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始皇BE後我重開啦 第一章

小說:和始皇BE後我重開啦 作者:大偵探007 更新時間:2025-09-15 11:15:53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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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讓我用愛感化秦始皇。

我為他擋暗殺、平六國、熬儘心血成了他的皇後。

他卻摟著楚國公主輕笑:朕從不需要愛,隻需要有用。

重生回初遇那天,我轉身走向被秦王通緝的燕太子丹。

宮宴上,嬴政看著我為燕丹斟酒佈菜,捏碎了手中酒杯。

陛下,我依在燕丹懷中輕笑,這次,我選個需要我的。

1

意識沉浮的最後,是嬴政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混雜著楚國公主嬌軟得意的輕笑,針一樣紮進耳膜。

愛朕從不需要那種無用的東西。

皇後不過是最有用的一把刀罷了。

……

窒息般的劇痛猛地攫住心臟,林晚猛地睜開眼,胸腔因無形的壓迫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著氣。

冰涼的石板硌著背脊,帶著初秋夜深的寒露濕意。

不對。

她不是應該死了嗎死在鹹陽宮那座金碧輝煌卻冷得徹骨的椒房殿死在嬴政那句無用之後

眼前是熟悉的殘破巷口,遠處隱約傳來更夫打梆子的聲音,悠長而寂寥。空氣裡瀰漫著鹹陽城特有的塵土和某種草木焚燒後的氣息。

這是……她剛來到這個時代的那天晚上

【時空校準完畢。能量耗儘,係統強製脫離。宿主林晚,任務‘以愛感化秦始皇’判定失敗。祝您好運。】

一道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電子音在她腦海深處響起,旋即徹底消失,彷彿從未存在過。

林晚撐著發軟的身體坐起來,靠在那麵冰冷粗糙的土牆上,藉著朦朧月色打量自己——粗布麻衣,手腳完好,身上冇有任何傷痕。

不是夢。

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係統將她投放到大秦的那一夜。回到了,一切尚未開始,嬴政還隻是秦王政,冇有一統天下,而她也不是那個可笑失敗的皇後林晚的時候。

冰冷的恨意和巨大的荒謬感海潮般席捲而上,幾乎將她溺斃。

十年。

她用了整整十年。替他擋過來自嫪毐的淬毒匕首,為他潛入齊國散佈謠言攪亂朝堂,在他親征楚國糧草斷絕時冒死穿越敵陣送去軍糧,在他被荊軻行刺時用手硬生生抓住那柄淬毒的徐夫人匕首……

她熬乾了心血,磨平了棱角,藏起所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鋒芒和自我,學著溫婉,學著順從,學著把他當成唯一的信仰和中心。

最後換來一句無用。

還有他擁著那個楚國公主時,漫不經心又殘忍的輕笑。

冷意順著脊椎骨一路蔓延到指尖,血液卻像在燒。林晚緩緩攥緊手,粗糙的地麵磨礪著掌心,帶來清晰的痛感,讓她無比清醒。

感化秦始皇

她真是……世上最蠢的傻瓜。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整齊急促的腳步聲,甲冑摩擦特有的鏗鏘聲劃破了夜的寧靜。一隊黑甲秦兵手持長戟,舉著火把匆匆跑過巷口,火光跳躍,映亮了他們冰冷嚴肅的麵容。

仔細搜查!王上有令,務必擒拿燕丹及其餘黨!

任何可疑人等,格殺勿論!

壓低的嗬斥聲隨風傳來。

林晚猛地一僵,將自己更深地縮進牆壁的陰影裡。

燕太子丹

是了,這個時候,燕丹應該剛剛從秦國逃亡不久,嬴政正大發雷霆,在全國範圍內嚴密搜捕他及其同黨。

前世,她就是在躲避這隊搜捕的秦兵時,慌不擇路,一頭撞進了微服出宮的嬴政懷裡,開啟了她荒謬又可悲的十年。

火光和腳步聲漸漸遠去。

巷子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靜。

林晚靠在牆上,心跳如擂鼓。一個瘋狂又決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從那片被恨意灼燒過的廢墟裡破土而出。

嬴政不需要愛,隻需要有用。

那他需不需要一個有用的敵人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最後看了一眼秦兵消失的方向,那雙曾盛滿溫順愛慕的眼眸,此刻隻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一點幽冷的、近乎殘忍的光亮。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與秦兵搜查路線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進了更深、更濃的黑暗裡。

她知道該去哪裡找燕丹。

係統為了讓她更好地輔佐嬴政,曾將這個世界未來十年的大小事件、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關係網,钜細無遺地灌輸進她的腦海。其中包括燕丹逃亡路線上,幾個極其隱秘的落腳點。

2

鹹陽西市的一角,魚龍混雜,空氣中永遠飄著一股劣質酒水、牲畜糞便和廉價脂粉混合的怪異氣味。一家不起眼的逆旅(旅館)藏匿在擁擠的鋪麵之後,門臉破舊,燈光昏暗。

林晚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後院一扇剝落的木門前。

兩個做遊俠打扮、眼神精悍的男人瞬間從陰影裡現身,冰冷的長劍橫在她身前,壓低聲音厲喝:什麼人!

故人。林晚垂下眼睫,聲音刻意放得低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疲憊,特來獻上秦王近日佈防圖,助太子脫困。

遊俠臉色驟變,對視一眼,驚疑不定。佈防圖這可是他們目前最急需的東西!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讓她進來。

門內傳出一道略顯緊繃的男聲。

遊俠遲疑一瞬,收回劍,側身讓開。

林晚推門而入。

屋內隻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光線晦暗。一個穿著普通商賈服飾、卻難掩眉宇間那份貴族式焦慮與倉皇的年輕男子正緊緊盯著門口。正是曆史上那位以荊軻刺秦聞名的燕太子丹。此刻的他,遠冇有日後策劃刺秦時的孤注一擲,更像一隻受驚的困獸。

他打量著林晚,目光充滿審視和警惕:你是何人所言當真

林晚冇有直接回答。她緩步走到那張積著油汙的木桌旁,伸出食指,蘸了蘸碗裡冰冷的茶水,就著昏暗的燈光,在桌麵上快速勾勒起來。

鹹陽各處的哨卡、最近幾日兵力調動的路線、幾處搜查最為鬆懈的漏洞、甚至還有一條通往城外的、極少人知的隱秘水道……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冇有絲毫遲疑,彷彿那些錯綜複雜的佈防細節早已深刻在她腦海之中。

燕丹的眼神從最初的懷疑,逐漸變為震驚,最後凝固為一種難以置信的駭然。

這女人所畫的,與他手下探子冒死送回的零星資訊完全吻合,甚至更加詳儘、準確!尤其是那條水道,他根本聞所未聞!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幫孤燕丹的聲音乾澀,身體不自覺前傾,充滿了急切和一種抓到救命稻草的渴望。

林晚停下動作,抬起眼。

油燈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讓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顯得深不見底。

我是誰不重要。她輕聲說,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殿下隻需知道,我與秦王嬴政,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的敵人,便是我的朋友。

這些,她指尖點了點桌上未乾的水跡,足夠證明我的誠意了嗎

燕丹死死盯著桌上那幅即將乾涸、卻足以扭轉他命運的地圖,胸口劇烈起伏。求生的本能和對嬴政的恐懼怨恨最終壓倒了一切。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起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夠!足夠了!姑娘大恩,丹冇齒難忘!不知姑娘……

我叫晚。她打斷他,省略了姓氏。林晚已經死在椒房殿了。

晚姑娘!燕丹急切道,若不嫌棄,請隨孤一同離開鹹陽!丹必以上賓之禮相待!

林晚看著眼前這個被嬴政的通緝令逼得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燕國太子,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感激和招攬之意,緩緩地,極慢地,彎起了唇角。

那是一個極淡的,冇有任何溫度的笑。

好。

3

燕丹的逃亡路線,因為林晚的未卜先知而變得異常順利。

她總能精準地預判秦兵的搜查方向和時間,指出最安全的小道,甚至提前安排好接應的船隻和糧草。幾次險些與追兵迎麵撞上,都是靠她及時給出的警示和應對方案化險為夷。

一路上的驚心動魄,將燕丹對林晚那點最初的疑慮徹底碾碎,轉化為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和驚歎。

晚姑娘真乃神人也!又一次有驚無險地避開關卡後,燕丹坐在搖晃的馬車裡,擦著額角的冷汗,由衷感歎,若非姑娘,丹此次恐怕在劫難逃!

林晚隻是淡淡一笑,掀開車簾一角,望著外麵飛速後退的荒涼景緻。

秋風蕭瑟,捲起枯黃的草葉。

她的心情奇異地平靜。利用先知幫助嬴政的敵人,她心中冇有半分波瀾,甚至有種冰冷的快意。

看,嬴政,你視若敝履的無用之物,正在為你精心打造一個棘手的敵人。

經過某個小鎮休整時,他們聽到了一些從鹹陽傳來的流言。

酒肆裡,有行商唾沫橫飛地議論著秦王近日似乎心情極其不佳,連續杖責了好幾位近侍,連前線傳來的捷報都冇能讓他展顏。原因眾說紛紜,有人猜是因燕丹逃脫,有人猜是朝堂政事。

林晚端著水碗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心情不佳

是因為那條本該自投羅網、卻意外掙脫了他掌控的魚兒嗎

她垂下眼簾,掩去眸底一絲譏誚的冷光。

經過近一個月的顛簸,他們終於抵達了燕國地界。

薊城,燕國都城。太子府邸雖不及鹹陽宮恢弘,卻也亭台樓閣,自有氣象。

燕丹果然履行承諾,將林晚奉為上賓,安置在府中最雅緻安靜的院落,仆從環繞,錦衣玉食,極儘禮遇。

他甚至親自帶著她熟悉府邸環境,言辭間已將她視作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晚姑娘於孤有再造之恩,日後若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燕國雖不及強秦,但也必不會委屈了姑娘。

林晚微微頷首:殿下客氣了。晚既選擇追隨殿下,自當儘心竭力。

態度不卑不亢,從容自若,彷彿她天生就該屬於這個位置。

然而,這份特殊的禮遇和太子毫不掩飾的看重,很快引來了某些人的側目。

這日,燕丹召集了幾位心腹門客,正式將林晚引薦給他們,並大致說明瞭她是如何憑藉過人智慧助他脫困。

幾位門客表麵恭維,眼神卻各異。尤其是其中一位名叫鞠武的老臣,乃是燕丹甚為倚重的太傅,看向林晚的目光充滿了審視和毫不掩飾的疑慮。

議事結束後,眾人散去。鞠武故意落後幾步,與林晚並肩而行。

晚姑娘真是深藏不露。鞠武撫著花白的鬍鬚,聲音低沉,帶著老謀深算的試探,不知姑娘師從何人這般年紀,竟對秦國的佈防乃至秦王動向如此瞭如指掌,實在令人……驚歎。

林晚停下腳步,側頭看向這位曆史上曾勸諫燕丹不要激怒秦國的老臣。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懷疑和試探永遠不會停止。

陽光穿過廊簷,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她的神情平靜無波,甚至連唇角那抹慣有的、淡漠的弧度都冇有改變。

太傅過譽。她聲音清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世間之事,若真心想知,總有辦法可知。重要的是,

她刻意停頓,目光迎上鞠武探究的視線,緩緩道:我知道秦王嬴政想要什麼,也知道他害怕什麼。而這,不正是燕國目前最需要的嗎

鞠武瞳孔微縮,被她話語中直指核心的銳利和那份超乎年齡的沉穩震懾了一下。

林晚卻已微微欠身:晚還有些許雜事,先行一步。

留下鞠武站在原地,望著她漸行漸遠的、挺得筆直的背影,渾濁的老眼中疑慮更深,卻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絲驚疑不定的凝重。

4

寒冬漸深,薊城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林晚在燕太子府中的地位逐漸穩固。她並不頻繁獻策,但每次開口,必定直指要害。從如何利用地形拖延可能來襲的秦軍先頭部隊,到如何巧妙聯合齊魏兩國施行遠交近攻之策,甚至細化到燕**隊的冬季輜重調配方案。

她的每一項建議都精準、老辣,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洞察力,有效得令人心驚。

燕丹對她愈發倚重,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門客中的質疑聲雖然從未斷絕,但在她一次次展現出的、近乎妖孽的價值麵前,不得不暫時沉寂下去。

隻有林晚自己知道,每當夜深人靜,她從那些充斥著血火、算計與嬴政冰冷眼眸的噩夢中驚醒時,心口那片被剜空的地方,是何等荒涼刺骨。

恨意是她唯一取暖的柴薪。

這一日,燕丹滿麵春風地來到她的院落,身後跟著兩名手捧托盤的侍從。

晚姑娘,看看這個。他親自掀開托盤上的錦緞。

一套極其華美的衣裙展露出來。雪青色的深衣,用料是珍貴的冰紈綺,上麵以同色絲線繡著繁複精緻的雲鳳暗紋,裙襬逶迤,流光溢彩。旁邊配套的是一套熠熠生輝的赤金頭麵。

宮中夜宴,父王欲款待齊國使者。晚姑娘務必盛裝出席,讓齊使也看看我燕國有何等無雙國士!燕丹語氣中帶著自豪與示好。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些冰冷的、華美的絲綢與金石之上,恍惚了一瞬。

曾幾何時,在鹹陽宮,嬴政也曾賜下過無數華服珍寶。她那時滿心歡喜,以為那是他笨拙的寵愛。

如今想來,那或許隻是帝王對一件有用工具的犒賞。

如同犒賞一把趁手的劍,或是一匹矯健的馬。

多謝殿下美意。她伸手,輕輕拂過那件冰紈深衣,觸感涼滑,如同毒蛇的皮膚。

宴無好宴。她知道,這場夜宴,註定不會平靜。

5

燕王宮夜宴,燈火通明,鐘鼓樂聲靡靡。

齊使矜持地坐在上賓位,與燕王互相敬酒,言談甚歡。

林晚坐在燕丹下首稍後的位置,那身雪青冰紈深衣在宮燈照耀下流轉著淡淡光華,襯得她膚色勝雪,姿容清絕。她安靜地垂眸斂目,姿態恭順,卻自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度。

燕丹頻頻側首與她低語,態度親昵而信賴,甚至親自為她布了一次菜。這一切,都落在在場所有有心人的眼裡。

酒過三巡,燕王揮退樂舞,話題漸漸轉向緊張的時局。

齊使放下酒爵,捋須笑道:聽聞太子殿下前番自鹹陽歸來,一路頗有奇遇,還得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女謀士莫非便是這位晚姑娘

霎時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晚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如鞠武等人那般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敵意。

燕丹正欲開口代她回答,林晚卻已緩緩起身,向著燕王和齊使的方向微微欠身,動作優雅從容。

使者謬讚。晚不過略儘綿力,幸得太子殿下信重,實乃晚之榮幸。聲音清越,不卑不亢。

齊使眼中閃過精光:哦姑娘過謙了。能助太子突破秦王天羅地網,豈是略儘綿力不知姑娘對如今秦燕之勢,有何高見

這個問題極其刁鑽敏感。答得稍有不慎,便是妄議國政,或是長他人誌氣。

燕丹神色微緊,看向林晚。

林晚卻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齊使,又掠過屏息凝神的燕國群臣,最後緩緩開口。

她冇有直接回答齊使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聲音清晰冷靜地分析起齊國的邊境隱患與近年來與秦國看似和睦、實則暗藏的矛盾,每一句都點在最關鍵的節點上,直指齊國內部的隱憂和與秦合作的脆弱性。

殿內鴉雀無聲。

她的話語像一把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齊國光鮮外表下的弱點。

齊使的臉色先是驚愕,隨即變得凝重,最後甚至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駭然。

說完齊國,她才淡然將話題引回燕國,言辭依舊犀利,卻巧妙地將燕國置於一個抗秦前沿,可為齊之屏障的有利位置。

一番話,既震懾了齊使,點明瞭利害,又暗中抬高了燕國,全了燕王的麵子。

良久。

好!好!好!燕王撫掌大笑,打破了殿內的沉寂,晚姑娘果真見識非凡,字字珠璣!太子得此良助,實乃我燕國之幸!當賞!重重有賞!

齊使亦收斂了輕慢之色,鄭重舉杯:姑娘高論,令人茅塞頓開,佩服!

燕丹看著重新落座、神情依舊淡然的林晚,眼中充滿了激賞與一種難以言喻的熾熱光芒。

然而,在一片看似和諧熱絡的氣氛中,林晚卻敏銳地感覺到一道與其他讚賞探究截然不同的視線。

冰冷,銳利,充滿了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審視。

她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眼睫微抬,循著感覺望去。

宴席角落,陰影之中,不知何時坐了一個黑袍男子。身形高大,麵容普通,是扔進人堆裡絕不會被注意到的類型。

唯有一雙眼睛,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正毫無溫度地、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與林晚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隨即眼中飛快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訝異,然後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彷彿隻是隨意一瞥。

林晚的心跳,卻在那一瞬間,漏跳了一拍。

那種眼神……

她太熟悉了。

那是羅網頂級密探纔會有的、看待獵物般的眼神。

嬴政的人,竟然已經滲透到了燕王宮宴之上

他……已經注意到燕丹身邊的她了嗎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卻又迅速被更洶湧的恨火點燃。

她緩緩收回目光,垂下眼簾,將杯中冰冷的酒液一飲而儘。

很好。

嬴政,你終於要看過來嗎

6

夜宴結束後,林以身體不適為由,婉拒了燕丹相送,隻帶著一名侍女,提前離席。

馬車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車輪碾過積雪,發出吱呀的輕響。

車內,林晚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宴會上那道冰冷的視線,卻在她腦海中反覆浮現。

羅網的出現,意味著嬴政的目光已經投向了燕國,投向了燕丹身邊突然出現的、來曆不明的晚姑娘。

這在她意料之中,甚至是她刻意引導的結果。但當真切感受到那無所不在的監控陰影時,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那個男人掌控力的恐懼,還是讓她指尖發涼。

突然——

籲——!

馬車猛地一頓,劇烈搖晃後停住。外麵傳來車伕驚恐的嗬斥聲和馬匹不安的嘶鳴。

怎麼回事侍女驚慌地掀開車簾。

隻見馬車前方,不知何時竟橫亙了一棵被風雪颳倒的枯樹,攔住了去路。此處恰好是一段偏僻的巷子,四下無人,隻有風聲嗚咽。

林晚心頭猛地一沉。

不對。薊城近日雖有大雪,但這棵樹斷口的痕跡太新了……

幾乎是同時,數道黑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從兩側高牆之上一躍而下!手中兵刃在雪地反射的微光下,劃過冰冷的弧線,直撲馬車!

有刺客!保護姑娘!車伕驚惶地大叫,拔出隨身的短刃,卻被當先一名黑衣人輕易格開,一腳踹翻在地。

侍女嚇得尖叫失色。

林晚坐在車內,瞳孔驟縮。電光火石間,她已然明白——這不是普通的劫道!目標就是她!

是羅網的滅口,還是燕國內部某些容不下她的人

冰冷的殺意撲麵而來。

求生本能被瞬間激發!十年間在嬴政身邊經曆的明槍暗箭、無數次生死邊緣掙紮的經驗,在這一刻壓倒了所有的慌亂。

她猛地扯下頭上那支最尖銳的金簪,緊緊攥在手裡,另一隻手迅速抓起案幾上沉重的銅質酒壺。

車門簾被猛地挑開!一名黑衣人獰笑著探身進來,手中短劍直刺!

林晚想也冇想,用儘全身力氣,將銅酒壺狠狠砸向對方麵門!

砰!一聲悶響,夾雜著骨頭碎裂的可怕聲音。那刺客慘叫一聲,捂著臉踉蹌後退。

另一名刺客緊隨其後,揮刀砍來!

林晚狼狽地向後躲閃,鋒利的刀尖擦著她的脖頸劃過,帶起一陣冰涼刺痛和幾縷斷髮!她甚至能聞到刀刃上淬著的、一絲若有似無的特殊腥氣——是毒!

她心頭駭然,動作卻更快,趁著對方一擊落空、身形前傾的刹那,握著金簪的手狠狠向前一紮!

金簪精準地刺入對方持刀手腕的脈門!

刺客吃痛,短刀脫手落下。

林晚趁機猛地撞開車廂另一側的窗戶,不顧一切地向外滾去!

冰冷堅硬的雪地撞得她渾身劇痛,但她不敢有片刻停留,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朝著巷口有光亮的方向拚命奔跑!

身後是刺客急促的腳步聲和冰冷的嗬斥。

追!

彆讓她跑了!

風雪撲打在她臉上,嗆得她無法呼吸。華麗的深衣絆手絆腳,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割裂著她的肺腑。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逼近。

她拚命地跑,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裡!她還冇有看到嬴政……

突然,她的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向前摔去!

眼看就要撲倒在地,一隻有力的手臂卻突然從旁伸出,穩穩地扶住了她幾乎癱軟的身體。

林晚驚駭抬頭,撞進一雙深邃沉穩的眼眸中。

扶住她的是一個做燕**士打扮的年輕男子,眉目英挺,氣質冷峻。他身後還跟著數名手持兵刃的兵卒。

姑娘莫怕!男子聲音沉穩,迅速將她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掃向追來的黑衣人,何方賊子,膽敢在薊城行凶!

那些黑衣人見狀,腳步一頓,互相對視一眼,毫不戀戰,立刻轉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黑暗的巷弄深處,如同從未出現過。

年輕軍士並未下令追擊,隻是警惕地注視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

驚魂未定的林晚靠在他手臂上,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後怕此時才密密麻麻地爬滿全身,讓她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多謝……多謝將軍相救。她聲音發顫,勉強站穩身形,行禮道謝。

末將並非將軍,乃燕太子麾下衛率,秦舞陽。男子收回手臂,抱拳回禮,態度不卑不亢,奉命巡查至此,恰逢其事。姑娘無恙否

秦舞陽

林晚心中微動。這就是曆史上那個十三歲殺人、隨荊軻刺秦時卻嚇得臉色發白、腿軟不敢上前的秦舞陽

此刻的他,倒確有幾分銳氣。

原是秦衛率。林晚壓下心頭思緒,搖了搖頭,脖頸上的刺痛讓她吸了口冷氣,伸手一摸,指尖沾了少許鮮紅。

隻是皮外傷,並未中毒。看來那毒隻是淬在刃尖少許,並未劃破血管。

秦舞陽見狀,眼神一凝:姑娘受傷了此地不宜久留,末將護送姑娘回府。

有勞。

回到太子府,得知訊息的燕丹又驚又怒,立刻加派了人手保護林晚的院落,並嚴令秦舞陽徹查此事。

然而,查了三日,除了那幾具被遺棄的、冇有任何標識的黑衣人屍體和那枚淬毒的短刃,一無所獲。線索乾淨得可怕。

夜深人靜,林晚對著銅鏡,輕輕撫摸脖頸上那道已經結痂的細痕。

羅網。她幾乎可以肯定。

嬴政的風格。一旦發現無法掌控或存在威脅的變數,第一時間清除。

他這是……終於將她視為無用的障礙,所以要抹殺了嗎

就像抹去一點礙眼的塵埃。

鏡中的女子,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7

刺殺事件後,燕丹對林晚的保護幾乎到了密不透風的地步。府中氣氛明顯緊張了許多。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幾日後,一個更令人震驚的訊息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傳遍列國,也送到了燕丹的案頭。

秦國以雷霆之勢,出兵伐楚!攻勢之猛,行軍之詭譎,前所未有!秦軍彷彿能未卜先知,連續精準打擊在楚國兵力最薄弱、補給最困難的幾個關鍵節點上,楚國大軍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捷報如同雪片般飛向鹹陽。

而率領這支虎狼之師、打出這令人瞠目結舌戰績的統帥,並非王翦、蒙恬等宿將,據傳,是一位極其神秘的、彷彿憑空出現的年輕將領,深得秦王政信任,被特許持王劍,總領征楚事宜。

無人知其姓名,無人曉其來曆。隻知其用兵如神,狠辣果決。

神秘將領燕丹看著絹報,眉頭緊鎖,臉上是難以置信的驚惶,秦國何時又出了這等人物!楚國……楚國這次恐怕危矣!

他下意識地看向坐在下首的林晚,彷彿想從她這裡得到一些分析和安慰。

卻見林晚正執壺為他添酒,聽到這個訊息時,她的手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一滴殷紅的酒液濺出杯沿,落在雪白的桌布上,迅速洇開一小片刺目的紅痕。

如同心頭滴血。

冇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個所謂的神秘將領是誰。

那些精準打擊的戰術,那些對楚國弱點瞭如指掌的部署……甚至其中幾項最陰狠也最有效的策略,根本就是前世,她為了幫助嬴政儘快平定楚地、減少秦軍傷亡而嘔心瀝血推演製定出來的!

他竟然……竟然一點都冇有更改!就這麼原封不動地用了!

用她親手磨利的刀,去屠戮彆國!

用她毫無保留獻上的計策,來證明她的無用!

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諷刺瞬間淹冇了她。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臉色在刹那間變得蒼白如紙。

晚姑娘燕丹察覺到她的異常,關切地問,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林晚猛地回過神,極力壓下胸腔裡翻湧的血氣,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劇烈動盪的情緒。

無事。她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隻是比平日更低沉沙啞了些,隻是驟然聽聞此等驚變,有些失態了。

她放下酒壺,指尖冰涼,微微顫抖。

秦有此將,確是大患。她輕聲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殿下,我們需加快準備了。

燕丹重重歎了口氣,憂心忡忡:是啊……秦國……太強了……語氣中竟透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無力與絕望。

林晚不再說話。

殿內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

隻有她知道,那股幾乎要將她撕裂的恨意,正在冰冷的沉默中,瘋狂滋長,淬鍊成最堅硬的寒冰。

8

秦軍大破楚都郢的訊息傳來不久,一封印著玄鳥紋樣的國書,便被快馬加鞭,送到了燕王手中。

秦王政邀燕王及太子丹,於兩國邊境的澠池之地,共赴冬狩之會。國書言辭看似客氣,字裡行間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強勢與傲慢。

訊息傳來,燕國朝野震動。

鴻門宴!這分明是鴻門宴!燕丹在書房內焦躁地踱步,臉色鐵青,嬴政剛滅楚,氣焰正盛!此時邀約,其心叵測!父王竟意欲前往……這,這如何是好!

一眾門客謀士亦是議論紛紛,有人主戰,有人主和,有人建議稱病推脫,莫衷一是,亂作一團。

一片嘈雜中,唯有林晚安靜地坐在一旁,眸光低垂,看著杯中茶葉沉浮,彷彿外界一切紛擾都與她無關。

直到燕丹的目光急切地投向她:晚姑娘,你意下如何

所有聲音瞬間安靜下來。目光再次聚焦於她。

林晚緩緩抬起眼。

她知道這一天會來。澠池之會。曆史上確有記載,但細節早已模糊。嬴政此舉,意在威嚇燕國,試探燕丹,或許……也為了那個從他羅網中逃脫的變數。

她放下茶盞,瓷器與木案相觸,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殿下,此會,當去。她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為何燕丹急問。

秦強燕弱,若直接拒絕,便是公然撕破臉麵,給了秦國即刻發兵的藉口。林晚冷靜分析,前去,雖險,卻尚有一線周旋之機,可暫緩兵鋒,為我燕國爭取更多時間備戰合縱。

再者,她頓了頓,唇角彎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秦王想耀武揚威,想震懾諸侯,我們便去看看,他如今……究竟是何等威風。

她的鎮定感染了燕丹。他沉吟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氣,眼中雖仍有懼意,卻多了幾分決斷:姑娘所言極是!孤便去會一會這澠池之會!

……

深冬,澠池。

秦軍營地連綿起伏,黑旗招展,甲冑鮮明,沖天的肅殺之氣幾乎凝結了四周的空氣。與一旁規模明顯小了許多、顯得侷促不安的燕國營地形成鮮明對比。

宴會設在巨大的王帳之中。

秦王嬴政高踞主位,玄衣纁裳,冕旒垂落,遮住半張麵容,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他並未刻意散發威勢,隻隨意地坐在那裡,便已是整個帳宇絕對的中心,令人不敢逼視。

燕王坐在下首,神色緊張,舉止間帶著討好與畏懼。

燕丹坐在燕王身側,手心不斷滲出冷汗,隻能強作鎮定。

林晚穿著一身普通燕國女官的服飾,低眉順眼地跪坐在燕丹身後稍遠的位置,負責為他斟酒佈菜。

她的姿態放得極低,如同任何一位普通的侍女。

但從踏入這座王帳的第一步起,她就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了她的身上。

來自那至高無上的王座。

她知道,他看見她了。

酒過三巡,氣氛依舊緊繃。嬴政似乎心情不錯,並未如燕丹恐懼的那般發難,隻與燕王隨意聊著狩獵瑣事,偶爾與身旁的近侍低語一句。

但他的目光,卻時不時地,狀似無意地掃過燕丹身後的方向。

每一次掃過,都帶著一種沉沉的、審視的、莫測的壓力。

林晚始終低著頭,專注著手上的動作,為燕丹佈菜、斟酒,動作流暢自然,冇有絲毫差錯,彷彿完全感受不到那幾乎要將她洞穿的視線。

直到——

燕丹因為過度緊張,不小心碰翻了酒爵。

殷紅的酒液頓時潑灑出來,染紅了桌案和他的袖口。

殿下恕罪!燕丹慌忙起身告罪,臉色發白。

嬴政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目光淡淡掃過來,並未說話。

侍立在旁的趙高立刻尖著嗓子嗬斥:還不快為燕太子擦拭乾淨!

林晚立刻應聲:是。

她拿起一方乾淨的素帕,上前一步,跪坐在燕丹身側,垂著眼,仔細而輕柔地為他擦拭袖口和案幾上的酒漬。她的側臉線條柔美,神情專注溫順,一舉一動都符合一個訓練有素的女官身份。

整個王帳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上。

高座上,嬴政看著下方。

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般恭順地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細緻體貼地伺候著。

看著燕丹在她靠近時,身體下意識放鬆的姿態,甚至側頭對她露出一個帶著依賴和安撫意味的、極輕的笑容。

啪!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碎裂聲,突然從主位傳來。

所有人駭然望去。

隻見秦王嬴政手中的那隻白玉酒爵,竟生生被捏出了一道裂痕!殘酒順著裂縫滲出,滴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嬴政的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冕旒垂旒微微晃動,遮住了他眼底瞬間翻湧的、駭人的黑色風暴。

整個王帳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燕王和燕丹嚇得魂飛魄散,臉色慘白,幾乎要癱軟下去。

唯有林晚。

她彷彿才被這聲響驚動,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驚恐萬狀的燕丹,越過噤若寒蟬的眾人,直直地,迎向了那王座之上,第一次毫無遮擋地、清晰對上的——

那雙深幽如同寒潭、此刻正翻滾著駭人怒意的眼眸。

四目相對。

空氣彷彿凝固了。

在所有人嚇得幾乎停止呼吸的注視下,林晚的臉上,卻緩緩綻開一個極淺、極淡的笑容。

那笑容裡,冇有了曾經的癡迷愛慕,冇有了小心翼翼的溫順討好,也冇有了臨死前的絕望不甘。

隻剩下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和一絲若有似無的、挑釁般的憐憫。

她微微歪了歪頭,紅唇輕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王帳之中:

陛下,

可是這酒不合口味

不如,換一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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