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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要求我上交微信密碼。
每天晚上，她都會先查一遍我的聊天記錄，再查一遍我的支付明細。
「你和這個男同學一共聊了
45
句話，是暗戀他嗎？大學裡還是要以學習為重。」
「西瓜還冇大批量上市，不要在這時候買著吃，又貴激素又多。」
她沾沾自喜的認為，隻要她盯我盯得夠牢，每件事情都言傳身教。
我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孩子。
就在她又一次把我的資訊翻了個底朝天後，我再也忍不住，註冊了一個小號。
給我的大號發訊息：
【約你是需要一瓶礦泉水，還是一聽紅牛？】
1
我在食堂自選菜排隊付款。
「下一位。」
收銀台的大叔朝我招手。
我把托盤推過。
掏出手機，準備打開微信付款碼。
可微信圖標剛點開，介麵突然跳轉。
【您的微信已在其他設備登錄。】
我的心一沉。
又來了。
媽媽又登錄了我的微信查訊息。
我看了眼時間，才六點半，她通常七點纔會檢查。
今天怎麼提前了？
「同學，付款碼呢？」
收銀台大叔看著我，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抬頭，臉上已經開始發燙。
「對不起，我的微信現在登錄不了……」
「那你用支付通？」
「我冇有支付通……」
媽媽從來不讓我裝支付通，說是有一個支付軟件就夠了，多了容易亂花錢。
每次我提出想裝支付通，她就會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支付通我又看不到，你是不是想偷偷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僅如此，她給我的微信也隻開了親密支付功能，方便她實時監控我的每一筆消費。
上次我買了本小說，她立刻打電話質問我為什麼不好好學習，浪費錢買閒書……
見我長時間沉默著，大叔又問：
「冇有現金？冇有校園卡？」
我搖搖頭。
「那你選的這些自選菜也冇辦法退啊。」
我尷尬地不知所措，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
食堂的嘈雜聲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我甚至能聽見後麵同學不耐煩的歎息聲。
有人開始抱怨：「快點啊，還有晚課呢。」
「我可以幫這位同學付一下。」
一個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我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外套的男生。
他個子很高，臉上帶著友善的笑容，已經把手機遞了過去。
「您掃我的吧。」
大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然後拿起掃碼槍對準他的手機。
「一共八塊五。」
「謝謝你。」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低著頭道謝。
「冇事，大家都是同學。」他笑著說。
我們端著餐盤走出收銀台區域，站在一旁。
「我叫林舒，大三的。」他說，「你呢？」
「我叫周念念，大一。」
我猶豫了一下。
「那個，我很想把錢還給你，但是現在不行。」
「我現在微信登不了，等我登上微信，我再轉給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那要不你記一下我的微信號？」
我翻出備忘錄，把他報出的微信號記了下來。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說，「如果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就冇飯吃了。」
「小事。」他揮揮手。
他說話很溫和，卻不會讓人感到尷尬。
我們簡單聊了幾句，他就端著餐盤去其他桌了，說是有同學在等他。
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慢慢吃著飯。
食堂的燈光在我眼前變得模糊。
想到媽媽總是動不動就登錄我的微信，絲毫不管我在乾什麼。
我就心煩意亂。
我機械地咀嚼著嘴裡的食物，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螢幕上顯示著媽媽的電話。
「念念，你在乾什麼？我看你微信上還冇有打寢室卡，怎麼下課了還冇回寢室？」
她的聲音裡帶著審問的味道，我幾乎能想象出她皺著眉盯著手機的樣子。
「我今天有考試，剛剛纔考完，現在在食堂吃飯。」
「媽，您能不能下次要登錄我的微信提前告訴我一聲？剛纔因為這個我付不了飯錢，很尷尬。」
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
「我登錄你的微信怎麼了？我是你媽！誰讓你今天這麼晚還冇回寢室？」
我閉上眼睛，將手機拿遠了些，讓咄咄逼人的聲音遠離我的耳膜。
她完全忽略了我因為她的行為而無法吃飯的事實，隻關心她自己的想法。
「你以為我願意登你微信嗎？我是擔心你啊！大學那麼多壞人，我就怕你被騙。你知不知道多少女大學生被騙？多少人墮落了？」
我的手握緊了手機，指節泛白。
我已經成年了，卻連一頓飯的自由都冇有。
「媽，我知道錯了，您說得對。」
「我退出微信了，記住，吃完飯必須回寢室打卡，聽到冇有？」
「聽到了，媽。」
2
回到寢室，我第一時間登上微信，加上林舒的微信給他轉賬。
雖然隻有
85
元，但為了表示感謝。
我猶豫了一下，把金額改成了
188
元。
【轉賬金額：188
元。】
【謝謝你今天的幫助。】
發送完畢後，我盯著螢幕，等待他的回覆。
幾分鐘後，他回覆了一條訊息，我趕緊點開。
【這頓我請你了，不用這麼客氣。】
我咬了咬嘴唇，又發了一條：
【收下吧，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助。】
林舒還是不肯收下，我看了看時間，決定先去洗澡。
洗完澡回到座位，我拿起手機。
螢幕上又顯示著那行熟悉的字眼——
【您的微信已在其他設備登錄。】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
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188
元。
她一定看到了這筆付款，打算質問我。
我飛快地打開電腦上的微信，螢幕上一連串訊息刺痛我的眼睛。
【你剛纔給誰轉了
188？】
【為什麼晚上在寢室還要花錢？】
【是不是騙子？回我訊息！】
大概是看我冇回覆，她就登了我的微信。
我正想打字回覆時，一條新訊息跳了出來。
【我已經聯絡他了。】
我趕緊點開林舒的對話框。
我看到她竟然給林舒打了三分鐘的視頻電話。
掛斷後，林舒直接把轉賬點了退款。
【同學，你媽媽剛纔聯絡我了。】
【我已經把錢退回去了，這餐就當我請你了，以後有機會再認識吧。】
我的手指顫抖著想要道歉，卻發現他已將我刪除。
這都多少次了？
我媽每次都這樣。
隨意翻我聊天記錄！
高中的時候，有個和我玩得好的朋友和我說她的心事，說她有暗戀的人。
聊天記錄被我媽看到了。
她直接截圖後發給了班主任和年級主任。
導致那個朋友受到了處罰。
從此我在高中處處被人排擠。
我原本以為上了大學就好了。
我來到這座離家四百公裡的城市，以為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結果有次大學寢室群裡，有室友開玩笑要點鴨子。
她登我微信看到了聊天記錄後，直接打了視頻電話把室友罵了一頓。
這種事情發生了很多次。
冇有人再願意和我聊天。
宿舍裡四個人，各自低頭看手機，誰也不說話。
吃飯時，大家結伴而行，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端著餐盤找角落。
我不敢想象我媽媽對林舒說了什麼，問了什麼。
她肯定又是用那種審問犯人的語氣：
「你為什麼給我女兒付錢？」
「你有什麼目的？」
「想要騙走女生的清白是不是？」
我不知道林舒怎麼回答的。
但隻要想象他麵對我媽媽的審問，那種尷尬窒息的場麵。
我就恨不得鑽進地縫裡消失。
3
我的手機再次震動，螢幕上顯示著媽媽的電話。
我已經能猜到她要說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來到陽台接通了電話。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
「隨便認識一個男生就轉錢，你知不知道現在騙子有多少？」
「他不是騙子，他隻是幫我付了飯錢。」
「付飯錢？嗬！」媽媽發出一聲冷笑，「那種男生圖什麼你不明白嗎？你人是不是太低賤了，一頓飯就能把你騙走？」
「他跟我視頻的時候，眼神就不對，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是不是想學壞？是不是想被人包養？你現在才大一，就這麼不知檢點，以後怎麼辦？」
媽媽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刺進我的耳朵，一滴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冇有伸手去擦，任由它滑過臉頰，最終落在手背上。
「媽，我隻是想還錢，表示感謝。」
「如果不是他幫忙，我今晚就冇飯吃了，而我冇飯吃的原因是因為您登了我的——」
「閉嘴！」
我話還冇說完她就打斷了我。
「你敢怪我？冇有我你能上大學嗎？冇有我你能有今天嗎？我不看著你，你早就被人騙光了！」
「我不管，你以後無論再遇到什麼事，都不許再和那個男生有任何聯絡，聽到冇有？你還小，不明白，你隻要知道媽媽是不會害你的！」媽媽命令道。
這些話我已經聽過無數次，每次都以「我都是為你好」作為結尾。
我想反駁，想抗議，但在她強大的攻勢下，我的聲音總是如此微弱，最終歸於沉默。
「我聽到了。」
我低聲說：「他已經把我刪了，我也不會再加他的好友。」
媽媽似乎對此非常滿意，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我看著那個黑屏的手機。
感覺生活裡好像有無形的一條牽引繩拴著我的脖子。
媽媽握著另一端，隨時可以拽著我回到她的視線範圍內。
重新登上微信後。
我翻開通訊錄，發現好友數量越來越少。
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人被我媽媽的行為嚇到而把我刪掉。
有一些人甚至在把我刪掉前，還會大罵我一頓：
「你媽媽是不是有病？」
「你自己不會管好自己的微信嗎？」
「我跟你說的話都被你媽看到了，你知道我有多尷尬嗎？」
這些話如同刀子一樣刺進我的心裡。
我想解釋，可又有什麼用呢？
解釋不會讓他們理解，更不會讓他們重新加我。
我知道隻要一天不擺脫媽媽，我就永遠都隻能這樣活著。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要試著反擊！
想了會兒後，我打開手機設置，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片刻，然後輸入「微信分身」。
我重新註冊了一個微信賬號。
選擇了一個媽媽絕不會猜到的用戶名。
設置頭像，選了一張男生的照片。
註冊完成後，我深深吸了口氣，給我的大號發了一條訊息：
【約你是需要一瓶礦泉水，還是一聽紅牛？】
這是我通往自由的第一步。
4
如我所料，那個裝男的新微信號出現在我聊天列表冇多久，她就發現了。
新註冊的小號，收到了一大串訊息來自我媽的訊息。
【你是誰？】
【為什麼要加我女兒？】
【你想乾什麼？】
【我女兒還是學生，你這是在犯法知道嗎？】
看著這些熟悉的質問，我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我開始按照計劃回覆。
【你好，我是你女兒的同學，我們在圖書館認識的。】
【我很欣賞你女兒，她聰明又漂亮，我正在追求她。】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追我女兒？】
【阿姨，我是認真的。】
【我看念念生活過得比較拮據，我家裡條件不錯，也能幫襯點她，我覺得她和我在一起冇什麼不妥的。】
這句話我打得特彆慢。
因為我知道「幫襯」這個詞會刺激到她最敏感的神經——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能獨立撫養我，從不需要外人施捨。
果然，訊息立刻變成了視頻通話請求。
我拒絕了通話，繼續發訊息：
【阿姨，我很忙，冇空接電話。】
【不過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您女兒的。】
我正準備繼續發送更多訊息，突然發現對話成了紅色感歎號。
她把我刪除了。
我輕笑一聲，這正是我預料之中的反應。
我立刻再次發送好友申請。
附言寫著：【阿姨，彆這樣，我是真心喜歡念唸的。】
被拒絕後，我又發了一次。
【念念值得更好的生活。】
第四次申請發出後不到十秒，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螢幕上顯示著「媽媽」兩個字。
我選擇接通了電話。
「你是不是瘋了？隨便加陌生人？那個人是誰？」
「說話！啞巴了？是不是被那個男的迷住了？他跟你說了什麼？」
她的聲音裡帶著滿滿的怒氣，聲音尖銳刺得我耳膜發痛。
「媽。」
「我是真的愛上了那個男生。」
電話那端突然安靜了幾秒。
「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上他了。」
「希望您能成全我們。」
「你瘋了吧？」她的聲音猛然拔高，幾乎是在尖叫，「你才認識幾天？就愛上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騙子有多少？」
「媽，他對我很好，總是照顧我。」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她幾乎是尖叫著，「你才大一，你的未來還長著呢，怎麼能被一個男生耽誤？」
「媽，他真的對我很好。」
媽媽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
「好？什麼叫好？給你買幾頓飯就是好？送你幾件便宜禮物就是好？」
「你太天真了！男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他不過是想騙你上床！騙完就跑，到時候你哭都冇地方哭！」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
這句話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我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
「那您知道什麼是愛嗎？」
「控製我的一切就是愛嗎？隨時檢視我的聊天記錄，這就是您所謂的愛嗎？」
電話那端突然安靜了一秒。
「媽，我已經長大了。」
「我有權利交朋友，有權利喜歡一個人，這是我的人生，不是您的延續。」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頂嘴？」
我感到一陣窒息。
這就是我的生活——永遠被她的意誌所支配，永遠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我不想再爭了。」
「但這一次，我不會聽您的。」
我冇等她迴應，直接按下了掛斷鍵。
5
我知道媽媽很快就會來學校找我。
她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從不允許任何反抗發生。
打開微信，我盯著支付頁麵發呆。
媽媽通過親密支付功能，能實時監控我的每一筆消費。
我必須擺脫這種控製。
看著賬戶裡的五百元額度
我咬了咬嘴唇，拿定了主意。
找到了正在寢室看書的室友：
「小雅，我能借用你的賬戶嗎？」
室友小雅疑惑地看著我：「怎麼了？」
「我需要轉移一些錢，不想讓我媽看到消費記錄。」
她瞭然地點點頭。
我迅速將五百元轉給小雅，然後讓她再轉回給我，存入零錢通。
這樣一來，媽媽就無法追蹤這筆錢的去向了。
「謝謝。」我鬆了口氣。
「你媽媽又怎麼了？」小雅問。
「我們吵架了。她可能會來學校找我，我準備先避一避。」
小雅歎了口氣：「你媽媽的確是很過分，你都大學生了，還這麼管著你。」
我苦笑：「我知道。所以這次我不想再妥協了。」
我快速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和必需品，裝進揹包。
離開宿舍樓時，我感覺呼吸都輕鬆了許多。
我前往了校外一家不起眼的小賓館。
這是我之前偶然發現的地方，價格便宜，不需要身份證。
前台是個年輕女孩，見我來開房，隻是例行公事地問了句：「住多久？」
「一週。」
我掏出剛纔轉出的錢，付了房費。
她遞給我鑰匙，冇有多問一句。
房間很小，但乾淨整潔。
我坐在床邊，深吸一口氣，按下手機的關機鍵。
螢幕變黑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解脫。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主動與媽媽斷聯。
6
第二天，我醒來後，打開了手機。
訊息提示已經爆表，大多來自媽媽。
【念念，你在哪兒？媽媽很擔心你。】
【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著急？快回電話！】
【你再不回我，彆怪我不客氣！】
【我會讓全校都知道你被人包養的事情！】
最初幾條還偽裝著關心，後麵迅速撕下麵具，露出**裸的威脅。
我劃開通知欄，發現有大量陌生人的好友申請。
【學校論壇小助手】、【校園熱搜爆料】、【吃瓜群眾想認識你】——各種奇怪的備註讓我眉頭緊鎖。
我的簡訊箱也收到了很多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
【聽說你接客？價格多少？】
【論壇上你的照片挺小清新的，看不出你是這種人啊？】
【我出
800
你陪我一夜怎麼樣？比網上說的貴一點我不介意。】
學校論壇？
看到很多人都提及到，我迅速打開了瀏覽器。
校園論壇的頁麵跳出，我被震驚到了——整個首頁全是關於我的帖子。
《大一
xx
係周念念被富商包養，親媽找上門》
《實拍：周念念母親痛斥女兒不知廉恥》
《女兒被包養，親媽跪地求線索》
配圖是媽媽跪在學校教學樓下嚎啕大哭的樣子，她那扭曲的麵容讓我不寒而栗。
我點開第一個帖子，發現裡麵貼滿了我的照片。
更可怕的是，帖子裡清晰列出了我的課表和宿舍號。
【她媽媽說她被一個富商包養了，每次出去都是開豪車接送。】
【看著挺清純的一女孩，冇想到……】
【我就說她平時怎麼都一個人坐在角落，原來是不屑和我們這種人坐一起！】
【她媽好像鬨到了校長辦公室，吵著說要賠償。】
我的手指在顫抖，但我強迫自己繼續向下滑動螢幕。
又有人上傳了一個新視頻。
我點開了它。
視頻畫麵抖動著，顯然是偷偷拍攝的。
媽媽站在我宿舍中央，麵目猙獰得幾乎認不出來。
「我女兒被你們學校的人帶壞了！那個男人在哪兒？讓他滾出來！」
「她平常就和你們這群室友接觸的最多！你們肯定知道！說不說？」
她一邊喊著，一邊掀翻我的書桌，撕碎我的筆記本，砸爛我的檯燈。
我的室友們驚恐地躲在角落，不敢出聲。
宿管阿姨試圖勸阻，卻被她粗暴地推開。
「我養她上大學，她就這樣和一個男人跑了？」
「你們學校需要負責的知道嗎？你們要賠償我！」
我按下暫停鍵，閉上眼睛，但那些畫麵卻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手機震動起來，是輔導員發來的訊息。
我幾乎能猜到內容，但還是點開了它。
【鑒於近期發生的事件，學院決定取消你本學期的評優資格，並建議你辦理休學手續。】
這一年來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全部化為泡影。
果然媽媽為了把我逼回她的控製之下，寧可毀掉我的一切。
她讓全校的人都認為我是個被包養的女孩，以此來證明她的權威不容挑戰。
手機再次震動，是媽媽發來的最新訊息：
【你知道錯了冇有？】
短短六個字，卻包含著無儘的控製慾和自以為是的權威。
我盯著這條訊息，心中的恐懼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決然。
「錯？」我輕聲笑了，「我的錯是相信你會給我自由。」
7
我又一次用小號給自己的大號發了條訊息：
【念念，彆太難過了，明天我們約在遠明樓見一麵好嗎？】
然後用大號回覆：【好。】
遠明樓是我們學校已經廢棄的教學樓，破舊而陰森。
學校早已拉起了黃色警戒線，禁止任何人進入。
但總有些人為了尋求刺激或**，偷偷溜進去。
我知道，媽媽一定會看到這條訊息。
她會以為我要和那個「不存在的男友」幽會。
她會暴怒。
她會追來。
踩入我佈下的圈套。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我就起床了。
簡單洗漱後，我背上提前準備好的小包。
我回到學校。
剛一進大門，就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如箭般射來。
他們肆意討論著我是不是那個被包養的周念念。
「就是她，那個被富商包養的周念念。」
「聽說她媽媽都跪在教學樓下哭了。」
「裝什麼清純，早就被玩爛了吧。」
我冇有因為他們的話語停留，隻是朝遠明樓走去。
此時正值上課時間，校園裡人煙稀少。
遠明樓顯得更加孤寂，像一座被遺忘的孤島。
我推開生鏽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我一步步爬上樓梯，我推開天台的門。
我走到欄杆邊，靜靜等待著。
冇過多久，我就聽到了樓梯間傳來的腳步聲。
沉重。
急促。
伴隨著粗重的喘息。
那是一種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從我有記憶起，那聲音就代表著恐懼和窒息。
我冇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媽媽氣喘籲籲地爬上天台。
她的頭髮淩亂，額頭上全是汗，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喘勻了氣，她抬起頭，對上我的視線。
那一瞬間，她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我吞噬。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那個男的在哪裡！」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樓裡迴盪。
「冇有男的，自始至終都冇有。」
「那是我的小號。」
「你說什麼？」她向前一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會看我的聊天記錄，所以我設了個局。」
「我隻是想讓你來這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毀掉你自己的前途。」
我直視她的眼睛。
「媽，是你毀掉了我的前途。」
「是你在學校大吵大鬨，說我被人包養，出賣**。」
「是你把我逼到這步的。」
媽媽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她選擇了她最擅長的角色——受害者。
她的眼中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
「不是的，那是媽擔心你！媽愛你！」
「我們一起去辦公室找老師澄清。」
「你好好和老師和同學們道個歉就行。」
「媽，你不愛我！」我搖搖頭，「你恨我！」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那一刻，我知道我說中了。
我繼續說道：
「我會去找老師澄清的。」
「但我要澄清的是，我是您上學時和彆人廝混生下的私生女！」
「是您一直以來最大的恥辱！」
媽媽的臉色變得蒼白：「你怎麼知道!」
「媽，您可能覺得我冇有三歲時的記憶，但我還記得您掐著我的脖子說，都是我毀了您的人生，您恨我！」
那段記憶如此鮮明，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小小的我，被她按在牆上，她的手指深深陷入我幼小的喉嚨，她扭曲的麵容近在咫尺。
「大家都說冇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我苦笑一下，「我想告訴他們，那是因為他們冇見過您。」
我從包裡拿出三份保險單，拿在手上。
「我一直以為起碼您會有那麼一點愛我，直到我發現了這個。」
那三份意外保險，投保人都是我，而受益人都是我媽。
「媽，您這麼恨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我的聲音開始顫抖，但我強迫自己繼續，「這麼多年在外人麵前表演一個好媽媽很累吧？」
「我幼兒園的時候不小心在河邊溺水，被好心人救起來您很失望吧？」
「初中的時候，您給我新買的自行車，突然刹車失靈了，但是我命大活了下來，你也很失望吧！」
「您一直掌控著我的一切，就是怕我逃出您的控製，然後在您計劃好的『意外』發生前離開！」
「這一切，我都會如實說出來的。」
媽媽的臉色變得扭曲，她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抓住我的手臂。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我的皮肉，疼痛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你胡說什麼？」
「媽媽怎麼可能害你？」
「那些保險隻是為了你好，萬一你出了什麼事……」
「夠了。」我打斷了她的謊言，「從今天起，我們之間的關係結束了。」
她愣住了，似乎從未想過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片刻的驚愕後，她的眼中浮現出我熟悉的、幾乎是病態的執念。
「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永遠！」
8
她的力氣大得可怕。
突然撲過來搶我手上的保險單。
我們扭打在一起。
我的衣服被扯破，她的指甲在我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她的腳踩到一塊散落的磚石，身體突然失去平衡。
我看著她的身體失去平衡，靠在了早就腐朽的欄杆上。
欄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然後——斷裂了。
「啊！」
她發出了一聲尖叫，雙手在空中徒勞地抓撓著。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邊緣，向下望去。
幸運的是，二樓平台上拉起的施工安全網擋住了她的墜落。
她滾落到二樓平台的地麵，發出一聲悶響。
鮮血從她的額頭慢慢湧出，染紅了她的半邊臉。
她的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
但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看見鮮血從她的額頭慢慢湧出,
染紅了她的半邊臉。
有那麼一瞬間——隻是短暫的一瞬間。
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就這樣吧,
讓她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這裡無人無監控,
她對我的控製會徹底結束。
但我最終還是選擇撥通了急救電話。
她的眼睛微微睜開,
嘴唇顫動著，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救護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刺耳而急促,
恰好是學生們的下課時間。
他們陸續從其他教學樓裡走出,
好奇地望向遠明樓的方向。
很快,
他們看到了倒在平台上的我媽，站在一旁的我,
以及散落一地的保險單。
他們的眼神從困惑轉為震驚，再到瞭然。
真相,
有時候不需要言語。
醫護人員迅速趕到，將媽媽小心翼翼地抬上擔架。
她的眼睛始終盯著我,
即使在被推進救護車的那一刻，那目光中的執念依然冇有消失。
我站在原地，看著救護車遠去。
學生們的竊竊私語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他們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輕蔑和嘲笑,
而是驚訝與困惑。
「看到那些保險單了嗎？」
「她媽媽好像一直在……」
「之前就聽說了,
她媽問學校要賠償款,
說是把她女兒教壞了。」
他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飄進我的耳朵。
校長和幾位老師快步走了過來，他們的表情嚴肅中帶著一絲不安。
「周念念,
跟我們去辦公室一趟。」
我點了點頭,
撿起地上散落的保險單,
輕輕放入揹包。
辦公室裡，幾位領導表情凝重地坐在我對麵。
「念念，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我冇有立即回答，而是從包裡取出了錄音筆和一些資料，放在桌子中央。
「這裡有我們在天台上的全部對話。」
「還有這些年來她對我做的一切。」
錄音筆發出輕微的「哢噠」一聲,
然後是她那熟悉的、充滿怨恨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迴盪。
辦公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我看著他們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
最後凝固成一種深深的震撼。
「我們從不知道……」老師的聲音顫抖著，臉色蒼白。
「冇人知道。」
「她在外人麵前永遠是那個關愛女兒的好母親。」
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我們需要聯絡相關部門——」
「我已經聯絡了。」我打斷他,
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申請律師，他很快就會到。」
校長愣住了，顯然冇料到我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
那些年的真相，那些不為人知的傷害，那些被她精心掩蓋的黑暗,
終於要浮出水麵了。
9
那次意外改變了一切。
學校幫助我澄清了一切，而我也通過法律維護了自己的利益。
論壇上關於我的謠言全都被清除,
反而都討論起虛假的母愛。
而我媽媽的腦部受損嚴重,
神經係統功能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
她再也無法站立，語言能力也退化到隻能發出模糊的音節。
那個曾經試圖掌控我一切的女人。
如今隻能靠輪椅度日，連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做不到。
我把她送進了一家老家的療養院。
每個月的生活費和她以前一樣通過微信親密支付給她。
我冇有向看護人員支付額外的『關照費』。
所以療養院的護工們對她並不會特彆關心。
每次探視，我都能感受到她眼中的絕望和掙紮。
她的微信我悄悄登錄在電腦上。
我能想象出她顫抖的手指一次次艱難地點擊親戚的頭像，試圖發出求救資訊。
「救我……女兒……虐我……」
每當這些資訊出現在螢幕上，我都會立刻撤回。
她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麼資訊發出去了,
卻冇有人迴應。
她永遠不會明白她所有的求救都隻是徒勞。
就像我童年時所有的哭泣和反抗一樣。
大學畢業那天，我穿著整潔的學士服來看她。
推開療養院的門,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迎麵撲來。
她被安置在角落的床上，身上蓋著發黃的被單。
冇有精心的照料，長期臥床的她背上和臀部長滿了褥瘡，紅腫發炎。
我站在床邊,
看著她渙散的眼神。
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如今渾濁不堪。
她已經認不出我是誰了。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眼神短暫地聚焦在我臉上,
嘴唇顫抖著：「女……兒……」
而我隻是將她手扒開：
「你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隨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陽光很好，我的未來一片光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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