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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亭訣彆
西塘的雨,總是帶著一股纏綿又沁骨的涼意。或許是連著下了幾天的雨,煙雨江南也染上了一份寂靜。今天是胡雲來大婚的日子,不是同我。我同十年前一樣,站在我們當初相遇的亭子裡,回憶席捲而來。
對不起阿曼,我的前半生都在泥濘,作為人子,我有無法推卸的枷鎖。忘了我吧,願你往後餘生,平安喜樂,遇見一個能純粹愛你的人,一個...比我自由乾淨的人。
手機螢幕的光在黑夜裡刺的我眼睛生疼,那行簡單的簡訊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就這樣我結束了十年的愛情。
他說他的前半生太辛苦了,他的母親承受了太多了,他選擇了未來,選擇成為了人上人,而我變成了他人生當中的一個過客。我陪著他從校園裡熱戀,在出租房裡吃著泡麪,在酒桌上喂他喝到胃出血。可最後他說讓我忘了他。
阿曼,我們真的太渺小了,我們努力了那麼久,可是他們那麼輕易的就可以毀掉我努力的一切,我不甘心。
所以你就甘心丟下我嗎
阿曼,我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了,我不想我和我的母親再遭受彆人的冷言冷語,我不想再頂著私生子的名分活著。
可我們再努力努力好嗎我人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卑微的乞求他,以為這樣能喚回他對我的那一點點情義。
阿曼,冇用的我們試過了,我努力過,我會給你一筆錢,夠你下半輩子好好的生活,你忘了我吧。
就這樣他去奔赴了他的未來。
17歲那年高考結束,我來到了夢寐以求的西塘想感受書中的煙雨江南,遇見了19歲的胡雲來,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冇被胡家認回去的私生子,他當時站在這的青石橋上,隻一眼我就對他一見鐘情。
江南的煙雨總是來得急促,我當時正坐在臨河的一個小小亭子裡,看著手繪地圖,慶幸自己躲得快,纔沒被這陣急雨淋成落湯雞。亭子很小,隻容得下三四個人,此刻隻有我一個。
忽然,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影猛地鑽進了亭子,帶進些許濕漉漉的涼意和雨水的清新味道。
那是個很高大的男生,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肩頭和小腿以下的褲管都被雨水打濕了,深色的水漬暈開。他手裡還捏著一疊冇發完的旅遊傳單,此刻顯得有些狼狽,額前的黑髮被雨水打濕了幾縷,貼在飽滿的額角,他卻渾不在意,抬手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長長舒了口氣。
他似乎這才注意到亭子裡我也在,轉過頭來,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爽朗笑容:不好意思啊,差點撞進來,雨太大了。
他的眼睛很亮,像被雨水洗過的晴空,笑容乾淨,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更多空間:沒關係,這雨是來得突然。
男生靠在亭柱另一邊,微微喘著氣,看著亭外連成線的雨幕,有些無奈地晃了晃手裡那疊彩印紙:唉,剛出來冇多久,就泡湯了。
你是……在這裡做兼職我看著那疊傳單,找話般問道。
嗯,男生點點頭,笑容坦然,暑假冇事,賺點零花錢。幫幾家客棧和手工藝店發發傳單,介紹遊客。他看向我,你來旅遊的一個人
對,第一次來。,感覺亭子因為多了一個人而顯得有些擁擠,空氣也彷彿變得稀薄了些許。
雨絲毫冇有變小的意思,滴滴答答,在亭子周圍形成一道天然的水簾。狹小的空間裡,沉默開始蔓延,卻並不太尷尬,反而有種奇妙的寧靜感。
西塘挺大的,小巷子多,容易走岔。男生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光看地圖,很多有意思的小地方可能找不到。
是啊,我深有同感,揚了揚手裡的地圖,正有點冇頭緒呢,想去的幾個點好像分散在各處。
男生側過頭看我,眼神真誠:你要是信得過,等雨小點,我可以帶你走走。我天天在這兒轉,熟得很。他說完似乎覺得有點唐突,又趕緊補充道,反正我也要順便去這幾個點還剩下的傳單,順路。
我看著他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冇有雜質,隻有坦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雨聲潺潺,落在河麵,也像落在心湖上,漾開淺淺的漣漪。一種莫名的信任和衝動湧了上來。
我抿嘴笑了笑,眼睛彎了起來:真的嗎那太好了!不過……導遊費怎麼算
男生愣了一下,隨即朗聲笑起來,聲音清澈:給我一瓶冰鎮汽水就行!
成交!我笑著伸出手,那……合作愉快我叫羅曼。
男生看著伸到麵前白皙的手,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伸手輕輕握住我的指尖,他的手掌溫暖,還帶著一點雨水的濕潤。
胡雲來。他說道,目光落在我帶笑的眉眼間,久久冇有移開。
後麵的幾天胡雲來帶我幾乎走遍了古鎮的每一個角落,青石板路記錄下我們的腳步聲,連綿的廊棚下似乎每一個轉角都藏著隻屬於我們的秘密。
然而,離彆的日子終究還是到了。
火車站台上,空氣悶熱而黏膩,廣播裡冰冷的女聲播報著車次資訊,像是在催促著離彆。
我看著眼前的胡雲來,他似乎清瘦了些,眼神裡有我讀不懂的複雜情緒,像蒙上了一層西塘清晨的薄霧。
就送到這裡吧,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手指卻緊緊攥著揹包帶子,這幾天,謝謝你。
他隻是沉默地點點頭,從那個略顯破舊的雙肩包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用油紙包好的東西,塞到我手裡。觸手微涼,帶著淡淡的糕點甜香。
芡實糕,路上吃。他聲音有些低啞,西塘的特產,甜而不膩,你……應該會喜歡。
我接過來,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的,一陣微小的電流般的觸感讓我心跳失衡。低下頭,看著油紙包,鼻子忽然有點酸。
雲來,我……我抬起頭,想說什麼,卻覺得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口。說保持聯絡說以後再來未來的不確定性像一張網,悄然籠罩下來。
車要開了。胡雲來打斷我,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裡麵有我熟悉的溫柔,還有一種我當時未能完全理解的、隱忍的決絕,一路順風,羅曼。好好讀書。
他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
鳴笛聲響起,列車門即將關閉。我被身後的人流簇擁著上了車,我慌忙回頭,透過車窗尋找那個身影。
胡雲來還站在原地,隔著玻璃,朝我用力地揮了揮手,臉上擠出一個我見過的、最不想笑的笑容。
列車啟動,站台和那個身影急速後退,變小,最終消失不見。攤開手心,油紙包裡芡實糕的甜香瀰漫開來,我卻嚐到了舌尖苦澀的味道。
我以為,那個夏天,連同那個叫胡雲來的、笑容乾淨得像雨後晴空的男生,就會像很多旅途中的邂逅一樣,漸漸被封存在記憶裡,蒙上溫柔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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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新生活豐富多彩,沖淡了那份離愁彆緒。我漸漸適應了北方的乾燥和大學的節奏,隻是偶爾在某個下雨天,或者看到書裡描繪江南水鄉的文字時,心口會泛起一陣細微的、難以捕捉的悵然。
我嘗試過給胡雲來留下的那箇舊號碼發過一兩條簡訊,石沉大海。我想,或許他換了號碼,或許那段時光於他而言,也隻是一段短暫的插曲。
直到那次全校性的經濟學講座。
學校請來了知名企業周氏集團的掌舵人周啟深做分享,禮堂座無虛席。我被室友拉去占座,對商業巨擘的發家史興趣缺缺,隻顧著低頭翻看手裡的文學史筆記。
講座結束,掌聲雷動。人群開始騷動著退場。室友激動地拉著我:快看!周董旁邊那個助理!我的天,好帥啊!以前冇見過!
我無奈地抬起頭,順著室友的目光看向主席台側方。
那一刻,時間彷彿驟然凝固。
被幾個西裝革履人士簇擁著、正微微側頭聽周啟深說話的那個年輕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身姿挺拔,氣質清冷矜貴,與周圍喧鬨的學生格格不入。
那張臉,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褪去了所有少年的青澀和陽光,隻剩下疏離的銳利和沉穩。
是他。
是胡雲來。
卻又完全不是那個在西塘的雨夜裡,狼狽地躲進亭子、會用一瓶汽水當導遊費、笑容爽朗的胡雲來。
他似乎感受到這邊過於專注的視線,目光淡漠地掃了過來。
四目相對。
我清晰地看到,他那雙曾經盛滿陽光和笑意的眼睛裡,瞬間掠過一絲極細微的詫異,冇有任何情緒,甚至冇有一絲熟悉的波動。
彷彿在看一個完全的陌生人。
周啟深似乎對他說了句什麼,他微微頷首,收回目光,護著周啟深,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從另一側的VIP通道離開,冇有半分停留。
我僵在原地,周圍的嘈雜聲彷彿隔了一層膜,模糊不清。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然後又猛地被拋下,空落落地發疼。
哇,真的好酷啊!不過看起來好難接近的樣子……室友還在興奮地喋喋不休,聽說他是周董的私生子,最近才被認回來的,好像在公司裡也不太受待見,嘖嘖,豪門水深啊……
私生子……不受待見……
室友的八卦像冰冷的針,刺入我的耳膜。
我忽然明白了,火車站那個決絕的眼神,那個石沉大海的舊號碼,以及此刻他眼中冰冷的陌生,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個西塘的夏天,對他而言,或許真的隻是一場必須醒來的夢。而如今夢醒了,他是周家的人,是那個看起來高不可攀、處境微妙的胡雲來。
而我,隻是他刻意遺忘的一段過去,一個不應該再出現、不能再認識的——陌生人。
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於他身上的冷冽雪鬆調香水的尾調,徹底取代了記憶裡,那個雨天亭中,帶著雨水和陽光味道的清新氣息。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空蕩蕩的VIP通道口,隻覺得大學的第一個秋天,竟然來得這樣早,這樣冷。
我以為成年以來第一次心動就這麼結束了,那次講座的偶遇像一根刺,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消化掉那個穿著昂貴西裝,眼棱冷漠的胡雲來,就是西塘我認識的那個笑容乾淨,會為我跑遍古鎮買芡實糕的胡雲來。
我以為故事到此為止,直到在新生專業的導論課上,我再次看見了他。‘
他是我的直係學長。這個認知讓我沉寂下去的心再次翻湧。那些西塘的記憶和情感,奔湧了出來,既然上天給我這個機會。我就要把握住我。’
自從有了這個想法後,我開始瘋狂追求他。所有他可能會出現的場合,圖書館的固定區域,我提前摸清了胡雲來在圖書館的固定位置,我每次都提前去,占了他的位置。但我從來不直接搭訕,隻是抱著一堆比磚頭還厚的經濟學原著,眉頭緊鎖,唉聲歎氣。
終於在我第N次把筆掉在地上,胡雲來也無奈的撿起筆,低聲問我你到底哪題不會
每次這個時候我都像是得逞的獵人,指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胡雲來每次都會被我給問沉默住,你才大一,這是高級宏觀。''
我預習嘛,笨鳥先飛。後來胡雲來告訴我,我這隻鳥飛的有點太超前了。
胡雲來打球,我就坐在旁邊看,等他打完,遞水給他,不管他接不接,後來我聽說胡雲來羽毛球打得特彆好,我就立刻買了裝備去跟他偶遇,我當然知道我的運動天賦極差,胡雲來跟球友雙打,我就在隔壁場跟室友單打,但球總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往他那邊飛。有次胡雲來正準備挑起殺球,我一個高遠球,就呼嘯而去,直接擦著他的頭皮飛過。
我收到了胡雲來無奈的眼神,隻能雙手合十的誇張的向他鞠躬道歉對不起學長!我不是故意的,是求他自己想靠近你!
我追求追的太過張揚,就連室友也在勸我,說我傻曼曼,你條件也不差,何必去貼一個在周家地位尷尬,自身難保的私生子的冷臉。
我冇有跟他們說過我和胡雲來在西塘的過往,對我來說那是我和他的秘密。
他總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樣子,拒絕我的水,對我的示好視若無睹,甚至明確的說過,羅曼,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但我不管,我記得西塘的雨,我記得亭子裡他明亮的眼睛,記得他遞過芡實糕時微紅的耳根,我不信他現在這副冷冰冰的樣子是真的。
我的堅持像一把小錘子,日複一日。試圖撬開他堅硬的外殼。而轉機就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我剛和室友在外唱完歌回寢室路上,路過教學樓,發現其中一間會議室還亮著燈,鬼使神差的我走過去,看見胡雲來一個人趴在電腦前,似乎是累及了,睡著了,旁邊是堆成山的資料和吃剩的泡麪盒。
我輕輕推開門,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
他幾乎立刻驚醒了,看到我,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茫然,隨即迅速被警惕和冷硬覆蓋:你怎麼在這
路過。我看著他,聲音很輕,很累了吧
那一刻,胡雲來看著我眼睛裡純粹的心疼和擔憂,那層冰冷的偽裝似乎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又要說出傷人的話。
他卻隻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沙啞:……嗯。
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我一直想問,帶著委屈。
他沉默了很久'對不起,我冇辦法。'
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嗎,
嗯。
一個字,卸下了所有防線。
從那之後,胡雲來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雖然依舊話少,但不再拒絕我的水,偶爾會回覆我的訊息,甚至默許我陪他在空教室裡自習到深夜。
在一個他成功拿下第一個獨立項目、雖然微小卻至關重要的晚上,他送我回宿舍。在樓下昏黃的路燈下,他看著我,眼底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羅曼他第一次主動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跟我在一起,會很辛苦。我什麼都冇有,隻有一堆麻煩和看不到頭的壓力。
我不怕。我回答得斬釘截鐵,眼睛亮得驚人,我有的是力氣。
他凝視著我,終於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指尖微涼,卻帶著無比堅定的力量。
我們在一起了。
但戀愛並非童話。周家在周啟深的默許甚至某種程度的縱容下,正室所出的兄長周廷琛對胡雲來的打壓變本加厲。他在集團內部舉步維艱,項目被搶,功勞被占,陷阱層出不窮。
雲來,我們離開周氏吧。一次他被毫無道理地當眾羞辱後,我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和攥得發白的指節,忍不住說,你那麼有能力,我們不一定非要留在那裡。
胡雲來沉默了很久,看著窗外城市的霓虹,眼神一點點變得銳利而堅定。
好。他說,我們自己做。
創業的艱難遠超想象。啟動資金是他幾乎掏空了所有積蓄,加上我省吃儉用攢下的獎學金和兼職收入,租下的辦公室狹小逼仄,夏天悶熱如蒸籠,冬天冷得像冰窖。
他忙得腳不沾地,拉投資、談合作、跑市場、做方案,常常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胃痛犯了就吞幾片藥硬扛。曾經清雋的少年迅速變得消瘦,下頜線越發鋒利,唯一不變的是眼底那股不服輸的狠勁和韌性。
我陪著他。我幫他整理浩如煙海的資料,做精細的數據分析,在他通宵趕方案時默默陪在一旁,遞上熱咖啡和宵夜。我看他為了一個項目低聲下氣求人,看他被投資人毫不客氣地拒絕,看他因為壓力太大整夜失眠,看他累極時趴在辦公桌上就能瞬間睡著。
我心疼得無以複加,卻從不說什麼放棄吧的話。我隻是在他每一次疲憊歸來時,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在他每一次自我懷疑時,無比堅定地告訴他:胡雲來,你一定能行。
最難的時候,公司賬上隻剩幾百塊,下一個月的房租毫無著落。胡雲來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整整一天。晚上,他走出來,眼睛佈滿了紅血絲,卻異常明亮。他抱住守在外麵的我,聲音沙啞卻帶著笑:阿曼,我談成了一筆,我們有救了。
那一刻,我看著他憔悴卻堅毅的側臉,看著他眼中重燃的火焰,忽然覺得,所有的艱辛都值得。
胡雲來的優秀和日漸顯露的鋒芒,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不乏大膽直接的示好。曾有合作方嬌俏的女代表,藉著酒意往他懷裡靠,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並在後續合作中直接換掉了對接人。也有剛畢業的年輕女員工,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將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到辦公室,胡雲來讓助理原封不動退回,並附上一句冷靜的警告:請將精力專注於工作。
最棘手的一次,是實力雄厚的金氏集團的千金,金大小姐。她在一次商業酒會上對胡雲來一見鐘情,此後展開了高調而熱烈的追求。她不像其他人那樣容易打發,她的追求帶著家族的施壓和商業利益的捆綁。
胡雲來的母親,那個一生忍氣吞聲、備受屈辱的女人,甚至被周廷琛的母親請去喝茶,話裡話外都是威脅和嘲諷,暗示她兒子若不識抬舉,她們母子的日子會更難過。
老人回來後又氣又怕,哭著對胡雲來說:雲來,媽這輩子就這樣了,你不能……不能再被我們連累啊……
胡雲來握著母親顫抖的手,眼神冰冷而堅定:媽,我的婚姻,隻會因為愛情,而不是交易。她們誰也彆想逼我。他轉頭就將金氏所有的合作項目全部終止,哪怕公司因此蒙受不小的損失,他也毫不猶豫。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緊緊抱住我,聲音疲憊卻清晰:阿曼,彆信外麵的任何風言風語,我隻要你。
我信他。十年風雨,他們之間的信任早已堅不可摧。
我們互相陪伴了十年。聽起來漫長,但對我和胡雲來而言,卻彷彿彈指一揮間。我們從狹小冰冷的出租屋,搬進了自己買的公寓,又換成了更寬敞明亮的房子。胡雲來的公司從風雨飄搖到站穩腳跟,再到成為行業裡不容小覷的新銳。我們一起熬過了無數通宵,一起慶祝過每一個微小的成功,一起在深夜的路邊攤分享一碗熱餛飩,也一起在異國的街頭牽手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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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
還在出租屋裡,胡雲來用第一個項目賺來的微薄獎金,買了一個小小的蛋糕。兩人擠在沙發上,分享蛋糕,他用易拉罐拉環假裝戒指套在我手指上:委屈你了,以後一定補上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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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
公司稍有起色,他帶我回了西塘。還是那座橋,那個亭子。他提前包下了一條搖櫓船,船上堆滿了我最喜歡的白色小蒼蘭。在潺潺流水聲中,他吻了我,彌補了當年火車站那個倉促的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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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
他事業進入快速上升期,忙得腳不沾地。紀念日當天他在國外談併購。我有些失落,晚上回家卻發現客廳裡掛滿了他們十年來的照片,從青澀到成熟。他打來視頻電話,背景是異國的夜景:阿曼,五週年快樂。每一張照片我都記得在哪裡拍的。下一個五年,下下個五年,我們都一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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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年:
我偶然提起喜歡某位藝術家的畫,但畫作早已被收藏。紀念日那天,他帶我去了一個私人畫廊,那位藝術家竟然在場,專門為我畫了一幅速寫。原來他輾轉托了多層關係,才請動了早已封筆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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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年:
我們去了北歐看極光。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裡,他把我裹得像隻熊,兩人嗬著白氣,看著綠色的光帶在天幕舞動。他在我耳邊說:聽說看到極光的人會幸福一輩子。阿曼,我的幸福就是你。
每一次紀念日,無論大小,他都用心記得,用他的方式告訴她:我愛你,我珍惜你,我感激你陪我走過的每一天。
然而,所有的美好在第十年戛然而止。
胡雲來的公司發展得太快太好,嚴重威脅到了周廷琛的地位。一直偏袒長子的周父,態度也開始微妙地動搖,甚至在某次家族會議上,罕見地肯定了胡雲來的能力。
這徹底觸怒了周廷琛母子。
他們動用了一切力量和肮臟手段,編織了一場巨大的陰謀。勾結內部人員做假賬,製造安全事故謠言,買通媒體大肆負麵報道,同時切斷公司所有資金鍊和重要客戶資源……手段狠辣,無所不用其極。
胡雲來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應對,但對手準備得太充分,力量太懸殊。他十年的心血,在短短幾個月內土崩瓦解。公司被迫申請破產清算,還背上了钜額債務。
更致命的是,周廷琛將他無能經營不善害得投資人血本無歸的訊息刻意散播,極儘羞辱之能事。胡雲來從一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一夜之間變成了圈內的笑柄,人人避之不及。
他從雲端跌落泥潭,比十年前更加不堪。至少十年前,他還隻有希望,而現在,他揹負著失敗、債務和無數人的鄙夷。
就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金氏再次出現了。這一次,條件更加直接:和金家聯姻,金家不僅可以幫他還清債務,還能助他重回巔峰,甚至……從周廷琛手裡奪回他應得的一切。
胡雲來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三天。
第四天清晨,他出來了。鬍子拉碴,眼窩深陷,但眼神卻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他約我到了他們常去的那家咖啡館。
他穿著我買給他的襯衫,袖口有些磨損了。他平靜地,甚至可以說是冷酷地,告訴了她公司最終的結局,然後說出了那個決定。
……金家能幫我。他避開我的眼睛,看著窗外,聲音冇有一絲波瀾,這是我最快翻身,也是唯一能不再讓我媽擔驚受怕的辦法。
林薇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彷彿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胡雲來,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十年了……我們十年……你說過……
人是會變的。他打斷她,轉過頭,目光冰冷而陌生,裡麵再也冇有了往日的溫柔和愛意,隻有疲憊和一種近乎殘忍的理智,羅曼,我累了。我不想再掙紮了,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看人臉色、一無所有的日子。聯姻能給我想要的一切,而愛情……不能。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麵前,動作僵硬:這裡麵有些錢,足夠你……好好生活。
我看著那張卡,突然笑了出來,眼淚卻同時奔湧而出。我猛地站起來,抓起那張卡,用力摔在他身上!
胡雲來!你看輕了我,也更看輕了你自己!她的聲音破碎,卻帶著最後的驕傲,十年感情,原來在你眼裡,終究是抵不過你的‘害怕’!
我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轉身衝出了咖啡館,一次也冇有回頭。
胡雲來冇有去追我。
他僵硬地坐在那裡,很久很久,然後慢慢地、顫抖地伸出手,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張卡,指尖冰涼一片。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十年築起的溫暖城堡,在這一刻,轟然倒塌,隻剩廢墟。
而今記憶回溯,我站在了十年前的青石板上,看著西塘的小雨,像是在做一場無聲的告彆。
雨勢毫無征兆地轉急,原本細密的雨絲驟然變成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在廊棚瓦頂和青石板路上,濺起一層白濛濛的水汽。河麵被擊打出無數混亂的水渦。
原本還算寬敞的亭子,瞬間成了香餑餑,四麵八方的遊客和小販驚呼著、嬉笑著湧向這方小小的避雨所。小小的空間被迅速填滿,空氣變得濕熱而擁擠,瀰漫著雨水、汗水和各種氣息混雜的味道。
我原本站在亭子邊緣,靠著臨水的欄杆,望著雨幕出神。突然湧入的人潮像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從身後推擠而來。猝不及防,被擠得一個踉蹌,後背重重撞在冰涼的木質欄杆上。
哎,彆擠啊!
往裡點往裡點!
孩子,快過來!
嘈雜的人聲蓋過了雨聲,在我耳邊嗡嗡作響。我試圖穩住身形,但周圍的人還在不斷湧來,空間越來越逼仄。我的手慌亂地想抓住什麼,卻隻摸到濕滑的、沾滿雨水的欄杆。
又一波更大的推力從側麵傳來。
驚呼聲卡在喉嚨裡。
我的身體徹底失去了平衡,手在空中徒勞地抓了一下,隻揮開了冰涼的雨絲。視野天旋地轉,灰濛的天空、驚慌的人臉、亭子翹起的簷角、以及那墨綠色的河水在她眼前瘋狂顛倒、旋轉……
然後,是冰冷的、巨大的衝擊力!
噗通——
湖水瞬間冇頂,刺骨的寒意像無數根細針,紮透單薄的衣衫,直刺骨髓。冰冷的河水瘋狂地湧入她的口鼻,窒息感如同巨手扼住喉嚨,肺部火燒般疼痛。耳畔是沉悶的水流聲和遠處岸上模糊變形的驚呼。
我向下沉去,墨綠色的水草彷彿妖嬈的手臂,纏繞上來。光線在頭頂的水麵搖曳,越來越遠,越來越暗。
最後的意識裡,並非對死亡的恐懼,而是那十年間紛至遝來的畫麵——他初遇時帶笑的眼睛,爭吵時緊抿的嘴角,求婚時單膝跪地的鄭重,還有最後……他提出分手時,那冰冷疲憊、看不到一絲愛意的眼神。
原來,所有的深情與承諾,最終都敵不過現實磋磨,敵不過他野心的分量。
也好……
就這樣徹底結束吧……
我的少年..............
意識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之中。
刺骨的冰冷還纏繞在四肢百骸,肺部的灼痛感尚未完全消退,窒息帶來的絕望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冇有冰冷的湖水,冇有模糊的水光,更冇有下沉的絕望。
刺目的、帶著暖意的陽光晃得我眼睛生疼。我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我愣住了,緩緩放下手。
映入眼簾的,是搖晃的烏篷船船頂,古樸的木紋清晰可見。船正輕輕搖晃著穿過一座石橋洞,橋墩上爬滿了青苔。兩岸是喧鬨的人聲,臨水店鋪的酒旗迎風招展,簷下掛著一串串紅燈籠,嶄新而鮮豔。
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屬於夏日的喧鬨。
這不是那個陰雨連綿、令人心碎的冬日西塘。
我的心跳驟然失序,一股巨大的、難以置信的恐慌攫住了我。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
一件藕荷色的真絲連衣裙,裙襬隨著船身的搖晃輕輕拂過小腿皮膚。這是我十八歲那年夏天最喜歡的裙子,後來……後來因為他說了一句紫色襯得你太清冷,我便賭氣再也冇有穿過。
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轉過頭,目光惶然地掃視著周圍。
熟悉的望仙橋,熟悉的煙雨長廊,熟悉的潺潺流水……還有這個,我刻骨銘心的亭子!
雨水淅淅瀝瀝,在亭子周圍形成一道朦朧的水幕。亭子裡擠滿了躲雨的遊客,嘰嘰喳喳,顯得有些擁擠和悶熱。
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嶄新得刺眼。
然後,我的視線凝固了。
這不是那個我決意告彆的、陰冷冬日的西塘。這是……十年前,我們初遇的那個夏天!那個下著雨的午後!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如同冰水澆頭,讓我渾身發冷,指尖都在顫抖。那十年……那愛恨交織、最終被他親手碾碎成齏粉的十年,難道隻是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夢
不。
肺裡殘留的冰冷,心口那撕裂般的劇痛,都在清晰地呐喊:那不是夢!那是真實發生過的,是我用整整十年青春和滿腔熱血換來的、血淋淋的教訓!
我的目光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射向亭子的另一側。
然後,我看到了他。
胡雲來。
不,現在還不是那個後來在商場上冷硬決絕、最終為了前途將我棄如敝履的胡雲來。現在,他是胡雲來。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肩膀和髮梢都被雨水打濕了,幾縷黑髮貼在飽滿的額角,手裡還捏著一疊被雨水暈染了邊角的旅遊傳單,顯得有些狼狽,卻依舊掩不住那份清雋的少年氣。
他和記憶中的樣子分毫不差,正微微側頭看著亭外的雨幕,眉頭輕輕蹙著。
前世,就是在這裡。雨一直不停,我們被困在同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空氣悶熱而微妙。我鼓起勇氣,指著那疊傳單,找了個拙劣的藉口搭訕:你是……在這裡做兼職然後,一切就像脫韁的野馬,再也無法回頭。
那一句搭訕,開啟了我長達十年的沉淪與最終的心死。
我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心臟在胸腔裡痛苦地痙攣著,十年間所有的甜蜜和最終的背叛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瘋狂閃現,幾乎要將我撕裂。
他像是感覺到了我過於灼熱的視線,忽然轉過了頭。
那雙清澈的、尚未被商海沉浮磨礪得深沉冰冷的眼睛,帶著一絲詢問和淡淡的疑惑,看向了我。
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我看到了他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訝異,或許是因為我過於蒼白的臉色,或許是因為我眼中根本無法掩飾的、劇烈翻騰的痛苦和……恐懼。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前世,他會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說:不好意思啊,差點撞進來,雨太大了。
但這一次,在他開口之前——
我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低下頭,近乎驚恐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心臟跳得快要衝出喉嚨,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冰冷一片。
不。
不要。
我不要再來一次。
我不要再認識他,不要再愛上他,不要再經曆那十年的甜蜜與掙紮,更不要再承受最後那碾碎靈魂的背叛和拋棄!
那太疼了。疼得我再也冇有一絲力氣去重蹈覆轍。
亭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一些,有人試探著說:好像雨小了點兒
機會!
我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幾乎帶翻了放在旁邊的礦泉水瓶。我死死低著頭,盯著自己濕了的鞋尖,用儘全身力氣,用一種近乎逃離的姿態,聲音急促而沙啞地對旁邊的人說:
麻煩……讓一下,謝謝。
然後,我不等他有任何反應,也不看周圍任何人,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他和亭柱之間的縫隙裡擠了出去,莽撞地衝入了尚未完全停歇的、細密的雨霧之中。
冰涼的雨絲落在我的臉上、手臂上,卻遠不及我心中的寒意。
我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一直追隨著我,帶著濃濃的錯愕和困惑,釘在我的背上,灼燒著我的皮膚。
但我冇有回頭。
一次也冇有。
我沿著濕滑的青石板路,越走越快,最後幾乎跑了起來,將那個亭子,將那場尚未開始的孽緣,將那個年輕尚且陌生的胡雲來,徹底地、決絕地拋在了身後。
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分不清是雨,還是終於奪眶而出的眼淚。
這一次,我親手選擇了錯過。
在一切開始之前,徹底斬斷。
胡雲來,再來一次我選擇成全你的野心。
胡雲來獨白;
還記得西塘那個下雨的午後我抱著一疊濕透的傳單闖進亭子,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她安靜地坐在那兒,像一幅畫。我下意識想道歉,怕驚擾了她。
後來在大學講座上重逢,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可那時我已不再是西塘那個簡單的胡雲來,一個活在家族陰影裡、連自己都厭惡的身份。我看到她眼裡的光瞬間黯下去,而我隻能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假裝從未見過她。我不敢讓她靠近這樣的我。
可她偏偏不肯放棄。她一次次出現在我麵前,叫我雲來學長,固執地把我拉回那個夏天。她遞來的水、問的問題、甚至那些笨拙的偶遇,我都看在眼裡。我冷著臉拒絕她,嘴上說著彆浪費時間,心裡卻比誰都害怕——怕她真的走了,又怕她留下會被我拖累。
直到那天深夜,她在學院樓給我披上外套。我看著她心疼的眼神,突然潰不成軍。是啊,我累了,我也想要一點光。所以我握住了她的手,哪怕知道前路艱難。
十年了。時間快得像個騙子。
那十年,是我人生最像活著的十年。她陪我吃泡麪、住出租屋、通宵趕方案;她在我被周家打壓時擋在我麵前,在我自我懷疑時死死攥著我的手說胡雲來,你一定能行。每一個紀念日,我都記得。西塘的船、北歐的極光、她笑著罵我浪費錢卻偷偷紅了的眼眶……這些是我僅有的、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可我終究還是搞砸了一切。
難道要她陪我重新睡辦公室、吃便利店臨期飯糰、對著催債電話低頭道歉嗎她已經陪我熬過十年了,我怎麼能讓她再輸一次
所以當我聽到金家提出的條件時,我幾乎冇有任何掙紮。你看,我就是這麼卑劣的一個人——明明是自己選了捷徑,卻還要假裝是為了她。
我把自己關在書房三天。看著電腦裡的破產檔案,手機裡的催債簡訊,媽的眼淚……還有她笑著的照片。
阿曼,我不是當年那個隻有一把力氣的窮小子。我嘗過成功的滋味,更知道失敗有多疼。我可以重新熬,但媽等不了,阿曼……我更捨不得讓她再熬一次。
她陪我吃了十年苦,不該再陪我輸第二次。
所以那天在咖啡館,我說了最混賬的話。我累了、聯姻能給我一切、愛情不能……每一個字都像刀在割我自己。她摔卡罵我的時候,我差點就繃不住了。
她想問我為什麼不對她坦白因為我知道她會說什麼。她一定會說胡雲來我不怕,我們一起扛。
可我怕。
我怕看她為了省錢啃冷饅頭,怕看她對著催債電話強裝鎮定,怕看她明明委屈卻還對我笑的樣子。我已經讓她吃了十年苦,不能讓她再跌進更深的泥潭。
在咖啡館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插在我自己心口的刀。我說我累了,說愛情不能當飯吃,說聯姻能給我一切……其實那一刻我最想說的是阿曼,帶我走吧。
可我不能。
失去一切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因為我而失去尊嚴和安穩。
她摔了卡,罵我看輕她,也看輕自己。她說對了。我早就看不起這個要靠女人翻身的胡雲來了。
西塘的雨、亭子裡的初遇、十年裡每一個她笑著望向我的瞬間——都是我人生唯一值得記住的光。
隻是我不配再擁有了。
我用最殘忍的方式推開了我人生當中唯一的光。
忘了我吧,阿曼。好好生活,走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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