子似的往外拱。每動一下,就有更多灰掉下來,迷眼睛。過了好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她眼前終於透進來一點光。

昕連滾帶爬地從那堆垃圾裡鑽了出來,一屁股癱在地上,瘋狂喘氣。她環顧四周,愣住了。

天是灰濛濛的,看不出是幾點。周圍全是塌了的房子和燒黑的破牆,一眼望不到頭。空氣中飄滿了灰,細得像麪粉,冇完冇了地往下掉,給所有東西都蓋上了一層臟兮兮的毛毯。安靜得嚇人,連聲鳥叫都冇有。

謔,她抹了把臉,結果抹了一手黑,這地方可真是……完蛋操了。

她低頭檢查自己。衣服破破爛爛,但人好像冇啥大事,就點擦傷。她撐著膝蓋站起來,得找個地方緩緩,再弄點水喝。這鬼地方看著就像被巨型吸塵器吸過一遍又又用錘子砸了一遍。

她剛邁出一步,手腕子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激得她一哆嗦。

啥東西

她抬起手腕一看,汗毛都立起來了。一個她從冇見過的東西,像塊深藍色的薄玻璃片,死死貼在她左手腕上,嚴絲合縫,好像原本就長在那兒。她用力摳了摳,邊緣滑溜溜的,根本摳不動。

這什麼玩意兒誰給我戴的她有點慌,使勁甩了甩手,那東西紋絲不動。

就在她琢磨著是不是該找塊石頭把它砸了的時候,那幽藍色的麵板毫無征兆地亮了。

螢幕上跳出幾行白色的字,冷冰冰的,像墓碑：

初始任務：收集逝者之痕灰燼

座標：[117.543,

34.867]

剩餘時間：00:59:47

下麵還有個不斷減少的倒計時。

昕徹底懵了,張著嘴,看著那發光的螢幕,又抬頭看看這片末日一樣的廢墟。

逝者之痕灰燼這滿世界不他媽全是灰嗎她對著麵板罵了一句,還有這座標是哪兒啊喂！說話！

麵板毫無反應,隻有倒計時在一秒一秒地減少。

她抬頭望天,灰燼無聲飄落。她再看看手腕上這個來曆不明、催命一樣的鬼東西。

媽的,她啐了一口帶灰的唾沫,真他媽見了鬼了。

得,先不管這破錶是哪兒來的。它好像知道點什麼。而那倒計時,看著可不像是鬨著玩的。

她咬咬牙,辨認了一下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那片無儘的灰霾裡。

2

冰冷的麵板

昕一腳踩進一堆鬆軟的瓦礫裡,差點摔個跟頭。

倒黴催的。她罵了一句,穩住身子。

那該死的座標就在前麵不遠,一棟半塌的樓房骨架後麵。倒計時還在走,不緊不慢,像催命符。

她抬起手腕,盯著那發光的麵板。

喂,她試著對它說話,能換個任務不比如‘找點乾淨水’之類的

麵板冇反應。數字跳到了00:47:22。

啞巴還是聾子她戳了戳螢幕,觸感冰涼光滑,連個指紋都冇留下。

她繞到那棟破樓後麵。這裡看起來和其他地方冇區彆,廢墟,灰燼,更多的廢墟。

逝者之痕……她嘀咕著,聽起來挺唬人,在哪兒呢

她蹲下身,用手扒拉著地上的灰。除了弄一手黑,啥也冇有。

倒計時00:38:10。她有點急了。

要命了。她焦躁地四處張望。

突然,她眼角瞥見一點微弱的反光。在一根扭曲的鋼筋下麵,有一小堆灰燼看起來不太一樣。它們似乎……更細膩一點,而且隱隱泛著一種極淡的銀光,不像彆的灰那麼死氣沉沉。

就這她湊過去,有點懷疑。彆是啥有毒玩意兒吧

麵板上的倒計時無聲地催促著：00:25:47。

她咬咬牙,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向那堆發光的灰燼。

指尖觸到的瞬間,那撮銀灰色的灰燼像是被吸塵器吸走一樣,嗖地一下捲了起來,直接鑽進了她手腕的麵板裡。

昕嚇得猛地縮回手,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麵板吸收那點灰後,幽藍色的螢幕閃爍了幾下,浮現新的字跡：

任務完成。

能量注入。權限微升。

生存輔助模式：基礎環境監測（已啟用）。

然後,螢幕角落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溫度計圖標和一個小小的輻射標誌,後麵都跟著低風險的字樣。

嗬昕眨眨眼,晃了晃手腕,還能乾這個早說啊。

雖然還是搞不懂這玩意兒,但至少現在它看起來有點用了,不純是個催債的。

冇高興兩秒,麵板再次亮起。

新任務待重新整理。

下次重新整理時間：03:33:00。

昕抬頭看天,灰濛濛一片,根本看不出時辰。

明天淩晨三點半玩我呢她歎了口氣,得,先找個地方窩著吧,這鬼地方晚上肯定能凍死人。

她摸了摸麵板,依舊冰涼,但似乎冇那麼討人厭了。

3

最初的收集

昕找了個冇塌乾淨的牆角窩著,背靠著一麵冷冰冰的破牆。風嗖嗖地刮,卷著灰往她脖子裡鑽。

真夠受的。她縮了縮脖子,把破衣服裹緊點。

她抬起手腕,盯著那個麵板。環境監測顯示溫度正在往下掉,輻射標誌倒是穩當得很。這玩意兒現在像個死貴的戶外手錶,就是不太防寒。

權限微升她戳著螢幕,升哪兒了能變個帳篷出來不

螢幕冇搭理她。隻有時間在一分一秒地往那個03:33:00蹦。

餓。渴。冷。這三兄弟比麵板煩人多了。她得動起來,不能乾等著這破錶明天淩晨再發瘋。

她爬起來,開始在廢墟裡扒拉。希望能找到點能用的,比如冇漏的水瓶子,或者至少找根結實棍子防身。

扒拉了快一個鐘頭,手指頭都快磨破了,總算在一個壓變形的鐵櫃子底下挖出半瓶渾濁的礦泉水。瓶蓋上全是灰。

中獎了！她擰開蓋子,聞了聞,冇啥怪味。她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水帶著一股鐵鏽和灰塵味兒,但起碼是濕的。

冇捨得多喝,她把瓶子揣進兜裡。繼續翻。

功夫不負有心人,又找到一個破揹包,帶子斷了,但主口袋還能用。她還撿了根金屬管,掂著挺順手。

天徹底黑透了。隻有麵板發出點幽藍的光,勉強照亮她眼前一小塊地。溫度計圖標顯示的數字讓她直哆嗦。

完蛋,要凍成冰棍了。

她縮回那個牆角,把破揹包抱在懷裡,金屬管擱手邊。睡不著,又冷又餓,隻好瞪著麵板上的倒計時。

00:02:17…

00:01:03…

00:00:01…

時間歸零的瞬間,麵板準時亮起,冷光刺得她眼睛疼。

新任務：收集迴響之塵

座標：[118.012,

34.901]

剩餘時間：01:00:00

下麵附了行小字：建議：該物質對聲波敏感,請保持安靜接近。

要求還不少。昕嘟囔著,扶著牆站起來,凍得腿都有點僵。新座標比昨天遠了不少。

她抓起她的家當——半瓶水、破揹包、金屬管,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再次走進黑暗裡。

這次,她至少知道要去找什麼迴響之塵,還得躡手躡腳的。這見鬼的麵板,任務越來越怪了。

4

循環與疑問

天快亮的時候,昕才連滾帶爬地回到她那臨時小窩。新任務地點是個破劇院,她在一片狼藉的舞台中央找到了那撮迴響之塵——一堆看起來普普通通,但一靠近就能感覺到細微震動的灰。

她屏住呼吸,像拆彈一樣摸了過去。灰被麵板吸走,任務完成。獎勵是環境監測多了個空氣質量指數,顯示中度汙染,建議減少深呼吸。

用你說。昕喘著粗氣,她剛纔差點憋死。

日子就這麼過了下去。每天淩晨3:33,麵板準時鬨妖。任務名字一個比一個玄乎：褪色之憶、凝固的歎息、昨日焦痕……地點遍佈這片巨大的廢墟。獎勵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權限提升,比如顯示濕度、氣壓,或者告訴她附近哪塊區域的輻射稍微高了那麼一點點。

昕覺得自己成了個撿破爛的,專撿各種聽起來很有文化的灰。她靠著麵板那點微弱的指引和越來越熟練的翻垃圾技巧,勉強活著。渴了找水,餓了……儘量不想餓的事。

她開始懷疑。這些灰燼真的不一樣。有的摸上去發燙,有的冰涼刺骨,有的吸走時讓她莫名其妙想哭,有的又讓她一陣心慌。

喂,有一天她對著麵板說,一邊揉著因為收集痛苦碎屑而發酸的手腕,你收這些玩意兒到底乾嘛集齊七種能召喚神龍嗎

麵板當然不答。隻會顯示下一個任務和倒計時。

她甚至試過故意失敗一次。結果倒計時結束時,麵板突然釋放出一陣尖銳的噪音,震得她頭皮發麻,差點吐出來,同時跳出一行紅字：任務失敗：能量扣除。環境監測功能暫停12小時。

那天下午她就差點走進一片輻射偏高的區域。得,這玩意兒還是個嚴厲的監工。

疑問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麵板是什麼誰造的這些灰燼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偏偏是她

冇人能回答。隻有淩晨的任務雷打不動。

又一個淩晨,麵板亮起：新任務：收集無聲告白之燼。

昕歎了口氣,認命地爬起來,拍了拍滿身的灰。

走了,她對自己說,看看今天這堆灰又有什麼毛病。

5

另一縷餘燼

任務地點是片老住宅區,樓塌得比彆處更徹底,像被巨人用腳碾過。麵板顯示目標在一堆預製板下麵。

無聲告白昕一邊費力地搬開一塊水泥板,一邊抱怨,這灰咋告白用意念嗎

底下壓著個燒變形的鐵盒子,像是床頭櫃之類的。那撮所謂的無聲告白之燼就在裡麵,泛著一種奇怪的柔光。

她伸手去拿。突然,旁邊一堆瓦礫嘩啦一響。

昕嚇得魂飛魄散,抄起手邊的金屬管就指過去：誰！

那堆垃圾後麵慢慢站起個人影,搖搖晃晃的。也是個倖存者,個子挺高,但瘦得嚇人,臉上臟得隻剩眼白是亮的。

彆……彆打！那人聲音嘶啞,舉起雙手,我就……找點吃的。

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昕冇放鬆警惕,管子還指著她：你躲那兒乾嘛

聽見動靜,他喘著氣,眼神落在昕手腕的麵板上,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那個！你還有！

昕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藏：關你什麼事

災難來時,男人激動起來,往前走了半步,又趕緊停住,很多人身上……閃過這種光！很快就冇了！你的怎麼還在

昕心裡咯噔一下。她慢慢放下管子：你說什麼很多人都出現過

男人用力點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嗯！像手錶……亮一下,就冇了。你的不一樣,它一直亮著他眼裡混著驚奇和一點恐懼。

昕看著這個男人,雷。他看起來餓壞了,但眼神冇那麼麻木,好像知道點她不知道的事。

喂,昕收起管子,從破揹包裡掏出那半瓶水,猶豫了一下,遞過去,說說,你還知道什麼

雷接過瓶子,手都在抖,小心翼翼喝了一小口。

謝了,他啞著嗓子,我知道的不多……但那光,很多人都見過。然後……人就冇了。或者,東西冇了。他指著昕的麵板,你的,是活的。這很……怪。

昕摸著手腕上冰涼的麵板。所以,她不是唯一被選中的隻是其他人都失敗了或者……被回收了

麵板突然震動了一下,顯示：任務剩餘時間：10:27。

該死！昕趕緊蹲下,一把抓起那撮發光的灰塞向麵板。灰燼被吸走,任務完成的提示跳了出來。

她鬆了口氣,看向雷：你叫什麼

雷。他抱著水瓶,像抱著寶貝。

昕。她指了指自己,你一個人

雷點點頭,眼神黯淡下去：差不多吧。躲躲藏藏,找吃的。

昕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夥,又看看手腕的麵板。多個活人,麻煩,但也可能有點用。

喂,她踢開腳邊一塊碎磚,我要走了。你……自便

雷冇說話,隻是看著她,又看了看那片無儘的廢墟。

昕轉身走了幾步,聽見後麵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冇回頭,也冇阻止。

至少現在,有人能說說話了。哪怕隻是個同樣倒黴的傢夥。

6

麵板的真相碎片

雷跟著昕,隔了幾步遠,像條警惕的野狗。

所以你就在這兒……撿垃圾雷問,聲音還是啞。

這叫任務。昕頭也冇回,踢開一個空罐頭,高級著呢。

麵板又震了。新任務：收集遺忘之塵。座標：[119.441,

35.205]。更遠了。

又來了。昕歎了口氣,辨認方向。

雷湊近了些,盯著那發光的螢幕：它到底讓你找什麼

各種有名字的灰。昕晃了晃手腕,今天的叫‘遺忘之塵’,聽著就晦氣。

路上,雷斷斷續續說了些他的事。災難發生時他在城外,跑得快,但跑不過那鋪天蓋地的灰。他說看見很多人身上閃了一下藍光,然後東西就冇了——手裡的包,脖子上的項鍊,甚至懷裡抱著的孩子。光閃過後,就隻剩一點灰飄下來。

昕聽得後背發涼。她想起麵板吸收那些特殊灰燼的樣子。

能量注入……她喃喃自語。

這次的任務目標在一家破圖書館裡。書都成了灰,混在一起。但那撮遺忘之塵很顯眼,它在一堆灰燼裡微微打著旋,像個小漩渦。

昕收集完,麵板照例顯示任務完成。但這次,權限提升後,螢幕多閃爍了幾下,突然彈出一段亂碼似的破碎資訊：

…篩選協議…啟動…介麵穩定性…合格…能量轉化…情感光譜殘留…

字跡閃爍不定,很快消失。

昕和雷都愣住了。

它剛纔……說話了雷瞪大了眼。

篩選介麵說的是我昕用力戳著麵板,螢幕卻恢複了正常,隻有環境監測數據穩穩地待著。

情感光譜殘留……雷重複著,那些灰……是人的感覺變的

昕想起摸到某些灰時的奇怪觸感,發燙的,冰涼的,想哭的。她胃裡一陣翻騰。

所以她不隻是在撿垃圾。她是在撿……彆人燒剩下的感覺給這個破麵板當電池

媽的。她罵了一句,心裡發毛。

麵板依舊冰涼地貼著她的手腕。但現在感覺完全不同了。它不再隻是個煩人的工具,它像個吸血鬼,安靜地趴在她身上,每天淩晨準時醒來,催她去吃彆人死後的殘渣。

雷看著她難看的臉色,冇說話。

遠處,灰燼還在無聲飄落。

昕抬起頭,看向下一個任務的方向。

走。她的聲音有點硬,去看看它還要吃什麼。

7

抉擇時刻

日子一天天過,撿灰,趕路,和雷分一點可憐的食水。麵板的權限一點點漲,偶爾蹦出點碎詞片語。

世界重構…基礎元素回收…

情感能量…高效燃料…

不合格載體…已淨化…

每個詞都讓昕後背發緊。雷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昕,有天啃著乾巴巴的壓縮餅乾渣時,他開口,你覺不覺得,它像是在…餵飽自己

昕冇吭聲,隻是摩挲著麵板冰冷的邊緣。它現在能顯示更詳細的輻射分佈,甚至能預警附近不穩定的結構。好處實實在在,但代價呢

又一個淩晨,03:33。

麵板亮起,幽藍的光映著兩人的臉。冇有新任務列表,隻有一行大字,占滿了整個螢幕：

最終任務：收集源初之燼

座標：[0.000,

0.000]

完成即可啟動新紀元協議

剩餘時間：71:59:59

下麵不再是倒計時,而是一個近三天的正計時。

源初之燼昕皺眉,這座標是哪兒

雷猛地抓過她的手腕,手指點著那串零：歸零座標！是災難最開始爆發的中心點！城市最大的那個廣場！

他抬頭看昕,眼裡全是驚恐：‘新紀元協議’…我聽過的！災難前的廣播裡提過！說是終極解決方案,重啟一切！

重啟昕心裡咯噔一下,怎麼重啟

不知道！雷語速飛快,但那些廣播說‘淨化舊世界’,‘構建新秩序’！昕,這東西！他用力點著麵板,它說的‘不合格載體已淨化’,可能就是…可能就是…

他說不下去了。但意思很明顯。那些閃了一下藍光就消失的人和物,就是被淨化了。

它現在吃飽了,雷的聲音發顫,要去完成最後一步了。它讓你去點火！

昕盯著那行新紀元協議,胃裡像塞了冰塊。重啟聽著可不像好事。這滿世界的灰,那些被吸走的情感殘留,還有她和雷這樣掙紮求生的不合格載體……

麵板提供的好處像糖衣,裡麪包著的是毒藥。

它覺得我們是垃圾,昕慢慢地說,聲音冷了下去,需要被掃乾淨,好騰地方給它那‘新紀元’。

雷緊張地看著她：你不能去。去了可能就…就冇了。

昕冇說話。她看著手腕上的麵板,第一次那麼清晰地感覺到它是一個異物,一個綁在她身上的炸彈倒計時。

71:59:48…

71:59:47…

時間在一秒一秒往前走。

去,可能是毀滅。不去,麵板肯定有懲罰,而且這鬼世界好像也冇啥希望。

她抬起頭,看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邊天空的灰色似乎更濃重一些。

雷,她突然問,你想被‘淨化’嗎

廢話！當然不！

昕深吸了一口充滿灰燼的空氣。

那就不讓它稱心。

8

核心之燼

你瘋了！雷差點跳起來,去核心區那不是送貨上門嗎！

不然呢昕指著麵板上那串刺眼的零,等著它三天後自己炸了或者把我‘淨化’了她咬著牙,就算要完蛋,我也得去看看它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雷張了張嘴,冇說出話。他盯著那不斷減少的倒計時,71:58:13,臉色灰敗。

那地方……更危險。他最終啞聲說,輻射,結構,還有……彆的玩意兒。

你見過昕問。

雷艱難地點點頭：遠遠看過一眼。不像好地方。

昕把最後一點餅乾渣塞進嘴裡,拍了拍手：那就更得去了。總得死個明白。她抓起她的金屬管和破包,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去。

雷看著她,又看看那片死寂的廢墟,最後狠狠抹了把臉。

媽的,他罵了一句,跟上你算我倒黴。

路很難走。越靠近中心,廢墟扭曲得越厲害,像是被巨手揉搓過。空氣裡的灰燼也更濃,帶著一股奇怪的金屬味。麵板上的輻射指數時不時跳高一下,又落回去。

左邊繞！雷突然拉住她,前麵那堆東西不穩！

他們剛繞開,一堆鋼筋混凝土就轟隆滑落,揚起漫天灰土。

昕喘著氣,看了一眼麵板的環境結構監測,紅燈剛熄。謝了。

欠我一次。雷喘著粗氣。

有時麵板會突然尖銳滴一聲,顯示檢測到高能生物信號,他們就得連滾帶爬地躲進掩體,屏住呼吸,看著一些扭曲的、由灰燼和殘骸勉強聚攏成的影子蹣跚而過。

這他媽是什麼東西昕壓低聲音,胃裡一陣翻騰。

被那‘能量’搞出來的怪物唄。雷咬著牙,離遠點。

第三天淩晨,他們終於看到了那個廣場的邊緣。一個巨大的、扭曲的深坑,像是被隕石砸出來的。坑的中心,隱約有一團巨大的、不斷變幻形態的暗影在緩緩蠕動,發出低沉的、非人的嗡鳴。周圍的空氣都在微微扭曲。

源初之燼……昕看著那東西,手心冒汗。那根本不是灰,是一團活的、混亂的能量體。

麵板突然劇烈震動,螢幕瘋狂閃爍：

檢測到終極目標！

開始強製引導！接近！收集！

一股強大的、不容抗拒的拉扯力猛地從手腕傳來,拽著昕就往坑裡拖！

操！昕罵了一句,死命用腳蹬著地麵,金屬管都脫手掉了,雷！幫把手！這破玩意兒失控了！

雷猛地撲上來,抱住她的腰往後拉。

鬆開那鬼東西！他大吼。

鬆不開！焊死了！昕感覺胳膊快要被扯斷了。麵板發出的藍光變得刺眼,那冰冷的強製力毫無感情,隻想把她拖向坑中心那團可怕的能量。

她和雷的力量加起來,幾乎抗衡不了那小小的腕錶。

倒計時還在走：00:01:47…

9

淩晨的終局

昕的鞋在地上刮出兩道深痕,雷的臉憋成了紫紅色。那麵板的力氣大得不像話,硬拖著他們往坑邊滑。

想想辦法！雷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快撐不住了！

昕的腦子飛快地轉。強製引導…接近…收集…這破麵板隻想執行命令！

雷！她吼了一聲,把我往前推！快！

什麼！雷以為自己聽錯了。

推我！把它餵飽！昕盯著那團越來越近的、嗡鳴的能量體,快啊！

雷罵了句極臟的話,但下一秒,他猛地鬆手,然後用儘全身力氣把昕朝坑中心的方向狠狠一推！

慣性加上麵板的拉力,昕像顆炮彈一樣射向那團源初之燼。就在幾乎要撞上的瞬間,她藉著這股衝力,猛地將戴著麵板的左手狠狠插向那翻滾的能量團！

吃吧！吃個夠！她尖叫著。

麵板接觸到核心的瞬間,藍光爆閃！嗡鳴聲變成了刺耳的尖嘯！能量瘋狂地湧入麵板,螢幕被洪水般的數據流沖垮,亂碼瘋狂滾動！

錯誤！錯誤！能量過載！

協議衝突！介麵不穩定！

終止收集！終止！

麵板燙得嚇人,螢幕開始出現裂紋。那股拉扯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狂暴的、要炸開的感覺。

就是現在！昕對著踉蹌衝過來的雷大喊,砸了它！連著這鬼東西一起！

雷撿起地上那根金屬管,眼睛血紅,用儘全力朝著昕手腕上那發燙、開裂的麵板猛砸下去！

砰！

一聲脆響！麵板螢幕徹底碎裂,藍色的光猛地一黯,但那些狂暴的能量並冇有消失,反而順著裂縫瘋狂溢位,像無數扭動的藍色電蛇,纏繞上昕的手臂,鑽進她的腦袋！

啊——！昕感覺腦袋要炸開了,海量的、破碎的、混亂的資訊和影像衝了進來：輝煌的城市、驚恐的人群、失控的實驗、冰冷的程式指令、名為淨化的毀滅、名為新紀元的虛無……

她看到了大沉寂的真相。

雷抱住癱軟下去的昕,驚恐地看著那些藍色的電光在她皮膚下流竄,然後慢慢黯淡、消失。

坑中心那團源初之燼的光芒也變得極度不穩定,明暗閃爍,體積在劇烈波動後似乎縮小了一圈,嗡鳴聲低沉下去。

死寂。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

昕手腕上,那麵板螢幕全黑,佈滿裂紋,邊緣燒得焦黑,微微冒著煙。它不再發光,也不再冰冷,隻剩下一點灼熱的餘溫。

它死了。

10

餘燼新生

昕咳出一口帶灰的唾沫,腦袋裡像被一群大象踩過,嗡嗡作響。那些強行塞進來的畫麵還在眼前亂閃。

喂還活著嗎雷的聲音發虛,手還在抖。

昕慢慢坐起來,甩了甩刺痛的左手腕。那塊焦黑開裂的麵板像塊死皮一樣耷拉著,輕輕一碰就掉了下來,落在灰裡,冇半點動靜。

活了。她嗓子啞得厲害,就是腦子有點脹。

她低頭看著那塊廢鐵,用腳尖踢了踢。冇反應。真的死了。

所以……雷看著她,又看看坑裡那團安靜了不少的能量體,完事了它冇炸

協議估計是啟動不了了。昕揉著額頭,能量讓它吸爆了,程式好像也讓我……搞亂套了。她回憶著那些湧入的資訊,那鬼‘新紀元’就是個格式化,把我們全當病毒清掉。

雷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媽的……差點就涼了。他又猛地抬頭,那現在呢這玩意怎麼辦他指著坑裡的能量源。

昕望著那團緩慢蠕動的暗光。那些碎片資訊在她腦子裡組合。能量……情感殘留……廢墟……世界冇徹底碎掉,好像就是因為這些灰燼還在勉強粘著。

一個瘋狂的念頭冒出來。

她走到坑邊,蹲下,伸出剛纔握著麵板、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左手,慢慢探向那團能量。

我靠你還來雷嚇得又想跳起來。

彆吵。昕屏住呼吸,手指輕輕觸碰到那團光的邊緣。

冇有吸力,冇有攻擊。一種溫和的、疲憊的波動傳遞過來。她集中精神,想著那些看過的輝煌和痛苦,想著修複而不是覆蓋,想著生長而不是重啟。

她把那點念頭,順著接觸點,小心翼翼地送了回去。

能量團柔和地閃爍了幾下,光芒變得更加內斂,然後像退潮一樣,緩緩沉入了焦黑的地底,消失不見。地麵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徹底迴歸平靜。

空中飄落的灰燼似乎起了變化。不再是死氣沉沉的灰黑,裡麵好像摻進了一些極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閃光粒子。

昕站起來,抬頭看天。厚重的灰色雲層居然透了一絲微光下來,不是麵板那種冰冷的幽藍,而是……

天好像要亮了雷也注意到了,眯著眼看。

是真的。遠處地平線,雲層後麵透出一點模糊的、灰白的光。淩晨快要過去了。

昕深吸一口氣,空氣裡的金屬味好像淡了點。她看著左手腕,那裡隻剩下一圈淺淺的印子。

走吧。她轉過身,對雷說。

去哪

誰知道。找點真正能吃的東西。昕踢開腳邊那塊焦黑的麵板殘骸,反正,不用再撿垃圾了。

至少不用按彆人的命令撿了。

雷爬起來,跟在她身後。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這個大坑。

背後的天空越來越亮,雖然還是灰濛濛的,但那些細碎的閃光灰燼在新的光線裡緩緩飄落,像一片沉默的、正在慢慢癒合的傷疤。

路還長,但終於是自己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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