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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歲天使麵孔,竟用鉛筆預演我的七種慘死!】下班看到女兒作文瞬間冷汗透背——被雨融化、鏡中影勒殺、會議自燃…篇篇細節毛骨悚然!直到翻到末頁葬禮日期,我如墜冰窟:第一篇的死亡時間,竟是明天!現在,我正對照著她稚嫩的筆跡,躲避每一個必死節點…而她眨著無辜大眼問:爸爸,我寫得像真的嗎
一:反常發現與初步衝突
城市的夕陽像一塊逐漸冷卻的鐵餅,勉強嵌在高樓縫隙裡。陳默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擠出地鐵,手機嗡嗡震個不停,螢幕上張老師三個字跳動得讓人心慌。又是小萌學校的事。他深吸一口帶著尾氣味的空氣,按了接聽。
陳小萌爸爸,請你立刻、馬上來學校一趟!張老師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和……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惶你女兒的問題,非常、非常嚴重!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小萌問題嚴重他那女兒,八歲,安靜得像隻小鵪鶉,成績中不溜秋,最大的特點就是冇特點,能有什麼嚴重問題打架早戀他腦子裡閃過各種離譜猜測,腳步卻不自覺地加快。
辦公室裡,空調冷氣開得十足。張老師板著臉,眼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得像針,她把一個作文字啪地拍在桌上,推到他麵前。那動作,不像推一本作業,倒像推一塊燒紅的烙鐵。
陳先生,你自己看吧。連續七篇週記!一篇比一篇……駭人聽聞!張老師的嘴唇抿得發白,我教書二十年,從來冇遇到過心理這麼……陰暗的孩子!
陳默被陰暗兩個字刺得眉頭一擰,壓下心頭不快,拿起作文字。封麵上是女兒娟秀的字跡:《我的爸爸》,陳小萌。
他翻開第一頁。
x月x日,天氣雨。爸爸今天下班回來,雨很大。他進門的時候,身上的西裝被雨水淋濕了,顏色變得好深好深。然後,爸爸開始融化,就像巧克力一樣。雨水從他身上流下來,都是黑色的。最後,地上隻剩下一攤黑水和一副眼鏡。爸爸被雨吃掉了。
陳默一愣,這是什麼童話新編黑色幽默
他皺著眉往下翻。
第二篇:x月x日,天氣晴。爸爸在擦書房的那麵舊鏡子。他擦著擦著,鏡子裡的影子突然不動了,然後對著爸爸笑。影子伸出手,掐住了爸爸的脖子,把他拉進了鏡子裡。砰的一聲,鏡子碎了,但是裡麵冇有血,隻有很多很多碎片,每一片裡都有爸爸驚恐的眼睛。
第三篇:x月x日,天氣陰。爸爸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他站起來發言,說著說著,嘴裡突然冒出了煙。然後,火從他眼睛裡、耳朵裡、鼻子裡噴出來。他一下子燒起來了,變成了一個火人。同事們都在尖叫,但是火好大,很快就隻剩下桌子上一個人形的黑印。爸爸燒成了灰。
第四篇、第五篇、第六篇……
溺水於無水的客廳地板、被陽台墜落的花盆精準爆頭、被無數從下水道湧出的蟑螂淹冇吞噬……
一篇比一篇細緻,一篇比一篇離奇,一篇比一篇……殘忍。
七種死法,主角無一例外,都是他——陳默。
一股涼氣順著陳默的脊椎骨爬上來,頭皮陣陣發麻。這真是他那個連看到螞蟻搬家都要繞道走的女兒寫出來的他猛地抬頭看向張老師:這……這不可能!小萌她……
不可能張老師打斷他,聲音拔高,白紙黑字!陳先生,我知道現在家長工作忙,疏於對孩子心理健康的關懷,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關懷不足了!這是一種病態的、扭曲的幻想!是暴力傾向的前兆!我強烈建議你立刻帶小萌去看心理醫生!徹底檢查!
心理醫生陳默像是被燙了一下,冇那麼嚴重吧可能就是孩子看了什麼怪書,想象力豐富了點……
想象力張老師氣得差點笑出來,你管這叫想象力陳先生,請你正視問題的嚴重性!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童言童語了!如果這種傾向不加以糾正,後果不堪設想!對她自己,對同學,甚至對社會……
一連串的大帽子扣下來,砸得陳默頭暈眼花。周圍其他老師投來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讓他臉上火辣辣的。羞恥、惱怒、還有一絲被女兒這種詛咒帶來的窩火,瞬間淹冇了那點最初的驚悚。
他幾乎是搶似的抓過那本作文字,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然後逃也似的衝出了辦公室。
回家的路上,陳默腦子裡亂糟糟的。車窗外的霓虹燈流光溢彩,卻照不進他心裡的陰霾。他想起去世三年的妻子林嵐,臨終前拉著他的手,眼睛亮得驚人:默默,照顧好小萌,她……不一樣……當時他隻當是妻子彌留之際的胡話,如今卻像根針一樣紮進心裡。
難道小萌真的……心理出了問題是因為缺少母愛還是自己最近太忙,陪她的時間太少了
擰開家門,溫暖的燈光和飯菜香撲麵而來。繫著卡通圍裙的小萌從廚房跑出來,小臉白淨,眼睛像黑葡萄一樣清澈透亮,她仰著頭,軟軟地喊:爸爸回來啦!飯馬上就好哦!
看著女兒乖巧得不沾一絲塵埃的模樣,再想想作文字裡那些血肉橫飛的描寫,一種強烈的割裂感讓陳默幾乎作嘔。怒火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他鐵青著臉,把作文字摔在茶幾上,聲音壓抑著風暴:陳小萌!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寫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萌被嚇了一哆嗦,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瞬間蒙上一層水汽,怯生生地看著作文字,又看看爸爸,小臉寫滿了茫然和無措。
說啊!為什麼這麼寫咒我死嗎啊陳默的聲音不受控製地拔高,你知不知道今天張老師把我叫去,我的臉都被你丟儘了!心理陰暗暴力傾向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鬼東西!
小萌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小嘴癟著,卻倔強地不說話,隻是拚命搖頭。
說話!啞巴了!陳默氣得胸口發堵,指著作文字,你看看你寫的!融化鏡子裡影子殺人自燃這都是什麼!啊!
女兒持續的沉默和眼淚像油一樣澆在火上。陳默猛地抓起作文字,想把它撕個粉碎,最終卻隻是狠狠摔在地上,怒吼道:回你房間去!好好反省!晚飯彆吃了!
小萌抽噎著,小小的身子顫抖著,默默轉身,低著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陳默癱坐在沙發上,用力揉著發痛的太陽穴。疲憊和懊惱席捲而來。他是不是話說重了也許孩子隻是壓力大他煩躁地抓過桌上的煙盒,抖出一根點上,煙霧繚繞中,心情愈發鬱結。
夜深了。
家裡靜得可怕。陳默毫無睡意,鬼使神差地,他又撿起了地上那本作文字。
客廳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他再次翻看那些文字。跳開最初的憤怒和羞恥,冷靜下來重讀,那些細緻入微的描寫,字裡行間透出的冰冷氣息,讓他後頸的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這不像一個八歲孩子的憑空幻想。太具體了,具體得……讓人毛骨悚然。
他下意識地翻到第一篇,目光掃過日期。
x月x日,天氣雨。爸爸今天下班回來……
等等!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抽,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像瘋了一樣撲到桌前,抓過自己的手機,解鎖,死死盯住螢幕——
螢幕上,清晰的日期顯示:今天是x月x日。
而作文裡,女兒寫他被雨吃掉的那一天……
就是明天!
二:死亡預兆與首次對抗
冷汗瞬間浸透了陳默的後背。
手機螢幕的光冷冰冰地照著他驟然失血的臉。明天作文裡那場荒誕恐怖的死亡,日期是明天
他猛地抬頭,視線穿透客廳的窗簾縫隙。窗外,夜色深沉,月朗星稀,天氣預報說明天是個大晴天。
冇有雨。哪來的被雨吃掉
荒謬感稍縱即逝,立刻被更深的寒意取代。萬一呢萬一明天就下雨了呢萬一女兒寫的不是胡話,而是……預言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鑽入他的腦海,嘶嘶地吐著信子。他再也坐不住,像個困獸般在客廳裡踱步,目光一次次掃過那本攤開的作文字,彷彿那不是紙張,而是一份來自地獄的判決書。
雨水從他身上流下來,都是黑色的……最後,地上隻剩下一攤黑水和一副眼鏡……
字句在他腦中循環播放,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令人作嘔。他衝進衛生間,對著鏡子狠狠掬起冷水撲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鏡子裡的人臉色慘白,眼窩深陷,瞳孔裡盛滿了驚恐。他猛地想起第二篇作文——被鏡子裡的影子殺死。他觸電般後退一步,幾乎是狼狽地逃離了衛生間。
這一夜,陳默徹夜未眠。
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讓他心驚肉跳——水管裡水流的聲音、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甚至冰箱壓縮機啟動的嗡鳴……都被他的恐懼無限放大,扭曲成不祥的預兆。
他鬼使神差地開始檢查家裡的電路,拔掉所有他認為非必要的插頭,尤其是書房和客廳的;他把陽台上那幾盆半死不活的綠蘿小心翼翼搬進室內,生怕它們明天就會變成墜落的花盆;他甚至檢查了所有地漏,確認它們都蓋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一切,他覺得自己像個瘋子。可那種如芒在背的恐懼感驅使他不得不這麼做。
天,終於還是亮了。
是個陰天。灰白色的雲層低低壓著城市,空氣悶熱潮濕,但確實冇有下雨的跡象。
陳默頂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送小萌去上學。女兒依舊沉默乖巧,揹著小書包,低著頭不看他。臨進校門前,她忽然回頭,看了陳默一眼,那眼神複雜得不像個孩子,裡麵有恐懼,有擔憂,還有一絲……他讀不懂的東西。
爸爸,她小聲說,今天……小心水。
陳默的心跳驟停了一拍。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小萌已經轉身跑進了校門。
小心水為什麼是水今天明明冇有雨!
一整天,陳默心神不寧。他請了假,不敢去公司——作文裡他可是在會議上自燃的。他待在家裡,坐立難安,耳朵豎得像天線,捕捉著外界的一切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依舊隻是陰霾,冇有半點雨意。陳默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一些。也許……真的隻是自己想多了孩子胡寫的東西,怎麼能當真
下午四點左右,天色愈發陰沉。一陣悶雷滾過天際。
陳默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劈裡啪啦砸了下來,瞬間就連成雨幕,天地間一片水汽朦朧。
真的……下雨了!
作文的第一個條件,滿足了!
陳默的心臟瘋狂擂鼓,他衝到窗邊,死死盯著外麵的雨簾。下班時間快到了,他本該像作文裡寫的那樣,下班回來……
他決定絕不踏出家門一步。隻要不出去,就不會被雨吃掉。
雨越下越大,敲打著玻璃窗,聲音密集得讓人心慌。窗外街道上,行人狼狽奔逃,車輛開著雨刷緩慢行駛。
突然,廚房傳來噗的一聲異響,緊接著是嘩啦啦的水聲!
陳默渾身一僵,猛地衝進廚房。
隻見連接洗衣機的進水軟管不知何故爆裂開來,水流正強勁地噴濺而出,瞬間地上就積起了一灘水,並且迅速蔓延!水花濺到旁邊的電器插座上,發出滋滋的可怕聲響!
——小心水!
——被雨吃掉!
——黑色的水!
作文裡的字句和眼前的景象瘋狂重疊!
陳默頭皮炸開,腎上腺素飆升。他幾乎是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想關閉水閥,冰冷的水噴濺了他一身,西裝迅速濕透,顏色變深……和作文裡的描述一模一樣!
恐懼攫住了他!他不是要死在外麵,而是要死在家裡死在這爆裂的水管之下
不!!!他發出一聲低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摸索著,終於擰死了總水閥。
噴湧的水流停了下來。
地上的積水已經漫過腳踝,混著之前清理廚房時留下的些許油汙,顯得有些渾濁發黑。他渾身濕透,狼狽地站在黑水裡,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插座,濺上去的水正在緩緩流下,幸好他提前拔掉了大部分電器插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活下來了。
他避開了被雨吃掉的命運。
但這不是意外!絕對不是!
那爆裂的水管,那
timing
精準得可怕的災難……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按照作文的劇本,強行推動著劇情!
陳默癱坐在濕漉漉的廚房地板上,冰冷的水浸透了他的褲子,他卻毫無所覺。身體因為脫力和後怕微微顫抖著。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廚房門,落在客廳茶幾那本作文字上。
眼神裡最初的憤怒、困惑、羞恥早已消失殆儘,隻剩下徹骨的冰寒和巨大的驚恐。
女兒寫的……是真的。
那剩下的六篇呢
他連滾帶爬地衝過去,顫抖著手抓起作文字,瘋狂地翻到第二篇。
x月x日,天氣晴。爸爸在擦書房的那麵舊鏡子……
他死死盯住那個日期。
呼吸驟然停止。
就在……三天後。
三:深入調查與世情碰撞
廚房裡的水漬尚未乾透,空氣中瀰漫著潮濕和金屬管道的氣味。陳默卻感覺不到冷,一種更深的、來自骨髓的寒意包裹著他。他死死攥著作文字,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目光像是被釘死在那短短的幾行字上——x月x日,天氣晴。爸爸在擦書房的那麵舊鏡子……
三天後。
這一次,他甚至冇有了不出門這個選項。災難的舞台,直接搬到了他的家裡,他最熟悉的書房。
那麵鏡子。林嵐留下的那麵複古雕花鏡。它一直掛在書房牆上,普普通通,甚至邊角有些掉漆。陳默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可現在,它在那篇作文裡,成了殺人的凶器。
不能再坐以待斃!
陳默猛地站起身,血液衝上頭頂又迅速回落,帶來一陣眩暈。他必須做點什麼!必須找人相信他!必須阻止這一切!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報警。110
接通得很快。
您好,110報警服務檯……
我……我要報警!陳默的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而嘶啞,我女兒……我女兒的作文……它預言了我的死亡!已經應驗了一次!下一次就在三天後!你們必須派人保護我!或者調查一下!那麵鏡子!那麵鏡子有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警員的聲音依舊職業化,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和……無奈先生,請您冷靜一點。您是說,您女兒的作文,預言了您的死亡
對!寫了我七種死法!第一種就是今天!今天我家水管就爆了!我差點被電死淹死!跟作文裡寫的一模一樣!下一個是鏡子!三天後!陳默語無倫次,急切地想證明自己不是瘋子。
先生,您今天是否受到了驚嚇或者近期工作壓力比較大接警員的語氣像是在安撫一個躁動的病人,孩子的想象力通常很豐富,這很可能隻是個巧合。如果您擔心家庭安全隱患,我們可以聯絡街道或物業幫您檢查一下水管電路。至於作文內容……建議您多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必要時可以谘詢心理醫生。
不是巧合!那不是想象力!陳默幾乎在咆哮,你們聽不懂嗎那是預言!會死人的!
先生,請您冷靜。如果您堅持,我們可以派轄區民警過去瞭解一下情況,但您所說的‘作文預言’……這並不屬於我們的受理範圍。接警員的語氣冷硬了一些,或者,您也可以選擇聯絡一下精神衛生中心……
電話被掛斷了。
陳默聽著手機裡的忙音,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屈辱感湧上心頭。他像個傻子一樣,對著電話聲嘶力竭地講述著天方夜譚,換來的隻是對方程式化的敷衍和隱含的精神病判定。
他不甘心!
他翻出好友大劉的電話。大劉是他大學同學,關係最鐵,平時最愛研究些神秘事件、未解之謎。
電話接通,背景音嘈雜,似乎是在酒桌上。
喂默哥咋啦聽說你今天冇上班大劉的聲音帶著笑意。
大劉!你聽我說!我遇上事了!邪門的事!陳默壓低聲音,快速地把作文和今天水管爆裂的事情說了一遍。
對麵沉默了一會,隨即爆發出鬨堂大笑,夾雜著大劉戲謔的聲音:哈哈哈哈!默哥!可以啊!你這編故事的水平見漲!比你閨女還能編!是不是最近項目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放鬆放鬆
我冇開玩笑!大劉!我說的是真的!陳默急得額頭青筋直跳。
得了吧默哥,大劉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語重心長,我知道嫂子走了以後,你一個人帶小萌不容易。但也不能魔怔了啊。孩子寫點怪東西很正常,誰小時候冇幻想過爸媽是超人或者外星人就是你那水管,老化了唄,純屬巧合。聽哥們一句勸,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啥事冇有。我這兒還喝著呢,先掛了啊!
嘟…嘟…嘟…
陳默握著手機,站在原地,像一尊逐漸冰封的雕像。最好的朋友,把他最後的求救當成了一個壓力過大的笑話。
難道真是自己瘋了
他猛地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疼。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那本作文字冰冷地躺在桌上,像一塊墓碑。
最後一絲希望,他預約了一位昂貴的心理谘詢師,幾乎是抱著最後一根稻草的心態衝了過去。
裝修雅緻的谘詢室裡,香薰機默默吐著白霧。谘詢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表情溫和,眼神卻銳利。
陳默儘可能冷靜、有條理地敘述了經過,省略了那些過於血腥的細節,隻強調預言和應驗。
谘詢師耐心聽著,不時點頭,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等陳默說完,她放下筆,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種極其專業的、安撫性的語調開口:陳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的焦慮和恐懼。這確實是一種非常令人不安的體驗。
陳默的心稍稍落下一點,終於有人願意認真聽了
但谘詢師接下來的話,將他重新打入冰窖。
從心理學角度分析,這很可能是一種‘創傷後應激反應’的投射,結合了‘自我實現的預言’效應。您妻子去世的創傷,以及您獨自撫養女兒的壓力,可能在您潛意識中埋下了強烈的‘被拋棄感’和‘死亡焦慮’。而您女兒的作文,恰好成為了一個觸發點。
您潛意識裡相信了女兒的‘預言’,並在今天的水管事件中,不自覺地促成了它的‘實現’。比如,您可能潛意識裡忽略了對水管的日常檢查,或者在事發時做出了某些看似避險實則增加風險的行為……這是一種心理防禦機製,通過將內部焦慮外化為具體災難,來獲得某種掌控感,儘管這種掌控感是痛苦的。
谘詢師微笑著,語氣無比肯定:根源在您這裡,陳先生。建議您進行一個係統的心理疏導,而不是過度解讀孩子的作文。孩子的世界光怪陸離,她們分不清想象和現實……
夠了!陳默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他雙眼通紅,胸膛劇烈起伏,根源在我我潛意識想弄死我自己你們……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懂!那不是我幻想出來的!那水管它自己爆的!就在那個時候!就在那裡!
他指著谘詢師,手指都在顫抖:你們隻會用你們那套書本上的東西來解釋一切!等到刀子割到你們脖子上,你們就知道是不是幻覺了!
他摔門而去,身後留下谘詢師錯愕而略帶憐憫的表情。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陽光刺眼,人群熙攘。陳默卻感覺自己站在一個孤島上,四周是望不到邊的冰冷海水,無人理解,無人相信。
羞辱、憤怒、絕望……最後都沉澱為一種冰冷的決絕。
冇有人能幫他。他隻能靠自己。
他回到那個此刻顯得危機四伏的家。冇有開燈,他徑直走進書房,站在那麵雕花鏡前。
鏡子裡映出他憔悴、焦慮、鬍子拉碴的臉。這就是三天後要殺死他的東西他伸出手,觸摸著冰涼的玻璃鏡麵。很普通,冇有任何異常。
他猛地將鏡子從牆上摘下來,想要把它砸碎,扔進垃圾桶!
但舉起鏡子的瞬間,他停住了。
毀掉鏡子,就真的能破除預言嗎萬一不能呢萬一觸怒了它,引來更可怕的報複呢這麵鏡子是林嵐留下的少數幾件遺物之一,小萌有時會看著鏡子發呆……
他猶豫了。最終,他隻是找了一塊厚厚的黑布,將鏡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塞進了書房儲物櫃的最底層,彷彿這樣就能將裡麵的影子封印。
做完這一切,他癱坐在書桌前,目光掃過桌麵。桌上還放著林嵐的一個相框,照片裡她笑得溫柔。
林嵐……她不一樣……
妻子臨終前的話再次迴響。
他猛地站起身,開始瘋狂地翻箱倒櫃。書房裡存放著林嵐的一些舊物,他一直冇捨得整理。也許線索不在女兒身上,而在逝去的妻子這裡
他翻出林嵐的日記、舊照片、一些她喜歡的小玩意兒。日記裡大多記錄著生活瑣事和對小萌成長的欣喜,看不出任何異常。直到他打開一個封皮斑駁的硬皮筆記本,裡麵不是日記,而像是一些隨手記下的雜感、塗鴉,甚至還有幾頁像是……民俗傳說摘錄
他的目光被其中一頁吸引。那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著一個模糊的地名,後麵跟著幾行小字:
……執念深重者,其怨不散,偶附於舊物,窺視生界。尤忌孩童純瞳,易映其形,感其念,訴諸筆端,以為戲謔,然言出法隨,真假漸淆……
(……執念特彆深重的人,他們的怨氣不會消散,偶爾會附著在舊物上,窺視活人的世界。尤其忌諱孩童純淨的眼睛,容易映照出它們的形態,感知它們的念頭,並用筆描述出來,以為是遊戲,但說出的話會具備某種力量,真實和虛假的界限逐漸模糊……)
陳默的呼吸驟然停止。
孩童純瞳……訴諸筆端……言出法隨……
這說的……不就是小萌嗎!
林嵐她知道!她早就知道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那個執念深重者是誰那箇舊物又是什麼
是這麵鏡子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陳默感到自己正在觸碰一個巨大而危險的秘密的邊緣,這個秘密,他的妻子至死都保守著,或者說,她也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心跳漏了一拍,遲疑地接起。
請問是陳小萌的家長嗎一個略顯焦急的女聲傳來,是幼兒園的生活老師,您方便現在來一趟幼兒園嗎小萌她……有點不對勁,下午畫畫的時候,突然把自己關在廁所隔間裡,怎麼叫都不出來,我們聽到她在裡麵……好像在跟誰說話……
四:真相邊緣與終極危機
生活老師的話像一根冰錐,瞬間刺穿了陳默勉強維持的鎮定。
小萌不對勁把自己關起來……跟誰說話
林嵐筆記本上那些詭異的字句和女兒此刻的異常瞬間在他腦海裡炸開,交織成最恐怖的畫麵。他甚至來不及掛斷電話,抓著手機和車鑰匙就衝出了門,把那本至關重要的筆記本胡亂塞進了口袋裡。
一路飛車趕到幼兒園,闖進生活老師指示的衛生間。幾個老師圍在最裡麵的隔間外,麵帶憂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小萌爸爸,你總算來了!生活老師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就在裡麵,反鎖著,怎麼勸都不開門,也冇哭聲,就是……就是嘀嘀咕咕的……
陳默揮手讓老師們稍退開些,他湊近隔間門板,屏住呼吸傾聽。
裡麵果然有聲音。極其細微,含混不清的……囈語。不是小萌平時軟糯的語調,而是一種平板無波,甚至帶著點奇怪迴音的唸叨,斷斷續續。
他聽不清具體內容,但一股寒意卻順著尾椎骨爬升。那感覺,不像一個孩子在自言自語。
小萌小萌!是爸爸!開門!陳默用力拍打著門板,聲音因焦急而嘶啞。
裡麵的囈語聲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
幾秒鐘後,裡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門鎖哢噠一聲輕響,開了。
小萌站在門後,小臉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大眼睛空洞地看著他,彷彿不認識他一樣。她的手裡,緊緊攥著一支紅色水彩筆。
小萌陳默的心揪緊了,蹲下身想抱她。
小萌卻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她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陳默身後的方向——那裡空無一物——然後用那種平板無波的語調,輕輕地說:
它說……鏡子關不住……時間快到了……
陳默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它哪個它時間什麼時間是……鏡子的時間嗎
他強壓下翻騰的恐懼,一把將女兒緊緊抱進懷裡,不管她的僵硬和抗拒,對老師們倉促道謝後,幾乎是劫持般地帶著小萌離開了幼兒園。
回到家,陳默反鎖了所有門窗。他把小萌安置在沙發上,給她倒了熱水,她卻隻是抱著膝蓋,眼神呆滯地望著被黑布遮蓋的書房櫃門方向,一言不發。
那種無形的、冰冷的壓力,彷彿隨著三天後的臨近,充滿了整個空間,凝固了空氣。
陳默掏出林嵐的筆記本,就著昏暗的燈光,再次翻到那令人心悸的一頁。他的手在顫抖。
執念深重者,其怨不散,偶附於舊物,窺視生界。尤忌孩童純瞳,易映其形,感其念,訴諸筆端,以為戲謔,然言出法隨,真假漸淆……
言出法隨……真假漸淆……他反覆咀嚼著這八個字,一股惡寒席捲全身。
小萌寫下的,不是預言。
是它通過小萌的筆,在書寫它想要實現的結局!小萌的能力不是預知,而是……通道一個被它利用的、將怨念轉化為現實的媒介那七篇作文,是它的死亡宣告,是它製定的殺戮規則!
而它,就附在某件舊物上。那麵鏡子可能性極大!但林嵐的筆記語焉不詳,她似乎也隻是記錄,而非完全瞭解。
必須找到它的根源!必須在明天到來之前!
陳默的目光再次掃過筆記本,落在那個模糊的地名上——槐安坊七號。這是一個老城區的地址,幾乎已經被遺忘。林嵐為什麼會記錄這個這和它有關嗎
冇有時間猶豫了。他看了一眼狀態詭異的小萌,咬咬牙,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他不能帶小萌去可能更危險的地方,但也不敢把她一個人留在充滿了它的窺視的家裡。
他拿起電話,打給了小區門口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老闆,一個麵相憨厚的中年大叔,平時關係還算熟絡。他塞給對方一筆錢,懇求對方幫忙照看小萌幾個小時,就在便利店後麵的小休息室裡,無論發生什麼都彆讓她離開視線,也彆讓她碰筆和紙。
安頓好小萌,陳默揣著筆記本和一顆狂跳的心,衝入了夜色之中。
槐安坊是這座城市即將被拆除的老區,路燈昏暗,巷道曲折,瀰漫著陳舊和衰敗的氣息。七號是一個臨街的、緊閉的木門,門板斑駁,上麵貼滿了小廣告和拆遷通知。
他敲了半天門,無人應答。隔壁窗戶探出一個老太太警惕的腦袋:找誰啊這家冇人住很久了!鬨鬼呢!快走快走!
大媽,請問您知道以前住這裡的人嗎陳默急忙問。
老太太撇撇嘴:誰知道呢……好像是姓林的一家人好多年前的事了,聽說死得不清不楚的……晦氣!你彆打聽了!窗戶砰地關上了。
姓林林嵐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繞到房子側麵,發現一扇窗戶的玻璃破了半塊。他一咬牙,硬生生掰開鏽蝕的窗框,鑽了進去。
屋裡積滿了厚厚的灰塵,蛛網遍佈,傢俱東倒西歪,一股濃重的黴味。手電光柱掃過,像一把切開時光的刀。
他在廢墟般的客廳裡艱難搜尋,最終,在壁爐台上,發現了一個被灰塵覆蓋的相框。照片裡是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那少女的眉眼……依稀能看出林嵐的影子!這裡果然是林嵐的老家!
所以,執念深重者……是林嵐的家人他的嶽父嶽母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他瘋狂地在房間裡翻找,最後在臥室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裡,用蠻力撬開,發現了一本陳舊的戶口簿,幾份泛黃的病曆,還有……一封信。
病曆上的名字是林嵐的父母,診斷結果是……晚期癌症,兩人確診時間相差不到半年。
信是林嵐的母親寫的,字跡顫抖而絕望:
……我們走了,小嵐就拜托給那邊了……心裡有怨,捨不得她,又怕她過不好……要是能一直看著她就好了……要是能知道她是不是幸福就好了……那麵鏡子,她最喜歡照的那麵,帶著吧,算是個念想……
信紙從陳默顫抖的手中飄落。
他明白了。
那深重的執念,來自林嵐早逝的父母!他們放心不下女兒,強烈的牽掛和不捨,在死亡那一刻化作了無法消散的怨念,附著在了女兒最喜歡的鏡子上!他們不是惡意,隻是想看著女兒!
林嵐帶著鏡子嫁給他,生了小萌。她可能隱約感覺到父母的存在,所以記下了那些筆記,臨終前提醒他小萌不一樣。
而小萌,繼承了母親某種特殊的感知力,那雙純瞳清晰地看到了依附在鏡子上的外公外婆的執念。她不懂那是什麼,以為是遊戲,將它們訴諸筆端。
但正如筆記所言,言出法隨,真假漸淆!
外公外婆的執念隻是想保護和見證,但在小萌的筆下,這種扭曲的關注變成了對女婿陳默的審視和考驗!作文裡的七種死法,是偏執的怨念在孩童理解下的扭曲呈現——它們認為,如果陳默無法在這些意外中保護自己,就不配做林嵐的丈夫,不配做小萌的父親,不配得到幸福!
它們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執行一套扭曲的、致命的合格性測試!
而測試失敗的代價,就是死亡。
現在,第二輪測試,即將開始。
陳默跌跌撞撞地衝出老宅,發瘋似的往家趕。時間已經逼近午夜,距離擦鏡子的死亡預告,隻剩下不到三個小時!
他衝進便利店,小萌蜷縮在椅子上睡著了,但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鎖,小身體偶爾抽搐一下。
謝過老闆,陳默抱起女兒衝回公寓。
他把小萌安頓在床上,緊緊關好臥室門。然後,他走進書房,目光死死盯住那個儲物櫃。
他知道,躲不掉了。必須麵對。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櫃門,扯掉黑布。
那麵複古雕花鏡靜靜躺在那裡,鏡麵蒙著一層灰。在昏暗的光線下,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陳默知道,它就在裡麵。看著他。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走向淩晨三點——作文裡,他擦鏡子的時間。
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
陳默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攫住了他,操控著他的身體。他的意識清醒,卻無法反抗。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拿起一塊乾淨的軟布,一步步走向那麵鏡子。
他的手,不受控製地,向鏡麵伸去。
開始擦拭。
一下,兩下……
鏡麵上的灰塵被擦去,逐漸清晰。
鏡子裡映出他驚恐萬狀的臉。
然後,他看見——
鏡中的他,並冇有跟著他動作。
鏡中的他,正緩緩地,緩緩地,揚起了一個嘴角。
一個完全不屬於陳默的,冰冷、怨毒、充滿了無儘審視意味的……
微笑。
五:反轉揭秘與最終抉擇
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陳默的心臟。
鏡中的那個自己,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扭曲成一個完全非人的、充斥著無儘怨毒和冰冷審視的笑容。那雙鏡中的眼睛,不再是他的倒影,而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裡麵翻湧著不屬於活人的執念。
他的身體依舊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僵硬地、一下下地擦拭著鏡麵。每擦一下,鏡中的他就清晰一分,那笑容就更猙獰一分,周圍的空氣就更冰冷一分。
他能感覺到,鏡子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正在試圖衝破那層玻璃的界限!
不行!絕不能讓它出來!
作文裡怎麼寫的——鏡子裡的影子突然不動了,然後對著爸爸笑。影子伸出手,掐住了爸爸的脖子,把他拉進了鏡子裡!
下一個動作就是伸手!
強烈的求生欲和保護女兒的父愛,在這一刻壓倒了恐懼,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陳默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短暫奪回了一絲身體的控製權!
他想要扔掉抹布後退,但那股無形的力量如同最堅韌的枷鎖,死死纏繞著他,將他定在原地。他的手臂肌肉劇烈顫抖,進行著肉眼看不見的殘酷角力。
鏡中的影子似乎對他的反抗感到不悅,那笑容變得越發殘忍。它緩緩地……抬起了手臂。
和陳默的動作完全無關,鏡中的手臂自顧自地抬起,蒼白、僵硬,如同提線木偶,直直地伸向鏡麵!
指尖觸碰到玻璃的瞬間,鏡麵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蕩起一圈圈詭異的漣漪!那指尖,竟然穿透了鏡麵,一點點地伸了出來!
冰冷、死寂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來,書房裡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明滅不定!
陳默瞳孔驟縮,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截蒼白的手指,指甲修長卻毫無血色,帶著墓穴般的寒意,朝著他的脖子緩緩逼近!
要死了!就像作文裡寫的那樣!被拖進鏡子裡!變成碎片!
不!他不能死!小萌還在臥室!他死了,下一個會不會就是小萌那七篇作文裡,有冇有隱藏著針對小萌的結局它的考驗失敗,會不會遷怒於擁有純瞳的小萌
巨大的驚恐反而催生出最後的清明!
林嵐筆記本上的話!嶽父嶽母的執念!它們不是要殺人!它們是要測試!是要一個交代!
它們不信任他!不放心把小嵐和小萌交給他!它們要確認他能保護好這個家!
硬抗冇有用!逃避冇有用!毀滅鏡子更冇有用!執念因牽掛而生,唯有化解牽掛,才能解除詛咒!
在那隻冰冷的手即將觸碰到他喉嚨的瞬間,陳默用儘全身力氣,不是向後躲閃,而是猛地向前一傾,幾乎將額頭抵在冰冷的鏡麵上,朝著那鏡中扭曲的影像,朝著那無儘黑暗的漩渦,發出了嘶啞的、拚儘全力的吼聲:
爸!媽!!!
聲音在狹小的書房裡炸開,甚至蓋過了電流的滋滋聲。
那即將觸碰到他喉結的蒼白手指,猛地頓住了。
鏡中那猙獰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黑色的漩渦似乎停滯了翻湧。
我知道是你們!陳默趁著她(它)們愣神的刹那,語速極快,聲音顫抖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懇切和決絕,我知道你們放心不下小嵐!放心不下小萌!放心不下我!
燈光依舊閃爍,映照著他慘白流汗的臉和鏡中那可怖的景象,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小嵐走了……我知道你們難過,我也一樣!他的聲音帶上了哽咽,不是偽裝,而是積壓了三年的悲痛和思念在這一刻決堤,我這三年……過得渾渾噩噩,忽略了小萌,我不是個好父親!我讓你們失望了!
鏡中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在聆聽。
但我愛小嵐!從未變過!我也愛小萌,她是我的命!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知道你們不信!所以你們用這種方式來考驗我看我配不配做你們的丈夫配不配做小萌的父親
那隻蒼白的手,緩緩地縮回了一點點,但仍懸停在鏡麵之外,散發著致命的寒意。
考驗我好!我接受!陳默的眼睛因為激動和恐懼佈滿血絲,他死死盯著鏡中那深黑的漩渦,彷彿要透過它們,看到那對早已逝去卻執念不散的老人,但彆碰小萌!彆用她的筆!彆讓她承受這些!她還那麼小!她不懂!她害怕!
你們想知道我能不能保護她看著我!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衝著我來!所有的考驗,衝我來!我接著!但請你們……放過小萌!她是你們的外孫女啊!你們真的想讓她活在恐懼裡嗎你們真的想讓她覺得,是自己‘寫’死了爸爸嗎!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哭喊出來。這是一個父親最深的恐懼和最卑微的乞求。
閃爍的燈光,驟然停止了。
恢複了穩定的光明。
書房裡那粘稠的、冰冷的壓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鏡中那隻蒼白詭異的手,停頓了片刻,然後緩緩地、緩緩地縮回了鏡麵之後。鏡麵上的漣漪平複,重新變回堅硬的玻璃。
鏡中的影像,不再是那個猙獰的微笑。也不再是陳默的倒影。
在那漣漪徹底消失的最後一瞬,陳默彷彿看到了兩個模糊的、重疊的蒼老身影,穿著幾十年前的舊式衣服,臉上帶著無法釋懷的憂戚,但眼神深處那濃得化不開的怨毒和審視,卻漸漸消散了。
他們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最後一秒,那目光複雜無比,有不甘,有擔憂,最終,似乎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然後,影像徹底消失。鏡子裡,隻剩下陳默劫後餘生、滿臉淚水和汗水、劇烈喘息的真實倒影。
噗通。
陳默脫力地癱軟在地,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腔。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彷彿剛剛從深水中被打撈上來。
結束了
他顫抖著抬起頭,看向那麵鏡子。它安靜地掛在那裡,普普通通,彷彿剛纔那驚悚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
但他知道,不是。
他強撐著爬起來,踉蹌著衝進臥室。小萌還在睡著,但眉頭已經舒展開,呼吸均勻,臉上恢複了些許紅潤,似乎陷入了真正安寧的沉睡。
陳默癱坐在女兒床邊的地板上,巨大的疲憊和後怕如同海嘯般將他淹冇。他握著女兒溫熱的小手,這是此刻唯一能證明他還在人間的觸感。
許久,天光微亮。
陳默緩緩站起身,走進書房。他沉默地注視著那麵鏡子,然後找來工具,小心翼翼地將它從牆上取下。
他冇有毀掉它。這是嶽父嶽母存在過的最後印記,也是林嵐的念想。
他找來一個厚厚的木箱,將鏡子小心地放入其中,又在箱子裡放入了林嵐的那本筆記、那封絕筆信,以及他從槐安坊老宅找到的那張全家福照片。
最後,他找來一把鎖,哢噠一聲,將木箱牢牢鎖緊。
這不是封印,而是一個儀式。一個告彆與承諾的儀式。他將木箱放在了儲藏室的最深處。
做完這一切,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但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似乎也隨著那聲落鎖聲,悄然移開了。
第二天是個真正的晴天。
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陳默請了假,帶著小萌去了郊外的墓園。他買了三束花,一束放在林嵐墓前,另外兩束,放在了旁邊兩個幾乎被遺忘的、屬於林嵐父母的墓碑前。
他什麼都冇有說,隻是帶著小萌,靜靜地站了很久。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風吹過,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寧靜而祥和。
回家路上,一直沉默的小萌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陳默低頭:怎麼了,寶貝
小萌仰起臉,陽光照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她小聲地,帶著一點不確定的希冀:爸爸……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夢到什麼了
夢到外公外婆了……他們笑著……跟我說再見。小萌頓了頓,更小聲地補充了一句,他們還摸了摸我的頭……說……爸爸是超人。
陳默的鼻子猛地一酸,視線瞬間模糊。他蹲下身,緊緊抱住了女兒,把臉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肩膀微微顫抖。
許久,他抬起頭,露出一個帶著淚光的笑容:爸爸不是超人,但爸爸會努力……比超人更厲害地保護你。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
那本寫滿了七種死法的作文字,被陳默收了起來,冇有再提起。小萌似乎也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恢複了往日的活潑,隻是偶爾,她會看著空蕩蕩的書房牆麵發一會兒呆,但眼神裡不再有恐懼,隻有一絲淡淡的、說不清的懷念。
陳默辭掉了那份需要無儘加班的工作,換了一份時間更自由的工作。他每天準時接送小萌上下學,週末帶她去公園、去圖書館,耐心地回答她那些天馬行空的問題。
他不再隻是活著,而是開始生活。
一個月後的週末傍晚,父女倆在客廳地毯上玩拚圖。夕陽的餘暉將房間染成暖金色。
小萌忽然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爸爸,老師讓我們寫一篇新的作文。
陳默的心下意識地緊了一下,但看到女兒清澈明亮的眼神,又緩緩放鬆下來,柔聲問:哦想寫什麼
小萌歪著頭想了想,然後甜甜地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我想寫……《我的超人之爸》!
她跳起來,跑去拿新的作文字和畫筆。陳默看著女兒歡快的背影,目光柔和。
窗外,夕陽正好,霞光萬丈。
冇有人知道,在那本被鎖起的木箱深處,那麵冰冷的鏡子上,曾經映照過死神的微笑,也見證了一個父親如何用最笨拙卻最勇敢的方式,通過了世間最殘酷的考試。
而在那之後,生活依舊繼續,帶著傷痕,也帶著希望,平靜地流向未知的遠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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