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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雷劈下,我成了他,他成了我。眼看我的原身就要被賣入敵營,他咬牙傳信:合作一把,端了蠻族老巢——隻是這合作方式越來越不對勁,他受傷我會痛,我哭了他心口悶……

01

朔風捲著砂礫,抽打在猩紅的轎簾上,發出碎玉般的輕響。楚袖端坐轎中,指尖死死掐進掌心,試圖用那一點痛壓住胸腔裡翻湧的恐慌。她是南玥國的公主,一件送往梁朝求和的禮物,一枚精緻而脆弱的棋子。轎外,護送她的南玥侍衛們呼吸粗重,每一步都踏在亡國的邊緣線上。

落鷹峽…楚袖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地名,心頭掠過寒意。這是邊境最險峻處,也是…最易埋骨處。

突然,駿馬淒厲長嘶,箭簇破空之聲如疾雨驟至!

敵襲——!保護公主!

侍衛長的嘶吼瞬間被刀劍砍入骨肉的悶響切斷。血腥氣混著黃塵,猛地灌入轎中。楚袖掀簾的手僵在半空,透過縫隙,她看見熟悉的南玥盔甲一片片倒下,被一群穿著雜亂卻刀法狠戾的悍匪屠戮。

不是匪。那眼神裡的嗜血與紀律,是兵。

她渾身冰冷,反而奇異地鎮定下來。冷宮十年,她學會一件事:越痛,越要沉默。

殺戮接近尾聲。一雙玄色滾金邊的戰靴停在了轎前,靴底沾著新鮮的泥與血。

南玥明珠一個男聲響起,低沉,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出來,讓本王看看,值得多少座城池。

轎簾被猛地扯落。天光刺眼,楚袖眯起眼,看清了來人。

玄甲墨袍,身形挺拔如山嶽。麵容極英俊,眉眼卻淬著寒刃般的戾氣,正是梁朝太子蕭徹。他手中長劍尚在滴血,劍尖微抬,挑向她的下頜。

倒有幾分姿色。他打量貨品般的目光滑過她蒼白的臉,可惜了。

楚袖心下一沉。這和親,本就是絕路。她攥緊袖中一枚磨尖了的銀簪——冷宮裡用來防鼠的,此刻,或可用來為自己尋個稍體麵的了斷。

殿下…她聲音微顫,並非全然偽裝,兩國盟約…

盟約蕭徹嗤笑,劍鋒又進一分,冰涼的觸感貼上她的肌膚,本王便是盟約。你的人頭,比你的和親車隊,更能讓南玥王懂得什麼是『臣服』。

他眼底冇有半分波動,殺意純粹而凜冽。

楚袖閉上眼,銀簪尖端抵住掌心,準備用力——

就在此時,天際陡然一暗!一道詭異的紫色閃電,毫無征兆地撕裂蒼穹,竟不偏不倚,直劈二人所在!

轟——!

震耳欲聾的爆響炸開。楚袖隻覺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入體內,撕裂般的劇痛從每一寸筋骨爆開,眼前一黑,瞬間失去所有意識。

痛。

意識先於視覺迴歸,沉甸甸地壓在一片劇痛之上。骨頭像被拆開又胡亂拚湊,筋肉酸脹欲裂。

楚袖艱難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戰場殘跡,倒伏的屍體,斷裂的兵器。濃重的血腥氣幾乎令人作嘔。

她試圖撐身坐起,卻發現手臂沉重無比,觸手所及是冰冷堅硬的玄鐵甲冑。身體的感覺全然陌生,充滿了某種陌生而磅礴的力量,卻又滯澀難控。

她低頭。

瞳孔驟然收縮。

胸前是冷硬的護心鏡,手上戴著染血的皮革護腕,腰間佩著一柄沉重長劍。這……這不是她的身體!

她顫抖著手摸向臉頰,觸感堅硬,線條分明。再向上,喉間……竟有一個突兀的隆起!

她猛地扭頭,看向不遠處一窪渾濁的積水。

水麵倒映出一張臉——劍眉星目,俊美卻佈滿陰鷙戾氣,正是梁朝太子蕭徹的臉!

嗬……她聽見一聲模糊的抽氣從這具身體的喉嚨裡擠出,是全然陌生的低沉男聲。

幻象噩夢

不及細思,一陣喧嘩打斷她的驚駭。

大哥!這還有個娘們!穿的挺貴氣!幾個漏網的匪徒發現了目標,正粗魯地拖拽著不遠處一個癱軟在地的紅色身影。

那身嫁衣……是她的身體!

楚袖(在蕭徹體內)腦中一片空白,隻想衝過去。她笨拙地試圖支配這具強大的身體,踉蹌起身,拔劍出鞘,動作僵硬得可笑。

滾開!她試圖嘶吼,出口的卻是蕭徹那冷厲的聲線,雖因她的操控而顯得怪異,卻依舊帶著懾人的威力。

匪徒們一愣,顯然冇料到這看似重傷的太子還能動。

就在此刻,那抹紅色的身影動了一下。蓋頭滑落,露出一張楚袖熟悉至極、此刻卻佈滿驚怒與難以置信的蒼白麪容——那是她自己的臉!

可那眼神卻徹底變了。不再是慣有的溫順隱忍,而是淬了毒般的殺意和一種近乎崩潰的暴怒。

你……那具身體(蕭徹)的嘴唇翕動,發出的卻是楚袖原本清柔此刻卻尖銳變調的聲音,對我做了什麼!

四目相對,同樣的驚駭,同樣的恐懼,同樣的荒謬絕倫。

楚袖(蕭徹身)看著自己的臉露出那般猙獰表情,如墜冰窟。

匪首卻已不耐煩,獰笑著逼近那抹紅色:管他做了什麼!這公主雖是個廢物,臉蛋身子倒是能賣個好價錢!兄弟們,拿下!

雪亮的刀鋒,再次逼近。

這一次,卻不知該揮向何方。

02

那匪首的獰笑還掛在臉上,臟手已探向那抹刺目的紅。

楚袖(在蕭徹體內)腦中嗡鳴,不及細想這驚世駭俗的變故,一股源自這具身體本能的暴戾竟搶先沖垮了她的惶惑。放肆!一聲低沉怒吼自喉間迸出,比她想象的有力十倍。她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手腕一抖,那柄沉重的長劍便劃出一道寒光,精準地削向匪首的手腕!

劍鋒割開皮肉,鮮血噴濺。匪首慘叫一聲,驚駭暴退。

楚袖自己也愣住了。這具身體……竟自己會動

殿下!一聲急促的呼喊自身後傳來。一名黑衣勁裝的年輕男子如鷹隼般掠至,手中長劍迅疾點出,瞬間結果了另外兩名愣神的匪徒。他動作乾淨利落,眼神銳利如刀,正是蕭徹的心腹侍衛淩峰。

淩峰解決了眼前威脅,立刻轉向楚袖(蕭徹身),單膝跪地:屬下來遲,殿下恕罪!他抬起頭,目光快速掃過蕭徹,眉頭幾不可查地一蹙,殿下,您……受傷了他注意到了殿下剛纔那聲怒吼中氣十足,但揮劍的動作卻有種說不出的滯澀僵硬,呼吸也略顯急促紊亂,與平日太子殺人時的行雲流水、氣息平穩截然不同。

楚袖心頭一緊。她模仿不了蕭徹的殺伐果斷,隻能竭力壓下喉嚨口的顫抖,壓低聲音,試圖借用太子的威儀:無妨。聲音出口,依舊是那冷硬的聲線,卻因她刻意壓製而顯得有些悶啞。

她不敢多看淩峰,目光轉向另一邊。

那一邊,蕭徹(在楚袖體內)已被眼前的混亂和身體的極度不適激得雙目赤紅。他被一個匪徒殘屍絆倒,綿軟無力的身體重重摔在泥地裡,嫁衣沾滿汙穢。試圖掙紮起身,卻發現這身體虛乏得可笑,連撐起自身的力氣都欠缺。更要命的是,小腹處傳來一陣陣隱秘卻尖銳的墜痛,攪得他心煩意亂,幾乎發狂。

滾開!他嘶聲罵道,用的是楚袖那清柔的嗓音,卻因極致的憤怒和羞辱而扭曲變調。一個匪徒見狀,嬉笑著上前欲擒拿這虛弱的美人。

混賬!楚袖(蕭徹身)見狀,不及細思,再次揮劍。這一次她有了準備,雖依舊笨拙,但力量十足,一劍便將那匪徒劈得倒飛出去。

淩峰的目光更深了。殿下……何時殺人這般粗糙蠻橫了

蕭徹(楚袖身)得以喘息,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個頂著自己麵容、操控自己身體的女人。四目再次相對,一個驚慌失措強作鎮定,一個驚怒交加殺意沸騰。

你……蕭徹齒縫間擠出字來,每一個音都帶著淬毒的恨意,到底是誰用了什麼妖法!

楚袖被他眼中的狠戾嚇得心臟緊縮,這眼神放在她原本柔美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可怖。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說,我是你的和親公主,我們被雷劈得互換了魂

淩峰一步跨前,擋在楚袖(蕭徹身)與蕭徹(楚袖身)之間,劍尖雖未明確指向公主,但戒備的姿態顯而易見。殿下,他聲音沉冷,此地不宜久留。請殿下允準,末將先護送您回大營療傷。至於公主……他瞥了一眼地上狼狽不堪、眼神卻凶狠異常的公主,可由部下護送,另行安置。

此話一出,兩人俱是一震。

分開絕不行!

楚袖(蕭徹身)立刻開口,聲音因急切而拔高了些,更顯怪異:不行!她意識到失態,忙咳了一聲,強行壓下語調,公主……乃南玥明珠,此番受驚,豈可再輕慢。需與本……與本宮同行,妥善照料。她差點說漏本宮,急中生智改口,聽起來卻更加彆扭。

淩峰眼底的疑雲幾乎凝成實質。殿下從不屑於在意這等小事,更不會用這等迂迴彆扭的言辭。

蕭徹(楚袖身)聞言,卻是冷笑,那冷笑掛在那張楚楚動人的臉上,違和得令人頭皮發麻。照料他聲音尖刻,怕是另有所圖吧!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腹痛和無力再次跌坐回去,徒增幾分狼狽,眼中的恨意卻更濃。

楚袖看得分明,那具身體……似乎正在承受某種她熟悉的痛苦。是了,月信之期將近……難道她下意識地抬手,想按住自己(原身)的小腹,抬到一半才驚覺這是蕭徹的手,又猛地放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未能逃過淩峰的眼睛。殿下今日,實在太反常了。

就在這時,楚袖(蕭徹身)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一股冇來由的委屈和恐慌情緒湧上,衝得她鼻尖發酸,眼眶發熱。她慌忙低頭掩飾。

幾乎同時,癱坐在地上的蕭徹(楚袖身)猛地捂住心口,那裡傳來一陣被緊緊攥住的悶痛,讓他呼吸一窒。他驚疑不定地抬頭,看向那個低頭不語的自己。

一種詭異的、無形的聯絡,在兵荒馬亂與彼此憎厭間,悄然滋生。

淩峰沉默片刻,終究壓下疑慮,拱手道:……末將遵命。他揮手令部下清理現場,準備車馬,目光卻始終若有若無地鎖在兩位主子身上,尤其是行為詭譎的太子身上。

楚袖稍稍鬆了口氣,卻感到更深的寒意籠罩下來。瞞得過一時,瞞得過後嗎她看向那個頂著她麵容、眼神卻欲將她剝皮拆骨的男人,又感受到小腹傳來一陣熟悉的、細微的抽搐感——這次,似乎是來自那具泥地裡的身體。

前路漫漫,殺機四伏。而這荒謬絕倫的困局,纔剛剛開始。

03

朔風城矗立在邊境線上,灰褐色的城牆飽經風霜,如同一個沉默而疲憊的巨人。車隊入城時,引來無數窺探的目光,好奇的、敬畏的、不懷好意的,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楚袖(在蕭徹體內)端坐馬上,竭力挺直背脊,模仿著記憶中蕭徹那不可一世的姿態。玄甲沉重,壓得她肩膀生疼,更沉重的是淩峰那若有若無、卻始終如影隨形的審視目光。她能感覺到,這位忠心耿耿的侍衛長,心中的疑竇已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另一輛臨時尋來的馬車裡,蕭徹(在楚袖體內)麵沉如水。嫁衣已換下,穿著一身素淨的梁朝女裝,卻掩不住那通身的戾氣。蘇嬤嬤,楚袖從南玥帶來的老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眼中滿是擔憂與困惑。公主自醒來後,眼神變得駭人,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與從前判若兩人。

行館前,一隊人馬早已等候。為首之人身材高大魁梧,豹頭環眼,穿著繁複的獸皮與金屬混製的鎧甲,正是蠻族使者兀朮。他見車隊到來,並未上前行禮,反而抱著雙臂,目光如打量獵物般,先肆無忌憚地掃過馬車(想象著其中的公主),然後才落到馬上的蕭徹身上,嘴角咧開一個粗野的笑容。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兀朮聲如洪鐘,帶著刻意的高昂,接個美人,也能遇上宵小,真是……嘖嘖。言語間毫無敬意,反而充滿了挑釁。

楚袖心下一緊,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回憶著蕭徹那冰冷的、睥睨的眼神:幾隻蒼蠅罷了,勞使者掛心。聲音勉強維持著平穩,卻少了那份天生的傲慢與壓迫感。

兀朮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但很快被更濃的興味取代。他大步走到馬車邊,竟直接伸手欲掀車簾:讓兀朮瞧瞧,是何等絕色,值得殿下親自奔波,還動了刀兵

放肆!車內傳出一聲冷斥,雖是女聲,卻帶著一股銳利的殺意,竟讓兀朮的手頓了一頓。蕭徹(楚袖身)隔著簾子,目光冰寒刺骨。

兀朮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來:好!有脾氣!我們草原上的鷹,就喜歡馴服烈馬!他收回手,目光卻更加露骨地在馬車上流連忘返。

當晚,行館設宴。

氣氛詭異。主位上的太子沉默寡言,動作略顯拘謹。一旁的公主則麵覆寒霜,眼神掃過任何人都像在看死物。兀朮則頻頻舉杯,言語粗俗,不斷向著公主方向暗示聯姻後的好處,目光灼灼,幾乎要將那單薄的身影點燃。

酒過三巡,兀朮忽然將酒碗重重一放,朗聲道:按照我們草原的規矩,迎接尊貴的客人,尤其是新娘,需共浴聖山之泉,洗去風塵與晦氣,方能迎來吉祥!

此話一出,滿堂皆靜。

楚袖手中的酒杯幾乎脫手。共浴!這如何使得!蕭徹捏著筷子的指節瞬間泛白,眼中風暴驟起,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兀朮彷彿冇看到兩人的異樣,笑著補充,目光卻銳利如刀:正好,也讓兀朮見識一下,南國明珠是否真如傳說中那般……無瑕。這話已是**裸的侮辱與刺探。

楚袖頭皮發麻,強自鎮定:使者,入鄉隨俗。梁朝並無此規。

誒,兀朮擺手,殿下此言差矣。既為兩國邦交,自當遵從最神聖的禮節。還是說……他話音拖長,環視四周,公主殿下有何不便,或……有何隱疾,不能示人

壓力如同實質,壓在兩人肩上。淩峰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帶著探究。

楚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恐慌,大腦飛速運轉,卻一片空白。就在此時,她忽然感到小腹傳來一陣極其強烈的、熟悉的墜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劇烈,讓她差點悶哼出聲——是來自馬車方向!

幾乎是同時,馬車裡的蕭徹猛地彎下腰,額角瞬間滲出冷汗,那劇痛來得凶猛異常,幾乎要將他這具脆弱的身體撕裂!他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痛呼。

而這劇痛,通過那詭異的聯絡,同樣清晰地傳遞給了楚袖。

楚袖瞬間福至心靈!

她猛地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異樣,目光冷冷掃向兀朮,聲音竟奇蹟般地穩了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蕭徹慣有的譏誚:隱疾使者真是說笑了。非是不便,而是……天意示警,恐有不妥。

哦兀朮挑眉。

本王方纔忽感不適,楚袖緩緩按住自己(蕭徹身)的小腹,這個動作在此刻顯得意味深長,公主殿下似乎亦同步有所感應。此等天人交感,乃大吉之兆,預示兩國盟約必得上天眷顧。此時若行那沐浴俗禮,豈非褻瀆天意

她話音落下,不等兀朮反駁,對淩峰使了個眼色:淩將軍,今日是否曾有祥瑞之兆呈現

淩峰雖不明所以,但反應極快,立刻拱手:回殿下,午後確有數隻赤羽雀銜靈芝飛過行館屋頂。(這原是下麵兵士報來的趣聞,此刻卻被拿來即興發揮。)

楚袖點頭,目光逼視兀朮:使者可見天意如此。共浴之事,休要再提。莫非使者要逆天而行

一番話,說得玄之又玄,結合剛纔太子和公主同步的異常反應,竟由不得兀朮不信幾分。他狐疑地看看麵色冷白、按住腹部的太子,又看看馬車裡似乎因痛苦而微微顫抖的公主,再想到那赤雀靈芝,一時竟被唬住,噎在了那裡。

宴席不歡而散。

是夜,行館內室。楚袖(蕭徹身)屏退左右,獨自對著銅盆清水,水中倒映著那張冷峻的男性麵孔。她抬手,看著這雙骨節分明、蘊含力量的手,回想起白日那陣同步的劇痛,以及自己急中生智的言辭,心頭怦怦直跳。

而另一間臥房內。蕭徹(楚袖身)蜷縮在榻上,小腹的餘痛未消,提醒著他這具身體的可悲與脆弱。白日那番天人交感的鬼話,更是讓他羞憤欲狂。但……那個女人,頂著他的臉,竟然用這種方式化解了危機

就在這時,兩人幾乎同時感到——手臂上一陣清晰的刺痛傳來!

楚袖低頭,看見自己(蕭徹身)的左小臂上,緩緩浮現出一塊青紫掐痕。蕭徹猛地擼起袖子,他(楚袖身)那纖細白皙的左臂同樣位置,也出現了一模一樣的淤青!

這不是錯覺!

楚袖盯著那淤青,心臟狂跳。一個瘋狂的念頭湧入腦海。她猶豫片刻,再次伸手,在那淤青上,更用力地掐了一下。

呃!隔壁房間,蕭徹猝不及防,痛得低吟出聲,手臂上那淤青顏色頓時更深了。

他猛地抬頭,望向牆壁另一端,眼中翻湧著驚駭、憤怒,以及一絲絕處逢生的瘋狂亮光。

夜深沉,隔著一堵牆,兩個互換的靈魂,通過這自殘般的疼痛,終於建立起一道詭異而沉默的橋梁。

04

行館的夜,寂靜得能聽見風吹過簷角的嗚咽。楚袖(在蕭徹體內)盯著左臂上那處愈發青紫的掐痕,心跳如擂鼓。隔壁再無新的痛感傳來,一種冰冷的默契在沉默中達成。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對這詭異聯絡的恐懼,嘗試性地,用指尖在傷痕旁輕輕敲擊——三短一長,是南玥宮中用來示意危,速來的暗號。她不知道他能否懂,這隻是一次絕望的試探。

隔壁。蕭徹(在楚袖體內)感受著手臂上輕微的敲擊感,眉頭緊鎖。他不懂南玥暗號,但那規律的觸碰絕非無意。暴怒和羞辱稍退,極度的理性重新占據上風。他必須弄清這妖法,必須奪回自己的身體!而眼下,這個占據了他身體的女人,是唯一的線索和……可能的突破口。

他陰沉著臉,猛地起身。動作因身體的虛弱和不適而晃了一下,他低咒一聲,勉強站穩。掃了一眼銅鏡中那張蒼白柔美的臉,眼中儘是嫌惡。他扯過一件鬥篷裹住全身,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出。蘇嬤嬤在外間睡熟了,並未察覺。

楚袖聽到極其輕微的叩門聲,心幾乎跳到嗓子眼。她握緊袖中暗藏的匕首(從蕭徹身上找到的),啞聲問:誰

門外是壓抑著極度不耐的、屬於她原本嗓音的迴應:……開門。

楚袖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

月光如水,灑在廊下。穿著女裝鬥篷的公主站在那裡,身量嬌小,麵容在陰影裡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殺意、審慎和一種被強行壓製的瘋狂。

兩人對視一瞬,又迅速嫌惡地避開目光。看著自己的臉出現在對方身上,做著全然陌生的表情,這種感覺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進去說。蕭徹(楚袖身)率先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側身擠進房間,動作間依舊帶著屬於太子的、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強勢。

房門悄無聲息地合上。

室內隻燃著一盞孤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扭曲交疊,一如他們此刻的處境。

你究竟是誰蕭徹逼近一步,儘管矮了現在楚袖一個頭,氣勢卻依舊逼人,南玥派來的細作會用妖法的巫女

楚袖下意識後退,背部抵住冰冷的桌沿:我是楚袖。南玥的公主。你的和親對象。她努力讓聲音保持冷靜,至於妖法……那道雷劈下時,我也失去了意識。

荒謬!蕭徹低吼,眼中戾氣更盛,你以為本王會信

那你如何解釋這個!楚袖猛地抬起左臂,亮出那清晰的共感淤傷,又如何解釋你此刻會站在這裡!

蕭徹語塞,臉色更加難看。那同步的劇痛和淤青,是無法否認的詭異事實。

沉默在室內蔓延,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良久,蕭徹率先打破僵局,語氣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殺意,多了幾分權衡的算計:……兀朮的刁難,今日雖僥倖過關,但他疑心未消。後續必有動作。他頓了頓,極其不習慣用這樣柔和的嗓音分析局勢,蠻族狡詐,其心叵測,此番和親,恐本就是陷阱。

楚袖一怔,冇想到他會說起這個。她點頭:我亦有所感。他們不像尋常匪類。

我們必須離開朔風城,儘快回到梁朝控製的核心疆域。蕭徹盯著她,但憑現在……他掃了一眼楚袖(在自己身體裡)那笨拙的姿態,毫不掩飾地嘲諷,……憑你這般模樣,以及本王這具廢物身體,絕無可能。

楚袖被他的嘲諷刺得臉色發白,卻無法反駁。

合作。蕭徹吐出兩個字,彷彿帶著極大的厭惡,暫時地。你借用本王的身份和力量,應對外敵。本王……教你如何應對。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出路。先活下去,先解決外部危機,再圖後計。

楚袖心臟微縮。與虎謀皮……但除此之外,還有他路嗎她看著那雙屬於自己的、卻冰冷如寒潭的眼睛,緩緩點頭:好。但如何合作我們甚至無法正常溝通。

共感。蕭徹顯然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儘管說出這個詞讓他感到無比屈辱,疼痛最為明顯。可加以利用。三下刺痛為『危』,兩下為『否』,一下為『可』或『是』。更複雜的……見麵談。這是最原始最低效的方式,但已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密碼。

楚袖默記下來。這方式殘酷卻有效。

明日,蕭徹繼續道,語速快而清晰,屬於頂級權謀者的思維開始運轉,兀朮很可能再試。若他再以蠻族習俗刁難,你可提及『赤山神祭』,言此祭期前後十日,忌沐浴、忌殺生、忌遠行,違者觸怒山神,兵戈必起。此乃草原大忌,他必不敢犯。

楚袖眼中閃過訝異。他竟對蠻族習俗如此瞭解

若他質疑,你可反問『使者莫非欲挑起神怒,禍及草原』將壓力拋回給他。蕭徹補充,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在那張柔美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至於其他……隨機應變。少說話,多擺出本王平日的神情即可。

你平日……什麼神情楚袖下意識問道。

蕭徹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居高臨下,充滿了厭世般的冷漠與掌控一切的傲慢:看所有人如同看螻蟻的神情。

楚袖:……她忽然覺得,扮演蕭徹,或許比想象中更難。

記住,蕭徹最後警告道,目光銳利,若你露出破綻,連累本王身死,本王便是化作厲鬼,也先用這雙手掐死你。他用那纖細的手指,做了一個掐扼的動作。

就在這時,窗外極遠處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夜梟啼叫。

兩人臉色同時一變!這不是普通的鳥叫,是梁朝軍中夜間傳遞訊號的一種方式!

淩峰在附近他在監視

剛剛建立起脆弱聯盟的兩人,瞬間被更大的危機感攫住。

蕭徹(楚袖身)猛地拉低鬥篷兜帽,深深看了楚袖(蕭徹身)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有警告,有威脅,還有一絲不得不寄托於此的孤注一擲。隨即,他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出門外,消失在夜色裡。

楚袖獨自留在房中,手心全是冷汗。窗外寂靜無聲,彷彿那聲鳥鳴隻是幻覺。

但她知道,不是。

淩峰的懷疑,從未消失。而他們的表演,必須更快、更好,才能在這漩渦中活下去。

05

朔風城的清晨,帶著邊塞特有的肅殺與冷冽。楚袖(在蕭徹體內)一夜未眠,反覆揣摩著蕭徹昨日夜授的機宜,以及那冰冷警告的眼神。她對著銅鏡,努力練習著那看螻蟻般的神情,卻總覺得僵硬,反而更像是在鬧彆扭。

淩峰準時出現,伺候太子洗漱更衣。他的動作一絲不苟,眼神卻比往日更加深沉,像一口古井,窺不見底。他遞上擦臉的熱巾時,狀似無意地開口:殿下,昨夜似乎睡得不安穩末將聽聞您房中有細微響動。

楚袖心裡咯噔一下,接過熱巾的手穩住了,麵上竭力擺出淡漠:嗯,傷口有些痛。她將熱巾覆在臉上,避開對方探究的視線。

淩峰不再多言,沉默地整理著鎧甲。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用早膳時,氣氛更加凝滯。蕭徹(在楚袖身)坐在下首,小口喝著清粥,動作極其僵硬,顯然在極力剋製摔碗的衝動。蘇嬤嬤在一旁戰戰兢兢。淩峰侍立在太子身側,目光偶爾掃過公主,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突然,淩峰從懷中取出一封薄薄的絹書,雙手呈上,聲音沉肅打破了寂靜:殿下,京城八百裡加急密報。

楚袖心頭一緊,放下筷子,接過絹書。展開一看,上麵字跡潦草,顯然是緊急情況下書寫,內容卻讓她瞬間如墜冰窟——

……欽天監夜觀天象,紫微星旁煞星突亮,主『陰陽逆亂,妖孽禍國』……京中已有流言暗起,言及殿下自邊境雷擊後……恐有邪祟附體……陛下雖未全信,然疑慮已生……望殿下慎之,速歸以定人心……

絹書從楚袖指間滑落,飄在桌上。

妖孽禍國邪祟附體這流言……竟與他們的處境如此吻合!像是毒蛇,精準地咬在了最致命的七寸上!

淩峰的目光如實質般釘在太子臉上,不錯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錘:殿下,自落鷹峽雷擊之後,您言行確與往日大相徑庭。氣息、步態、乃至用劍習慣……皆有所不同。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轉向一旁臉色煞白的公主,而公主殿下,亦似性情大變,判若兩人。加之京城流言……

他猛地單膝跪地,右手按上了劍柄,雖未出鞘,但那姿態已是極度戒備與懇求並存:末將鬥膽!請殿下明示!您……究竟是否乃我等誓死效忠之主若殿下為妖邪所侵,末將縱萬死,亦要護我大梁國本!

話音落下,室內空氣彷彿都凝固了。蘇嬤嬤嚇得癱軟在地。蕭徹(楚袖身)猛地抬頭,眼中驚怒交加,卻又因這荒謬的指控而一時語塞。

楚袖隻覺得血液都涼了。完了。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淩峰的懷疑不再是猜測,而是有了天象和流言的佐證!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解釋如何解釋說我們靈魂互換了那隻會被當場當作妖孽誅殺!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楚袖忽然感到小腹傳來一陣極其尖銳、熟悉的絞痛!比昨夜更甚!她悶哼一聲,下意識地彎腰捂住腹部,額角瞬間滲出細密冷汗。

幾乎是同一時刻!

坐在下首的蕭徹(楚袖身)彷彿被無形的重錘擊中,整個人猛地蜷縮起來,哇地一聲,竟將方纔喝下的清粥儘數嘔出!他臉色慘白如紙,渾身劇烈顫抖,不是偽裝,而是這具身體對那同步而來的極致痛楚最真實的反應!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淩峰逼人的氣勢。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同時出現劇烈反應的兩人。

楚袖(蕭徹身)強忍著劇痛,腦中靈光一閃!她抓住這天賜的(或者說蕭徹製造的)機會,抬起頭,臉上帶著痛楚扭曲後的蒼白與一種奇異的、悲憤交加的表情,聲音因痛苦而斷斷續續,卻努力拔高:

淩……淩峰!你……你也看到了!她指著蜷縮在地、痛苦不堪的公主,又指向自己劇痛的小腹,這……這便是你說的妖孽!這分明是……是天道示警!是有人以邪朮暗害本王與公主,欲亂我大梁國本!

她喘著粗氣,目光逼視淩峰,將昨夜急就章的說辭再次搬出,卻因這真實的痛苦而顯得無比真切:若非天道護佑,使我二人心神相連,共感痛楚,此刻……此刻隻怕早已遭了毒手!你不同仇敵愾,竟還聽信讒言,自毀長城!

淩峰徹底愣住了。他看著太子痛楚卻憤怒的眼神,又看看那邊嘔得幾乎昏厥、顯然也在承受同步痛苦的公主,心中的懷疑第一次產生了巨大的動搖。天象流言可以偽造,但這同步的、做不得假的劇烈反應……難道真是邪朮暗害

蕭徹(楚袖身)此刻恨不得立刻死去,這具身體的痛苦和無力感讓他瘋狂,但殘存的理智讓他死死咬住牙關,配合著發出痛苦的呻吟,坐實了共感之說。

楚袖見淩峰神色鬆動,忍痛繼續加碼,語氣帶著失望與威壓:淩將軍,你的忠心……便是用在此時質疑你的主君嗎!莫非你要親者痛,仇者快!

淩峰臉色變幻不定,最終,按在劍柄上的手緩緩鬆開。他重重叩首,聲音帶著一絲羞愧與後怕:末將……末將愚鈍!險些誤中奸人詭計!請殿下恕罪!他雖未全信,但眼前的景象太過震撼,他不敢再冒險逼問。

危機暫解。

楚袖虛脫般地靠在椅背上,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她與蜷縮在地上的蕭徹目光短暫交彙,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驚悸,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扭曲的默契。

經此一事,那脆弱的合作聯盟,似乎被這共同的生死危機淬鍊得結實了些許。

淩峰起身,態度恭敬了許多:殿下,如今之計……

楚袖緩過一口氣,壓下殘餘的痛楚,沉聲道:流言起於京城,蠻族虎視在側。朔風城不再安全。她看向蕭徹(楚袖身),用了一下是的共感刺痛(儘管她自己痛得也更厲害),然後對淩峰道,公主受驚過度,需靜養。傳令下去,拔營,即刻啟程,全速趕往最近的軍事重鎮——涼州!

必須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獲得更多軍隊的保護和緩衝時間。

淩峰領命而去。

室內隻剩下兩人。楚袖疲憊地閉上眼。蕭徹慢慢止住嘔吐,靠在蘇嬤嬤懷裡,臉色依舊難看,卻掙紮著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

……涼州守將……是頭……倔驢……須用……虎符……

又一次資訊的傳遞。這一次,不再是單方麵的教授,而是帶著共同利益的提醒。

楚袖睜開眼,看向他,輕輕點頭。

裂痕仍在,猜疑未消。但通往涼州的路,似乎因為這次共同的患難,而稍微清晰了那麼一點。

06

涼州城郭的輪廓在地平線上顯現,黝黑堅固,如同匍匐的巨獸,比朔風城更顯雄渾肅穆。一路疾馳,車馬勞頓,但更令人疲憊的是時刻緊繃的心絃。淩峰雖暫時壓下疑慮,但那份審視的目光並未完全消失,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

楚袖(在蕭徹體內)靠著車廂壁,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劍柄,模仿著蕭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這幾日,她被迫快速消化著來自蕭徹(通過共感刺痛和極其簡短的夜間交流)灌輸的資訊:涼州守將郭興,行伍出身,性格剛直倔強,隻認虎符軍令,對朝堂傾軋極為反感。

虎符……楚袖摩挲著袖中那半枚冰冷的銅虎。這是蕭徹身體原本攜帶之物,另一半在皇帝手中。這是調兵的憑證,也是她此刻最大的倚仗。

車隊抵達涼州城外,並未直接入城,而是先入駐城外的官方驛館。這是淩峰的建議,在情況未明前,不宜直接進入守軍大營。

驛館剛安頓下來,郭興便帶著幾名親兵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他年約四旬,麵龐黝黑,刀疤縱橫,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進門便抱拳行禮,聲如洪鐘:末將郭興,參見太子殿下!殿下駕臨涼州,有何指令禮節到位,語氣卻硬邦邦的,帶著軍人特有的直來直去,目光更是毫不避諱地掃過太子,帶著審視。

楚袖心中微凜,穩住心神,學著蕭徹平日那副冷淡模樣,微微頷首:郭將軍免禮。本王途經此地,遇蠻族宵小擾攘,需在涼州稍作休整,整頓軍備。

蠻族郭興眉頭緊鎖,兀朮那狼崽子的人他們竟敢驚擾殿下車駕他話雖如此,眼神卻掠過一旁的公主馬車,又回到太子身上,顯然對這套說辭並非全信。邊境大將,訊息並不閉塞,京中流言恐怕已有耳聞。

楚袖正欲開口,忽然,手臂內側傳來一陣輕微的、規律的刺痛——是蕭徹(在驛館內室)通過共感傳來的信號!三短一長,是危不,稍顯雜亂,似乎是在嘗試傳遞更複雜的資訊。

楚袖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對郭興道:將軍久鎮邊關,於蠻族動向,想必比朝中更為敏銳。本王欲聽聽將軍之見。她一邊說,一邊藉著袖袍的掩護,用手指極輕地在大腿上敲擊,迴應了一下表示收到。

郭興有些意外太子竟會詢問他的意見,略一沉吟,道:兀朮近年勢力膨脹,愈發猖狂。此次以迎親為名,陳兵邊境,絕非善意。末將收到哨探密報,其部近日調動頻繁,似有大規模異動跡象,目標……恐不止是迎親那麼簡單。

就在這時,楚袖感到共感信號再次傳來,這次似乎是一個重複的節奏,指向……地圖

她心領神會,對郭興道:空口無憑,將軍可有輿圖與本王詳細說明。

郭興雖覺詫異,還是命親兵取來涼州周邊軍事輿圖,在廳中鋪開。

楚袖走到圖前,目光掃過山川河流。共感的刺痛再次傳來,這次清晰地指向地圖上的一處峽穀——落鷹峽!正是他們遇襲之地!

楚袖腦中飛速運轉,結合郭興的情報和蕭徹的提示,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她猛地抬頭,看向郭興,聲音沉了下去:將軍可知,本王在落鷹峽遇襲,匪徒雖著雜亂,但進退有據,分明是精銳偽裝!其目標,絕非劫掠,而是……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截殺本王與公主,製造混亂,為大軍突襲製造藉口!

郭興虎目圓睜,倒吸一口涼氣:殿下是說……兀朮欲藉此挑起戰端,揮師南下!

恐怕不止。楚袖感到共感傳來一下強烈的是的刺痛。她繼續道,語氣帶著蕭徹式的冰冷與決斷,若本王與公主同時殞命邊境,南玥與梁朝必生嫌隙,甚至反目。屆時蠻族大軍壓境,內外交困,涼州……首當其衝!

郭興臉色劇變,徹底收起了那點疑慮。若真如此,便是國戰將起!他猛地抱拳:末將愚鈍!請殿下示下!

至此,楚袖(在蕭徹體內)終於初步贏得了這位關鍵將領的信任。她暗鬆半口氣,目光落在輿圖上,腦中迴響著昨夜蕭徹忍著極度不適,用共感斷斷續續傳遞的零碎資訊:……兀朮……驕……大婚……其必親至……可圖……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她心中漸漸成型。

是夜,驛館密室。楚袖與終於找到機會單獨見麵的蕭徹(楚袖身)再次相對。

你的計劃,太冒險。蕭徹聽完楚袖基於他提示構思出的框架,冷聲道。即便頂著柔美的臉,那眼神也銳利得驚人。

但這是最快、最能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楚袖堅持,眼神灼灼,兀朮若死,蠻族群龍無首,短期內再無南侵之力。京中流言,亦可藉此戰功平息大半。

蕭徹沉默片刻,眼底翻湧著算計與權衡。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占據了他身體的女人,在絕境中逼出的這份膽識和急智,超乎他的預期。

……需要精準的情報。兀朮的具體行程,護衛力量。他啞聲道。郭興的哨探應該能拿到。……需要一支絕對忠誠的死士,混入婚禮。你的暗衛……淩峰或許可以調動。……需要一種無色無味,卻能迅速發作的劇毒。我……我或許知道一種。楚袖低聲道,那是她在冷宮雜書中看到的偏方,但需要幾味特殊的藥材。

細節在壓抑的討論中逐漸完善。兩人時而爭論,時而補充,基於彼此掌握的不同知識(蕭徹的權謀軍事,楚袖的雜學細微)和共感帶來的詭異默契,一個刺殺蠻族首領的驚天計劃逐漸清晰。

爭論間隙,短暫的沉默降臨。燭火劈啪作響。

蕭徹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古怪:你……如何會知道那種毒那並非宮闈常見之物。

楚袖怔了一下,垂下眼睫,看著自己(蕭徹)那雙骨節分明、適合握劍的手:冷宮裡……總要看些東西打發時間。何況,活得艱難,便想多知道一些能讓自己……感覺安全一點的東西。

蕭徹沉默了。他看著她垂眸時,自己那張臉上竟流露出他從未有過的、一絲淡淡的疲憊與哀傷。那種情緒出現在自己臉上,陌生又刺眼。他忽然想起這具身體此刻正承受著月信的不適,而這份不適,也隱隱約約地傳遞給他一種綿密的、陌生的酸脹感。

他猛地彆開視線,語氣重新變得冷硬:……計劃既定,便不容有失。明日,你設法讓郭興暗中準備所需之物和人手。

我知道。楚袖點頭。

這一次,冇有威脅,冇有嘲諷。一種基於共同目標和極端處境下的奇特信任,在密室昏黃的燭光下悄然滋生。

他需要她的細緻和非常規知識。她需要他的謀略和身份力量。

他們依舊厭惡這命運的安排,憎恨對方占據自己的身體,卻不得不將最脆弱的背後,交付給這最荒謬的盟友。

07

蠻族王庭,燈火通明,粗獷的喧囂聲浪幾乎要掀翻巨大的獸皮帳篷。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焦香、馬奶酒的酸冽,以及一種原始野性的躁動。紅綢掛滿了氈房,卻絲毫衝不散那劍拔弩張的緊繃感。

楚袖(在蕭徹體內)坐於主賓位,身著梁朝太子禮服,麵容冷峻,指尖卻在袖中微微發顫。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身上——蠻族貴族們的審視、淩峰隱在暗處的警惕、還有郭興派來的死士混在仆從中的緊張呼吸。更讓她心神不寧的,是手臂內側時不時傳來的、細微卻清晰的共感刺痛,來自後帳——那是蕭徹(在楚袖身)在根據所見所聞,向她傳遞信號。

安全、有護衛、酒水無恙……以及一次短暫的、示警般的銳痛,當她目光掃過一個試圖過於靠近的蠻族侍女時。

後帳內。蕭徹(在楚袖身)頂著繁重的頭飾和嫁衣,如同被包裹在華麗的囚籠裡。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厭惡,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飛速掃過帳內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的位置、每一處可能藏匿武器的地方。他用指尖隔著厚重的衣袖,一次次按壓手臂,將情報化為密碼傳遞出去。扮演一個柔弱驚恐的公主幾乎耗儘他全部耐心,唯有想到即將到來的殺戮,才能壓下那沸騰的暴戾。

兀朮誌得意滿,大口喝酒,目光卻像黏膩的舌頭,不斷舔舐著公主的方向。他舉起金盃,走向楚袖(蕭徹身),聲如洪鐘:太子殿下!今日之後,梁朝與草原便是姻親!共飲此杯,願刀兵永息!

楚袖端起酒杯,依計行事,麵色淡漠:但願如此。她目光與兀朮一觸即分,餘光卻瞥見後帳方向傳來一下急促的刺痛——酒有問題

她心下一凜,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以袖掩口,作勢欲飲,實則將大部分酒液潑灑在早已準備好的吸水性極強的袖囊內。動作流暢自然,帶著幾分太子應有的矜持與疏離。

兀朮見她飲下,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與得意,哈哈大笑,將自己杯中酒一飲而儘。

時間在喧囂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忽然,後帳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是公主似乎不勝酒力,身體微晃。蘇嬤嬤連忙上前攙扶。

楚袖立刻接收到一陣混亂而強烈的共感信號——時機、動手、兀朮近身!

計劃有變原定是等兀朮更靠近後帳時由死士先發難!但蕭徹傳來的信號無比急切!

楚袖來不及細想,對淩峰隱晦地比了一個手勢——提前行動!

幾乎同時!後帳中,被蘇嬤嬤攙扶著的蕭徹(楚袖身),猛地扯下沉重的頭冠,砸向身旁的蠻族護衛!同時袖中滑出一柄淬了毒的纖細匕首(楚袖根據記憶配方,由郭興秘密配製),整個人如同被壓到極致的彈簧,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與精準度,合身撲向正因得意而放鬆警惕、轉頭看向後騷動的兀朮!

保護首領!蠻族護衛驚覺,帳內瞬間大亂!

動手!楚袖(蕭徹身)猛地踢翻桌案,拔出佩劍,厲聲喝道!

混在仆從中的死士瞬間暴起,撲向各自的目標!淩峰劍光如龍,直取兀朮身邊的親衛頭領!

帳外,喊殺聲震天而起!郭興率領的涼州精兵按照約定時間,對毫無準備的蠻族營地發起了猛攻!

整個婚宴現場,頃刻間化作血腥的修羅場!

兀朮畢竟驍勇,雖驚不亂,反手拔出彎刀格擋蕭徹(楚袖身)的匕首。但他低估了這具身體裡蘊含的、屬於蕭徹的狠戾殺意和精準算計!匕首隻是虛招,蕭徹真正的殺招是藏在指甲縫裡的劇毒粉末,在近身格鬥的瞬間,彈向了兀朮的口鼻!

兀朮吸入粉末,動作猛地一滯,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毒性發作極快,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視線開始模糊。

就在此時,楚袖(蕭徹身)揮劍砍翻一名衝來的蠻將,忽感到心口一陣致命的、冰冷的緊縮感!彷彿有一柄無形的刀刺入!她慘叫一聲,動作變形,踉蹌一步——是蕭徹那邊遇到了致命危險!

一名兀朮的死忠護衛,見首領遇襲,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揮刀砍向正與兀朮纏鬥的公主後背!刀風淩厲,避無可避!

不——!楚袖(蕭徹身)嘶吼出聲,那共感的劇痛讓她肝膽俱裂,幾乎是憑著本能,她將手中長劍猛地投擲而出!

長劍破空,精準地貫穿了那名護衛的咽喉!刀尖距離蕭徹(楚袖身)的後心隻有寸許!

護衛轟然倒地。蕭徹(楚袖身)趁此機會,將毒性發作、行動遲緩的兀朮猛地按倒在地,手中匕首毫不猶豫地狠狠刺入其心窩!直至冇柄!

兀朮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身上穿著嫁衣、眼神卻比惡鬼還恐怖的公主,喉結滾動,最終癱軟下去,氣絕身亡。

首領斃命!蠻族頓時群龍無首,陷入更大的混亂!

楚袖(蕭徹身)脫力地單膝跪地,大口喘息,心臟因共感的餘悸和方纔的爆發而瘋狂跳動。她抬頭,看向後帳方向。

蕭徹(楚袖身)也正撐著匕首站起來,嫁衣上濺滿了鮮血,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虎口被震裂流出的。他隔著混亂的戰場望過來,兩人的目光穿過廝殺的人群,再次交彙。

冇有言語。隻有劫後餘生的震顫、計劃成功的瘋狂、以及那通過共感殘留的、彼此心跳的轟鳴。

淩峰渾身是血,衝到楚袖身邊:殿下!郭將軍已控製外營!此處危險,速退!

楚袖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點了點頭。她走到兀朮的屍體旁,拔出自己的長劍,劍尖挑起床邊作為裝飾的一柄金色彎刀——那是兀朮的身份象征。

她將彎刀舉起,運足內力,聲音傳遍大帳:兀朮已伏誅!降者不殺!

負隅頑抗的蠻族看到金色彎刀和死去的首領,終於徹底崩潰,紛紛棄械投降。

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與反襲擊,以最慘烈也最成功的方式,落幕。

帳外火光沖天,映照著帳內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楚袖與蕭徹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穿著彼此的衣服,頂著彼此的麵容,分享著同一份驚心動魄的戰果,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疲憊與……某種難以言喻的聯結。

08

涼州帥府,燭火通明,卻瀰漫著大戰後的疲憊與沉寂。血腥氣似乎已滲入磚石,久久不散。

楚袖(在蕭徹體內)卸去染血的玄甲,隻著中衣,站在窗前,望著城外逐漸平息的烽火。郭興正在清掃戰場,整頓防務。一切都按照計劃,甚至比計劃更順利。兀朮身死,群龍無首的蠻族各部陷入內亂,短期內再無南侵之力。一場迫在眉睫的國戰,消弭於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

勝利的喜悅是短暫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虛脫,以及……茫然。她低頭看著這雙屬於蕭徹的、骨節分明的手,這雙手剛剛擲出救了他(也是她)性命的一劍,也沾染了無數鮮血。這具身體充滿了力量,卻也承載著太多的殺伐與重擔。

隔壁房間。蕭徹(在楚袖身)任由蘇嬤嬤戰戰兢兢地替他擦拭臉上、手上的血汙。嫁衣已被褪下,換上了一身素淨的梁朝女裝。他麵無表情,眼神空茫地看著銅鏡中那張蒼白、柔美、卻寫滿疲憊與疏離的臉。身體的不適依舊存在,但更強烈的是靈魂深處的倦怠。他贏了,用最屈辱的方式,贏得了最關鍵的勝利。可之後呢

殿下。淩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恭敬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他走進來,單膝跪地,手中托著一個錦盒:此乃從兀朮大營搜出的,與京城往來密信。其中……有指證惠王(蕭徹皇叔)勾結蠻族、散佈流言的鐵證。

楚袖轉身,接過錦盒。有了這個,京中的妖孽流言便可徹底反轉,惠王黨羽也將被連根拔起。最大的內部威脅,解除了。

她看向淩峰,這個一度幾乎拔劍相向的忠誠侍衛。此刻他低垂著頭,姿態是全然的信服。淩將軍,請起。她聲音平靜,此前之事,乃非常之時,不必再提。日後,仍需將軍儘力。

末將萬死不辭!淩峰重重叩首,起身後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殿下……您與公主殿下……似乎都疲憊萬分,是否請軍醫……

不必。楚袖打斷他,隻是心力交瘁,靜養即可。下去吧。

淩峰退下前,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內室方向。那位公主今日在婚宴上的爆發,那股同歸於儘般的狠戾殺氣,絕非尋常深宮女子所能有。但他選擇了沉默。有些事,不必深究,隻需效忠。

夜深人靜。楚袖與蕭徹再次相對,這次是在楚袖的房間。兩人之間隔著燭台,光影跳躍,將彼此臉上屬於對方的輪廓映得有些模糊。

恭喜殿下,內外皆平。楚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她不知該稱自己什麼,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蕭徹抬眸,眼神依舊複雜,卻少了之前的尖銳戾氣,多了幾分審視與……探究。彼此。若非你……急智,計劃未必能成。他難得地承認了她的作用,儘管語氣平淡。

沉默再次降臨。

這身體……你待如何蕭徹忽然問道,問得直接而殘酷。

楚袖心臟猛地一縮。這是無法迴避的問題。她難道要一輩子做蕭徹他難道要一輩子做楚袖

我不知道。她誠實回答,聲音微顫,或許……那道雷……

話音未落,窗外夜空驟然一亮!

並非雷電,而是郭興正在城外焚燒蠻族殘留的輜重和戰死者的屍首!沖天的火焰騰空而起,幾乎映紅了半邊天,灼熱的氣浪甚至隔著窗戶都能感受到幾分!

那火光……那熱量……與當日落鷹峽雷劈下的瞬間,竟有幾分詭異的相似!

兩人同時感到一陣劇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拉扯感!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火焰的召喚下要破體而出!

呃啊——!兩人同時痛苦地彎下腰,抱住頭部,感覺意識彷彿要被撕成兩半!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屬於對方的容顏、身體在視野中不斷交錯、重疊……

劇烈的暈眩和疼痛之後,是陡然降臨的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

楚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屬於自己的纖細手指,上麵還沾著一點未擦淨的血漬。身上是那身素淨的女裝,身體恢複了熟悉的、略帶虛弱的輕盈感。她顫抖著抬手,摸向臉頰——光滑的,冇有喉結。

她猛地抬頭看向對麵。

蕭徹也正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骨節分明、蘊含力量的手。他下意識地運功,內力暢通無阻,澎湃如潮。他再抬頭,看向楚袖,銅鏡中映出的,是他自己那副冷峻威嚴的眉眼。

換回來了!在經曆了一場慘烈大戰和這場詭異火焰的洗禮後,他們竟然……換回來了!

巨大的震驚過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兩人看著恢複原狀的彼此,心情複雜到難以言喻。慶幸有。失落或許有一絲。更多的是一種經曆了滄海桑田般的恍惚。

最終,是蕭徹先打破了沉默。他緩緩站起身,重新適應著這具充滿力量的身體,動作間恢複了屬於太子的雍容與壓迫感。他走到楚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楚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忍住了,強迫自己抬頭與他對視。此刻,他是真正的太子蕭徹,她是真正的公主楚袖。身份的鴻溝,似乎隨著靈魂的歸位,重新橫亙其間。

然而,蕭徹接下來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

楚袖,他喚她的名字,聲音低沉,不再有之前的譏誚與冰冷,你並非籠中雀。

楚袖一怔。

此番……際遇,雖荒謬絕倫,他語氣有些艱難,似乎不習慣說這樣的話,然,若非是你,孤或許已死在落鷹峽,涼州或許已燃戰火,大梁國本或將動搖。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昔,卻似乎多了些彆的東西:你之智勇,心性,遠勝尋常男子。困於宮闈,是暴殄天物。

楚袖心跳加速,屏息聽著。

孤不會將你囚於深宮,做一隻折翅的金絲雀。蕭徹緩緩道,像是在宣佈一項重大的決策,涼州經此一役,需重建,需安撫,需一位能統籌協調、溝通南玥與梁朝之人。此人需有心智,有膽魄,亦需有身份。

他凝視著她:孤欲奏明父皇,請旨敕封你為『安國夫人』,留鎮涼州,協理邊務,溝通南北。你可願意

這不是詢問,更像是一種給予和認定。給予她尊重,給予她舞台,認定她的價值。

楚袖徹底愣住。留鎮涼州協理邊務這完全超乎了她一個和親公主所能想象的未來。這意味著自由,意味著權力,意味著……她可以不再是棋子,而是執棋者之一。

洶湧的情緒衝擊著她的心臟,有震驚,有狂喜,有不敢置信,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她與他,終究是要走向不同的軌跡。

良久,她緩緩屈膝,行了一個最標準的宮禮,聲音卻堅定無比:楚袖,謝殿下恩典。必不負所托。

蕭徹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共感時那份清晰的恐懼、堅韌、還有最後那不顧一切擲出的一劍。他伸出手,似乎想如戰友般拍拍她的肩,但手到中途,卻最終隻是虛扶了一下。

起來吧。他轉身,走向門口,背影挺拔如山嶽,涼州,便交給你了。

在他拉開房門的瞬間,楚袖忽然輕聲開口,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間許久的問題:殿下……那時……你為何要提醒我涼州守將是倔驢,須用虎符

蕭徹腳步頓住,冇有回頭。沉默了片刻,夜風送來了他低沉的聲音,消散在門口:

因為……那時,『我們』得贏。

門輕輕合上。室內隻剩下楚袖一人,和跳躍的燭火。

她緩緩走到窗邊,看向窗外。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晨曦微露,照亮了這座曆經戰火卻依然屹立的雄城。

山河依舊,人間已換。她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那段荒誕不經、痛苦掙紮的經曆,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醒了,靈魂各歸其位,但有些東西,卻永遠地改變了。

她與他,是太子與安國夫人,是君與臣,是曾經共享過最極致秘密、最深刻恐懼、也最輝煌勝利的……故人。

或許,這便是命運,最離奇,也最合理的安排。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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