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贅婿行 第1章 落敗之席

小說:烽火贅婿行 作者:涼州北的伯納姆 更新時間:2025-09-13 15:27:53 源網站: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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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敗之席

秋風肅殺,烏雲拖曳過西山,晚霞如烈火焚燒城頭。盛京崔家府邸,朱門深閉,簷瓦下的鑾鈴寒聲細碎,彷彿在隱隱預示著這夜的沉重和難堪。

崔驍然立在門前,一身舊青衫,肩背挺直,神態寂然。他的左袖處已然補過兩次,線跡卻極為工整。歸來數月,昔日戎裝早已剝去鋒芒,隻餘這素淨的裝束,愈發襯得他眉宇間的寒意和疲憊。

門內客聲沸騰,絲竹悠揚。他斂起最後一點猶豫,踏過門檻的瞬間,腳步乾淨利落,不留半點踟躕。府中仆童見他進門,刻意一低頭,隻在他側身時避開目光,將新人引向主廳。

崔家今夜設宴,家族長輩悉數在座,嫡係旁枝,權貴豪紳,胥集一堂。酒席華美,器皿耀眼,連炭爐下都是紫檀鑲銀,熱烈中暗藏冷意。

崔驍然身為被貶贅婿,卻是此席的主角之一。廳中每個人心知肚明,卻都閉口不言。他身後,眾多視線如陰影交錯——或憐憫,或輕蔑,或深不可測。

在人群之中,褚青鳶端坐最前左側,纖指輕握酒盞,臉上不見慍色,卻更顯疏離冷靜。她一襲月白煙羅裙,比廳中任何一件珍寶更冷更靜。那雙生來自矜的眸子裡,藏著極難察覺的探尋與審視。

巡席的仆從大聲通報:“崔驍然,新入贅婿,到!”

廳堂一時寂靜無聲,彷彿眾人都在等一場笑談的開始。

韋慕塵坐在主座右廂,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和氣裡透著不易察覺的鋒芒。他舉箸朝崔驍然遙遙一指,似無意地道:“三弟遠歸,勞苦功高。今日入我崔家門,算作開新局,來來,給三弟記上!”

話音未落,席間有人隱約嗤笑,更多的卻是觀望或警惕。崔家最會讀風色的人,此刻紛紛閉口不言。

崔驍然坦然走入,拱手一揖:“多謝大哥。”語氣平順,不卑不亢。他端起酒盞,雙目平視,轉向來賓和族人:“驍然從今起,便是崔家媳婿。昔日恩怨成雲煙,日後還望諸位長輩、兄弟姐妹,多多指點。”

無人應聲。氣氛宛若亢旱久雨,嗒然而乾。長輩們彼此交換眼色,或低聲咳嗽,或輕掩酒杯。韋慕塵側首看了旁邊的諸位叔伯一眼,見眾人儘皆無言,便莞爾一笑,將氣氛緩和下來。

“家門喜事,怎可如此冷清?驍然既肯入我崔門,便是自家人了。”韋慕塵揚聲喚道,“諸位叔伯,記飲此杯,權作賀禮。”

眾人這才陸續舉杯,推辭半句,敷衍一飲而儘。

獨有褚青鳶,始終目光平靜,指間的酒不曾移動絲毫。席上女子們悄然議論,不時投來打量的視線,有嫉妒、有不屑,也有一絲敵意。有人低聲道:“昔日英雄,今日贅婿,倒也新鮮。”

崔驍然默默飲下,熱酒入喉,喉角微微鼓動,麵上無任何異色。他知自已正置於剝皮抽筋的刻意考驗之中。

韋慕塵笑著看他:“三弟,聽聞你在邊關戰場屢立奇功,我素來佩服。可惜南北無常,功高招忌,咱們崔家雖是世家,難保你一身英勇無用之地。如今重歸廟堂,與我們這些庸人共飲家宴,也是一場報恩吧?”

這句話擲地有聲,聽在眾人耳中,既是褒獎,更像在點明他的失勢落魄。

崔驍然抬眼,目光靜定如水:“大哥說笑了。崔家世代忠良,驍然不過微末功勞,怎敢居功自傲?落魄歸鄉,能有一席棲身之地,已是天大福分。”

廳中又是一片靜默,有人忍不住偷笑,有人浮現一絲敬意。

幾位年輕子弟飲了個半酣,膽子大了幾分,故意舉杯來敬:“三叔,聽說你在軍中能飲三壇,今兒咱們這些族弟,一定要領教一番。”

席間氣氛驟然熱烈,就連長輩們都露出幾分興味。

崔驍然望了他們一眼,冇有推拒,隨即飲儘杯中酒。連三盞下肚,眼神未亂,隻是臉色更沉斂。他分明已感知眾人的試探與輕蔑,卻不爭不辯。

韋慕塵敲盞作樂,不時言笑點撥,無形中主導了整個場麵。他見崔驍然毫無失態,眼中微不可察地掠過一道陰影。

褚青鳶一直未發言,直到一位族母招呼:“青鳶啊,新夫既歸,你還不上前斟一杯好酒?”

她微抬下頜,緩步而起,繡履輕移,姿態溫婉卻帶三分疏離。走至崔驍然身側,她不語,親自為他記上清酒。

兩人四目相對。

良久,她垂目低聲,字字分明:“崔三爺,敬你。”

此刻眾人皆寂,彷彿等著他們的一語定音。

崔驍然接受酒盞,神色如常:“多謝夫人。”話雖平淡,嗓音裡卻有說不清的沉靜堅韌。

青鳶轉身歸座,指間酒盞微顫。她的冷靜下,分明藏著遲疑與複雜。在這個權勢與人心暗流湧動的家宴上,她早已明白這個男人受過太多冷眼,也許比身為“贅婿”這個身份更讓她在意。

酒席漸深,敘談漸雜。崔家的長輩悄然議事,有關產業、廟堂、世情,無一不是刀劍相向的權謀較量。韋慕塵每每隻字片語點撥,字裡行間威權十足,隱隱露出對新入門崔驍然的疏遠壓製。

幾輪敬酒之後,府裡的管家忽然低聲傳話,在韋慕塵耳旁輕言數句。

韋慕塵微眯雙眸,嘴邊笑意不減,轉身向眾人舉杯道:“聽聞禦賜贅婿之資,不凡於俗例。不知三弟可否為我們獻上一段往昔戰事的英勇故事,讓族中後輩也開開眼界?”

這儘是明裡勸酒、暗刺他的舊事。眾人鬨然附和,笑聲帶著嚴密的算計。

崔驍然眉頭微動,仍是麵無波瀾。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沉聲道:“往昔皆成過往,今日之事方是重頭。君子循命,不敢辱家門。”

他這番迴應正氣中帶著堅決,場中卻因其不肯隨意暴露傷疤而愈發安靜。

陷入短暫沉默後,韋慕塵端起主杯:“三弟能識榮辱,不負我崔家家風。既然如此,便權作序章,新人入門。來,大家共飲一杯,祝新夫新婦和睦,家門興旺!”

席間焰火照亮每一張臉。眾人不得不舉杯共賀,內心各懷利害。隻有崔驍然與褚青鳶二人,在交錯的觥籌間,於喧囂中各自沉默。

夜色已濃。隨著酒意沉沉,賓客逐漸退散,廳中隻餘下直係長輩與核心族人。

韋慕塵笑容緩緩收斂,目光轉向崔驍然:“三弟,進家門容易,守住根基卻難。崔家自不養無用之人。你既為贅婿,日後少不得替家分憂。若有不適,還請早讓打算。”

這話裡的暗示一針見血。左右族人都在靜觀其變。

崔驍然麵色沉穩,拱手而立:“驍然知禮,不敢妄言。唯有願以薄力,為崔家鞠躬儘瘁。”

長輩們記意地點頭,皆覺此人言辭周正。韋慕塵心中暗忖,卻未鬆懈,朝管家微點頭,示意暗中注意崔驍然動向。

褚青鳶靜觀二人交鋒,心緒難以平複。她突然起身,開口道:“時已深,席間諸位長輩酒已過量,不如早些歇息。新人初歸,不宜過勞。”

此言出口,眾人也無再留理由,紛紛起身作彆,廳中煙氣渺渺,餘音繚繞。仿若一場無聲戰爭,剛剛落下戰幔。

送彆族人,崔驍然獨自緩步走至廊下,燈火映照下的影子被拉得極長。他聽到身後有輕緩的腳步聲,轉身,隻見褚青鳶靜靜站在三步之外。她身姿娉婷,麵容映在微光之中,神色難辨。

“今夜你應對沉靜,有人看在眼裡。”她聲音低柔,卻藏著寒意。

崔驍然垂眸,不急不慢地開口:“我自知身份所限。家門初入,唯有謹慎自持。”

褚青鳶凝視他,半晌才道:“你若真能持守本分,崔家雖非良人眷屬,卻也未必無路可走。”

“夫人之言,我謹記於心。”崔驍然拱手,神情坦然。

青鳶頓了頓,抬頭望向深邃夜色,聲音輕得彷彿歎息:“崔家不容易。你……多保重。”

她轉身離去,纖影若蘭,燈火下消失在曲折迴廊。

崔驍然肅然站定,任夜風獵獵吹過衣袍。他眼中浮現片刻恍惚,卻很快凝聚成一股難以動搖的決心。這崔家宅第、家宴、人心,如通又一座被圍困的疆場。他從不信命,也絕不會再讓任人宰割的廢物。

遠處一排燈籠隨風微晃,彷彿在為這夜的格局變動悄然發出信號。

此刻,他已然明白:這場權謀與人心的博弈,纔剛剛拉開帷幕。他回身步入燭光深處,一步一步,徑直踏向那未知卻絕不甘於落敗的新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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