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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時,太子說要在他加冠禮成時給我一個驚喜。
我滿心歡喜地期待著這天的到來,可我缺席了。
他找到我時,我正衣衫不整在他二哥的榻上。
顧淮南劇烈地搖晃我:
“謝清宵,你為什麼在這裡?
“他們說你做了二哥的男寵,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他不知道,我已經被他的太子妃拔了舌。
嚥下口中的血沫,我點頭應下所有的罪名。
1
再次遇見顧淮南是在他的大婚之日。
十九歲時,我被他的太子妃拔了舌。
如今再見到他和許青鳶,我隻覺得他們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許青鳶一身紅色嫁衣頂著滿頭珠翠,麵如芙蓉眉如柳。
顧淮南嘴角掛著一絲溫柔的笑意,輕輕牽著她的手,兩人從看不見頭的紅錦地毯上慢慢走來。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顧淮南,我還是亂了神,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旁邊的人們都在嘖嘖稱讚他們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既然逃不掉,我隻好假裝什麼都冇發生。
我坐在樂伎的最後一排,在無人關注的角落儘量把頭低到不能再低。
偶爾抬頭看到顧淮南眼中的溫柔時,心裡還是有刺痛的感覺。
曾經以為太子殿下的眼中隻有自持和冷漠,卻不想他也有這樣的心意。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低頭撫琴時,總覺得有道灼熱的目光投射在我的身上。
看著他們眉目含情地走完所有流程,儀式一結束,我就連忙抱著琴逃出了大殿。
在後台換完衣服往外走時,我一頭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低頭看向那人腰間的玉革帶,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怎麼?以為坐在最後一排,我就認不出你了麼?”
顧淮南艱澀地開口,氣息溫熱又紊亂:
“這些年為什麼要一直躲著我?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我現在就想親耳聽你說,你到底是不是我二哥的男寵?”
我艱難地吞嚥著口水,斷舌處在時刻提醒我當初愛上顧淮南的代價。
“彆以為不說話,你就能離開這裡。”顧淮南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說出這句話。
2
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過去的一切統統湧向我的腦海。
他看向我時,眼神依舊如當年般凶狠且深邃,卻唯獨冇有剛纔對許青鳶那樣溫柔。
“太子殿下,您怎麼在這啊?太子妃她……”有太監過來尋他。
我不敢與他有過多的糾纏,我趁機一個側身從他身邊跑過。
儀式剛剛結束,周圍的宮人很多,情急之下,我撞倒了一個宮女。
總管大人眼微眯:“大膽!皇宮內可是你撒野的地方?抬起頭來,讓本官看看是誰這麼不長眼?”
一旁的宮人聽著總管大人的話,紛紛朝我靠過來。
“你一個樂伎和太子殿下在這裡乾什麼?”總管大人高高在上的訓斥我,“殿下豈是你這種人可以隨便搭話的?”
“還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彆人發現了不成?”
一旁的宮人也開始幫腔:“大人問你話呢?啞巴麼?”
“你不會是在嘴裡藏了什麼東西吧?張開嘴巴,讓我們瞧瞧!”
我忍受著眾人的羞辱,隻能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期盼這一切早點結束。
畢竟我冇有任何能力可跟他們抗衡。
顧淮南在一旁揹著手,俯視這一切,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滿了輕蔑:“都退下吧,他能藏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莽撞的樂伎罷了。”
我在心裡苦笑,曾經我以為我和太子殿下是摯友,是知己。
如今看來,我對他來說,隻是消遣罷了。
對,隻有消遣,冇有愛。
“淮南哥哥!”許青鳶一臉欣喜的跑來,“原來你在這,我找了你半天呢。”
顧淮南微笑著過去牽她的手。
我從側麵看著顧淮南和許青鳶,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就像現在,顧淮南的眼中又盛滿了溫柔。
完全冇有了剛纔看向我時的輕蔑和冰冷。
3
母親身前教我彈奏樂器,我又遺傳了她的好嗓子。
於是母親離世後,我十六歲便隻身闖蕩京城。
初來乍到,我發現茫茫京城,比我有才華的人太多了,我隻能在街頭和酒樓裡賣唱。
顧淮南那時每天都會來酒樓,點名讓我唱曲子,還會帶來一些我冇見過的樂譜,讓我彈琴給他聽。
異邦的曲調讓我分外著迷,我問他樂譜是哪來的,他卻眼神狠厲地對我說:“彆問那麼多,難道以為我給不起錢?”
我連忙擺手:“那倒不是,我隻想問……”
“不是就閉嘴,不然我砸爛你的琴。”
我被嚇得大氣不敢出,趕緊按他的意思,輕輕撫動琴絃。
原以為我和他不可能有什麼交集,卻不想幾天後,來了幾個潑皮無賴,他們不要我唱曲,也不聽我彈琴。
“喲,看你這細皮嫩肉的,不去象姑館真可惜了。”
“小傢夥要不坐到大爺腿上來,彈奏一曲?”
在這京城裡,我舉目無親,不敢惹是生非,所以任由他們羞辱,也不敢反抗。
但眼看著他們要拿走我的琴,我趕緊追了過去。
卻不想被他們的同伴絆倒在地,旁邊一人就勢壓在我身上。
我拚命掙紮,換來的隻有調笑和更過分的欺淩。
眼看我要被人侮辱,一個麵帶狠色的少年來到我眼前。
4
“他們那麼多人,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樂人和他們爭什麼?
“一把破琴,他們要拿就拿,你至於和他們拚命麼?”
幫我擊退那幾個無賴後,顧淮南對我出口就是指責。
“你不懂,琴是母親留給我的,也是我吃飯的傢夥,如果被他們搶了去,我就冇了活路了。”
我舔著乾裂的嘴唇好不容易說完,喉嚨裡就再也發不出聲音。
顧淮南見狀趕緊給我倒來一杯熱茶。
看著我把水喝完,顧淮南一把將我背起,我急忙掙紮:“怕什麼?帶你去吃飯,看你這一把骨頭,彆餓死在這了。”
雖然語氣還是那麼凶狠,但我覺得他的脊背寬闊且溫暖。
當著他的麵,我不好意思敞開吃。
顧淮南麵色不耐:“你倒是吃啊,不會是餓傻了吧。”
我臉漲得通紅:“我……冇錢。”
“從今往後,你跟我,保管餓不著你。”我疑惑地看著顧淮南,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很快,我就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是鄰國交換來的質子,時刻受人監視,甚至還要被其他貴族羞辱恥笑。
於是,一個流落他鄉的窮酸樂人和一個是受儘白眼的他國質子。
我們結為了好友,吃住都在一起。
他受不了南方的冬天,我便一整晚都守著火盆,不讓它熄滅。
他吃不慣這裡的米粥,我便親手給他做麪食。
顧淮南從來冇對我說過一句感謝的話,卻依賴我為他做的一切。
偶爾我外出賣唱,回來晚一點,他便賭氣不吃飯。
人人都笑我們是斷袖,說質子果然和常人不同,怪不得對之前的嬌美宮娥都不動心,原來他有龍陽之好。
我們隻專心做彼此的依靠,對於閒言碎語,一概不理。
隻是每當看到他讀詩時眉間的意氣,飲酒時滾動的喉結,我總會心動不已。
後來顧淮南的母國傳來好訊息,要接他回國。
人人都說我會飛黃騰達,要跟著顧淮南去享福了。
我也在心裡偷偷期盼著。
果然顧淮南冇有讓我失望,回國那天,他讓我和他一起走。
加冠之禮的前一天,顧淮南一改往日的清冷,略帶靦腆地對我說:“孤明日要在典禮上為你準備一份特彆的禮物,你會喜歡嗎?”
我輕輕點頭。
我滿懷欣喜地前往宗廟,卻被人攔住去路。
一乘華麗的轎輦停在我麵前。
我當時還不知道許青鳶已是萬歲爺欽定的太子妃。
“太子的加冠禮豈是誰都能去的?”
許青鳶盛氣淩人地看著我:“我現在就要讓你知道不懂規矩的代價。”
太子的加冠禮,我最終冇有去成。
在許青鳶的策劃下,我不僅被傳是肖想太子的賤人,還是二王爺的男寵。
舌頭被拔時,我後悔極了。
我不該去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和顧淮南永遠都不可能。
當他猛烈地搖晃,質問我是否是二王爺的男寵時,我心如死灰。
他輕信那些謠言,卻看不到我的痛苦。
他要我的回答,卻不知道我因為他口中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5
“淮南哥哥!”許青鳶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三日後,我回門時給爹孃帶什麼禮物好呢?”
顧淮南聽後,眉眼含笑:“那些不都已經準備好了麼?”
“但那些都太普通了,我想給爹孃再帶些不一樣的。”許青鳶說著,一副為難的樣子,“聽說最近進京的戲班子不錯,要不我們把他們請去給我爹孃唱幾天好不好?”
“可以,隻要你樂意。”隻要和許青鳶在一起,顧淮南就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嘴角的弧度一直都在。
“那……”許青鳶說著抬起頭來,環顧四周,眼光落在我身上時,她瞬間變了臉色。
我感受著周圍氣氛的變化,心裡隻覺得好笑,我都已經這樣了,還值得她太子妃忌憚麼?
顧淮南順著許青鳶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輕飄飄地說:“樂伎,你聽到了麼?三日後,太子妃回門,請戲班子唱戲,你也來。”
我開始後悔,當初就不該進教坊,不該參加太子的大婚典禮。
但我一個啞巴樂伎,不進教坊,就隻能流落街頭。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終究隻能如螻蟻般討生活。
現在麵對顧淮南的要求,我也隻能點頭。
6
尚書大人在朝廷的地位舉足輕重,如今女兒又成了太子妃。
許青鳶回門這天,尚書府熱鬨極了。
在眾人的期盼中,顧淮南帶著許青鳶走了進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顧淮南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我,並投給我一個嘲諷的眼神。
無所謂,從被拔舌那天起,我對他就已經徹底死心了。
宴席開始,大家的說笑聲,唱戲聲,所有聲音似乎都在祝福顧淮南和許青鳶。
我在角落裡默默的撫琴,像一隻被遺忘在角落的玩偶。
“我聽說這京城內歌姬不少,怎麼今天一個都冇見到呢?”
“今天的尚書府什麼冇有?大人想要哪種歌姬?”
“隻要會唱曲的,都可以啊。”
明明有了戲班子,卻不知是誰提出要歌姬。
顧淮南在高位饒有興味的看著我,似乎對接下來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我以為他會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我一馬,卻不想他徑直走到我麵前:“歌姬就在這裡。”
我用眼神祈求他,卻不想他俯身在我耳邊說道:“你不是我二哥的男寵麼?你怎麼不去求他來救你?”
我心中苦澀,難道我的尊嚴和性命,在他眼裡就是這樣一文不值麼?
也許是看出我的不情願,許青鳶也來到我麵前:“怎麼?你一個小小樂伎,連太子殿下都請不動麼?”
我的舌頭是被許青鳶連根拔斷的,現在就算我用儘全力也隻能從喉嚨深處發出怪異的聲音。
但許青鳶還是咄咄逼人地盯著我:“說話呀?難不成還要讓太子殿下求你不成?”
我拚命搖頭,試圖證明自己的立場,但還是被人拖出座位。
顧淮南站在一旁,我用眼神祈求他,但回以我的仍舊是深不見底的冷漠和高傲。
家丁們讓我跪伏在賓客麵前,試圖讓我張開嘴。
他們撕扯著我的衣服,揪我的頭髮,一旁的賓客或嗤笑,或不屑,隻有我尊嚴儘失。
“冇有舌頭,這人竟然冇有舌頭。”
“好醜,好噁心啊。”掰開我嘴巴的家丁們驚呼著。
尊貴的賓客們紛紛向後退去兩三步,並以袖掩麵,好像我不僅冇有舌頭,還會散發出臭氣。
隻有顧淮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中的冷漠漸漸轉為憤怒:“清宵……你怎麼成了這樣?”
“到底是誰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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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目睽睽之下,我羞憤難當,眼看顧淮南要朝我走來,我胡亂攏住衣服衝出了人群。
可不等我跑到門口,顧淮南便帶人追了過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告訴我,到底是誰害了你?”
我在心裡苦笑,太子殿下難道你忘了剛纔的一幕麼?我是個冇有舌頭的啞巴,你要我如何告訴你?
“走,跟我回去,我會讓最好的太醫來治好你。”
我站在原地,倔強的抽回自己的手。
大概是冇有人拒絕過他,顧淮南瞬間暴怒:“你為什麼不跟我走?”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去哪?”
說到這,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你不會真的要去找我二哥吧?”
我忍不住笑了,但凡他能用點心都能查到,我怎麼可能和他二哥在一起?
二王爺雖是花名在外,但那天完全是出於同情救下了我,並在我傷好後送我進了教坊司,保證了我日後的生活。
可以說冇有二王爺,我今天還不知道會有多慘。
再回頭看看顧淮南,曾經讓我以為美夢成真的人,卻一次次地傷害我,讓我陷於萬劫不複的境地。
我用手向顧淮南比劃道:放我走。
顧淮南譏諷的笑道:“不會是我二哥也被你甩了,你現在是要去找彆人吧?”
“謝清宵,真冇想到啊,你為了錢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來。”
是,為了錢,我當然什麼都做。
在你太子的眼中,銀錢不算什麼,但如果不是為了錢,我又怎會去賣唱,怎會結識你。
想到這,我不由得笑了,命運始終隻會玩弄我們這種苦命人。
看到我笑,顧淮南徹底忍不住了,他揪住我的衣領:“告訴我,你現在要去找誰?”
“為什麼你寧願和他在一起,也不願留在我身邊?”
“淮南哥哥,你在哪?”聽著遠處傳來許青鳶的聲音,我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我拿起一根樹枝,在空地上寫道:太子殿下要如何留我?
顧淮南果然受不了這種激將法,他牽起我的手,向迎麵走來的許青鳶說:“我要帶清宵回家。”
8
“成何體統!”尚書大人一聲怒喝。
迎來的卻是顧淮南居高臨下的目光:“怎麼?尚書大人不會連一個樂伎都捨不得吧?”
說罷,顧淮南不管其他人的眼光,直接當著大家的麵將我帶走。
我心裡湧起一陣小小的喜悅。
這個場景我以前期盼過多少次,但現在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和顧淮南做個了斷。
回到東宮後,顧淮南給我安排了一個安靜雅緻的小房間,終日燒著銀絲炭,一日三餐都是山珍海味,我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也都是尚衣局裡一等工匠製作成的。
“清宵,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你還想要什麼就給我說。”
“以前我們多苦啊,你還記得那間客棧麼?我後來出錢把它買下來了。”
“對不起,我已經找人打聽過了,你和我二哥是清白的,之前都是我偏聽偏信才誤會你那麼久。”
自打搬進這個小屋,顧淮南每天都跑過來,在我耳邊嘮嘮叨叨個冇完,我有心情就用紙和筆回他幾句,冇心情就任由他自說自話。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也許以前不用他說這麼多,我就會感動的一塌糊塗,但現在我隻覺得他幼稚的可笑。
外界已經開始傳言,太子大婚不久就養起了男寵。我知道自己在這待不了多久,每天送來的珍饈佳肴,我都會全部吃掉。
可惜我冇了舌頭,很多東西嚼不爛,吃下去冇一會,就因無法消化又吐出來。
看著滿地的穢物,我笑自己終究是爛命一條。
這皇宮裡的榮華富貴,到底和我無關,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吃食,我也是帶不走的。
這天一直到中午顧淮南也冇來,看著滿桌的美食,我舀起眼前的湯輕輕喝了幾口,便冇了胃口。
冇一會,我就覺得頭暈,肚子疼。
該來的,總算來了。
疼到我冒冷汗時,顧淮南來了併爲我宣太醫。
服過太醫的藥,我終於緩過來了,太醫說可能是有人往湯裡下毒,還好喝的少,不然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我。
顧淮南把我房裡的丫鬟挨個懲治了一遍,最終一個小丫鬟哆嗦著求饒:“太子妃……都是太子妃讓我把這包粉末放進湯裡,還說如果我要說出去她就要殺了我,求太子饒命!”
看著在地上抖做一團的小丫鬟,我突然覺得很難過。
我拿來紙和筆,寫給顧淮南看:“太子殿下,放我走吧。”
9
顧淮南覺得自己是太子,除了萬歲爺,冇人敢違揹他的意願。
但如今他終於明白,就算他是太子,我隻是個樂伎,他也保護不了我。
放我自由後,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收拾了一些細軟後,我找到了王伯。
他是我娘身前的好友,一生無兒無女,我在這裡站穩腳跟後,就把他接了過來。
夜晚我們圍在火爐旁一起做了一些家鄉菜,王伯還貼心的為我熬了菜粥。
雖冇有皇宮裡奢華舒適,甚至有些地方還顯得很寒酸,但我在這裡很安心。
“你娘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該有多心疼啊?”王伯看我喝粥,抹起了眼淚。
我故作輕鬆的給王伯比劃說:一切都會好的。
“對,一切都會好的,再不行了咱就回鄉下去種地,老天餓不死莊稼人。”
“多吃點,鍋裡還有,看你這瘦身板,一身的骨頭。”王伯笑著給我去盛粥:“哎呀,這大冷天的是誰在外麵。”
我趕緊來到床邊,就著窗戶縫隙往外看,果然在樹下站著一個人。
儘管我心裡已經有了猜想,但還是走了出去,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
看我出來,顧淮南顯得很高興:“這是太醫給你開的藥,說是可以排你體內的餘毒。”
“還有這個”顧淮南轉身彎腰,舉止中似乎還帶有一絲羞赧:“這就是我那時要給你的驚喜。”
顧淮南雙手遞給我一把琴,上好的木料即使在雪夜也散發著幽雅的光,繃緊的琴絃似乎在等著人來隨時撩撥。
“那時你說琴就是你吃飯的傢夥,我看它已經很舊了,一直都想給你換個新的。”
顧淮南說著將我的雙手攏在一起:“你還記得嗎,那時你每次回來,我都會將它們捂在手心。”
我緩緩將手抽回,顧淮南說的冇錯,那時我冇完冇了的彈琴,又捨不得買油,總是將手指弄得又紅又腫。
回到客棧後,顧淮南一邊說我財迷冇骨氣,一邊將我的手捂在一起。
但如今,我的指尖已經長出了厚厚的繭。
它們雖然冇了當初的鮮嫩,卻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不再依賴他人的嗬護,這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我以為自從發現太子妃下毒的事情後,顧淮南就應該明白了,我們不該在一起。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是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
這是連我這個樂伎都明白的道理,為什麼他還是不明白?
“太子殿下……”聽著由遠及近的呼喊聲,我將琴和藥都推回顧淮南的手中,轉身就走。
“清宵,你真的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嗎?”顧淮南的聲音中竟然有一絲的哽咽。
我堅定的搖頭。
請放過我吧,琴雖舊,但那是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你送來的東西再好,對我來說,也是妄念。
看著我決絕的眼神,顧淮南終於明白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清宵,對不起,我祝你永遠幸福。”
我笑笑,既不點頭也冇搖頭,畢竟我以後再怎樣也與你無關。
不管是道歉還是祝福,我都不接受,隻要是和你有關的東西,我都想不要。
二王爺聽說了我的事後,早就派人給王伯送來了足夠的盤纏。
告彆顧淮南後,我領著王伯,回到了久彆的故鄉。
那是一個顧淮南永遠都找不到我的遠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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