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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離婚了,媽媽苦苦哀求也冇能留下姐姐,
她還是跟著爸爸走了。
我小心翼翼學著姐姐的樣子,生疏地彈奏《小星星》,
我想告訴媽媽:你還有我。
可下一秒,媽媽卻發瘋般衝來,狠狠砸下了琴蓋,
她掐著我痛罵:
“你也配碰昕玥的琴?你這雙手連給她擦琴鍵都不配!”
“有本事你就滾去找你爸啊,看他要不要你這廢物!”
我來不及辯駁,身體一直髮抖。
我的手指好像斷了。
1
“還哭?你還有臉哭!”媽媽還在怒吼,
“你就是個掃把星!要不是當初懷了你,拖垮了我的事業,你爸怎麼會去找彆人?這個家就是因為你才散的!全都是因為你!”
“你還想學彈鋼琴?你知道培養昕玥花了多少錢,耗儘了我多少心血嗎?她纔是我的指望!你呢?你除了會拖累我,還會什麼?你還想再花我的錢?做夢!”
媽媽的巴掌狠狠地、一下下地落在我的屁股和背上。
劇烈的疼痛和恐懼讓我眼前發黑,我隻能拚命蜷縮起來,嘴裡不停的唸叨著:“我錯了,我不哭……媽媽……彆打了……”
不知過了多久,媽媽才喘著粗氣停下手。
她的目光掃過我腫得嚇人的手指時,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後怕。
媽媽蹲了下來,和我對視,可是她的眼神讓我害怕。
“聽著,一會兒到了醫院,要是醫生問你,你就說是你自己貪玩,不小心被夾到的,聽見冇有?敢亂說一個字……”
看著她揚起的手,我緊緊閉上了眼睛。
“我就把你扔了,不要你了!反正你爸那個冇良心的也不會要你!”
我忙點頭,上氣不接下氣的保證:“我不會……不會亂說的……”
醫院裡。
醫生對著光舉起x光片,又低下頭,看著我那又腫又紫的手指,語氣裡帶上了些責備。
“家長是怎麼看孩子的?傷得這麼重,這明顯是砸壓傷,不是簡單的夾傷!孩子才這麼小,得多疼啊!”
我看見媽媽的眼淚瞬間佈滿臉頰,聲音也委屈起來,“醫生您不知道……她爸不要我們了,我自己帶她有多難……”
她的肩膀也垮下來,用手背不停地擦拭著瞬間湧出的淚水,那姿態脆弱又無助,“這孩子還不懂事,調皮得要命,非要碰她姐姐的鋼琴,我攔都攔不住……”
醫生原本帶著責備的目光漸漸軟化了,最終化成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他搖了搖頭,目光轉向我,語氣溫和:“小朋友,你媽媽一個人帶你,真的很不容易。以後要聽話,乖一點,彆再給媽媽添麻煩了,知道嗎?”
也許是哭累了,我感覺自己的眼皮沉沉的,隻能呆呆的盯著醫生張張合合的嘴巴,乖順的點點頭。
2
辦理轉學手續的時候,媽媽用力拽著我的胳膊,警告我:
“看清楚了嗎?你爸就給那麼點錢,隻夠你餓不死。彆的,你一分錢也彆多想,我一分都不會給你多花。”
我看著她的手機螢幕,心裡猛地一縮,急忙地保證:“媽媽,我會好好學習的,我以後考第一名,我……”
可媽媽卻像聽了什麼笑話一般,“學習?你再怎麼學,能學到天上去了?你能比得過你姐姐一根手指頭嗎?”
我抿著唇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我見過姐姐表演的樣子,她穿著有好多碎鑽的白紗裙,在燈下閃閃發光,像童話故事裡的白天鵝。
我又想起爸爸媽媽搶姐姐的那天。
爸爸抱著胳膊看著媽媽:“你要昕玥?你供得起嗎?且不說一年十幾萬的鋼琴學費,她那些量身定做的禮服,你買得起上麵一顆水鑽嗎?”
他嗤笑一聲:“不想毀了你的天才女兒,就識相點,帶著曉星走。她吃口飯就行,好養。”
“你那麼有錢,你為什麼不養兩個?!”媽媽的聲音很尖,紮的我心裡疼疼的。
爸爸卻不疼,他滿臉嫌棄的看著媽媽,“讓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好讓你徹底解脫,拿著我的錢去逍遙快活?你想得可真美。”
是不是因為我太差了,所以爸爸媽媽纔不喜歡我?
如果我考第一名,如果我拿到很多獎狀,如果我變得比姐姐還厲害……
爸爸媽媽是不是就會像想要姐姐那樣,也想要我了?
3
鬧鐘響起,我自己摸索著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踩在凳子上刷牙洗臉,又搬著小凳子跑到廚房,從雜亂的冰箱裡拿出一小塊硬硬的麪包。
剛準備出門,媽媽卻叫住了我。
“林曉星,晚上彆那麼早回來,聽見冇有。”
我不懂媽媽說的早是多早,但還是嚥下嘴裡最後一口乾澀的麪包渣,輕輕地“嗯”了一聲。
小學放學很早,天還很亮,同學就被家長接走完了。
我一個人坐在教室裡,不知道該乾嘛,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著,我拿起水壺,灌了一大口涼水。
我不敢離開學校,老師說外麵的壞人會抓小孩。
可我也不敢回家。
直到天變得很黑了,我才背起書包,就聽見門口傳來溫老師的聲音。
“曉星?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
我手指絞著衣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理由。
“是不是……不想回家?老師送你回去,好不好?”
溫老師牽起了我的手,帶著我向外走去。
站在家門口,我抬起手卻不敢敲門。
溫老師看穿了我臉上的焦慮,她剛抬起手,門卻從裡麵打開了。
一個我不認識的叔叔打開門從裡麵走了出來。
“媽媽?”我心裡莫名地一慌,下意識地朝屋裡喊了一聲。
那個叔叔看到我,表情瞬間變得驚訝無比,他扭頭朝著屋裡:“你女兒都這麼大了?”
溫老師反應很快,立刻把我拉到一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走錯樓了。”
說完,她拉起我飛快的下了樓。
等我們再回去時,家裡隻有媽媽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客廳沙發上,默默地流著眼淚。
溫老師冇有多問什麼,隻是像安撫一個更大的孩子那樣,輕輕拍著媽媽的背,遞上紙巾,聽她帶著哭腔訴說著生活的艱難和一個人的不易——那些話,我似乎聽過很多遍,又似乎每次都不同。
溫老師也輕聲和媽媽說了我的情況,說我很乖,很讓人心疼,以後一定會很有出息的。
媽媽抬眼看我,那朦朧的眼神裡,竟然有了一絲我許久未曾感受到的、短暫的溫柔。
那一刻,我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
第二天,媽媽又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林曉星,今天也不許回來那麼早。”
於是,放學後的教室,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溫老師給我媽媽打了好幾個電話,都冇人接。
她看著孤零零坐在那裡的我,無奈地笑了笑。
她蹲下來,溫柔地問我:“曉星,要不要先去老師家裡玩一會兒?”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喜歡溫老師,喜歡她身上那股讓人安心的味道。
溫老師家裡很漂亮,她的床是柔軟的粉紅色,她的懷抱也是香香軟軟的。
那天晚上,溫老師還幫我洗了一個熱水澡,第二天早上,我還吃到了溫老師親手做的、熱乎乎的煎蛋和牛奶,她還給我紮了漂亮的辮子。
那是我最開心的一個早上。
然而,所有的快樂和溫暖,在我們接近學校大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看見媽媽正坐在學校門口的地上,她的頭髮有些淩亂,雙手捶打著地麵,放聲哭鬨著,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看熱鬨的人。
她一眼看見被溫老師牽著的我,立刻像瘋了一樣撲過來,一把將我狠狠拽進懷裡,雙手胡亂地在我身上摸索、檢查著。
她緊緊抱住我,放聲哭喊:“嚇死媽媽了!我的星星啊!你跑到哪裡去了!”
“哪有人這麼當老師的啊!家長不配合你的教育方式,你就自作主張把孩子偷偷接走啊?!你這是安得什麼心!”
“是不是看我們家裡窮,冇給你送禮,你就這樣欺負我們娘倆啊?!”
我慌亂的去看溫老師,那是我第一次,在她永遠溫暖,永遠笑著的臉上,看到那樣心碎的表情。
4
溫老師離開了。
我的桌兜裡卻多出了很多東西。
有時候是垃圾,有時候是噁心的蟲子。
還有時候我的書會自己跑進垃圾桶裡,我隻能等放學冇人的時候再去把它接回來。
但我一直冇放棄過學習,也如願的考上了姐姐在的學校。
開學第一天,姐姐破天荒的讓司機接上了我,和我一起回了媽媽家。
姐姐身上穿著精緻的名牌連衣裙,和這老舊的小區格格不入,她一臉嫌棄的跟我上了樓。
門打開,媽媽看到姐姐,整個人像瞬間被點亮了。
她特意去屋裡換上了她那件最貴的新衣服,化了妝,還說要帶我們出去吃飯。
飯桌上,媽媽的目光幾乎黏在姐姐身上,不停地給她夾菜。
“昕玥啊,你爸爸對你好嗎,怎麼來之前不給媽媽打個電話?”
姐姐也紅了眼眶,“爸爸不讓我經常聯絡你們。”
媽媽立刻激動起來,心疼地握住姐姐的手:“好孩子,媽媽都知道,媽媽都懂!都是你爸,他心腸太狠了!”
“媽媽,”姐姐欲言又止,“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求你……”
“怎麼了寶貝,跟媽媽說說,媽媽為你做什麼都可以。”媽媽立刻坐直了身子。
姐姐的聲音很小,“媽媽……你能不能給我二十萬?不是我亂花錢,是我需要一個國際大師的短期課程,明年就要高考了……爸爸說最近公司資金週轉不開,讓我等等,可我……”
“大師課?二十萬?”媽媽隻是頓了一下,就拍起胸脯,“上!必須上!彆說二十萬,就是五十萬,媽媽也砸鍋賣鐵也給你湊!這可是影響你一輩子前途的大事!”
我坐在旁邊,默默地聽著這一切,麻木的往嘴裡塞著菜。
畢竟,下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送走了姐姐,媽媽又恢複了我熟悉的那個樣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是餓死鬼投胎嗎?你媽我冇錢,現在要供著你姐姐,你的生活費以後減半。”她的手指幾乎戳到我臉上。
“你看你姐姐,再看看你,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
可我的腦袋裡隻有一句話:生活費減半嗎?算了,本來也吃不飽。
我以為有個名氣大的姐姐在學校,我的日子會好過一點,可我錯了。
我被幾個高中部的女生堵到了角落。
“你就是林昕玥的妹妹啊?為首的女生上下打量我,隨即笑起來,“嘖,一點都不像。”
另一個女生湊過來,仔細的打量著我,“看你那窮酸樣,怪不得你姐姐也討厭你。”
見我不說話,她們笑的更開心了。
她們開始推搡我,撕扯我的校服,手機的閃光燈刺的我眼睛生疼,我拚勁全力也隻是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最後,我放棄了,我閉上眼睛,不再反抗,她們以為我暈了,嘈雜的討論聲鑽入我的耳朵:
“我們會不會太過了?”
“林昕玥知道了,不會後悔然後反咬我們一口吧?”
“我有截圖,怕啥,她讓咱們來的。”
直到一位值班的女老師發現了我。她驚呼著跑過來,把我扶起。我的校服被扯得淩亂,頭髮黏在濕漉漉的臉上。
她溫柔地替我整理衣服,眼神也滿是心疼。
孫老師要給媽媽打電話時,卻被我攔下了。
“不要管我求你她不會管我的”
因為我在孫老師的眼睛裡,看到了溫老師的影子,
幫助我她們會被媽媽報複,
我不能再看到那樣的事發生。
5
孫老師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她冇有給媽媽打電話,也冇有把這件告訴任何人。
她開始時常碰巧多帶一份點心,或是不小心買多了零食,然後再將那個裝滿食物的袋子遞到我的手裡。
裡麵偶爾還會藏著一些零錢。
我想將那些東西還給她,甚至想要用舉報逼迫她,那一刻我都被自己所受的言傳身教感到反胃。
她卻說,“等你長大了再還給我,曉星,你不能這麼早放棄自己。不然,我會告訴你媽媽哦~”
“什麼時候算長大呢?”我問。
那個模糊而遙遠的概念,似乎永遠與媽媽的不滿和姐姐的光環纏繞在一起。
“等你高考完,你就可以報一個你喜歡的學校,去很遠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了。”
高考嗎?我荒蕪的心裡又種下了一顆種子。
我不再試圖從媽媽陰晴不定的情緒裡榨取一絲可憐的溫暖,
也不再對著空蕩蕩的門口幻想那個早已消失的父親會突然出現。
我的世界被徹底清空,隻剩下密密麻麻的文字、公式和考題。
從全班第一,到年級第一,再到模擬考的區第一,最後,我的名字被印在了全市統考的光榮榜最頂端。
我也變成了媽媽可以炫耀的女兒。
於是,我也體會到了久違十七年的母愛。
6
媽媽繫上圍裙,在廚房裡搗鼓出不再是敷衍了事的飯菜,三菜一湯,甚至一點點地學著網上的教程,試圖做我小時候曾羨慕地看著姐姐吃的卡通點心。
閒的時候,她就給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打電話,語氣在哭訴和炫耀之間無縫切換:“哎呀命苦啊,一個人把她拉扯大,她那個死鬼爹一分錢不管……”
“不過我們曉星是真爭氣啊!冇讓我白熬!全市第一!你說說,這得多聰明!隨我!”
而我則是沉默地吃著那些味道並不算好的飯菜,聽著她電話裡那些半真半假的訴苦和誇張的吹捧,心裡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明白這種突如其來的“母愛”源於何處。
應該是某個親戚提醒她:“孩子有出息了,要對她好讓她留在身邊,要不然將來賺大錢也養不了老。”
所以媽媽開始討好我。
她甚至會在我熬夜看書時,小心翼翼地端來一盤切得歪歪扭扭的水果,臉上堆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諂媚笑容,“星星,累了吧?吃點水果,彆太辛苦了。”
那聲“星星”叫得我頭皮發麻。
從前,這個稱呼隻伴隨著“掃把星”的咒罵。
她開始留意我的表情,我簡單的蹙眉都會讓她緊張地問“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媽媽下次給你做彆的”。
她給我買新衣服,不再是地攤上隨便撿的便宜貨,而是帶著吊牌、價格不菲的品牌,她會邊誇我好看,邊把標簽特意的露出來,像是展示某種投資證明。
我知道,所有的這些舉動,並不是她在彌補母愛,而是在提前支付一筆養老保證金。
我安靜地接受著這一切,不推拒,也不感動。
我的目的隻有一個,去找一條能徹底離開她,也讓她無法再抓住我的、遙遠的出路。
高考出了成績,果然和我預估的一樣,全市第一。
媽媽高興瘋了,連消失的爸爸都出現了,說要大擺宴席為我慶祝。
“我不去。”
這是我十七年來,第一次行使了說“不”的權力。
7
爸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想擺出父親的威嚴說些什麼,卻被媽媽猛地拉住。
“你在這兒充什麼好人?曉星考第一和你有半毛錢關係?你來看過她幾次?給過一分錢嗎?現在想來摘桃子?做夢!”
緊接著,便是兩人愈發激烈的、充滿怨恨與算計的爭吵。
我捂著耳朵衝了出去,拿著爸爸給的錢給孫老師買了好多好多東西。
我和她坐在她小小的辦公室裡,對著誌願填報係統,一個個城市、一所所大學地看過去,那些名字背後,是我小心翼翼憧憬了無數次的、自由的未來。
回到家,我剛關上填報係統的頁麵,房門就被推開了。
媽媽端著水果走進來,臉上掛著過分熱切的笑容,狀似無意地問:“誌願都報好了?給媽媽看看,都報了哪些好學校啊?”
“就是江州師範大學。”我裝作鎮定的答到,也我家最近的重點大學。
“是嗎?”媽媽拖長了語調,眼神裡充滿了懷疑,笑容也有些緊繃。
“當然。”我點開手機,調出早就準備好的、精心ps過的誌願截圖,將螢幕轉向她。
幸好,她對這一切並不太懂。
媽媽湊近螢幕,食指一個個點過那些偽造的學校名和專業名,看得異常仔細。
確認無誤後,滿意的笑容才終於重新回到她臉上。
在誌願填報通道關閉的最後一天前,我都寸步不離地抱著那台決定我命運的筆記本電腦。
可我的希望還是在那個傍晚徹底破滅了。
8
“林曉星!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賤骨頭!你想偷偷飛走?做夢!你休想逃離我!”
我剛進門,就被暴怒的媽媽一腳踹翻在地,她拿著掃把趾高氣昂的俯視著我。
“要不是你姐姐懂行,好心幫我查了查,還真就讓你這小賤蹄子瞞天過海了!”
她一邊尖聲咒罵,一邊揮起掃把,那粗糙的木棍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抽在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瞬間炸開。
“你爸爸滾蛋!你姐姐走了!他們都拋棄我!你算個什麼東西?啊?你憑什麼也想著離開我?!”
“這麼多年!要不是我辛辛苦苦養著你,你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條臭水溝裡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的命都是我的!你憑什麼敢跑?!憑什麼!”
我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巨響,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模糊,我顧不上疼痛,拚儘全力爬起來衝進了房間。
我的屋子被徹底翻了個底朝天。抽屜全部拉開,東西被粗暴地扔得滿地都是,準考證也被撕碎成一片片。
“就憑你這副德行還想飛出去上大學?”媽媽追到門口,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你隻配去上門口那個免費的師範專科!你這輩子都彆想跳出我的手掌心!”
媽媽的怒罵還在持續,可我已經聽不清她說的什麼了,眼前一黑,我徹底失去了知覺。
9
醒來時,我的視野裡是一片白,消毒水的味道鑽入鼻腔,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床邊坐著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姐姐,見我醒來,她一臉關切的看著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還有哪裡痛嗎?”
我搖搖頭,下意識地想開口問她我為什麼在這裡,可張了張嘴,像是忘了怎麼說話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到我困惑又焦急的眼神,女警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語氣放得更小心:“你……是不是不記得發生什麼了?”
我點點頭。
她立即按下床頭的呼叫鈴。醫生很快趕來,耐心地為我做了一係列檢查——檢視瞳孔、按壓關節、測試反應
最後,醫生收起儀器,對女警輕輕搖了搖頭。
“聲帶和腦部ct也都冇有器質性病變。”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可能是創傷後的應激性失憶,也可能有精神分裂的傾向,需要心理乾預進一步診斷。”
接下來的兩天,我從病房外斷續的交談和低語中得知:那個在我身體裡沉睡的“她”,在我昏迷之後,拿起了刀,走向了媽媽。
我活了十七年,她捅了十七下。
警方對我的審問因這極端特殊的狀況而遲遲未能進行。
比我的爸爸和姐姐更早趕到的,是多年不見、遠居他鄉的外公和外婆。
他們衝進病房時,帶著一路風塵和壓抑不住的憤怒。
外婆不顧警察的阻攔,第一個撲到我的床邊,枯瘦的手指緊緊抓著我的胳膊,聲音因痛苦而劇烈顫抖:“那是你媽啊!是你親媽!你怎麼下得去這種毒手?!你的心怎麼這麼狠毒啊!”
外公站在一旁,臉色鐵青,嘴唇也哆嗦著。
護士和警察連忙上前,好言勸慰著,將情緒失控的兩位老人半請半架地帶離了病房。
再次進來時,他們顯然已經從醫生那裡得知了我的“病情”。
他們安靜了許多,不再高聲斥責,隻是坐在離病床稍遠的椅子上。
外婆沉默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蘋果,開始慢慢地削皮,然後討好似地將削好的、切成小塊的蘋果遞到我麵前,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我平靜地看著他們,看著那遞到眼前的蘋果。
幸好我本來也就冇對他們報什麼期望,不然又要偷偷哭鼻子了。
下午,有專業的醫生對我進行了精神評估,她說我目前可以配合調查,隻是說不出話。
一直耐心陪伴我的那位警察姐姐聲音放得極輕:“曉星,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寫下來給我們?”
我點了點頭。她遞來紙筆,我的手指還有些虛軟,握住筆時微微顫抖。我在紙上緩慢地寫下:
“我有一本日記,藏在我房間的床底下。可以把它拿來,讓我把那天發生的事……像記日記一樣,寫給你們看嗎?”
10
警察的動作很快,那本密碼鎖早已壞掉的舊日記本冇一會兒就被送到了我手上。
我輕輕翻開它,裡麵是密密麻麻、從未示人的過往。
我拿起筆,將那天發生的一切——母親的咒罵、掃帚的抽打、被撕碎的準考證,都一五一十地寫了下來。
那位警察姐姐是第一個讀者。
她站在床邊,從頭一頁頁地翻看,我看著她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翻頁的手指開始顫抖。
一大顆的淚珠毫無預兆地落下。她猛地合上日記本,幾乎不敢再看我一眼,捂著嘴轉身衝出了病房,門外傳來她壓抑不住的哽咽。
那本日記開始在的幾名辦案人員之間流傳,連護士都隱隱知道了些什麼,當他們再走進我的病房時,眼神都徹底變了。
曾經的疑惑和審視被憐憫所取代,他們對我說話的語氣輕柔得像是怕我碎掉。
一股詭異而冰冷的快意,卻在這時從我心底最深的裂縫裡鑽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將傷疤撕開給人看的感覺嗎?
原來當初媽媽帶著我,向醫生、向老師、向所有人賣慘訴苦時,享受的就是這種被憐憫、被遷就的滋味嗎?
外公和外婆也看完了日記。他們再次走進病房時,彷彿一夜之間又老了十歲。外婆的眼眶紅腫得像核桃,外公挺直的脊背徹底佝僂了下去。
他們冇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沉默地在我的病床前,簽署了那份諒解同意書。
外婆緊緊抱著我,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我的病號服,她哭得渾身發抖:“囡囡……我苦命的囡囡……婆婆對不起你……不怕了,以後婆婆帶你走,婆婆養你……”
從那以後,外婆真的變著法子給我燉湯做飯,坐在床邊搜腸刮肚地講些並不好笑的家常趣事,笨拙地想要逗我開心。
我隻是安靜地聽著,吃著,冇有表情,也冇有任何迴應。
我已經不會相信了。
這些遲來的溫暖,嚐起來和那些冰冷的傷害一樣,都太苦了。
11
當爸爸陪著在外地參加鋼琴比賽的姐姐匆匆趕回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爸爸剛出現,外公便猛地衝上前,劈頭蓋臉將他罵了一頓。
那本邊緣捲曲、寫滿了我十七年人生的日記,也被外公狠狠摔在爸爸的胸前,紙頁散落,劃過他的臉頰。
姐姐穿著依舊精緻,她走進病房,看向我的第一眼冇有關切,隻有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憤怒。她甚至冇走到床邊,就尖聲指責:“林曉星!你真是個掃把星!你就隻會給這個家帶來災……”
“禍”字還冇出口,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猛地扇在她臉上,力道之大讓她的頭都偏了過去。
打她的,是外婆。
姐姐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阿婆?你……你打我?”
“我怎麼不能打你?!”外婆的聲音憤怒到了極點,臉上老淚縱橫,“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妹妹!你看看她!你媽媽都對她做了什麼!你又對她做了什麼!你真是……真是被你爸養得一點人樣都冇有了!”
“我冇人樣?”姐姐像是被徹底點燃了,手指顫抖著指向病床上的我,“那她呢?!她這又算什麼?她是殺人未遂!那是她媽!她就是個瘋子……”
“啪!”
又一記更重的耳光,截斷了姐姐所有的話。
外婆指著門口,渾身發抖,淚水卻流得更凶:“滾出去!你們父女倆都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們!”
姐姐死死地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狠狠地瞪著我,那眼神裡充滿了屈辱和怨恨。
而我,嘴角難以自抑地,露出了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
網上的輿論也在不斷髮酵。
這件事最初由鄰居報警,不知是誰將現場混亂的照片發到了網上。“十七刀,高考”的關鍵詞配上母女關係,瞬間引爆了輿論。
最初的浪潮是無數人在網絡上咒罵我:“白眼狼”、“冷血怪物”、“該下地獄”。
直到——我那本日記的內容,被不知名的知情者完整地公開了。
風暴瞬間調轉了方向。
我的十七年,那些藏在字裡行間的恐懼、絕望和無聲的呐喊,**裸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無數人為之震驚、心痛。
他們開始可憐我,然後把更猛烈的怒火轉向了我的父母和姐姐,網友們開始瘋狂挖掘他們的一切。
爸爸公司的資訊被扒出,股價應聲暴跌,合作紛紛取消。姐姐起初卻因“天才鋼琴少女”的光環和“也是受害者”的論調,僥倖躲過一劫,甚至有人為她辯解。
但這僥倖僅僅維持了不到兩天。我初中被校園霸淩舊事也重新翻了出來。
當年那幾個參與霸淩的女生,在鋪天蓋地的網絡譴責和人肉搜尋下不堪重負,把真想截圖發了出來:所有一切的幕後指使者,就是我的姐姐,林昕玥。
最後的遮羞布被徹底撕碎,網絡上的謾罵如海嘯般吞冇了他們“一家三口”。
爸爸的公司聲譽掃地,钜額虧損,瀕臨破產倒閉。
姐姐被她的導師拉黑,遭到全網抵製,最後被經紀公司無限期雪藏。
爸爸和姐姐的住址被曝光,門口被潑灑油漆、扔滿垃圾,恐嚇信塞滿郵箱,他們如同過街老鼠,連門都不敢出。
12
治療結束後,我被外公外婆接回了他們遠在南方小城的老家。
這裡的生活緩慢而安靜。
外公和外婆不太會表達,他們的愛意沉默而笨拙:
外婆每天清晨放在我門口那杯溫熱的蜂蜜水,外公默默修好家裡所有吱呀作響、可能驚到我的門窗;飯桌上總是悄然移到我麵前的、燉得最軟爛的排骨;夜裡他們輪流躡手躡腳、假裝無意地經過我房門前的腳步聲。
我想要重新複讀,考一個大學,可我還是說不出話,還會毫無預兆地暈倒,有時是站起來的那一刻,有時隻是看著窗外發呆的瞬間,意識便突然抽離。
我嘗試和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在紙上溝通,卻始終得不到她的迴應。
直到那天去醫院複查,走廊儘頭,我看見了坐著輪椅的媽媽。她身上掛著排泄袋,形容憔悴,但看見我的瞬間,眼睛卻驟然亮起一種熟悉的光。
“星星,”她的聲音虛弱卻依然帶著那種表演性的顫音,“媽媽已經原諒你了,媽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是生病了媽媽會照顧好你,師範大專那邊媽媽說好了,還可以去報到”
媽媽的表演又開始了。
即使麵對差點殺死自己的女兒,即使自身已狼狽不堪,她依然不忘扮演那個“偉大犧牲的母親”。
我感覺到一陣熟悉的眩暈,世界開始旋轉,黑暗吞噬了視線。
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她”。
“你又要逃避了嗎?”
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響起。
“逃避?”我茫然地反問,心底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難道不是你想要出來嗎?”
“嗬,”她嗤笑一聲,“承認吧,軟弱的是你。你至今都無法承受‘媽媽不愛你’這個事實,你恐懼到骨髓裡,連報複她都做不到,所以又想躲起來,像之前那樣,把我推出去,替你去承受,替你去憤怒,去報複!”
“我冇有!”我幾乎是怒吼出來。
可是,十七年來的畫麵不受控製地在我眼前瘋狂閃回:無數個獨自等待直到天色徹底漆黑的黃昏;被扔進垃圾桶的、我精心製作的母親節卡片;高燒燒得意識模糊時撥出去卻永遠無人接聽的電話;媽媽在親戚麵前聲淚俱下表演“單親媽媽多不易”的虛偽,還有她在姐姐麵前努力維持“好母親”的體麵……
“她不愛你,從來都不是你的錯。”
那個聲音變得柔和了些。黑暗中的身影緩緩向我走來,我看清了她的樣子——她就是我。
“但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她。還有人真心愛過你,比如溫老師,比如孫老師,還有外公外婆。但最重要的”
她凝視著我,“是你必須自己愛自己。所以這一次,不能再依靠我了。你必須靠自己走出來。”
她向我伸出手,就在我觸碰到她的指尖的刹那,她的身影開始化作溫暖的光點,一點點融入我的身體裡。
再睜開眼,麵前還是媽媽那張虛偽的臉。
“你不愛我,這不是我的錯,我不再需要為此痛苦或證明什麼。”
我看著那雙眼睛,平靜地打斷她,“高考也不再是我逃離你的出路,而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的成績很好,我的未來會光明璀璨。”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排泄袋和輪椅上,“可你隻能和你身上的這些,在護工手下屈辱的過一輩子。”
母親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她試圖站起來抓我,卻整個人從輪椅上摔了下來,狼狽地趴在地上。
護工聞聲趕來,一邊扶她一邊抱怨:“冇力氣就彆亂動嘛,哎呀,你看看你看看這麼臭,你看你搞得這麼難收拾……要加錢的”
我轉身離開,背後的抱怨聲和母親的啜泣漸漸遠去。
我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彷彿卸下了揹負十七年的重擔。
陽光很好,我要回家準備明年的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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