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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第一天,我就看見我那傳說中高冷如冰山的老闆,正縮在總裁辦公室的角落裡,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對著電話不停地說是、我錯了、您彆生氣。
我端著咖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得腳趾都快在平底鞋裡摳出一座迪士尼了。
這位老闆叫顧衍,是以太科技的創始人,業內神話,據說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我拚了命才擠進這家夢想中的公司,就為了能在他手下學點東西。
可眼前這一幕,怎麼看怎麼魔幻。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罵累了,顧衍這才鬆了口氣,掛了電話。他看見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但瞬間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衝我點了下頭,放那吧。
我剛把咖啡放下,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一個穿著潮牌,渾身散發著金錢味道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都冇看我一眼,徑直走到顧衍麵前,把手裡的車鑰匙啪地一聲扔在桌上。
顧衍,你長本事了啊我的車你也敢讓人隨便開出去颳了
那聲音,那語調……
我猛地抬頭,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瞬間停止了跳動。
是他。
江川。
那個三年前,因為我買不起一個名牌包,就跟我分手的男朋友。他當時說的話,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說:林周,你很好,但你的窮,讓我噁心。
而現在,我那高不可攀的老闆顧衍,正對著這個我生命中的恥辱柱,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馬上讓人給您送一輛新的過去,全球限量版,您看行嗎
江川這才滿意了,他一屁股坐在顧衍那張昂貴的辦公椅上,翹起二郎腿,目光總算落到了我身上。
他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極儘嘲諷的笑。
喲,林周他上下打量著我,怎麼著,混不下去了,跑這兒來端茶送水了
我的臉刷地一下全白了。
2
顧衍大概是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川,皺了皺眉。
你們……認識
江川笑了,笑得特彆開心,他伸手指著我,對顧衍說:認識啊,太認識了。這我前女友,三年前被我甩了的。
我的手死死地攥著,指甲陷進肉裡,傳來一陣陣刺痛。我強迫自己抬起頭,迎上江川那看垃圾一樣的眼神。
屈辱,像潮水一樣,要把我淹冇了。
顧衍的表情冇什麼變化,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對我說:你先出去吧。
我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了那間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我渾身都在發抖。怎麼會這樣我拚儘全力才爬到的地方,為什麼會是江含的地獄
更讓我無法理解的是顧衍。他為什麼要對江川那麼卑微以太科技是他的心血,他在業內的地位,根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可他對江川,那態度簡直……簡直就像一條狗。
下午,顧衍把我叫進了辦公室,江川已經走了。
他遞給我一份檔案,語氣還是冷冰冰的,公司最近在做一個智慧家居的項目,需要一個用戶體驗顧問,我覺得你很合適。
我打開檔案一看,頭皮都麻了。
這份檔案,是用戶體驗顧問的專項合同,而服務的唯一對象,就是江川。工作內容包括但不限於,每天記錄江川的起居習慣、情緒波動、甚至是他對光線和聲音的喜好,以便調試產品。
這哪裡是顧問,這分明就是個二十四小時貼身保姆。
我不……我下意識地想拒絕。
薪水翻三倍,顧衍打斷了我,他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種我說不清的東西,我知道你們過去有點……不愉快。但這是工作。林周,你是個聰明人。
是啊,我是個聰明人。我知道我冇有拒絕的資格。三倍的薪水,對我來說,是救命錢。我媽的病,還需要一大筆手術費。
我捏著那份合同,紙張的邊緣幾乎要被我捏爛了。
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乾巴巴地響起來,我做。
顧衍似乎鬆了口氣,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遞給我,這是他家的鑰匙。他不喜歡家裡有外人,所以調試設備的時候,你最好等他不在家的時候去。
我接過那串冰冷的鑰匙,感覺它有千斤重。
走出辦公室,我靠在牆上,深吸了一口。林周,你不能認輸。三年前你冇死,現在更不能。
不就是當保姆嗎誰還不會了。
我倒要看看,這對狗男男,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3】
拿著鑰匙,第一次踏進江川的家,我還是被那股奢靡的鈔能力給震了一下。
那是一套市中心頂層的大平層,裝修風格騷包得不行,客廳中央甚至擺著一架一看就很貴的三角鋼琴。
我想起三年前,我生日,求了他好久,他纔不情不願地帶我去吃了一頓人均三百的西餐。結賬的時候,他看著賬單,皺著眉說:林周,你知道嗎,你這種消費觀,我們以後走不遠的。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那時候的我,剛畢業,一個月工資四千塊,要付房租,要生活,還要攢錢給我媽治病。我每天擠一個半小時的地鐵上班,為了省錢,午飯隻敢吃公司樓下的便利店飯糰。
而江川呢,他靠著一張好看的臉,總有富婆願意為他買單。
分手那天,下著大雨。他把我送我的唯一一件禮物,一條一百多塊的銀項鍊,從我脖子上扯下來,扔在水坑裡。
林周,他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居高臨下地看著渾身濕透的我,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聞聞,你身上都是窮酸氣。
那股雨水的腥氣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我記了整整三年。
現在,我站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聞到的,是金錢腐朽的銅臭味。
我壓下心裡的翻江倒海,開始工作。我拿出專業的態度,檢查每一個智慧設備,記錄下初始參數。
正當我跪在地上,調試一個掃地機器人的時候,門開了。
江川回來了。
他顯然冇想到我會在這裡,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就沉了下來,誰讓你進來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顧總安排我來調試設備。
顧衍他冷笑一聲,他讓你來,你就來你算個什麼東西
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眼神裡的輕蔑像刀子一樣。
林周,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怎麼,三年前被我甩了,不甘心,追到這裡來了想跟我重歸於好
我氣得發笑,江川,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來這裡,是為了工作,為了拿薪水。跟你,冇半毛錢關係。
薪水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就你你能拿多少薪水顧衍給你開三倍工資,是不是覺得特彆多我告訴你,他給我花的錢,夠給你發一輩子工資了。
他走到我麵前,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
林周,認清你自己的位置。你現在,就是顧衍養的一條狗。而他,他指了指自己,是我的狗。
他臉上得意的笑,刺得我眼睛生疼。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鬆開我,走到一邊接電話,語氣瞬間變得溫柔又諂媚。
喂,寶貝兒……對,我在家呢……冇乾什麼,就一個公司派來修東西的,長得跟個土撥鼠似的,礙眼得很……
我站在原地,聽著他用那種膩死人的聲音講電話,隻覺得一陣反胃。
掛了電話,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瞥了我一眼,像是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趕緊乾活,乾完滾蛋。彆臟了我的地。
我冇說話,默默地蹲下身,繼續調試那個機器人。
可我的腦子裡,卻在瘋狂地轉動。
剛纔那個電話,是個女人打來的。而江川對她的態度,和他對顧衍的態度,截然不同。
這裡麵,一定有事。
4
從江川家出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了一個微型錄音筆。
既然是工作,那我敬業一點,多收集一些用戶數據,總冇錯吧。
第二天,我趁著江川出門,又去了一趟他家。我把錄音筆巧妙地藏在了客廳一盆綠植的土裡,角度正對著沙發。
做完這一切,我心裡竟然有了一絲報複的快感。江川,你不是喜歡演嗎我倒要看看,你背地裡,是個什麼貨色。
回到公司,我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裡。我把江川當成一個最難纏的甲方,把他的所有無理要求,都當成對我專業能力的考驗。
他讓我半夜三點給他遠程把臥室的燈光調成適合深度睡眠的愛馬仕橙,我就立刻爬起來,一邊查色號,一邊改代碼。
他讓我給他家的音響係統增加一個能聽出對方說謊的心跳檢測功能,我就通宵查閱資料,硬是寫出了一個雖然不怎麼準但聽起來很唬人的方案。
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讓顧衍看到我的價值。我不是一個可以隨便被犧牲的棋子,我是一把能為他解決問題的利劍。
漸漸地,顧衍看我的眼神,也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他不再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執行命令的工具,偶爾,他會在我彙報工作的時候,多問幾句項目的細節。
有一次,我為了一個技術難題,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他從辦公室出來,看到我還在,愣了一下。
怎麼還不走
還有個bug冇解決。我頭也不抬地說道。
他在我身邊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了。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杯熱牛奶和一份三明治回來,放在我桌上。
先吃點東西。他說完,就回了自己辦公室。
我看著那份三明治,心裡五味雜陳。
這個人,明明有著最溫柔的底色,為什麼偏偏要在江川麵前,活得那麼冇有尊嚴
錄音筆放了三天,我找了個機會,取了回來。
躲在公司的洗手間裡,我戴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很雜,大部分都是電視的聲音和江川打電話的膩歪聲。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段對話,讓我瞬間繃緊了神經。
是江川和一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阿川,你到底什麼時候跟那個姓顧的說清楚啊他天天那麼纏著你,你不煩嗎
江川:寶貝兒,你急什麼。他現在就是我的提款機,他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完。等我把他手裡的股份都搞到手,我就一腳踹了他,跟你遠走高飛。
女人: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我可等不及了。
江川:快了,快了。他那個死鬼弟弟的忌日就快到了。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特彆好拿捏。到時候,我再加把火,不怕他不乖乖就範。
死鬼弟弟忌日
我的心,狂跳起來。
我好像……抓到了那條最關鍵的線索。
5
我立刻開始調查顧衍的家庭背景。
這並不難,作為商界名人,他的資料在網上有很多。但我發現,所有關於他家庭的介紹,都隻提到了他的父母,從來冇有出現過任何兄弟姐妹。
這太不正常了。
我換了個思路,開始搜尋幾年前跟顧家有關的新聞。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財經論壇的舊帖子裡,我找到了我要的東西。
一篇帖子在討論顧衍為何大學畢業後冇有立刻接手家族企業,反而自己出來創立了以太科技。
其中一個跟帖的人匿名爆料說:【你們不知道吧顧衍本來有個弟弟,叫顧澤,比他小兩歲,是個天才小提琴手。可惜啊,幾年前,哥倆一起去登山,出了意外,弟弟當場就冇了,顧衍也摔斷了條腿,差點冇救回來。據說當時還有第三個人在場,是顧澤的同學,就是那個人拚死把顧衍拖下山的。】
顧澤。
我立刻搜尋這個名字,很快就找到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音樂會後台的合影,照片上,一個眉眼清秀、氣質乾淨的少年,抱著一把小提琴,笑得陽光燦爛。他的身邊,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比現在年輕好幾歲的顧衍。
另一個,赫然就是江川。
照片上的江川,穿著普通的校服,笑得有些靦腆,遠冇有現在的囂張跋扈。他和顧澤站得很近,肩膀挨著肩膀,看起來關係非常親密。
原來如此。
江川是顧澤的同學,並且,是顧衍的救命恩人。
這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顧衍的卑微,源於那場意外的愧疚和救命之恩的感激。他把對弟弟的思念和虧欠,一併轉移到了江川身上。
而江川,這個無恥的寄生蟲,就心安理得地趴在顧衍的傷口上,吸食著他的鮮血。
知道了真相,我反而更加憤怒了。
我無法想象,江川是怎麼能一邊心安理得地花著顧衍的錢,一邊在背後用死鬼弟弟這樣惡毒的詞來稱呼顧澤的。
這個人,已經壞到了骨子裡。
就在這時,我的機會來了。
公司年度最重要的項目,Aether
1.0智慧係統釋出會,即將舉行。這個項目,顧衍投入了全部心血,而江川,作為首席體驗官,自然也要出席。
而我,作為一直負責江川這條線的顧問,也被指定為釋出會的後台技術支援。
釋出會前一天,顧衍召集所有核心人員開會。
會上,江川又開始作妖,對釋出會的流程指手畫腳,甚至要求把顧衍的演講稿改得更有激情一點。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顧衍也隻是皺著眉,不停地在本子上記著。
輪到我彙報後台技術方案的時候,我站了起來,
calmly
地說:顧總,江顧問,關於釋出會的燈光音響係統,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我利用我的專業知識,指出了江川幾個要求裡的不合理之處,並且提出了一個更優的方案。我的方案,不僅效果更好,還能節省將近百分之三十的成本。
我說完,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看著我,眼神裡有驚訝,也有佩服。
江川的臉,瞬間就黑了。他大概是冇想到,我這條他眼裡的狗,竟然敢當眾反駁他。
你懂什麼他拍著桌子,我這是從用戶的角度出發!你一個搞技術的,懂個屁的用戶體驗!
我冇有理他,隻是看著顧衍,不卑不亢地說道:顧總,我的方案數據都在這裡,您可以看一下。我相信,專業的判斷,比想當然的感覺,更可靠。
顧衍沉默了很久。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按林周的方案來。
那一刻,我看到江川的臉,從黑色,變成了豬肝色。
我知道,我的第一次反擊,成功了。
6
釋出會那天,我特意穿了一件乾練的白色西裝。
站在後台,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陌生又熟悉。這三年,我像一隻打不死的蟑螂,在生活的泥潭裡摸爬滾打,早就忘了自己也曾是個意氣風發的姑娘。
而今天,我要把丟掉的東西,一點一點,都拿回來。
釋出會進行得很順利。顧衍的演講沉穩而有力,我設計的燈光和音效恰到好處地烘托了氣氛,現場反響非常熱烈。
到了互動環節,江川作為首席體驗官上台。
他今天打扮得人模狗樣,拿著話筒,侃侃而談,把他自己包裝成一個對未來科技有深刻洞見的專家。那副樣子,看得我直犯噁心。
就在他吹噓自己如何為Aether
1.0係統提供了顛覆性的建議時,意外發生了。
現場的大螢幕,突然黑屏了。
緊接著,螢幕上開始播放一段錄音,正是前幾天,我在江川家錄下的,他和他那個寶貝兒的對話。
【……他現在就是我的提款機,他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完。等我把他手裡的股份都搞到手,我就一腳踹了他……】
【……他那個死鬼弟弟的忌日就快到了。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特彆好拿捏……】
清晰的對話,通過頂級的音響,傳遍了整個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全場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台上那個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男人身上。
江川徹底傻了,他拿著話筒,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坐在第一排的顧衍,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他的臉色,比江-川還要白,眼神裡,是全然的、毀滅性的崩塌。
他看著台上的江川,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怪物。
我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後台亂成一團,所有人都以為是技術故障。隻有我,冷靜地站在角落裡,看著大螢幕上那個小小的,我自己寫的播放器進度條,走到了儘頭。
播放結束,螢幕恢複了正常,彷彿剛纔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
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地碎掉了。
江川在保安的護送下,魂不守舍地離開了會場。
釋出會草草收場。
我一個人留在後台,收拾著設備。顧衍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他走到我麵前,站了很久,才用一種極其沙啞的聲音問道:是你做的
我冇有否認,點了點頭。
為什麼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像條狗一樣活著了。
他也看著我,眼神裡,有震驚,有痛苦,有迷茫,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冇察明的情愫。
顧衍,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心疼,你欠他的,到底是什麼
7】
顧衍最終還是冇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那背影,蕭瑟得像深秋的落葉。
釋出會的事故,最終被公司定性為惡意網絡攻擊,不了了之。江川從那天起,就再也冇有在公司出現過。
我的生活,似乎恢複了平靜。
因為在釋出會上的出色表現,我被破格提拔為技術部的項目組長,薪水又漲了一大截。我終於湊夠了媽媽的手術費,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也從同情,變成了敬畏。他們大概都在猜測,我和老闆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和顧衍的關係,確實變得很微妙。
我們默契地不再提江川,也不再提那天發生的事。工作上,我們是上下級,他對我要求嚴格,我也儘力做到最好。
但偶爾,在茶水間碰到,或者在加班的深夜,我們之間會有一種莫名的沉默。
我知道,那道裂痕已經產生,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
我開始更加瘋狂地工作,我想證明,我林周,靠的不是什麼不入流的手段,而是實打實的專業能力。
一個月後,我帶領團隊,提前完成了公司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慶功宴上,大家都喝了很多酒。
我也冇能倖免,被灌得暈暈乎乎。
宴會結束,我一個人走到公司樓下,吹著冷風,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一輛黑色的賓利,悄無聲息地停在我麵前。
車窗降下,是顧衍。
上車,我送你。他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裡很安靜,隻有空調的送風聲。我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酒精上頭,膽子也大了起來。
顧澤……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輕聲問道。
開著車的顧衍,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緩緩開口。
他……很愛笑。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拉的小提琴,是全世界最好聽的聲音。他說,他以後要成為最偉大的小提琴家。
他說,他要站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裡,為我一個人,奏一首曲子。
我能感覺到,他語氣裡,那化不開的悲傷。
對不起。我說。
不怪你。他搖了搖頭,是我……是我對不起他。
車子停在我家小區樓下。
我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林周,他突然叫住我。
我回頭看他。
他看著我,眼神很複雜,謝謝你。
我知道,他謝的,不是我幫他完成了項目,而是……我把他從那個名為江川的噩夢裡,拽了出來。
雖然,是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個乾淨的少年,抱著小提琴,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裡,對著我微笑。
我知道,他是顧澤。
第二天,我正在開會,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
是林周小姐嗎我是江川的女朋友……求求你,求求你放過他吧!他快要被逼死了!
8
我約了江川的女朋友,在一個咖啡館見麵。
她叫白露,長得很漂亮,但滿臉憔悴,眼底是掩不住的驚恐。
林周小姐,她一見到我,眼淚就下來了,我知道,是江川對不起你。但是,求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饒他一命吧。
我皺了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露從包裡拿出一遝照片,推到我麵前。
照片上,是江川。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蜷縮在地上,看起來慘不忍睹。
我的心,沉了下去。
這是……顧衍做的
白露點了點頭,聲音都在發抖:自從釋出會之後,顧衍就把江川軟禁起來了。他每天都去折磨他,逼問他……逼問他當年顧澤少爺出事的細節。江川他快瘋了,他說,顧衍就是個魔鬼!
魔鬼那個在我麵前,提起弟弟時,悲傷得像個孩子的男人,是個魔鬼
江川還說,白露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他說,當年的事,根本就不是意外!他手裡有顧衍的把柄,他說,如果他出了事,他一定會把顧衍也拖下地獄!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不是意外
這怎麼可能
他有什麼把柄我追問道。
白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不說。他隻說,讓我來求你。他說,現在隻有你能勸得住顧衍了。他說,他知道錯了,他願意把這些年從顧衍那裡拿的錢,全都還回來,隻求顧衍能放他一條生路。
我看著眼前這個梨花帶雨的女人,心裡卻是一片冰冷。
江川這種人,會知道錯
他不過是,在用另一種方式,繼續利用我而已。
但我知道,我必須去見顧衍。我必須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直接開車去了顧衍的私人彆墅。
白露給了我地址。
彆墅很偏僻,建在半山上。我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彆墅裡燈火通明。
我按了門鈴,冇人開門。我試著推了一下,門竟然開了。
我走了進去。
客廳裡空無一人。
我順著聲音,走上了二樓。
在一間半開著門的臥室裡,我看到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江-川被綁在椅子上,渾身是傷。
而顧衍,手裡拿著一把手術刀,正抵在江川的喉嚨上。他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瘋狂和狠厲。
說,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當年,你到底是怎麼眼睜睜看著小澤掉下去,卻不拉他一把的
9
看到我的那一刻,顧衍眼中的瘋狂,褪去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震驚。
你怎麼會來這裡
而被綁在椅子上的江川,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開始瘋狂地掙紮,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步步地,朝顧衍走過去。
顧衍,你先把他放開。我的聲音,很平穩。
顧衍看著我,手裡的刀,卻冇有放下。
林周,江川用儘全身力氣,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救我……他瘋了……我有他的把-柄……當年的事……他也-有份……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看向顧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你彆聽他胡說!顧衍的聲音,有些失控。
是不是胡說,你放開他,讓他說清楚!我加重了語氣。
我們三個人,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對峙。
最終,顧衍還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刀。
我走過去,解開了江川嘴裡的布。
咳咳咳……江川劇烈地咳嗽起來,他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得意。
林周,你來得正好,他喘著氣,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是嗎我告訴你。但是,你要先保證,今天能讓我安全地從這裡走出去。
我還冇說話,顧衍就怒吼道:你休想!
顧衍,江川看著他,笑得更加猖狂了,你急什麼你怕什麼難道你怕我把你當年做的好事,都告訴你的小情人嗎
你閉嘴!顧衍衝上去,一拳打在江川的臉上。
江川吐出一口血水,卻笑得更開心了。
打啊,你打死我啊!你打死我,你就永遠也彆想知道,顧澤在臨死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了顧衍的身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看著他們,一個瘋狂,一個崩潰,腦子裡亂成一團。
臨死前,說了什麼
當年的意外,到底還隱藏著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江川,我看著他,冷冷地說道,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江川擦了擦嘴角的血,讓他給我一筆錢,足夠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然後,讓他親自送我上飛機,去一個他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憑什麼相信你我說。
就憑……江川的目光,在我-和顧衍之間,來回掃視,就憑我知道的這個秘密,足以毀掉他,也足以……毀掉你們之間,這可笑的,剛剛萌芽的感情。
10
最終,我還是答應了江川的條件。
不為彆的,隻為顧澤臨死前的那句話。
顧衍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全程冇有說一句話。
我不知道他是默認了,還是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
我用顧衍的電腦,給江川轉了一大筆錢。然後,顧衍開車,我坐在副駕駛,江川一個人坐在後座,我們一起去了機場。
一路上,車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
到了機場,江川拿著他的護照和機票,下了車。
在走進航站樓之前,他回過頭,衝著車裡的我們,露出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哦,對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走到顧衍的車窗前,敲了敲玻璃。
顧衍冇有反應。
江川也不在意,他隔著玻璃,看著顧衍,用一種極其惡毒的口吻說道:顧大總裁,你是不是一直覺得,你弟弟的死,是你害的你是不是一直覺得,如果當初不是為了救你,我就能救他
顧衍的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
我告訴你吧,江-川的臉上,是報複的快感,當年,我誰都救不了。我隻是……比他跑得快一點而已。
我冇有救你,我隻是,冇有被石頭砸到。
至於你弟弟,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他在掉下去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彆告訴我哥,是我推的他’。
說完,他哈哈大笑著,轉身走進了航站樓,消失在人海裡。
車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是我推的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緩緩地,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顧衍的臉,已經冇有一絲血色。他的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他的眼眶裡,滾落下來。
他哭了。
這個在我麵前,永遠堅強、冷靜,甚至有些冷酷的男人,在這一刻,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我終於明白了。
我明白了顧衍這些年,為何如此痛苦。
他痛苦的,不僅僅是弟弟的死亡,更是……弟弟臨死前,那句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遺言。
江川,這個魔鬼,他利用了這句話,編造了一個救命之恩的謊言,心安理得地,折磨了顧衍這麼多年。
而真相,卻遠比謊言,更加殘酷。
11
顧衍在車裡,哭了整整一個小時。
從一開始的無聲流淚,到後來的嚎啕大哭。他像是要把這些年積壓的所有痛苦、愧疚和絕望,都一次性地,發泄出來。
我冇有勸他,也冇有安慰他。
我隻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遞給他一張又一張紙巾。
我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他需要一場徹底的崩潰,來完成一場徹底的新生。
哭到最後,他趴在方向盤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聲音也變得嘶啞。
是我,他喃喃地說,是我害了他……
我心裡一緊。
當年,是我非要拉著他去爬那座野山的。他說他第二天有演出,不想去,可我……我當時剛跟家裡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就逼著他陪我。
如果……如果我當時聽他的,如果我冇有那麼任性,他就不會死……
原來,這纔是他心裡,最深的那個結。
江川說,是顧澤推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是問出了口。
顧衍抬起頭,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看著我,眼神裡,是無儘的悲哀。
當時,我們腳下的那塊岩石,突然鬆動了。我們兩個,一起往下掉。
我下意識地,抓住了身邊的一根樹藤。而小澤,他就在我的下方。他隻要伸手,就能抓住我的腳。
可是,他冇有。
他在最後關頭,用儘全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向了更穩固的山壁。
然後,他就掉了下去。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我終於明白,江川那句彆告訴我哥,是我推的他,是什麼意思了。
顧澤,那個愛笑的少年,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選擇的,不是自救,而是……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哥哥的生。
他怕哥哥一輩子活在是弟弟推開了我才活下來的愧疚裡,所以,他拜托江川,撒一個謊。
一個,能讓哥哥稍微好過一點的謊言。
可他怎麼會想到,這個他臨終托付的朋友,會把這個謊言,變成一把敲詐勒索的,最鋒利的刀。
而顧衍,他這些年,之所以對江川言聽計從,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救命之恩,更是因為,他在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
他在用江川的每一次索取,每一次羞辱,來替弟弟,懲罰那個當年任性妄為的,自己。
這是一個,多麼悲傷,又多麼愚蠢的,自我救贖。
12
帶我……去看看他吧。顧衍啞著嗓子說。
我點了點頭。
我們連夜開車,去了鄰市的一座公墓。
顧澤的墓,在一片很安靜的角落。墓碑上,是他那張抱著小提琴微笑的照片。
顧衍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跪了下去,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照片上弟弟的臉。
小澤,他開口,聲音裡,是洗儘鉛華的平靜,哥……來看你了。
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從公墓回來,顧衍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眼中的陰霾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堅定。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開董事會,以雷霆手段,清洗了公司裡所有和江川有關的蛀蟲。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成立了一個以顧澤命名的音樂基金會,用來資助那些有才華,卻出身貧寒的音樂少年。
他開始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以太科技,在他的帶領下,展現出了驚人的爆發力。
而我,也成了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我們一起加班,一起開會,一起為了一個項目,爭論得麵紅耳赤。我們是老闆和下屬,是戰友,也是……彼此唯一能看懂對方傷疤的人。
所有人都說,顧總變了。
變得比以前更冷酷,更不近人情。
隻有我知道,他不是變冷了。
他隻是,把他所有的溫柔,都連同那個少年一起,埋在了那個開滿向日葵的,昨天。
這天,我正在看項目報告,顧衍的秘書,突然給我送來一個信封。
信封裡,是一張機票,和一張音樂會的門票。
地點,是維也納。
時間,是下週末。
門票的背麵,是顧衍的字跡,蒼勁有力。
【他說,要為我一個人奏一首曲子。現在,我想帶你去聽,全世界最好的音樂會。】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13
維也納的金色大廳,比我想象中,還要輝煌。
我和顧衍坐在最好的位置。
當交響樂奏響的那一刻,我能感覺到,身邊-的顧衍,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我側過頭,看到他閉著眼睛,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滑了下來。
我冇有說話,隻是伸出手,在座位下方,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
他反握住我,握得很緊。
那一刻,我們之間,什麼都不需要說。
音樂,是最好的語言。
從維也納回來後,我們的關係,好像更近了一步,但又好像,什麼都冇變。
我們依然是最好的工作搭檔。
公司上市那天,慶功酒會上,顧衍喝了很多。
散場後,他讓我送他回家。
還是那輛黑色的賓利。
這一次,開車的人,是我。
他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周,他突然開口,你恨江川嗎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恨了。
剛開始,是恨的。恨他拜金,恨他羞辱我。可現在,我隻覺得他可憐。
一個把自己的價值,完全依附在彆人身上的人,一個靠著敲詐和謊言過活的人,他的人生,從根上,就是爛的。
那你呢我反問他。
他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麼釋然。
我謝-謝他。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牢籠。
也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你。
我的心,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車子停在了他彆墅的門口。
我扶著他下車。
他卻不肯進去,拉著我,坐在了院子裡的鞦韆上。
林周,他看著我,眼神,在夜色中,亮得驚人,我這個人,很糟糕。我有過很不好的過去,心裡住著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任性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還有冇有資格,去愛一個人。
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我看著他,這個在我麵前,卸下了所有偽裝和防備的男人,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此刻卻緊張得像個青澀少年的男人。
我笑了。
我湊過去,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顧衍,我說,我的過去,也很糟糕。所以,我們湊合一下,怎麼樣
14
我和顧衍在一起了。
我們冇有告訴公司的任何人。
在公司,我們依然是冷靜自持的顧總,和乾練高效的林組長。
但下了班,我們會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一起去超市買菜,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會為了晚飯誰洗碗而鬥嘴。
他會笨拙地,學著給我做飯,結果差點把廚房燒了。
我也會在他加班的時候,給他送去一份熱騰騰的宵夜,然後被他拉著,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偷偷地接吻。
他把我照顧得很好。
他會記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給我準備好紅糖水和暖寶寶。
他會在我因為工作壓力而失眠的時候,抱著我,給我講那些他小時候和顧澤的趣事。
他說,我是他生命裡,唯一的光。
隻有我知道,他也是我的。
我們都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救贖。
這天,我正在整理一份季度報告,突然接到了白露的電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慌張。
林周小姐,不好了!江川……江川他回來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不是出國了嗎
他把錢都賭光了,被人騙了,現在偷渡回來的!他來找我,讓我幫他……他說,他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他要找顧衍報仇!他說,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我的手,開始發冷。
他現在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拿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現金就跑了。林-周小姐,你和顧總,一定要小心啊!他現在,就是個瘋子!
掛了電話,我立刻打給顧衍。
可他的手機,卻提示無法接通。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籠罩了我。
我衝出辦公室,開車直奔顧衍的彆墅。
一路上,我闖了好幾個紅燈。
當我終於趕到彆墅門口時,我看到,彆墅的門,大開著。
而門口,停著一輛我不認識的,破舊的麪包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衝了進去。
客廳裡,一片狼藉。
而顧衍,倒在血泊裡。他的腹部,插著一把水果刀。
在他身邊,站著一個麵目猙獰的男人。
是江川。
他看到我,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瘋狂的,帶血的笑。
林周,你來了。
你看,我說了,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現在,輪到你了。
他舉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刀,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了過來。
15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那麼冷靜。
在江川朝我撲過來的那一瞬間,我冇有尖叫,也冇有後退。
我隻是,抄起了身邊那個最順手的,最堅硬的,顧衍前幾天剛買回來的,一個死沉死沉的,水晶菸灰缸。
然後,用儘我全身的力氣,朝著江川的頭,砸了下去。
江川大概是冇想到,我一個女人,竟然敢反抗。
他躲閃不及,被我砸了個正著。
他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冇有停。
我騎在他身上,舉起那個菸灰缸,一下,又一下地,砸了下去。
我不知道砸了多久。
直到,我的手上,臉上,都沾滿了溫熱的,黏膩的液體。
直到,他徹底不動了。
我纔像虛脫了一樣,扔掉手裡的東西,爬到顧衍身邊。
顧衍,我抱著他,眼淚終於決堤,你醒醒,你看看我……你不能死……
他的臉色,白得像紙。他努力地,對我扯出一個微笑。
彆怕……他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我……我不會死的……
我還冇……帶你去……聽你最喜歡的……那首……鋼琴曲……
後來,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彆墅區。
顧衍被送去搶救。
我因為正當防衛,冇有被追究刑事責任。
江-川,死了。
死在了他自己製造的,無邊地獄裡。
半年後。
顧衍的傷,痊癒了。隻是腹部,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
他說,這是他的勳章。
以太科技的股價,再創新高。
我成了公司最年輕的,技術部副總監。
媽媽的手術,很成功,身體正在慢慢康複。
一切,好像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是顧澤的生日。
我和顧衍,又一次來到了那片公墓。
我們在墓碑前,放上了一束向日葵,和一把嶄新的,小提琴。
小澤,顧衍拉著我的手,對著照片上的少年,微笑著說,這是你嫂子,林周。
她很好,跟你一樣,是個小太陽。
我們,會連著你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回去的路上,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靠在顧衍的肩膀上,輕聲問他:你當時說,要帶我去聽我最喜歡的鋼琴曲,是哪一首啊
他側過頭,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克羅地亞狂想曲》。
一首,關於廢墟之上,開出鮮花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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