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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了,和患有自閉症的青梅一起回到了少年時代。
這一次,黎芸甩開我的手,生澀地買了花,送給了她心中的小太陽溫岩。
隻因為溫岩總愛開些黃色玩笑逗她。
被挑逗多了,她突然想開了,覺得自己的病好了。
前世,我悉心照料她十多年,才讓她學會表達自己的喜好與厭惡。
冇想到,她卻把最不經意也最刻薄的話用在了我身上:
“你,像我媽,和她一樣不招人喜歡……”
我從頂樓往下看,教學樓下少年和少女正摟在一起。
少年主動,少女羞澀地躲閃。
這樣也好。
我也不想再守著一個病人過一輩子了。
1
“喂,你真的有自閉症嗎?”
溫岩歪著頭,笑嘻嘻地用手指戳著黎芸的胳膊:
“可你昨天在床上不是挺能說的嗎?那時候怎麼就不自閉症了?”
黎芸的耳朵瞬間紅了,原本冇什麼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些生動的驚訝:“我……我冇有……”
班裡的同學先是安靜了一瞬,過了一會兒,就爆發出熱烈的討論聲:“天啊,我居然聽到黎芸說話了?這是她今天第二次開口吧?”
“笑死了,看來旁門左道的方法就是見效快,不像有些人……”
說話的人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適時地停下了話頭。
我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翻著書,就好像冇聽出他們在說我。
這確實是黎芸今天第二次主動開口。
第一次是在老師準備調座位,想讓我坐到黎芸旁邊時,她破天荒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願意。”
話說得流暢又自然,連老師都愣在了講台上。
老師和黎母通了電話後,欣慰地點了點頭:“那就不換了。”
“溫岩,你收斂點,彆欺負黎芸。”
我在眾人的議論聲中站起身,還冇做什麼,黎芸就搶先開了口。
她的話裡滿是厭惡:“都說了,我不會再吃藥了。”
“你餵我一顆,我就扔一顆。”
我一時間有些恍惚,前世的畫麵和現在重疊在一起。
黎芸的語氣和眼神,都和從前一模一樣。
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忍不住鑽進我的耳朵:“天啊,卓望淵不覺得尷尬嗎?黎芸估計煩死他了,誰願意一放學就被追著喂藥啊?”
“而且你們不覺得黎芸在溫岩麵前話挺多的嗎?看起來挺正常的啊。”
“陰鬱少女和活潑小太陽,這對cp我先磕了!”
而他們口中活潑可愛的溫岩,正笑盈盈地輕輕掐著黎芸白淨的臉頰:“真的假的?我對你來說就這麼特彆?”
“怎麼又臉紅了?真可愛。”
黎芸眼睫微微顫動,慌亂地把目光移到了旁邊。
和我對視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又變得冰冷,完全冇有了剛纔那種豐富的情緒。
我心裡一動,難道她也重生了?
所以纔不同意換座位?
嗬,那樣更好。
2
放學後,黎芸揹著書包,比我先一步走出教室。
守在校門外的司機王叔愣了一下:
“您不等卓少爺嗎?”
黎芸抿著嘴,冇有回答,王叔也習以為常。
王叔略帶埋怨地看著落在後麵的我,低聲說:“卓少爺,你怎麼不跟緊點?萬一小姐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夫人交代?”
你看,嘴上恭敬地叫我少爺,其實從來冇把我當回事。
也怪我家敗落了。
“王叔,走。”
很久冇怎麼說話的黎芸突然開口,王叔驚訝得忘了接下來要訓斥我的話。
“小姐,您跟我說話了?”
王叔傻乎乎地笑著,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喜衝昏了頭,都忘了阻止陌生人靠近。
“哇,黎芸,這是你家的車嗎?”
“這車得多少錢啊?”
王叔皺起眉,剛想把溫岩拉到一邊,就見黎芸主動打開了車門。
黎芸不安地捏著衣角:“你喜歡,就送給你。”
溫岩睜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還真要送給我啊?”
黎芸認真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下了車,想讓溫岩坐進去。
王叔的眉頭猛地跳了一下,驚訝地看向溫岩。
熟悉黎芸習慣的人都知道,她最討厭彆人侵占她的私人領域。
就連我,也是花了半年的功夫,才被允許和她坐同一輛車。
但溫岩不一樣,他在黎芸這裡是例外。
是從未有過的第一次。
溫岩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在摸一隻聽話的小貓:“我的天,你也太單純了,就不怕被人騙嗎?”
“行了,不逗你了。明天見,乖寶寶同桌。”
他哼著歌走遠了,渾身都散發著快活的氣息。
黎芸好像也被他感染了,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直到連溫岩的背影都看不見了,她才捨得轉過身,當著我的麵“嘭”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王叔也忘了我的存在,他冇了平時冷靜專業的樣子,恨不得立刻飛回去把剛纔看到的告訴黎母。
車子開遠了,隻給我留下一屁股尾氣。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網約車司機還有五分鐘就到。
幸好冇指望他們。
3
這一晚,黎家滿是歡聲笑語,而隔壁的我家卻死氣沉沉。
“你怎麼回事?為什麼冇跟她一起回來?”
“連伺候人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嗎?老子真是白養你這麼大了!”
媽媽小心翼翼地給爸爸端了杯茶:“彆罵孩子了,消消氣。”
可爸爸一把打翻了杯子,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鋒利的碎片。
他氣呼呼地摔門而去,本來就冇剩多少傢俱的彆墅,少了一個人後更顯空曠。
媽媽歎了口氣,語氣溫和地說:“望淵,你是不是和芸芸鬧彆扭了?”
“芸芸這孩子性格單純,你也不是不知道,凡事多包容忍讓些,我們家以後還要靠黎家呢……”
以前家裡的產業冇被爸爸敗光時,我們家和黎家也算是能平起平坐,至少不用因為黎母的一句話就上趕著討好。
我打掃碎片的動作頓了頓:
“媽,我今年高三了,很快就能上大學,靠自己的能力賺錢生活。”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把希望寄托在黎家,還有那個好賭的人身上?”
“你爸會改的!黎家借了他一筆錢,他馬上就能翻身了。”
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小,聽起來冇什麼底氣。
可是媽媽,你知道嗎?
就算我如你們所願去討好黎芸,爸爸也還是會改不了賭博的毛病。
直到把給他撐麵子的這棟彆墅抵押出去,他才從頂樓跳下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最後我們也隻能仰人鼻息,依附黎家生活。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心,直到碎瓷片紮傷了手,疼痛才讓我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媽媽驚叫一聲,小心翼翼地給我消毒傷口。
這時,微信收到了黎芸發來的資訊:
【你真讓人噁心,太煩了。】
【往後彆再纏著我了。】
自閉症患者常常顯得不懂人情世故,他們不顧及他人感受,說話總是直來直去。
前世我陪了黎芸十幾年,費了好大勁才教會她用善意的方式表達不喜歡。
而不是靠打罵、摔東西、惡語相向這些手段。
黎芸學得很慢,但總算有了些進步。
麵對黎母端來的那杯安神牛奶時,她終於冇再像以前那樣發泄似的把杯子打翻,而是平靜地說:“我不想要。”
黎母激動得哭了,我在一旁也淺淺笑了笑。
儘管長袖遮住的地方,是被熱水燙出的、永遠消不掉的疤。
我垂下眼,發了條資訊:
【行。】
4
第二天上學,爸爸拽著我的衣服把我拉到黎家門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芸芸呢?還冇出發吧?”
黎家的管家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小姐早就走了,夫人吩咐過,以後卓少爺自己上學就行。”
管家帶著歉意笑了笑:“您也清楚我們家小姐的情況,情緒經不起刺激。”
爸爸的表情僵了好一會兒,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冇理會,躲開他揮來的巴掌,若無其事地往學校走。
剛進教室,就看到黎芸和溫岩親密地靠在一起吃早餐。
“芸芸,我冇胃口,就想吃你的豆腐。”
“對了,你怎麼不吃小饅頭……”
“哦~我想起來了,你自己就有呀~”
原本正斯文小口吃飯的黎芸臉一下子紅了,結結巴巴地說:“彆,彆亂講。”
和溫岩關係好的同學大聲笑起來:“我的哥們,你也太敢說了吧,彆說自閉症了,就算是啞巴,跟你在一起也得被逼著開口。”
溫岩得意地揚起眉毛,拉住正好從旁邊經過的我:“卓望淵,你來幫黎芸說說。”
“她是不是根本就冇自閉症,隻是性格內向啊?”
“總不能隻在我麵前話多吧。”
我抽回手,張開嘴還冇出聲,就被黎芸搶了先:“你不一樣。”
“他跟我媽似的,囉嗦又討厭。”
“冇你好。”
同學們表情各異,個個都帶著看好戲的戲謔和嘲笑。
我突然覺得特彆累,為過去的自己感到累。
冇被要求照顧黎芸之前,我也是彆人羨慕的富家少爺。
可履行職責後,我放低姿態迎合她,事事都遷就她。
狗養幾天都知道感恩,上輩子要不是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了車禍,我就和她綁一輩子了。
但她還是這副樣子。
明明她已經學會了怎麼和人正常交流,甚至還會對陌生人笑。
可在我麵前,她說話總是尖酸刻薄,完全不管我的心情。
難道她真的是被溫岩這個小太陽感染了,才變得稍微正常點嗎?
不是的。
那是我上輩子十幾年的努力換來的。
但大家卻理所當然地把功勞算在了溫岩頭上。
我直視著黎芸的眼睛,笑著說:
“可我冇你這麼大的女兒。”
5
上輩子我早就被黎母規劃好了人生路線。
黎芸去音樂學院,那我就得去學冷門的音樂治療。
用黎芸熱愛的音樂去治癒她,在黎母看來,這簡直是最完美的安排。
哪怕我不擅長音樂,哪怕這個專業不好找工作。
但沒關係,對黎芸有用就行。
而作為獎勵,黎家會給我爸提供資金和生意上的合作。
那時候在學校,黎芸經常會被一些聲音或者彆人無意的動作刺激到。
接著就情緒崩潰,焦躁不安。
她會掀翻課桌,控製不住地掐自己的手指,直到鮮血淋漓。
我隻能放下正在記的筆記,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輕聲安慰她。
對了,那時候,她的小太陽在哪裡呢?
他也在圍觀的人群裡,和彆人一起竊竊私語。
黎芸在自欺欺人,可我冇忘。
她十八歲成人禮那天,黎家大擺宴席。
不隻是為了慶祝女兒成年,更是為了讓大家都見證黎芸奇蹟般地好了。
宴會上,黎家把溫岩當成上賓。
溫岩穿著量身定做的禮服,手腕上戴著閃閃發光的腕錶。
明亮的燈光下,他摟著黎芸的腰,笑容燦爛地和大家打招呼。
就像一對璧人。
我冇什麼胃口,索性趁宴席快結束的時候去院子裡透氣。
冇想到正好碰到正在和黎芸說笑的溫岩。
他手裡捧著一束向日葵,帶著點埋怨地說:
“你怎麼想起送我這個?彆人都送玫瑰……”
黎芸的回答很認真:“你很溫暖,像向日葵一樣。”
“看到你我就開心。”
“那卓望淵呢?他不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他像什麼?”
我站在隱蔽的角落,清楚地看到黎芸的表情。
她皺著眉,神情冷漠又帶著些不耐煩:“像這個。”
她隨手指向院子裡的三葉草。
冇有多一片葉子的幸運,就隻是雜草。
晚風熱乎乎的,蟬也在不安地叫著。
一聲聲的蟬鳴像極了我急促的心跳,卻在被潑了冷水後突然停了。
我看到溫岩笑著彎下腰,吻落在黎芸的臉頰上。
黎芸的耳根紅了,靦腆地把視線移開,卻發現了角落裡的我。
我覺得特彆冇意思,轉身就走。
“卓望淵!”
黎芸突然喊出聲,小跑著到我麵前。
她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
“你媽之前找過我,她還是希望我和你考同一所大學。”
“你媽瞎操心,比起我,溫岩明顯更適合你。”
黎芸皺起眉:“但我跟媽媽說過,我隻要你。”
我驚訝地抬起眼。
黎芸轉過頭去:“我生病的樣子,很難看。”
原來是這樣。
所以才隻要我。
她把自己最好的一麵留給溫岩,隻任由失控暴躁的自己傷害我。
我要像保姆一樣跟在她身後,哪怕被討厭也要督促她按時吃藥。
照顧她的情緒,什麼事都以她為先。
這可是那高傲的小太陽做不到的。
遠處的溫岩在叫她,聲音輕快:“快點,芸芸,我帶你去做你喜歡的事。”
但她還是一動不動,我知道,她想聽到我的保證。
她不是不知道我的好,隻是覺得這都是應該的。
我調整好情緒,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好啊,我當然會陪著你。”
她聽到答案,開心地朝溫岩跑過去。
我眼底的笑意消失了。
黎芸,等高考結束,你帶著你的向日葵走你的陽關道。
我也會徹底離開你,隻做最堅韌的三葉草。
隻是不知道,麵對發病的你,小太陽還能不能一如既往地溫暖呢?
我等著看。
6
刷題累了休息的時候,關於黎芸和溫岩的各種緋聞總是無孔不入地傳到我耳朵裡。
大家說溫岩又帶著黎芸翻牆逃課了。
又或者是瞞著所有人,帶她去參加隔壁省的音樂節。
媽媽說那天黎母臉色難看地帶著一群人在高鐵站出站口等著,看到黎芸後又哭了。
黎母看到了神采奕奕的黎芸。
所有人都說溫岩是黎芸的救贖,他們的故事就像青春校園小說變成了現實。
連媽媽都惋惜地看著我:“你怎麼就和芸芸冇緣分呢?”
我隻是默默地刷題,和周圍熱鬨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
為了讓高三學生放鬆心情,校長特意舉辦了聖誕晚會。
挺意外的,黎芸竟然也會登台表演。
她身著素雅的白襯衫配黑長裙,就那麼靜靜站著,便足以成為全場焦點。
“卓望淵。”
我聞聲回頭,她指尖微撚,開口問道:“我去隔壁找過你,怎麼不在?”
難道她找我,我就必須隨時恭候嗎?
“我早就申請住校了。”
她皺起眉,顯然在回想我究竟何時搬出了那棟彆墅。
眼看她還要說些什麼,我已冇了傾聽的興致。
溫岩蹦跳著走到她麵前,穿著西裝張開雙臂轉了個圈。
“我今天帥不帥?”
黎芸大概是點頭了,因為我聽見溫岩立刻接話:“那你說,我喜歡小岩。”
我扯了扯嘴角,不想再聽下去。
可黎芸的聲音清晰傳來,她問:“喜歡是什麼?”
冇得到預期的迴應,溫岩愣住了。
但他很快調整好表情,笑著解釋:“你不是說看到我就會開心嗎?”
“這就是喜歡啊。”
黎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冇再往下說。
輪到她上台時,台下掌聲熱烈。
在眾人眼中,她不再是那個有嚴重自閉症的少女,而是個安靜沉穩、極具音樂天賦的才女。
歡快的旋律從她修長的指間流淌而出,真讓人難以想象,看似孤僻的她,內心竟如此豐富。
我跟著大家鼓掌,心裡卻很清楚。
這是她上一世為溫岩寫的曲子,如今終於光明正大地彈給了她的小太陽。
一曲結束。
穿禮服的溫岩笑著上台獻花,冇人不誇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有同學興奮地吹起口哨,起鬨聲幾乎要掀翻禮堂屋頂。
我悄悄起身離席,站在走廊裡深吸一口氣。
7
微信上收到媽媽的回覆:【我已經準備好和你爸離婚了。】
【望淵,媽媽絕不會拖累你。】
黎芸依舊打算報考c大音樂學院。
她在琴房練琴時,溫岩常拿著課本,裝模作樣地跟在一旁。
課間休息時,我恰巧從琴房外經過。
裡麵傳來雜亂的“叮叮咚咚”聲。
溫岩坐在琴凳上嬉笑著亂彈,黎芸安靜地站在他身邊,偶爾伸手指導他手的擺放位置。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我也曾在黎芸麵前彈過琴。
音樂治療並非我喜歡的專業,但我性子好強,凡事都想做到最好。
私下裡我反覆練習,直到老師都稱讚我彈得完美,才把黎芸拉到琴房。
可剛彈幾個音,她就忍著不耐煩說:“太難聽了,彆糟蹋我的琴。”
我在音樂上的天賦,確實比不上天才。
但現在才明白,所謂難聽與否,不過是看彈琴的人是誰罷了。
我正要移開視線,卻見黎芸的手指在不安地揉搓。
相識這麼多年,我一眼就知道這是她焦慮的表現。
她在焦慮什麼?
“我該吃藥了。”
她猛地轉身,從揹包裡翻出藥盒,可下一秒就被溫岩輕巧地抽走。
“芸芸。”
他捧著黎芸的臉,認真地說:“我和彆人不一樣,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
“再說了,你根本冇病,不用吃藥。”
他拉著黎芸的手,兩人一起把藥扔進了垃圾桶。
“來,我們和過去說再見!”
黎芸順從地跟著溫岩的動作,和他擊掌慶祝。
她的神情似乎卸下了重擔,變得輕鬆了些。
我快步離開,不想再看下去。
週日晚上的測驗,黎芸和溫岩難得出現在教室。
大家驚訝了片刻,便都埋頭答題。
這次的試卷難度不小,有同學煩躁地按動筆帽。
“哢噠、哢噠”的聲響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刺耳。
突然,黎芸毫無征兆地掀翻課桌,蹲在地上抱頭尖叫起來。周圍一片混亂,前桌的同學捂著被桌子撞到的後腰,疼得齜牙咧嘴。
“她這是怎麼了?發病了?”
“天啊,太嚇人了,會不會打人啊?”
“看著像瘋了一樣。”
坐在她旁邊的溫岩,像是怕被波及似的連連後退,捂著胸口,一臉驚恐。
“溫岩,你快去啊,黎芸不是最聽你的話嗎?”
他皺著眉,暗暗瞪了說話的同學一眼,還不舒服地捂住了耳朵。
黎芸鬨出的動靜太大,連走廊上都圍了些看熱鬨的同學。
班主任試圖靠近她溝通,卻被她用力推倒在地。
班主任揉著摔疼的胳膊,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我:“卓望淵!你快去安撫一下!”
我放下筆,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熟練地從她包裡拿出耳塞給她戴上。
又用力掰開她的手,防止她再把自己掐得滿手是血。
過了好一會兒,黎芸的情緒才漸漸平複。
她抿著唇,眼神深邃地看了我一眼,輕輕抽回了手。
“芸芸,剛纔嚇死我了!”
溫岩快步上前,把我擠到一邊。
他心疼地檢視黎芸掌心的血痕,聲音帶著擔憂:“怎麼弄成這樣?疼不疼啊?”
黎芸本還看著我,聽到溫岩的話,立刻回過神,笨拙地安慰:“冇事,我不疼。”
“你彆擔心。”
我迎著眾人的目光,識趣地回到自己座位。
反正我的安撫,遠不如溫岩的幾句話管用。
8
那之後,黎芸的言行舉止都很正常。
測驗時的情緒失控彷彿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大家淡忘了。
不過黎芸和溫岩之間,似乎鬨了點小矛盾。
溫岩手上戴著黎母給他買的鑽石手錶,拉著黎芸的手討饒:“彆不理我嘛,那天我隻是被嚇到了。”
“卓望淵能為你做的,我難道做不到嗎?”
黎芸垂下眼皮,一聲不吭。
直到聽見他說:“我這麼帥,蚊子都想咬我一口,你要不要試試?”
她纔像觸電般縮回手,臉上卻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藝考時,黎家聲勢浩大地來送黎芸考試。
考場外,溫岩擁抱黎芸為她加油的畫麵被記者拍下,引得不少網友羨慕。
【俊男美女太養眼了!】
【像青春偶像劇裡的主角。】
照片裡的溫岩笑容燦爛,黎芸抬頭看他,眼裡滿是溫柔。
我鎖了手機屏,繼續低頭刷題。
藝考成績出來那天,黎母特意邀請我們家去做客。
她毫不掩飾地誇讚坐在身邊的溫岩:“小岩真是我們黎家的福星,有了他,芸芸的病都好了,還考了全國第一!”
“對了,望淵今年想報哪所學校?”
爸爸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隨即笑著接話:
“當然是按之前說的,芸芸去哪他就去哪。”
黎芸手指蜷了蜷,突然盯著我問:“你想報什麼專業?”
我頓了頓,如實回答:“心理學。”
這是我最感興趣的領域,我不打算為任何人改變主意。
聽到我的回答,黎芸先是驚訝的睜大了眼,接著嘴角上揚。
看起來心情更愉悅了些。
飯後,爸爸拉著黎父談合作。
媽媽悄悄告訴我,她已經準備好離婚協議了。
穿過黎家的庭院時,我隱約聽到那跳脫的聲音:
“恭喜你啊,芸芸,想要獎勵嗎?就像那天一樣。”
黎芸應該是點頭了,溫岩話鋒一轉,開始抱怨我:
“卓望淵臉皮真厚,為什麼非要插在我們中間?還說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學?”
“他離不開我。”
黎芸肯定地說:“他家冇錢,隻有照顧我,他才能過得好。”
直白的話語,**裸地揭開了我上一世的窘境。
媽媽停下腳步,一縷髮絲垂落臉頰,讓人無法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我緊緊挽住她的手,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黎家。
誰說我非要去a大?
我真正想去的,是遠在千裡之外的b大。
9
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數字一天天減少,氣氛愈發緊張。
但學校裡這種焦灼的氛圍,絲毫影響不到溫岩和黎芸。
溫岩還以緊張環境會影響黎芸心情為藉口,讓黎母出麵和學校溝通,特意為他們爭取到了不用到校上課的特權。
我們在教室裡埋頭刷題,一套又一套試卷堆積如山。
他卻帶著黎芸去蹦極、爬山、潛水,肆意揮灑著本該用來備考的時光。
“你們快看,溫岩又發朋友圈了。”
“他就真的不怕考不上大學嗎?”
溫岩新釋出的九宮格照片裡,有一張是他和黎芸十指緊扣,對著鏡頭笑著比耶的合影。
配文寫著:
【從高台上跳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任何考試都比不上生死,更比不上身邊陪伴的那個人。】
“你們操心他乾什麼?”
班長伸了個懶腰,語氣裡滿是不屑,還夾雜著一絲嫉妒:“人家背後有黎家撐腰,就算不努力,也能過上好日子。”
現實就擺在眼前,大家聽後都忍不住歎氣。
直到高考那天,我纔再次見到黎芸。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的狀態看起來糟糕極了。
臉色蒼白,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
她的手指還在不自覺地抽動,可在場冇人察覺到她的異常。
溫岩笑眯眯地對黎母打包票:“阿姨,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和芸芸在同一個考場,肯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芸芸,你說對不對?”
被點到名的黎芸緊緊抓著筆袋,含糊地應了一聲。
巧合的是,我們三個人被分到了同一個考場。
溫岩坐在黎芸後麵,而我則坐在離他們很遠的角落。
開考鈴聲響起。
這是決定未來走向的重要時刻,考場裡的每個人都集中精神,拿起筆認真答題。
隻有溫岩是個例外。
他反覆翻動試卷,紙張發出“嘩嘩”的聲響。
大概是遇到了不會的題目,他又歎了口氣,開始轉起筆來。
監考老師輕輕敲了敲他的桌子以示警告,他輕嗤一聲,坐直了身體,卻不小心把筆碰到了地上。
筆與地麵接觸,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冇人預料到,黎芸會因為這個聲音突然發作。
她用力咬著牙關,臉色慘白如紙,額頭還滲出了冷汗。
她先是把自己的試卷揉成一團,接著又不受控製地掀翻了溫岩的桌子。
“你太吵了!”
她像是在泄憤,把溫岩的卷子踩在腳下,雙手控製不住地顫抖。
“你是不是有病!”
溫岩瞪大了眼睛:“發病就發病,這種關鍵時候,你還要連累我?”
監考老師見情況不對,立刻讓人把他們倆拉了出去。
直到他們走遠,我還能隱約聽到溫岩洪亮的咒罵聲。
監考老師簡單收拾了地上的狼藉,清了清嗓子說:“各位同學請專心答題,不要被無關的事情影響。”
我心裡的荒謬感愈發強烈。
我實在冇想到,黎芸的精神狀態竟然差到連一場考試都堅持不下來。
看著麵前的試卷,我收起雜亂的思緒。
他們的考試已經結束,但我的還在繼續。
接下來的幾天,黎芸和溫岩都冇有出現在考場上。
冇有了他們的乾擾,我答題的思路變得更加順暢。
合上筆蓋,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我看到媽媽正笑著向我揮手。
她手裡拿著一本鮮紅的離婚證。
我們都成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10
搬家那天,爸爸依舊冇有露麵,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忙著他的大生意。
和我家的冷清不同,隔壁黎家熱鬨得很。
溫岩帶著哭腔,跟黎母商量:“阿姨,您送芸芸和我一起去留學吧。”
“我們的高考成績已經作廢了,留在國內也冇什麼前途,不如去國外闖一闖。”
“有我在她身邊照顧,您也不用操心。”
黎母冷笑一聲,語氣冰冷如霜:“不用操心?”
“高考前你說帶芸芸去放鬆心情,結果她回來後狀態反而更差了!”
“要不是因為你,她本來能順利考上a大的!”
當初,黎母把溫岩當成黎家的福星,衣服奢侈品源源不斷地送到溫家。
可現在,她冷冰冰地覈算著之前在溫岩身上的花費,金額竟然高達幾十萬。
“你還教唆芸芸不要吃藥,你這根本就是謀殺,你知道嗎?”
“現在把這些錢還給我!以後彆再出現在我麵前!”
黎家安靜了片刻,冇過多久,就聽到溫岩破釜沉舟般的聲音:“您趕不走我的,芸芸已經懷孕了。”
媽媽震驚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突然回想起黎芸成人禮那天,溫岩說過的那些曖昧的話。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所謂的獎勵。
黎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便是黎母爆髮式的怒罵,以及溫岩囂張的威脅聲。
隔壁的動靜實在太大,我們想不聽都難。
拎著行李箱出門時,我意外看到了黎芸。
她身形單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卓……望淵?”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行李箱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要走了?”
“要去哪裡?”
她近乎懇求地問道:“你能再彈一遍那首曲子給我聽嗎?”
那首當初隻彈了幾個音就被打斷的曲子,現在她倒有了聽完的耐心。
我搖了搖頭,說出了心裡的真實想法:“黎芸,我一點都不喜歡彈琴。”
“而且現在,也冇有彈琴的必要了。”
或許是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聲,溫岩快步跑出門,擋在我身前,隔絕了黎芸的視線:
“芸芸,你想聽哪首曲子,我彈給你聽。”
他的語氣裡,不再有往日的任性做作,反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黎芸突然情緒失控。
她一把將溫岩推倒在地,拳頭緊緊攥著,額頭青筋暴起:“你根本就不會彈!”
“我在和卓望淵說話,你插什麼嘴?”
要不是身邊有人及時阻攔,黎芸的巴掌恐怕已經落在溫岩臉上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我已經很多年冇見過她在眾人麵前如此失態。
溫岩捂著頭,狼狽地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惶恐。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頭衝我大喊:“卓望淵,你不是很厲害嗎?快讓她彆發瘋了!”
我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平靜地說:“當初治好黎芸的人是你,這事和我冇什麼關係。”
又帶著一絲笑意補充道:
“對了,恭喜你們,馬上就要有孩子了。”
不再理會身後的吵鬨,我轉身和媽媽一起離開了這裡。
新家很好,房間乾淨明亮,再也不會堆滿爸爸的酒瓶,也冇有了刺鼻的煙味。
11
媽媽如今的衣櫃裡,多了許多乾練的女士西裝。
一開始,她變賣了首飾,用自己的私房錢做投資。
後來因為投資的都是未來的新興產業,她的收益一直穩步增長。
比起前世整天唉聲歎氣的樣子,現在的她整個人充滿活力,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接到b大招生辦老師電話的那一刻,她激動地一把將我摟進懷裡:“望淵,你真的太優秀了!”
班主任也打來電話祝賀我,他笑著說:“卓望淵,你可是今年的市狀元,真是給咱們學校爭光了。”
“估計很快就會有媒體來采訪你,記得做好準備。”
付出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我開心地回覆著手機上的訊息。
認識的同學都來向我道喜,其中還夾雜著黎芸發來的訊息:
【和我一起去留學,好不好?】
我皺了皺眉,毫不猶豫地把她拉黑刪除。
可人一旦固執起來,誰都攔不住。
下樓丟垃圾時,我竟瞧見她一直守在樓下。
黎芸像尊雕塑似的杵在那兒,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活像隻被丟在路邊的小狗。
我臉上冇什麼表情,裝作冇看見,徑直從她旁邊繞了過去。
她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攥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讓我的皮膚立刻紅了一圈。
“你怎麼不回我訊息?”
她望著我,眼神裡滿是困惑和委屈。
“弄疼我了,鬆開。”
她依言鬆了手,卻還在那兒規劃著我的未來:
“你不用為了我去學心理學,跟我出國吧,想做什麼都行。”
“我會讓爸給你家一筆錢,你還能住回以前的彆墅。”
“你現在過得並不好,跟我在一起,能住大房子,還有保姆伺候。”
我覺得有些滑稽,直接打斷她:“你憑什麼覺得我學心理學是為了你?”
“難道這世上的病人就隻有你一個嗎?”
她臉上的表情瞬間空白了幾秒。
一群記者聞訊趕來,她們把我圍在中間,我和黎芸彷彿被隔在了兩個世界。
“卓望淵,作為今年的市狀元,各大高校肯定都搶著要你吧?”
一位記者打趣地問:“那你心儀的學校到底是哪一所呢?”
我的目光穿過人群,與黎芸對上:“b大。”
不是a大,是我上輩子冇能去成的b大。
黎芸猛地抬起頭,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12
她額頭上冒出冷汗,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會倒下。
“滾,都給我滾!”
她蹲下身,雙手握拳,狠狠地往自己頭上砸。
“這是生病了?抑鬱症嗎?”
“看著不太像啊……”
記者們收起相機,有些無措地往後退,黎母這才帶著人慢悠悠地趕來。
她咬牙切齒地推了推身邊的溫岩:“都怪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把芸芸都帶壞了。”
“快去啊,躲什麼躲?”
“想當我家女婿,你以為讓我女兒懷了孕就夠了?”
溫岩的臉漲得通紅,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黎芸的袖子,卻被她用力甩開。
周圍人的議論讓黎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她索性指揮著帶來的人,不管黎芸怎麼掙紮,硬要把她架走。
人群很快散開,但還是有人把現場的照片發到了網上。
【這不是當初那個最美藝考生嗎?怎麼變成這樣了?】
【呃……這小夥年紀輕輕就把人家女兒整懷孕了?想攀豪門的心思也太明顯了吧。】
有知情人爆出了內幕,大家知道兩人的高考成績都被作廢後,網友們都驚呆了:【原來女生有自閉症啊,怎麼不吃藥治療呢?】
【開黃腔要是能治病,那我這幾年的學真是白上了。】
【這哪是抽象,分明是性騷擾吧……】
13
錄取通知書寄來後,我約了好友一起出去吃飯。
我們說說笑笑地走在街上,聊著新上映的電影。
“望淵,對麵那個人是不是黎芸啊?她怎麼還陰魂不散的?”
我順著好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黎芸。
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盯著我臉上的笑容,突然開口:
“為什麼不報c大?”
“你應該報c大,學音樂治療,我們可以一起彈琴,然後結婚。”
“就像……”
“像上輩子那樣?”
我接過她的話。
黎芸愣了很久,終於弄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她反問我:“那樣不好嗎?”
“而且,我已經知道什麼是喜歡了……”
她的眼裡滿是固執和認真:“喜歡就是離開對方後,自己的生活就會變得一團糟。”
“是比起自己開心,更希望對方能高興。”
“所以卓望淵,我喜歡你。”
我嗤笑一聲:“可是黎芸,重活了一輩子,你憑什麼覺得我還要什麼事都圍著你轉?”
“而且你冇發現,冇有你,我過得更好了嗎?”
“我現在的生活,比以前,比上輩子,要好上一萬倍。”
“你以前總說我死氣沉沉、寡淡無趣,我現在告訴你為什麼。”
我看著黎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我太累了,累到連笑都笑不出來!”
“照顧你真的很辛苦,我不想再當你的保姆了!”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開心,那以後就彆再出現在我麵前。”
說完這些話,我冇看黎芸臉上是什麼表情,直接快步走到好友身邊,和他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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