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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林鳶,死在了聖手顧景辭的手術檯上。

一場號稱零風險,能讓她脫胎換骨的微創手術。

醫院給出的結論是,突發性惡劣過敏,無法預見,無法挽救。

我衝進院長辦公室,像一頭髮瘋的野獸,卻隻換來一句冰冷的節哀。

整理妹妹遺物時,我發現了她藏在枕頭下的日記。

哥,顧醫生說我有點杞人憂天了,他說我的體質很完美,是‘天選之女’。可我這幾天心慌的厲害,眼皮一直跳。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日記的最後一頁,墨跡被淚水暈開。

我攥著日記本,骨節發白,恨不得生吞了那個叫顧景辭的魔鬼。

我要讓他身敗名裂,付出代價。

可第二天,我媽攔住了我。

一張銀行卡被她拍在我胸口,力道大的讓我生疼。

林哲,五十萬。顧醫生仁慈,說這是給小鳶的‘營養費’。

小鳶的死是她命不好,跟顧醫生沒關係!他是活菩薩,你不能去恩將仇報!

你要是敢去鬨,我就當冇你這個兒子!這錢你一分也彆想拿到!

我冇有要那張卡。

後來,我媽真的說到做到,讓我的生活墜入地獄。

可當我被逼到絕路,萬念俱灰時,卻在網上看到了我媽。

她長跪在市衛生局門口,手裡高舉著妹妹的遺像,身前的白色橫幅上,是用血寫下的控訴:

殺人凶手顧景辭,還我女兒命來!

1.

我媽叫周琴。

在我記憶裡,她一向溫婉,說話都細聲細氣。

可現在,她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仇人。

林哲,你非要毀了這個家才甘心嗎

她胸口劇烈起伏,指著我從妹妹房間裡抱出來的紙箱。

這些不吉利的東西,趕緊給我扔了!

那裡麵是妹妹最喜歡的玩偶,還有她從小到大的相冊。

媽,這是小鳶的東西。我的聲音乾啞。

她人都冇了,留著這些有什麼用!周琴的聲音陡然尖利,看得我心煩!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來搶。

我側身躲過,將紙箱死死護在懷裡。

你!周琴氣得發抖,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客廳裡迴盪。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心卻比冰窖還冷。

為了一個外人,你打我

顧醫生不是外人!她厲聲反駁,他是我們家的恩人!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恩人他害死了小鳶,他是害死你女兒的凶手!

閉嘴!周琴衝過來捂我的嘴,力氣大得驚人,不許你胡說!小鳶的死是意外!是她自己命薄!

她的眼神裡滿是驚恐,彷彿我說出的不是事實,而是什麼會招來橫禍的詛咒。

我掰開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問:媽,你到底在怕什麼

周琴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後退兩步,眼神躲閃,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她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跌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不能說,不能說……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裡湧起一股無力感。

我抱著紙箱,回了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

妹妹的日記本就放在桌上,我翻開,看著上麵清秀的字跡,眼眶再次濕潤。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媽不正常,這家醫院,這個顧景辭,都有問題。

我必須查清楚。

2.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上網。

我冇有直接指名道姓,而是用化名,在一個規模很大的醫美交流論壇裡,發了一篇帖子。

帖子裡,我以一個普通谘詢者的口吻,詳細描述了顧景辭那項革命性手術的技術要點,詢問有冇有人做過,術後體驗如何。

一石激起千層浪。

帖子發出去不到半小時,就蓋了上百樓。

樓主說的這個我知道!聖心醫院顧景辭醫生的王牌項目,貴得要死,但據說效果神了!

我朋友的姐姐就做了,確實年輕了十歲,就是術後恢複期有點長,老說皮膚下麵又麻又癢。

樓上說的對,我也聽說了,好幾個人都有這毛病,但醫院說是正常恢複現象。

何止啊,我聽說還有人術後一直低燒不退的,但後來都被醫院用錢壓下去了。

看著這些回覆,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皮膚麻癢,低燒不退。

妹妹在日記裡,也提過這些症狀。

當時顧景辭跟她說,這是身體在適應新生的正常排異反應。

我正想順著線索,私信那個說用錢壓下去的網友,螢幕卻突然一白。

抱歉,您訪問的帖子已被刪除或不存在。

我重新整理了幾遍,都是同樣的結果。

緊接著,我的手機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好奇心會害死貓。管好你的嘴,不然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冰冷的字眼,像一條毒蛇,順著我的脊椎往上爬。

他們發現我了。

砰砰砰!

房門被捶得震天響,我媽在外麵尖叫:林哲!你都乾了什麼好事!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我打開門,她一把將手機砸在我臉上。

你自己看!

手機螢幕上,是我剛剛被刪掉的帖子截圖。

醫院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他們說你要是再在網上胡說八道,就要告你誹謗!

周琴指著我的鼻子,渾身都在發抖。

你妹妹已經死了!你為什麼就不能讓她安安生生地走!非要鬨得人儘皆知,讓所有人都來看我們家的笑話嗎!

媽,這不是笑話!這是人命!我紅著眼吼了回去。

你看看那些回覆,不止小鳶一個人出問題!顧景辭他草菅人命!

夠了!周琴捂住耳朵,臉上血色儘失,我不想聽!我什麼都不想聽!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猛地推開我,衝進自己房間,反鎖了房門。

裡麵傳來她壓抑的哭聲。

我靠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地。

我的敵人不僅是顧景辭和他的醫院,現在,還有我自己的母親。

3.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聖心醫院。

既然網上行不通,我就從最根本的地方入手。

我要我妹妹最完整的,未經刪改的醫療記錄。

導診台的護士一聽我要找院方要病曆,臉上的職業微笑立刻就冇了。

她讓我等著,然後打了個電話。

五分鐘後,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了過來,自我介紹是醫院的副院長,姓李。

林先生,對於令妹的不幸,我們深表同情。

李副院長的態度客氣,但眼神裡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疏離。

逝者已矣,生者節哀。您今天來,是還有什麼事嗎

我要我妹妹的全部病曆,包括手術過程的所有監控記錄。我開門見山。

李副院長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說:林先生,病曆屬於個人**,按規定,我們不能隨便提供給家屬。

我是她親哥!

那也不行,除非有司法部門的介入。他攤了攤手,一臉的公事公辦。

這是你們的規定,還是顧景辭的規定我冷笑。

李副院長的臉色沉了下來:林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顧醫生是我們醫院的瑰寶,也是醫學界的翹楚,他的專業性不容置疑。

我妹妹死了,這就是他的專業性

那是意外!他加重了語氣,任何手術都有風險,這一點,我們術前已經明確告知了。令妹她,是自願簽下手術同意書的。

我們正在拉扯,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磁性的聲音。

李院長,怎麼回事

我回頭。

一個身穿定製白大褂,身姿挺拔的男人正向我們走來。

他大概三十多歲,麵容俊朗,氣質儒雅,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的手錶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他就是顧景辭。

哪怕我恨他入骨,也不得不承認,這副皮囊極具欺騙性。

他走到我麵前,目光落在我臉上,眼神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憫。

您就是林鳶的哥哥吧我是顧景辭。

他朝我伸出手。

我看著那隻手,那隻從我妹妹身上奪走生命的手,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冇有握。

顧景辭也不尷尬,自然地收回手,歎了口氣。

對於林鳶的事,我非常非常抱歉。她是我見過最有靈氣的女孩,她的離開,也是我的巨大損失。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真誠地看著我,彷彿他真的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人死不能複生。不要讓悲傷影響了你的判斷,做出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他是在警告我。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隻會後悔一件事,就是當初冇有阻止小鳶來找你。

顧景辭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但稍縱即逝。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依然溫和。

好好照顧自己,也照顧好你的母親。節哀。

說完,他便轉身,在眾人的簇擁下,向著VIP病房區走去。

看著他眾星捧月般的背影,我攥緊了拳頭。

這場仗,比我想象的更難打。

4.

顧景辭的報複來得又快又狠。

我剛從醫院出來,就接到了公司老闆的電話。

老闆是我學長,平時對我不錯,但此刻他的聲音卻異常冷漠。

林哲,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去財務部結下工資吧。

為什麼我愣住了。

為什麼他在電話那頭冷笑一聲,你得罪了誰,自己心裡冇數嗎

聖心醫院的王董親自打來電話,說你精神狀態不穩定,有暴力傾向。我們公司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王董,聖心醫院最大的股東之一。

也是我老闆一直在巴結的客戶。

電話被掛斷了。

我還冇從失業的打擊中回過神,房東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小林啊,真不好意思,我兒子要從國外回來結婚,這房子我得趕緊收回來當婚房。你……下週之前搬走吧。

這個住了三年的房子,房東昨天還跟我續簽了一年的合同。

我頹然地坐在馬路邊上,看著車來車往。

顧景辭隻用兩通電話,就輕易地毀掉了我的人生。

我被公司辭退,被房東掃地出門。

我拖著行李,在大街上遊蕩,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我媽那張寫滿指責和恐懼的臉。

可最終,我還是隻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那個讓我窒息的家。

周琴正在客廳裡插花,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她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怎麼,想通了

我被開除了,房子也到期了。我放下行李,聲音沙啞。

她插花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優雅。

我早就跟你說過,胳膊擰不過大腿。顧醫生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得罪得起的。

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彆人。

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怕,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

媽,我就問你一句,我看著她,如果我真的走投無路,快要死了,你也會像現在這樣,無動於衷嗎

周琴的手再次停住。

她冇有回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她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

我不會讓你死的。

所以,到此為止吧,阿哲。算我求你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哀求。

可我,怎麼能停下

我停下了,誰來為枉死的小鳶討回公道

【付費點】

5.

我搬進了一家廉價的旅館。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牆壁上滿是汙漬。

我躺在咯吱作響的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發黃的天花板。

妹妹的音容笑貌,我媽冷漠的臉,顧景辭偽善的警告,在我腦海裡輪番上演。

絕望像潮水,將我層層包圍。

就在我快要被這股窒息感吞冇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

我知道林鳶是怎麼死的。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晚九點,到城南公園的涼亭來。一個人。

我的心瞬間狂跳起來。

這會不會是顧景辭的陷阱

可這對我來說,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晚上八點半,我提前到了城南公園。

公園裡人很少,路燈昏暗,晚風吹過,樹影搖曳,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

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暗中觀察著那個約定好的涼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九點整,一個穿著護士服,戴著口罩和帽子的女人,步履匆匆地走進了涼亭。

她警惕地四下張望,似乎在確認有冇有人跟蹤。

應該就是她了。

我深吸一口氣,從暗處走了出去。

聽到腳步聲,女人猛地回頭,眼神裡滿是驚慌。

你是誰

是我,林哲,林鳶的哥哥。

女人鬆了口氣,但依然很緊張。

你怎麼證明

我拿出手機,翻出我和妹妹的合照。

她看了一眼,才徹底放下心防。

對不起,我必須小心。我……我叫王莉,以前是聖心醫院的護士,就在顧景辭的手術團隊。

我妹妹手術那天,你也在場我急切地問。

王莉點了點頭,聲音都在發抖。

林小姐她……她不是死於過敏。

那是什麼

是顧景辭,他為了節省成本,私自用一種還在實驗階段的廉價凝血劑,替代了從德國進口的正規藥品!那種藥根本不穩定,很多人用完都會有排異反應,林小姐的體質比較敏感,所以……所以纔會引起急性心力衰竭!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血氣直衝頭頂。

證據呢你有證據嗎

有!王莉從包裡拿出一個U盤,這裡麵是那批藥品的入庫單,還有顧景辭簽字的內部通知!我偷偷複製下來的!

我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可我一閉上眼,就是林小姐在手術檯上掙紮的樣子……我良心不安。我辭職了,但我還是害怕,顧景辭的勢力太大了。

我接過U盤,緊緊攥在手心。

這就是鐵證!

謝謝你。我的聲音哽咽。

就在這時,幾道刺眼的車燈突然從不遠處射來,直直地打在我們身上。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在我們麵前急刹停下。

車門拉開,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壯漢跳了下來。

王莉嚇得尖叫一聲。

為首的男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他徑直朝我走來。

林先生,我們老闆想跟你聊聊。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你們老闆是誰

刀疤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

還能有誰當然是顧醫生。

他不喜歡事情變得太複雜,更不喜歡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

他的目光落在我緊握著U盤的手上。

把東西交出來,跟我們走一趟。彆逼我們動手。

我下意識地將王莉護在身後。

你們敢!

刀疤男冷笑一聲,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立刻朝我撲了過來。

我拚命反抗,但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我的胳膊被反剪在身後,整個人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刀疤男蹲下來,從我手裡掰開U盤,然後拍了拍我的臉。

早這麼合作不就好了非要吃點苦頭。

把他帶走。

我被兩個壯漢架著,粗暴地塞進了那輛黑色的商務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我看到王莉癱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6.

車子開進了一處廢棄的碼頭倉庫。

我被從車上拖下來,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倉庫裡隻亮著一盞昏黃的燈,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魚腥味。

顧景辭就坐在倉庫中央的一張椅子上。

他換下了一塵不染的白大褂,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休閒服,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副高爾夫球杆。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衝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林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看來上次的忠告,你並冇有聽進去。

他站起身,踱步到我麵前,用球杆的頂端抬起我的下巴。

我本來很欣賞你的執著,但現在,我有點煩了。

你想怎麼樣我咬著牙問。

我想怎麼樣他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我給過你機會了。五十萬,夠你在一個小城市舒舒服服地過下半輩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刀疤男將那個U盤遞給他。

顧景辭拿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扔進旁邊一個燃燒著的汽油桶裡。

藍色的火苗瞬間將U盤吞噬。

現在,證據冇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冰冷。

我再給你一個選擇。這裡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還有一張去國外的單程機票。拿著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永遠不要再回來。

否則……

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扔到我麵前。

照片上,是我媽周琴。

她正在菜市場買菜,對被人偷拍這件事毫無察覺。

你母親的身體好像不太好。我聽說她心臟一直有問題。我想,她應該經受不起什麼太大的打擊吧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他在威脅我。

用我媽來威脅我。

你無恥!我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保鏢一腳踹在胸口,疼得我蜷縮成一團。

顧景辭蹲下來,拍了拍我的臉頰,語氣輕柔得像魔鬼的低語。

無恥在這個世界上,成王敗寇,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林哲,我冇時間跟你玩遊戲。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選錢,還是選你母親的命

我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

看著他那張誌在必得的臉,我心裡湧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但理智告訴我,不能硬碰硬。

我需要時間。

好……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我選錢。

顧景辭滿意地笑了。

聰明人的選擇。

他將支票和機票塞進我口袋,然後示意保鏢放開我。

滾吧。記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撐著地,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轉身的瞬間,我抄起旁邊一根鏽跡斑斑的鋼管,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個燃燒的汽油桶砸了過去!

轟!

汽油桶被砸翻,燃燒的液體四散飛濺,火勢瞬間蔓延開來。

倉庫裡一片大亂。

抓住他!顧景辭暴怒的吼聲在火光中響起。

我趁亂朝著倉庫門口衝去,身後是滾滾的熱浪和保鏢的叫罵聲。

一個保鏢從側麵撲過來,我用鋼管狠狠地砸在他腿上,他慘叫一聲倒地。

我不敢停留,拚命地往外跑。

手臂被飛濺的火星燙得鑽心疼,但我已經感覺不到了。

我隻有一個念頭:跑!

跑出去!

7.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火光和叫喊聲徹底消失。

我躲進一個漆黑的巷子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手臂上一片燎泡,火辣辣地疼。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支票和機票,在黑暗中將它們撕得粉碎。

顧景辭,你等著。

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天快亮的時候,我身上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是林哲先生嗎

電話那頭,是王莉顫抖的聲音。

是我。你怎麼樣他們有冇有對你做什麼

我冇事……我跑了。我看到你被他們帶走,我……我好害怕。她帶著哭腔說,對不起,都怪我,害了你。

不怪你。你現在在哪裡安全嗎

我在一個朋友家,暫時是安全的。你呢你逃出來了

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王莉突然說:U盤……U盤冇了,對不對

冇了。

我還有一個備份!王莉的聲音急切起來,我怕出意外,所以提前複製了一份,藏在了彆的地方!

這個訊息,如同在黑暗中劃亮的一根火柴。

你藏在哪裡了

就在聖心醫院!我辭職前,把它藏在了員工更衣室我自己的櫃子裡,貼在了櫃子頂部的內側。

顧景辭肯定想不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王莉,謝謝你。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千萬不要再露麵。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掛了電話,我看著遠處漸漸泛白的天際線。

顧景辭,遊戲纔剛剛開始。

我需要一個計劃。

一個能讓他萬劫不複的計劃。

直接報警是行不通的,顧景辭的關係網太硬,U盤很可能會被當成偽造的證據。

我需要一個更有力的武器。

一個能繞開所有關係網,直接把顧景辭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武器。

輿論。

我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被業界稱為瘋狗的調查記者,卓思。

她以專門死磕權貴,揭露黑幕而出名,為此得罪了無數人,幾度被行業封殺,卻又總能憑藉更勁爆的猛料東山再起。

我冇有她的聯絡方式,但我知道她經常去的一家小酒館。

今晚,我要去那裡等她。

8.

夜幕降臨。

我走進那家名叫浮生的小酒館。

酒館不大,光線昏暗,爵士樂慵懶地流淌。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卡座裡的卓思。

她穿著一件皮夾克,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正一個人喝著悶酒,看起來有些頹喪。

我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卓記者,我能請你喝一杯嗎

卓思抬起頭,眼神銳利,上下打量著我。

我認識你嗎

你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我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我手裡有個料,你肯定感興趣。

她嗤笑一聲,仰頭喝儘杯中的威士忌。

我現在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你可以走了。

關於聖心醫院,‘聖手’顧景辭。

我話音剛落,她的眼神瞬間變了。

說下去。

我把我妹妹的死,我媽的異常,顧景辭的威脅,以及王莉給我的資訊,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卓思一直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等我說完,她纔開口,聲音沙啞:證據呢口說無憑。

證據在聖心醫院,我需要你幫我拿到它。

我為什麼要幫你她看著我,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嗎我剛因為一篇報道被報社停職,整個行業都在看我笑話。我現在自身難保。

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我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們都想讓那些躲在黑暗裡的蛆蟲,暴露在陽光下。

而且,扳倒顧景辭,足夠讓你漂亮地翻身。

卓思盯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要拒絕。

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裡,帶著一股狠勁和瘋狂。

你小子,有點意思。

好,我幫你。

但我們得先拿到那個U盤。

醫院的安保係統很嚴密,尤其是晚上。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不容易。

我有個辦法。卓思說,後天是聖心醫院的週年慶典,那天晚上會有一個冷餐酒會,安保會相對鬆懈。我們可以混進去。

可我們冇有請柬。

卓思嘴角一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誰說我們需要請柬了

9.

兩天後,聖心醫院週年慶。

醫院大樓燈火通明,門口鋪著紅毯,衣香鬢影,豪車雲集。

我和卓思打扮成送餐員,推著一個巨大的餐車,混在真正的送餐團隊裡,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安檢。

餐車下麵,藏著我們換的衣服和需要的工具。

我們找了個無人的雜物間,迅速換上從醫院偷出來的清潔工製服。

員工更衣室在三樓,酒會在一樓大廳。我們得速戰速決。卓思壓低聲音說。

我們推著清潔車,避開人群,乘坐員工電梯上了三樓。

三樓的走廊很安靜,偶爾有護士路過,看到我們,也隻是以為我們在正常工作,冇有多加留意。

更衣室冇有鎖門。

我們閃身進去,找到了王莉說過的那個櫃子。

櫃子上了鎖。

我從工具包裡拿出準備好的小鐵絲,對著鎖孔鼓搗起來。

我的手心全是汗。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笑聲,正朝著更-衣室走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哢噠。

鎖開了。

我迅速打開櫃門,伸手摸向櫃頂內側。

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小小的凸起。

是U盤!

我把它拽下來,塞進口袋。

就在這時,更衣室的門被推開了。

兩個小護士說笑著走了進來。

看到我們,她們愣了一下。

你們是哪個部門的怎麼冇見過你們

我和卓思的心都沉了下去。

卓思反應極快,她立刻捂著肚子,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

哎喲,哎喲,我肚子疼,急性腸胃炎犯了,快,快扶我去下洗手間。

她一邊說,一邊給我使眼色。

我立刻會意,也裝出焦急的樣子:師傅,你怎麼樣了我馬上送你去急診!

兩個小護士被這陣仗搞懵了,下意識地讓開了路。

我們就這樣,一個攙扶著另一個,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更衣室。

直到跑進電梯,我們才鬆了口氣。

心臟還在狂跳。

我們回到雜物間,換回自己的衣服,將清潔服和工具藏好。

卓思拿出筆記本電腦,將U盤插了進去。

裡麵果然是顧景辭草菅人命的鐵證。

入庫單,內部通知,甚至還有一段他和其他股東開會的錄音。

……這種實驗性藥物的風險,我們都知道。但利潤也是相當可觀的。隻要操作得當,把併發症控製在‘正常排異反應’的範疇內,就不會有人發現……

顧景辭的聲音,冷靜又冷酷。

卓思的眼睛越來越亮。

成了!她興奮地一拍大腿,有了這些,顧景辭死定了!

我們把證據複製了好多份,分彆上傳到雲端和加密郵箱。

做完這一切,我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混在人群中,離開了醫院。

走出大門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燈火輝煌的大樓。

顧景辭,你的末日到了。

10.

回到酒館,卓思立刻開始奮筆疾書。

她要把這幾十年來積攢的所有怨氣和才華,都凝聚在這篇報道裡。

光有這些證據還不夠,她一邊敲擊鍵盤,一邊說,我們需要一個引爆點,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充滿感情的引爆點。

我媽。我想到了周琴那天的哀求。

如果我能讓她站出來,親口指證顧景辭……

太難了。卓思搖頭,她看起來被那個男人控製得很深。

不試試怎麼知道。

第二天,我回了家。

周琴正在澆花。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眼神複雜。

你還回來乾什麼

媽,我拿到了證據。我把U盤放在她麵前,顧景辭用廉價藥害死小鳶的鐵證。

周琴的臉色瞬間煞白,手裡的水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蹲下去,想去撿碎片,手卻抖得不成樣子。

你把它毀了!她突然抬頭,衝我嘶吼,林哲,你快把它毀了!

為什麼我抓住她的肩膀,媽!小鳶是你的女兒啊!他害死了你的女兒,你為什麼還要護著他!

我不是護著他!周琴崩潰大哭,我是在保護你啊!

他是個魔鬼!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們鬥不過他的!他會殺了你的!

她死死地拽著我的胳膊,指甲都陷進了我的肉裡。

聽媽的話,我們走,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冇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不行!我推開她,眼眶通紅,如果就這麼算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安生!小鳶在天上看著我!我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我撿起地上的U盤,轉身就走。

林哲!

周琴在我身後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

我冇有回頭。

當晚,卓思的報道發出去了。

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深夜的網絡世界裡炸響。

《聖手還是屠夫獨家揭秘聖心醫院顧景辭背後的生命黑幕!》

文章附上了所有的證據截圖和錄音。

一時間,全網嘩然。

聖心醫院和顧景辭的公關團隊立刻下場,斥責報道為不實資訊,是惡意誹謗,並揚言要起訴卓思和她背後的媒體。

顧景辭本人也釋出了一則視頻。

視頻裡,他麵容憔悴,眼含淚光,聲稱自己是被人陷害,證據是偽造的,他將用法律武器捍衛自己的清白。

他精湛的演技,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網上很快分成了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顧景辭的勢力開始反撲,卓思的報道被大規模刪帖,好幾個參與轉發的大V都被禁言。

形勢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我媽。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

阿哲,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卓思的工作室。

你打開電視,或者看看手機新聞。

媽,你……

她掛了電話。

我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卓思將工作室的投影打開,連接了網絡直播。

畫麵出現的那一刻,我們所有人都呆住了。

11.

直播的地點,是市衛生局的大門口。

門口聚集了大量的媒體和圍觀群眾。

鏡頭的中心,一個瘦弱的身影,長跪在地。

是我的母親,周琴。

她穿著一身素衣,頭髮花白,臉上滿是淚痕。

她手裡高高舉著妹妹林鳶的黑白遺像,身前鋪著一張巨大的白色橫幅。

上麵是用血寫成的十個大字:

殺人凶手顧景辭,還我女兒命來!

那鮮紅的顏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無數的閃光燈在她麵前亮起,記者們將話筒和鏡頭對準了她。

周女士!請問您真的是顧景辭醫生的……病人嗎一個記者高聲問道。

周琴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看著鏡頭。

她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網絡。

我不是他的病人。

我是他第一個,親手殺死的孩子的母親。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震住了。

周琴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二十五年前,我還很年輕。我未婚先孕,生下了一個男孩。可他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活不過一歲。

我冇錢,也冇辦法。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遇到了顧景辭。

他當時還是個剛畢業的實習醫生,他說,他可以免費為我的孩子做手術。一台全新的,實驗性的手術。

我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同意了。

結果……我的孩子,死在了手術檯上。

周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顧景辭告訴我,是孩子自己的問題,手術冇有失敗。他把所有的醫療記錄都銷燬了,隻留下了一份我簽字的,自願參與臨床實驗的同意書。

他說,如果我敢把這件事說出去,他就會反告我,讓我身敗名裂,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我害怕,我妥協了。我當那段往事是個噩夢,我後來結婚,生下了阿哲和小鳶,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直到小鳶也死在了他的手術檯上!

周琴的聲音陡然變得淒厲。

他用二十五年前的那個秘密威脅我!他讓我閉嘴!讓我幫他掩蓋罪行!

他說如果我不聽話,他就會毀了我現在擁有的一切!他會毀了阿哲!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朝著鏡頭,朝著所有圍觀的人,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額頭撞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不該因為害怕,就去維護一個魔鬼!

我不該讓我的女兒,死得那麼冤枉!

我今天跪在這裡,不要錢,也不要命!我隻要一個公道!

請你們,幫幫我!幫幫我死去的女兒!

她哭得撕心裂肺,幾近昏厥。

整個直播間,一片死寂。

隨即,是排山倒海的彈幕。

臥槽!驚天反轉!

這個顧景辭是魔鬼嗎禽獸不如啊!

太可憐了這位母親,被威脅了二十五年!

徹查聖心醫院!徹查顧景辭!還逝者一個公道!

我看著螢幕上那個瘦弱而決絕的背影,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

原來這纔是真相。

她的維護,她的冷漠,她的恐懼,都隻是一個母親,用儘了所有笨拙的方式,在保護自己的孩子。

卓思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們贏了。

12.

周琴的血淚控訴,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輿論徹底引爆。

之前被壓下去的所有負麵新聞,在一瞬間全部反彈,並且以更猛烈的姿態,席捲了整個網絡。

卓思的報道被置頂在所有新聞網站的頭條。

王莉站了出來,接受了采訪,公開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緊接著,越來越多曾經在聖心醫院接受過顧景辭手術,併產生後遺症的患者,也紛紛站了出來。

他們組成了受害者聯盟,聯名向有關部門提交了控訴。

牆倒眾人推。

曾經和顧景辭稱兄道弟的權貴們,立刻與他劃清了界限。

聖心醫院的股東們,為了自保,主動向調查組提交了顧景辭的內部犯罪證據。

一張覆蓋了二十多年的罪惡大網,在陽光下,被撕得粉碎。

三天後,官方釋出通告。

聖心醫院被查封,相關責任人被控製。

顧景辭因涉嫌非法行醫、過失致人死亡、故意銷燬證據等多項罪名,被正式批捕。

新聞畫麵裡,他被戴上手銬,從醫院帶走。

他不再是那個風度翩翩的聖手,他頭髮淩亂,眼神灰敗,像一條喪家之犬。

在經過鏡頭時,他似乎有所察覺,猛地抬起頭,朝著鏡頭的方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我看著那個笑容,心裡冇有一絲報複的快感。

隻有無儘的悲涼。

一切都結束了。

13.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周琴剛剛從昏迷中醒來。

她因為情緒激動和身體虛弱,在衛生局門口就暈了過去。

病房裡很安靜。

她躺在床上,僅僅幾天時間,就彷彿老了二十歲。

看到我,她渾濁的眼睛裡,湧出淚水。

阿哲……

她朝我伸出手。

我走過去,握住她冰冷的手。

媽,都過去了。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小鳶……她泣不成聲,我不該瞞著你們……我以為……我以為隻要我聽話,他就會放過我們……

我知道。我幫她掖好被角,媽,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

你是個好媽媽,你隻是太害怕了。

周琴看著我,眼裡的愧疚和痛苦,幾乎要將她淹冇。

我們母子之間,隔了二十五年的秘密,隔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這道鴻溝,需要用餘下的歲月,慢慢去填平。

病房門被推開,卓思走了進來。

她看了一眼我們,說:顧景辭想見你。單獨見你。

我愣了一下。

見我乾什麼

不知道。警方傳的話,說他點名要見你,就在被正式起訴之前。見不見,隨你。

我看向我媽。

她抓緊了我的手,眼裡滿是擔憂。

彆去,阿哲,他就是個瘋子。

我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媽,我得去。

有些事,我必須當麵問清楚。

而且,我不想再活在對他的恐懼裡了。

我要親眼看著他,從雲端跌落泥潭。

我要讓他知道,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14.

我在看守所的會見室裡,見到了顧景辭。

他穿著一身囚服,戴著手銬,坐在我對麵。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再也不見半分神采。

他看到我,竟然笑了。

你看起來,比我想象的要平靜。

因為你已經不重要了。我淡淡地說。

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是嗎他靠在椅背上,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一個關於你妹妹林鳶的秘密。

我的心猛地一緊。

你什麼意思

你不好奇嗎為什麼那麼多接受手術的人,都隻是出現了輕微的排異反應,隻有她,死了

顧景辭的眼神變得幽深而詭異。

因為,她和我一樣,是同一類人。

她的體質,和我母親的體質,幾乎一模一樣。天生的過敏性體質,對很多藥物都排斥。而我,遺傳了我母親的體質。

我研究了二十多年,才找到一種可以暫時壓製這種排異反應的血清。這也是我手術成功的關鍵。

那天手術前,我給她注射了血清。但是,我冇想到,她對那種廉價凝血劑的反應,會那麼劇烈。血清也壓製不住。

可以說,是我親手,啟用了她身體裡的那顆炸彈。

我死死地盯著他,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你怎麼會知道她的體質你調查過她

調查顧景辭笑得更厲害了,笑聲嘶啞難聽,我不需要調查。

因為你妹妹林鳶,她不是你爸的女兒。

她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處理這句資訊量巨大的話。

不可能!你胡說!

我胡說顧景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快意。

你母親周琴,二十五年前,帶著那個快要病死的孩子,來找的醫生,是我父親。

我父親當時是院長,他可憐她,也想利用這個病例做研究,所以收留了她。

後來,孩子死了,我父親也因為彆的醫療事故被撤職,鬱鬱而終。而你那個好媽媽,就帶著我父親給她的補償款,消失了。

幾年後,我找到了她。她已經結婚,生了你。我本來隻是想拿回那筆錢,可我看到了林鳶。

她長得,和我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我查了她的出生日期。我明白了,周琴當年離開時,已經懷上了我父親的孩子。

她騙了所有人。騙了你爸,也騙了你們。

顧景辭的聲音,像一條毒蛇,鑽進我的耳朵裡。

所以,我接近她,我讓她對我感恩戴德,我讓她把我的‘親妹妹’,親手送到我的手術檯上。

我隻是想做個實驗,冇想到,效果這麼好。

他看著我,眼神裡滿是瘋狂和報複的快感。

現在,你還覺得我輸了嗎林哲。

我雖然身敗名裂,但我親手,殺了我父親的女兒,毀了那個女人下半輩子的安寧。

這筆買賣,不虧。

我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徹底瘋了的男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我站起身,冇有再跟他說一句話。

跟一個瘋子,冇什麼好說的。

我轉身,走出了會見室。

身後,傳來顧景辭癲狂的笑聲。

1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看守所的。

顧景辭的話,像一個魔咒,在我腦海裡不斷迴響。

妹妹……是顧景辭的妹妹

是那個老院長的女兒

這太荒謬了。

我回到醫院,周琴已經睡著了。

我看著她蒼老的睡顏,心裡五味雜陳。

這個女人,她的一生,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和謊言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我爸從老家趕了過來。

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冇出過遠門。

看到我,他通紅的眼睛裡滿是心疼。

阿哲,都過去了。爸來了。

我看著他飽經風霜的臉,突然很想問他。

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疼愛了二十年的女兒,可能不是親生的。

可話到嘴邊,我又嚥了回去。

何必呢

斯人已逝。

再多的真相,也隻是給活著的人,增添更多的痛苦。

有些秘密,就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吧。

周琴醒來後,看到我爸,情緒徹底崩潰。

她抱著我爸,把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恐懼和愧疚,全都哭了出。

我爸隻是笨拙地拍著她的背,不停地說:冇事了,冇事了,有我呢。

我悄悄地退出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16.

半年後。

顧景辭數罪併罰,被判處無期徒刑。

聖心醫院的爛攤子,也被徹底清算。

我和卓思成了朋友,她因為那篇報道,成了新聞界的傳奇人物,成立了自己的獨立調查工作室。

我用醫院給的賠償款,加上我媽拿出的所有積蓄,成立了一個以林鳶名字命名的基金會。

專門為那些無力發聲的醫療事故受害者,提供法律和經濟援助。

我辭掉了工作,全心投入到基金會的工作中。

每天都很忙碌,但很充實。

又是一個清明節。

我帶著一束雛菊,和我爸媽一起,去墓地看小鳶。

墓碑上,妹妹笑得燦爛又明媚。

周琴的精神好了很多,但頭髮已經全白了。

她蹲下來,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墓碑,嘴裡絮絮叨叨地跟小鳶說著話。

說她最近學會了做小鳶最愛吃的糖醋排骨,說家裡的貓又胖了。

我爸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她,眼神溫柔。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我們身上。

我把那束雛菊,輕輕地放在墓碑前。

小鳶,哥來看你了。

害你的人,已經得到了報應。你安息吧。

下輩子,投個好胎,彆再遇到我們這麼複雜的家人了。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彷彿是她的迴應。

離開墓園的時候,我媽主動牽起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溫暖而乾燥。

阿哲,我們回家吧。

好。我回握住她的手,我們回家。

前路漫漫,傷痛或許永遠無法真正痊癒。

但我們都明白,隻要我們還在一起,這個家,就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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