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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柳如煙結婚七年,視她如珍寶。

直到紀念日那天,她錯發小三摟抱視頻進家庭群,我才發現兒子也非親生。

我笑著收好親子鑒定,開始精心佈局。

先讓她的情夫沈默言染上艾滋,再誘導她誤殺親生兒子。

江臨淵你不得好死!她在地下室尖叫。

我隔著鐵門輕笑:噓,蛇窖裡的蛇餓了七天。

第一章

江臨淵推開頂層公寓厚重的橡木門時,客廳裡正流淌著舒緩的爵士樂。水晶吊燈的光暈溫柔地灑落,空氣裡浮動著柳如煙最愛的鳶尾花香氣。七週年紀念日,他提前結束了跨國會議,隻為趕回來陪她。

老公柳如煙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喜,從開放式廚房那邊傳來。她繫著一條淡粉色的圍裙,手裡端著一盤剛烤好的杏仁曲奇,臉上是精心描繪過的妝容,眼波流轉間,依舊是七年前初見時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模樣。

江念安,他們五歲的兒子,像顆小炮彈似的從沙發上彈起來,歡呼著撲向江臨淵:爸爸!你終於回來啦!媽媽烤了餅乾!

江臨淵一把抱起兒子,小傢夥沉甸甸的,笑聲清脆。他低頭親了親兒子柔軟的頭髮,熟悉的奶香味讓他心底某個角落異常柔軟。他抱著兒子走到柳如煙麵前,另一隻手自然地環住她的腰,在她額角落下一個吻:辛苦了,老婆。紀念日快樂。

快樂。柳如煙仰起臉,笑容明媚,將一塊曲奇喂到他嘴邊,嚐嚐,新學的方子。

餅乾香甜酥脆。江臨淵抱著兒子,擁著妻子,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璀璨的夜景。這一刻,他擁有著世俗意義上最完美的生活:滔天的財富、令人豔羨的嬌妻、聰慧可愛的繼承人。這是他江臨淵一手構築的王國,堅不可摧。

晚餐是柳如煙親手準備的,燭光搖曳,牛排鮮嫩,紅酒醇厚。她笑語晏晏,細數著這七年的點滴,偶爾嗔怪他工作太忙,語氣裡是恰到好處的依賴和甜蜜。江念安在旁邊的兒童椅上,笨拙地用著刀叉,小嘴塞得鼓鼓囊囊,惹得夫妻倆相視而笑。空氣裡瀰漫著溫馨的暖意。

飯後,江念安纏著江臨淵玩了會兒樂高,眼皮就開始打架了。柳如煙起身:我去哄安安睡覺,你先休息會兒。她抱起兒子,在他臉頰親了親,對江臨淵柔柔一笑,等我一下。

江臨淵靠在沙發裡,難得地放空。手機螢幕在深色大理石茶幾上亮了一下,是柳如煙的。她剛纔走得急,忘了拿。

他本冇在意,直到螢幕又連續亮了好幾下,顯示著來自一個備註為沈醫生的微信訊息。沈默言江臨淵微微蹙眉,他知道這個人,柳如煙大學時的學長,現在是本市一家高階私立醫院的兒科主任。柳如煙偶爾提起,說安安小時候體弱,多虧了沈醫生關照。

螢幕再次亮起,這次是沈醫生髮來的一張圖片預覽縮略圖,像是一張自拍合影。

鬼使神差地,江臨淵伸出手指,點開了那條訊息。螢幕解鎖,他看到了完整的聊天介麵。最上麵一條,是柳如煙剛剛發過去的,一條視頻。發送時間,就在她抱著安安進兒童房的前一分鐘。

發送對象,是一個名為幸福小家的群。江臨淵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涼。這個群,是柳如煙為了分享安安的日常拉的家庭小群,裡麵隻有他、柳如煙、柳如煙的父母和她那個遠在國外讀書的弟弟。

可這條視頻,柳如煙發錯了。她本意要發給那個沈醫生的。

江臨淵的指尖懸在視頻播放鍵上方,停了幾秒,然後輕輕點了下去。

畫麵晃動了一下,背景是燈光曖昧迷離的酒吧卡座。鏡頭焦點很快鎖定在一對姿態親密的男女身上。女人穿著性感的吊帶紅裙,正是柳如煙。她側身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雙臂親昵地環著男人的脖子,臉頰酡紅,眼神迷離,對著鏡頭笑得嬌媚無比。男人穿著考究的深色襯衫,側臉線條俊朗,正是沈默言。他一手攬著柳如煙的腰,一手端著酒杯,低頭在她耳邊說著什麼,惹得柳如煙咯咯直笑,然後主動湊上去,吻住了男人的唇。

不是淺嘗輒止的輕吻。是唇舌交纏、帶著明顯**的深吻。畫麵裡,沈默言的手甚至滑進了柳如煙敞開的衣襟邊緣。

視頻不長,隻有十幾秒。背景音樂是酒吧震耳欲聾的電子舞曲,混雜著周圍人群的起鬨和口哨聲。拍攝時間顯示是……上週三晚上十一點。那天柳如煙說要去參加一個大學同學的小型聚會,會晚歸。

江臨淵靜靜地看著。視頻結束,自動重播。柳如煙嬌媚的笑臉,沈默言得意的眼神,那刺耳的起鬨聲,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耳邊循環。

冇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冇有暴怒。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然後猛地沉入了無底的冰海深淵。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逆流衝撞,帶來一種近乎麻痹的鈍痛。胃裡翻江倒海,剛纔入口的美味牛排和紅酒此刻都變成了噁心的毒藥,灼燒著他的喉嚨。

他麵無表情地關掉視頻,退出聊天介麵。螢幕恢複黑暗,倒映出他自己冷硬如雕塑的臉。鏡片後的眼睛,深不見底,像暴風雨前死寂的海麵。

兒童房的門開了,柳如煙輕手輕腳地走出來,臉上帶著哄睡孩子後的溫柔餘韻。她走到沙發邊,很自然地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螢幕亮著,她動作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對江臨淵笑道:安安睡了,小傢夥今天玩累了。

她的笑容依舊明媚,眼神清澈,彷彿剛纔那個在視頻裡放浪形骸的女人隻是個幻影。

江臨淵看著她,喉結幾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他扯出一個極淡、甚至稱得上溫和的笑容,聲音平穩得冇有一絲波瀾:嗯,辛苦你了。今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

柳如煙似乎鬆了口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心疼我了我去放水,泡個澡。她轉身走向主臥的浴室,搖曳生姿。

江臨淵依舊坐在沙發裡。客廳裡隻剩下爵士樂慵懶的薩克斯風旋律。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一個冇有儲存名字、隻標註著L的號碼,編輯了一條資訊:

查兩個人。柳如煙,沈默言。所有。立刻。加急。

發送。

他放下手機,身體向後深深陷入柔軟的沙發靠背,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皮質扶手上敲擊著。一下,又一下。規律,冰冷。

窗外的城市燈火輝煌,映在他深潭般的眼眸裡,像碎裂的星辰。

完美生活的第一道裂痕,無聲無息,卻深可見骨。

第二章

三天。

僅僅三天時間,一份厚重的加密檔案袋,安靜地躺在了江臨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送檔案來的是個穿著深灰色西裝、麵容刻板如同大理石的男人,代號L,他放下檔案後,一言不發,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彷彿從未出現過。

江臨淵坐在高背皮椅上,窗外CBD的喧囂被頂級隔音玻璃過濾成模糊的背景音。他冇有立刻去碰那個牛皮紙袋,隻是點燃了一支菸,灰白色的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他冷峻的輪廓。指尖的菸灰無聲跌落。

終於,他掐滅了菸蒂,伸出手,拆開了檔案袋的封口。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紙張被抽出的沙沙聲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第一疊,是照片。

高清的,長焦的,隱蔽角落裡的。主角隻有兩人:柳如煙,沈默言。

地點五花八門:奢華酒店的旋轉餐廳,落地窗外是璀璨江景,柳如煙巧笑倩兮,沈默言的手覆在她端著紅酒杯的手背上;隱秘的私人會所停車場,沈默言摟著柳如煙的腰,兩人在昏暗的車燈前忘情擁吻;高檔公寓樓下的林蔭道,兩人如同熱戀情侶般十指緊扣,沈默言側頭在她耳邊低語,惹得她掩嘴輕笑;甚至還有一張,是在本市一家以親子活動著稱的海洋公園,沈默言抱著江念安,柳如煙依偎在他身側,三個人對著鏡頭笑得燦爛無比,儼然幸福的一家三口!拍攝日期,赫然是他上個月在歐洲出差的時候!柳如煙當時在電話裡說,她帶安安去了公園,玩得很開心……

照片一張張翻過,江臨淵的指尖冰涼。畫麵裡柳如煙的笑容,嬌媚、依賴、充滿愛意,那是他曾經熟悉的、如今卻覺得無比刺眼的笑容。而沈默言眼中的得意和佔有慾,更是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他的眼底。

第二疊,是詳細的行程記錄和消費清單。

精確到分鐘。過去兩年裡,柳如煙至少有四十次以上,利用他出差、開會、晚歸的時間,與沈默言幽會。地點從五星級酒店到沈默言名下的高級公寓,甚至還有……一次是在他江臨淵名下、位於南山溫泉度假彆墅的私人套房裡!那是他特意為柳如煙準備的生日禮物!

消費清單更是觸目驚心。柳如煙名下的數張附屬卡,被沈默言肆意揮霍。限量版腕錶、頂級跑車、高爾夫俱樂部天價會員費……數額之大,足以讓普通人瞠目結舌。其中一筆,是上個月支付給某國際頂尖私立醫院的钜額特殊谘詢服務費,收款人簽名:沈默言。

第三疊,是背景調查。

沈默言,履曆光鮮。海歸醫學博士,青年才俊。但深入挖掘,劣跡斑斑。在國外留學期間就曾捲入一起嚴重的學術不端和性騷擾醜聞,靠著家裡砸錢和關係才勉強擺平。回國後,利用職務之便,與多名有求於他的病患家屬關係曖昧不清,甚至發生過醫療事故被私下高價賠償封口。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他那位頗有能量的衛生係統高官父親沈國棟的廕庇之下。

柳如煙……檔案裡對她的描述相對簡單,卻字字誅心。大學時期就與沈默言有過短暫戀情。嫁入江家後,物質優渥,但精神空虛。與沈默言的重逢,迅速點燃舊情。她沉迷於沈默言提供的激情和被需要感,以及……利用沈默言的醫學背景和人脈,為她一些不便公開的需求提供便利。比如,那份昂貴的特殊谘詢服務。

江臨淵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最後一份檔案上。

那是一份醫療報告的摘要。來自那家收取了天價谘詢服務費的國際頂尖私立醫院。報告對象:柳如煙。時間:五年零三個月前。

內容摘要:確認完成植入前胚胎基因診斷(PGD)及人工輔助受孕手術。手術非常成功。

五年零三個月前……

江念安,今年五歲零兩個月。

江臨淵的呼吸驟然停滯。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他血液衝上頭頂的轟鳴聲。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掏空,又塞滿了冰冷的、帶著棱角的碎玻璃。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力道帶倒了沉重的皮椅,椅子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他幾步衝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雙手死死撐在冰冷的玻璃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胸膛劇烈起伏,眼前是城市繁華的縮影,卻一片模糊。

安安……那個他抱在懷裡覺得沉甸甸、親他時帶著奶香味、會脆生生喊他爸爸的孩子……那張酷似柳如煙的漂亮小臉……難道……

不!不可能!

一個瘋狂而冰冷的念頭,如同毒蛇,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他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內部電話,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張秘書!立刻!馬上!帶江念安去‘康寧’!做親子鑒定!加急!我要最快的結果!樣本…用我的!

電話那頭,跟隨他多年的張秘書顯然被這從未有過的、透著血腥氣的命令驚住了,停頓了半秒才應道:是…是,江總!我馬上去接小少爺!

江臨淵摔下電話,像一頭瀕臨失控的困獸,在空曠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無比,踩在地毯上,卻如同踩在燒紅的烙鐵上。他扯開領帶,昂貴的絲質領帶被他揉成一團,狠狠摔在地上。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

他無法坐下,無法思考,腦海中隻有柳如煙在視頻裡放浪的笑,沈默言得意的臉,以及安安那雙清澈無辜、帶著對他全然依賴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在死寂中尖銳地響起。是張秘書打來的。

江臨淵幾乎是瞬間撲過去抓起手機,接通。

江總…張秘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還有長途奔跑後的喘息,小少爺的樣本已經采集好了,我的也采集了,康寧的周院長親自在等…他說最快…最快也要六個小時出結果…

等!江臨淵隻吐出一個字,聲音冷硬如鐵。他掛斷電話,頹然坐倒在散落著照片和檔案的沙發上。

照片裡,柳如煙和沈默言依偎在海洋公園的照片,正對著他。照片上,安安被沈默言抱著,笑得那麼開心。

江臨淵閉上眼,牙關緊咬,下頜線繃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六個小時,如同置身煉獄。

當窗外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將夜空染成一片暖昧的紫紅色時,他放在腿上的手機螢幕終於再次亮起。一個加密的郵件提示。

發件人:康寧基因檢測中心周院長(加密通道)。

郵件冇有標題,隻有一個加密附件。

江臨淵的手指懸在螢幕上,第一次,他感受到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冰冷地攫住了他的心臟。這恐懼並非來自任何外在的威脅,而是來自那即將揭開的、可能將他整個人生徹底碾碎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附件。

一份簡潔、冰冷、帶著醫院標誌的PDF檔案彈出。

鑒定意見書。

委托鑒定人:江臨淵。

樣本A(檢材):江念安(口腔拭子)。

樣本B(比對):江臨淵(血液)。

檢驗項目:親子關係鑒定(STR基因座檢測)。

分析說明:……經計算,累積親權指數(CPI)為0.0000……(詳細數據略)

鑒定意見: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江臨淵是江念安的生物學父親。

排除兩個字,被加粗,放大,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燙在了江臨淵的視網膜上,烙印進他的靈魂深處。

轟——!

世界在眼前徹底崩塌、粉碎。

所有的照片、視頻、消費清單、行程記錄……所有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和背叛,都抵不過眼前這短短一行字的殺傷力。

江臨淵猛地向後靠在沙發背上,仰著頭,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上奢華的水晶吊燈。燈光刺眼,他卻一眨不眨。胸腔裡翻湧著腥甜的血氣,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紙狠狠摩擦過。他想嘶吼,想毀滅一切,想把那對狗男女碎屍萬段!

然而,最終,他隻是極其緩慢地、極其用力地,將那份刺眼的鑒定報告,一點一點,折了起來。動作僵硬,卻異常精準。然後,他拉開辦公桌最底層那個帶密碼鎖的抽屜,將摺好的報告,和之前那些照片、檔案一起,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哢噠。鎖舌合攏的聲音,在死寂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車流如織。巨大的玻璃上,映出他此刻的模樣:臉色是一種駭人的慘白,嘴唇緊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唯獨那雙眼睛,深不見底,翻湧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毀滅性的黑色風暴。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柳如煙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像是在商場。

喂,老公柳如煙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慵懶和不易察覺的敷衍,安安在幼兒園畫畫呢,我跟王太太她們在逛愛馬仕,晚上想吃什麼我讓阿姨做。她的語氣輕快自然,彷彿一切如常。

江臨淵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屬於他妻子的熟悉嗓音,聽著她提及安安時那理所當然的親昵,聽著她談論著無關緊要的購物和晚餐……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殺意,緩緩地從他四肢百骸升騰而起,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情緒。

他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溫和笑意:好。你決定。我晚上回家吃飯。

嗯,那我看完包就回去。柳如煙似乎冇聽出任何異常,語氣輕鬆地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江臨淵緩緩放下手臂。他抬手,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眸深處,最後一絲屬於人的溫度徹底熄滅,隻剩下絕對的、冰封萬裡的冷酷。

他拿起內線電話,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半分波瀾:張秘書,通知法務部,立刻凍結柳如煙名下所有附屬信用卡及大額資金賬戶權限,無需解釋。另外,今晚我要在家宴客,準備一下。

是,江總。張秘書的聲音依舊恭敬,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江臨淵掛斷電話,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繁華而冰冷的世界。

那不過是一個即將上演血與火終章的巨大舞台。

而他和柳如煙、沈默言,還有那個被稱作江念安的孩子,都是這幕終章裡,註定無法退場的演員。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遊戲,纔剛剛開始。

第三章

凍結柳如煙的信用卡,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漣漪迅速擴散開來。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打了進來,柳如煙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強壓的怒火:江臨淵!怎麼回事我的卡怎麼刷不了了剛剛在愛馬仕看中一個包,店員說我的卡全部被凍結了!這什麼情況

彼時,江臨淵正坐在回程的勞斯萊斯後座,翻閱著一份收購案的檔案。他姿態閒適,語氣溫和得近乎安撫:如煙,彆急。可能是銀行風控係統出了點小問題,最近有幾筆大額異常消費觸發了警報,需要覈實一下。放心,我已經讓張秘書去處理了,很快就能恢複。他甚至還低低笑了一聲,一個包而已,看把你急的。下次我親自陪你去挑。

電話那頭的柳如煙明顯愣了一下。江臨淵的平靜和體貼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預想中的質問、怒火通通冇有出現。這反而讓她一時語塞,準備好的質問卡在喉嚨裡。

可是…我…她語氣軟了下來,帶著委屈,我東西都選好了,這樣很丟臉啊…

丟什麼臉江臨淵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寵溺,江太太的身份還不夠你刷臉嗎跟店員說一聲,記我賬上,或者讓她們把包送到家裡來。乖,彆為這點小事生氣,我晚上回家陪你吃飯。

他溫和的語調像一隻無形的手,輕易地撫平了柳如煙剛剛炸起的毛。她甚至生出一絲愧疚,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那…好吧。你快點處理啊。

嗯,放心。江臨淵掛了電話,臉上的溫和笑意瞬間消失,隻剩下冰冷的漠然。他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眼神銳利如鷹隼。

這隻是第一步。打草驚蛇,是為了讓蛇動起來。

柳如煙雖然暫時被安撫,但卡被凍結帶來的不安全感,必然會促使她尋求沈默言的幫助。而沈默言,這個習慣了在柳如煙身上榨取好處的情夫,麵對金主的困境,是繼續扮演貼心依靠,還是露出貪婪的獠牙

果然,傍晚,當江臨淵踏進家門時,迎接他的除了滿桌精緻的菜肴和搖曳的燭光,還有柳如煙眉宇間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慮。她殷勤地替他脫下外套,掛好,動作依舊優雅,但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老公,那個卡…她試探著開口。

解決了。江臨淵打斷她,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自然地攬過她的腰,在她臉頰親了一下,銀行那邊確認是誤觸風控,已經解除了。張秘書明天會把新卡給你送過來。他彷彿冇看到她眼底的焦慮,目光轉向正坐在兒童餐椅上、笨拙地用勺子挖著飯粒的江念安,安安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

提到兒子,柳如煙的神色明顯放鬆了許多,語氣也輕快起來:乖!老師還表揚他畫畫有進步呢!安安,快告訴爸爸你畫了什麼

江念安抬起沾著飯粒的小臉,奶聲奶氣地說:畫…畫了大房子!爸爸、媽媽、安安!還有…還有沈叔叔!他天真地笑著,伸出小手指了指畫板上一個火柴人旁邊另一個稍小一點的簡筆人。

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了一秒。

柳如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看向江臨淵。

江臨淵臉上的笑容卻紋絲未動,甚至加深了幾分,帶著純粹的、對兒子的寵溺。他走到安安身邊,彎腰揉了揉小傢夥柔軟的頭髮:哦安安還畫了沈叔叔沈叔叔對安安很好是不是

嗯!江念安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開心,沈叔叔給安安買大飛機!還帶安安去公園看大魚!沈叔叔最好啦!

安安!柳如煙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的嗬斥,隨即又意識到失態,連忙擠出笑容,語氣軟下來,沈叔叔是醫生,很忙的,安安以後不要總想著麻煩沈叔叔,知道嗎

江念安被媽媽的嗬斥嚇了一跳,小嘴一癟,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委屈地看著江臨淵:爸爸…

冇事,安安。江臨淵溫和地安撫兒子,將他從餐椅上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拿起餐巾仔細地擦掉他臉上的飯粒和淚珠。他抬頭看向柳如煙,眼神平靜無波,甚至還帶著一絲理解的微笑:如煙,彆嚇著孩子。沈醫生幫了我們家不少忙,安安喜歡他也是人之常情。下次沈醫生有空,我們請他到家裡來吃個飯,好好謝謝他。

他語氣誠懇,彷彿真心實意地感謝著那位幫忙的沈醫生。

柳如煙徹底愣住了,看著江臨淵抱著兒子、一臉平靜溫和的樣子,她心頭那點不安和疑慮被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絲隱秘的慶幸所取代。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知道了,卻毫不在意不,不可能的。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或許,他真的隻是單純感謝沈默言對安安的照顧

她勉強笑了笑,順著他的話應道:也…也好。是該謝謝沈醫生。

一頓晚餐,在一種表麵溫馨、內裡暗流湧動的詭異氣氛中結束。江臨淵扮演著一個完美的丈夫和父親,耐心地喂兒子吃飯,詢問柳如煙購物的趣事,甚至還開了瓶好酒和她小酌了一杯。他臉上的笑容始終溫和,眼神專注地看著她,彷彿她還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寶。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每一個笑容,每一次觸碰,都像在滾燙的刀尖上行走,帶著淋漓的鮮血和刻骨的恨意。他看著柳如煙在自己製造的安全假象中漸漸放鬆,看著她眼底的慌亂被一種僥倖的安心取代,看著她偶爾看向兒子時流露出的、屬於母親的溫柔(那溫柔如今在他看來虛偽得令人作嘔)……

這感覺,竟有種扭曲的快意。

夜深人靜。

江臨淵站在主臥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柳如煙已經熟睡,呼吸均勻。他拿出一個特製的、信號完全遮蔽的加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目標接觸了嗎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冰冷如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目標沈默言,三小時前主動聯絡柳如煙,約在老地方‘雲頂’會所見麵。柳如煙以身體不適為由婉拒,但情緒明顯不穩。沈默言似乎很急切,提到‘資金週轉’、‘項目急需’等字眼。柳如煙承諾會儘快想辦法。

江臨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魚兒上鉤了。貪婪,永遠是人性最大的破綻。沈默言習慣了柳如煙這個取款機,驟然斷供,他怎麼可能不急而柳如煙,為了維持這段愛情和沈默言的幫助,必然要有所付出。

很好。江臨淵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盯緊他們。另外,安排一下,明天讓沈默言的父親沈國棟,‘無意中’看到一些關於他寶貝兒子在國外那些精彩往事的小道訊息。要讓他知道,捂了這麼多年的蓋子,快要捂不住了。

明白。

掛了電話,江臨淵回到床邊。黑暗中,他靜靜地凝視著柳如煙沉睡的側臉。月光勾勒出她柔美的輪廓,曾幾何時,這張臉是他心中唯一的淨土。如今,隻剩下令人作嘔的虛偽和背叛。

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動作溫柔,眼神卻淬著寒冰。

好好睡吧,我的寶貝。他無聲地低語,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帶著來自地獄的詛咒,你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

他收回手,轉身走向書房。那裡,還有更精密的網,在等著編織。

獵手披上了溫情的偽裝,微笑著,一步步將獵物引入精心佈置的絕境。而獵物,還沉浸在虛假的安全感裡,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毫無察覺。

第四章

恐慌,如同無聲的墨汁,開始在沈默言的世界裡洇開。

最先感受到這刺骨寒意的是他的父親,沈國棟。一場看似尋常的衛生係統內部座談會上,一份無意間混入他案頭資料的檔案,像一枚冰冷的炸彈,在他眼前炸開。檔案裡詳細羅列著沈默言在國外求學期間捲入的那起學術不端醜聞的原始調查記錄副本,以及幾份模糊卻足以辨認的、關於他騷擾女同學的匿名投訴信影印件。檔案末尾,還用醒目的紅字標註著一個看似無心的疑問:此類‘人才’引進,是否經得起陽光下的審視

沈國棟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拿著檔案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這些陳年舊事,是他耗費了巨大代價、動用了無數人脈才壓下去的,是他兒子履曆上絕對不能出現的汙點!是誰是誰在翻這些舊賬是針對他沈國棟,還是專門衝著他兒子來的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

當天下午,沈國棟的秘書就接到了上級部門一個措辭模糊卻分量十足的電話,要求對係統內引進人才的背景審查流程進行重新梳理和加強規範。這通電話,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沈國棟坐不住了。他一個電話將沈默言緊急召回了家。沈家那棟位於市郊、戒備森嚴的彆墅裡,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啪!一疊檔案被狠狠摔在昂貴的紅木茶幾上。

你自己看看!這些都是什麼東西!沈國棟指著兒子的鼻子,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咆哮,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你這些爛事抹平!現在被人翻出來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

沈默言撿起檔案,隻掃了幾眼,臉色就唰地一下白了。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襯衫後背。爸…這…這不可能!當年都處理乾淨了!誰乾的

誰乾的沈國棟眼神陰鷙,像一條被激怒的毒蛇,你問我我還想問你!是不是你在外麵又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還是你最近又做了什麼蠢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沈默言腦子裡瞬間閃過柳如煙那張美麗卻帶著焦慮的臉。江臨淵那個高高在上的江氏總裁不,不可能!如果他知道了,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如此平靜柳如煙那邊也冇傳出任何風聲…難道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可他最近也冇得罪誰啊…

我…我冇有啊爸!沈默言矢口否認,聲音卻帶著心虛的顫抖,我一直很小心!

小心沈國棟冷笑一聲,小心到讓人把屎盆子扣到老子頭上現在上麵盯著!你那個破主任的位置還坐不坐得穩都兩說!我警告你沈默言,這段時間給我夾緊尾巴做人!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都給我斷乾淨!特彆是那個柳如煙!江臨淵的女人你也敢碰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爸!沈默言臉色大變,我和如煙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玩玩沈國棟猛地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玩火**!你玩得起嗎江臨淵是什麼人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你!你以為他那點家產是靠講道理得來的我不管你們是真愛還是狗屁!立刻!馬上!給我斷了!否則,彆怪老子不認你這個兒子!

沈國棟的咆哮像重錘砸在沈默言心上。父親是他最大的靠山,如果連父親都放棄他…沈默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禍不單行。

沈默言從家裡出來,驚魂未定地回到自己那套豪華公寓,剛打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客廳一片狼藉!名貴的真皮沙發被利器劃開巨大的口子,露出裡麵的填充物;牆上掛著的限量版藝術畫被潑滿了刺目的紅色油漆;他珍藏的酒櫃被砸得粉碎,昂貴的紅酒流了一地,混合著玻璃渣,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氣味;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客廳中央雪白的地毯上,用暗紅色的、類似血液的液體,畫著一個巨大的、猙獰的骷髏頭!

冇有留下任何字條,冇有勒索資訊。隻有純粹的、充滿惡意的破壞和**裸的死亡威脅!

啊——!沈默言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報警,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警察來了,拍照,取證,詢問。但結果可想而知。監控被提前破壞,冇有指紋,冇有目擊者。這更像是一次高明的、不留痕跡的警告。警察隻能例行公事地記錄,象征性地安慰幾句,暗示他可能得罪了什麼人。

送走警察,沈默言獨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廳裡,看著那個刺目的血色骷髏,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冇。是誰到底是誰!

他猛地想到了柳如煙!一定是江臨淵!一定是他知道了!他在報複!

他顫抖著撥通柳如煙的電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如煙!出事了!江臨淵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在報複我!

電話那頭的柳如煙正在家裡插花,被沈默言這冇頭冇尾、充滿恐懼的嘶吼嚇得差點扔掉手機,心臟狂跳:默言你說什麼什麼知道了臨淵他…他怎麼了他昨晚還很正常啊…

正常個屁!沈默言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歇斯底裡,我的家被人砸了!潑了紅油漆!還畫了個骷髏頭!我爸那邊也出事了!有人把他國外那些舊事翻出來了!除了江臨淵,還有誰有這麼大能量、這麼恨我!

柳如煙手裡的花剪哐噹一聲掉在地上。她臉色煞白,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骷髏頭…威脅…沈國棟出事…難道…江臨淵真的知道了他這幾天的平靜…都是裝的是在麻痹她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

默言…你…你彆急…她強自鎮定,聲音卻抖得厲害,也許…也許是彆人呢臨淵他…他對我還是很好的,卡的事情他也解釋了…他…

他對你好沈默言在電話那頭髮出神經質的、絕望的冷笑,柳如煙!你醒醒吧!他那種人,最擅長的就是不動聲色!他這是在玩我們!他在鈍刀子割肉!他想讓我們自己嚇死自己!下一個就是你!你等著吧!還有安安!他肯定也知道安安不是他的了!他怎麼會放過安安!

安安兩個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柳如煙最脆弱的地方。她猛地捂住嘴,纔沒讓自己尖叫出聲。安安!她的兒子!江臨淵會怎麼對安安那個平日裡對安安百般寵溺的男人,一旦知道真相…柳如煙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默言…那我們…我們怎麼辦她徹底慌了神,聲音帶著哭腔,跑嗎我們帶著安安…

跑沈默言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嘲諷,往哪跑他能讓你凍結的卡瞬間恢複,就能讓我們的卡瞬間變成廢塑料!他能讓海關的名單上瞬間出現我們的名字!跑死得更快!

那…那到底怎麼辦啊柳如煙徹底崩潰了,淚水奪眶而出。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沈默言的聲音忽然壓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貪婪:錢!如煙!我們現在需要錢!大量的錢!現金!能讓我們躲起來、暫時消失的錢!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你是江太太!他那麼信任你…珠寶古董或者…你知道他保險櫃密碼嗎或者…他書房裡有冇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柳如煙聽著沈默言越來越露骨的話,心一點點沉下去。恐慌之中,她嗅到了一絲更可怕的味道——沈默言在利用她的恐懼,榨取她最後的價值。

我…我不知道…她下意識地抗拒,默言,這樣太危險了…

危險沈默言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不耐和逼迫,柳如煙!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不弄到錢,我們隻有死路一條!你難道想看著安安出事嗎!想想安安!

安安再次成了壓垮柳如煙的最後一根稻草。她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好…我想辦法…我想辦法弄錢…

掛斷電話,柳如煙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陽光明媚,她卻感覺置身於無邊的黑暗和寒冷之中。一邊是江臨淵那張平靜溫和、卻讓她越來越感到恐懼的臉;一邊是沈默言歇斯底裡的逼迫和對金錢**裸的貪婪。

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恐慌,像瘟疫一樣,在她和沈默言之間無聲地蔓延、發酵。而那個微笑的獵手,正站在暗處,冷眼欣賞著獵物在陷阱邊緣絕望的掙紮。

第五章

柳如煙感覺自己快被撕裂了。

沈默言催命的電話和資訊如同鬼魅,不分晝夜地纏繞著她,核心隻有一個:錢。數額越來越大,語氣越來越焦躁,甚至帶上了威脅的意味——如煙,再弄不到錢,我們真的完了!那些人…那些砸我房子的人,可能很快會找上你!還有安安!你想想安安!

我打聽到點風聲,江臨淵可能已經拿到親子報告了!他不動手是在等什麼等我們自亂陣腳還是…在準備更狠的

這些話像淬了毒的針,一遍遍紮在柳如煙最脆弱的神經上。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嚥,短短幾天,人便憔悴了一圈,厚厚的粉底也蓋不住眼下的烏青和眼中的驚惶。每次看到江臨淵回家,她都會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然而,江臨淵卻像是絲毫冇有察覺她的異樣。他依舊溫和,甚至比往日更加體貼。

這天傍晚,江臨淵回來得比平時早些。柳如煙正心神不寧地在客廳插著一瓶早已凋零的花,聽到門響,嚇得手一抖,花枝掉了一地。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江臨淵快步走過來,語氣關切,自然地彎腰幫她撿起花枝。他溫熱的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她冰涼的手背,柳如煙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冇…冇什麼,有點累。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眼神躲閃。

江臨淵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彷彿能穿透她的偽裝,直抵她內心的恐懼。柳如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什麼也冇說,隻是歎了口氣,動作輕柔地將她散落的一縷碎髮彆到耳後,聲音低沉而溫柔:彆太辛苦了。家裡的事有阿姨,你多休息。對了,安安呢

提到兒子,柳如煙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在樓上兒童房畫畫呢。

我去看看他。江臨淵笑了笑,轉身往樓上走去。走到樓梯拐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柳如煙,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哦,對了,如煙。我書房那個老式保險櫃的密碼你還記得嗎是安安的生日吧050712。我明天要拿份舊合同,怕自己忙忘了,你幫我記著點。說完,他像是完全冇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徑直上樓了。

柳如煙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密碼!

江臨淵書房保險櫃的密碼!

他…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隨意地告訴了她!

050712…安安的生日…五月七號…

一股荒謬絕倫的狂喜和巨大的、滅頂的恐懼同時攫住了她!他信任她!他竟然還如此信任她!他甚至把保險櫃密碼都告訴她了!那沈默言的猜測…難道都是錯的那些針對沈默言的恐嚇,難道真的隻是巧合或者…是沈默言自己惹了彆的麻煩

狂喜如同泡沫,迅速膨脹,幾乎要衝昏她的頭腦。沈默言要的錢…有著落了!保險櫃裡…肯定有值錢的東西!現金珠寶或者…一些能換錢的檔案江臨淵剛纔說要去拿合同…說明裡麵確實有東西!

但下一秒,恐懼的陰影又將她籠罩。萬一…萬一這是個陷阱呢萬一江臨淵是故意的呢他剛纔看她的眼神…

柳如煙的心在狂跳和冰冷的恐懼中反覆拉扯,幾乎要裂開。她抬頭看向樓梯方向,兒童房裡隱約傳來江臨淵和兒子說話的聲音,溫和帶笑,一如往常。

媽媽!爸爸說週末帶我去新開的恐龍樂園!江念安興奮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帶著孩童純粹的快樂。

兒子的聲音像一劑強心針,瞬間壓倒了柳如煙心中最後一絲疑慮和恐懼。為了安安!為了她和默言的未來!她必須賭一把!江臨淵這麼信任她,這是天賜的機會!

深夜。

確認江臨淵在主臥熟睡後,柳如煙像幽靈一樣溜下了床。她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輕得冇有聲音,心臟卻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屏住呼吸,推開書房沉重的實木門。

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昂貴的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個沉重的老式黃銅保險櫃,就安靜地矗立在書桌旁的書架陰影裡,像一個沉默的巨獸。

柳如煙顫抖著,一步一步挪過去。黑暗中,她摸索著保險櫃冰冷的金屬表麵,找到了密碼旋鈕。050712…安安的生日…她深吸一口氣,極力穩住發抖的手指,開始旋轉旋鈕。

哢噠…哢噠…哢噠…

每一聲輕微的機括轉動聲,在死寂的書房裡都如同驚雷,炸響在她耳邊。汗水浸濕了她的睡衣後背,冰冷黏膩。

終於,隨著最後一聲清脆的哢噠聲,沉重的保險櫃門,無聲地彈開了一條縫隙!

成了!柳如煙狂喜地幾乎要叫出聲!她猛地拉開櫃門!

裡麵冇有她想象的成捆現金或璀璨珠寶。隻有幾份厚厚的檔案袋,靜靜地躺在底層。旁邊,還有一個巴掌大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絲絨首飾盒。

柳如煙的心沉了一下,但立刻又提了起來。檔案也許是重要的股權檔案地契或者…機密這些東西在黑市上,或許比現金更值錢!她毫不猶豫地抓起那幾份檔案袋,又拿起那個首飾盒。首飾盒很輕,她打開一條縫,藉著月光瞥了一眼,裡麵似乎隻有一條普通的白金鍊子,掛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吊墜。她失望地撇撇嘴,但還是順手塞進了睡衣口袋。

她不敢久留,迅速將檔案袋緊緊抱在懷裡,像抱著救命稻草。關上保險櫃門,她甚至冇有忘記將密碼旋鈕撥亂,然後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溜出了書房,消失在黑暗的走廊裡。

書房重新恢複了死寂。

幾秒鐘後,主臥的門被無聲地拉開。江臨淵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深色的絲質睡袍,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鏡片後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如同鎖定獵物的夜梟。

他緩步走到書桌前,目光掃過那個剛剛被打開又關上的保險櫃,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殘酷的笑意。

魚兒,終於咬鉤了。

餌,已經吞下。

毒,開始發作。

他拿起書桌上的另一個加密手機,發出了一條簡短的資訊:

魚已吞餌。準備下一步。目標:江念安。誘因:哮喘。

第六章

檔案袋裡的東西,讓柳如煙和沈默言陷入了更深的絕望漩渦。

冇有想象中的钜額財富密碼,隻有幾份足以將沈默言打入地獄的禮物:一份是沈默言利用柳如煙的附屬卡進行钜額奢侈品消費的詳細清單及偽造的醫療谘詢發票證據鏈,數額觸目驚心;另一份,則是關於沈默言在私立醫院任職期間,收受藥品回扣、篡改病人報告的詳細調查記錄,上麵清晰地蓋著衛生監管部門內查的紅色印章,日期赫然就是昨天!最後一份,是沈國棟被匿名舉報、接受內部審查的正式通知函覆印件!

這些檔案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柳如煙和沈默言魂飛魄散。

完了…全完了…沈默言癱坐在他那間被砸得稀爛、還冇來得及收拾的公寓地板上,麵如死灰,檔案散落一地,江臨淵…他什麼都知道了…他是在玩我們…他在一點一點剝我們的皮…

柳如煙也癱坐在他對麵,渾身冰冷,牙齒咯咯打戰。她帶來的那個首飾盒被隨意地丟在一邊,裡麵的白金項鍊和那個小小的、刻著平安二字的素圈吊墜,在混亂中顯得格外諷刺。

他給我密碼…是故意的…柳如煙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他在看我笑話…看我怎麼自投羅網…

錢呢你弄到錢冇有!沈默言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柳如煙,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珠寶呢現金呢光這些檔案有什麼用!我們需要錢跑路!

保險櫃裡…隻有這些…柳如煙絕望地搖頭,淚水湧了出來,還有這個…她指了指地上的首飾盒,一條不值錢的破鏈子…

沈默言抓狂地揪著自己的頭髮,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那怎麼辦!等死嗎!你那個好老公,下一步會怎麼對付我們他會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會交給我爸的政敵!我們會身敗名裂!會坐牢的!

安安…安安怎麼辦柳如煙失聲痛哭,巨大的恐懼幾乎將她淹冇,臨淵他…他會不會對安安…

提到安安,沈默言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混雜著恐懼、絕望,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狠戾。他猛地抓住柳如煙的肩膀,用力搖晃:如煙!聽著!現在隻有一個辦法能暫時保住安安,也能…也能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

柳如煙被他晃得頭暈,茫然地看著他:什…什麼辦法

沈默言湊近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安安…他有哮喘!對不對很嚴重的那種!他隨身帶的那個藍色急救噴霧!

柳如煙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是…是的…怎麼了

江臨淵!沈默言眼神狠毒,一字一句道,他恨我們!但他現在還冇對安安下手,說明他可能…可能還念著一點情分或者…他還在等什麼我們得讓他知道,安安是他的軟肋!也是我們的護身符!安安不能出事!至少在弄到錢跑路之前,安安絕對不能出事!

柳如煙的心沉了下去:你…你想對安安做什麼

不是我要做什麼!沈默言低吼,是江臨淵!他可能會害安安!比如…換掉安安的哮喘藥!那瓶藍色的急救噴霧!對!他那麼恨安安不是他的種,他完全可能這麼做!讓安安在哮喘發作時用不上真正的藥!那後果…

柳如煙倒抽一口冷氣,臉色慘白如紙!江臨淵換掉安安的藥讓他…讓他死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住她的心臟!不!她絕不允許!安安是她的命根子!

所以!沈默言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她的肉裡,聲音帶著蠱惑和逼迫,如煙!你得保護好安安!你得想辦法…把那瓶噴霧…換成你信得過的!換成…換成我給你的真正的藥!這樣,萬一江臨淵真的動了手腳,安安纔有救!明白嗎!

換…換藥柳如煙渾身顫抖,巨大的恐懼和混亂讓她幾乎無法思考。換掉安安的救命藥這太冒險了!可是…沈默言說的有道理!江臨淵那麼恨,他完全可能對安安下手!她必須保護兒子!

對!換掉!沈默言斬釘截鐵,從自己隨身的醫藥包裡,飛快地翻找出一瓶看起來和江念安常用的藍色急救噴霧幾乎一模一樣的新藥瓶,塞進柳如煙冰冷顫抖的手裡,拿著!這是我特意從特殊渠道弄來的!效果絕對好!你找個機會,把安安現在用的那瓶換掉!記住!一定要快!江臨淵隨時可能動手!

那冰冷的藥瓶握在手裡,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柳如煙看著沈默言急切而瘋狂的眼睛,再看看手中這瓶救命藥,巨大的母愛和極致的恐懼徹底壓倒了理智。她不能失去安安!絕不能!

好…好…她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死死攥緊了那瓶藥,用力點頭,我換!我回去就換!

拿到救命藥的柳如煙,如同驚弓之鳥,倉皇逃離了沈默言的公寓。她冇有注意到,在她離開後,沈默言臉上那瘋狂和逼迫的神情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他顫抖著手,拿出另一個完全相同的藍色藥瓶,看著上麵被自己用指甲偷偷劃出的一個微小標記,眼神痛苦而掙紮。

安安…彆怪爸爸…他對著空氣,無聲地低語,臉上滑下兩行冰涼的淚,隻有這樣…才能逼她…才能…

他猛地將那個做了標記的藥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裂,藥液四濺。

三天後,週末。

陽光明媚,江家彆墅的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夕。柳如煙坐立不安,那瓶沈默言給的救命藥像一顆定時炸彈,揣在她的貼身口袋裡,沉甸甸地灼燒著她的神經。她必須找機會換掉安安的藥!

機會終於來了。

午飯後,江念安興奮地拉著江臨淵在客廳玩新買的巨型樂高航空母艦。小傢夥玩得太投入,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爸爸!這個飛機要放在這裡!安安指著圖紙,興奮地叫著。

江臨淵耐心地陪著兒子,笑容溫和:好,安安說放哪裡就放哪裡。

柳如煙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過來,臉上擠著溫柔的笑:安安,玩了這麼久,累了吧來吃點水果,休息一下。

不嘛!我要和爸爸搭完!安安頭也不抬,注意力全在樂高上。

江臨淵抬頭看了柳如煙一眼,那目光平靜無波,卻讓柳如煙心頭猛地一跳。她強笑道:你看你,玩得一頭汗,小心著涼。媽媽去給你拿件小外套,順便幫你把藥也拿來,該補充噴霧了,預防一下。她說著,極其自然地伸手,拿起了安安放在旁邊小茶幾上的、那個他片刻不離身的藍色哮喘急救噴霧瓶。

嗯!謝謝媽媽!安安隨口應著,眼睛依舊黏在樂高上。

江臨淵似乎也冇在意,隻是溫和地提醒了一句:藥在兒童房床頭櫃上,彆拿錯了。

知道了。柳如煙應著,拿著安安的舊藥瓶,轉身快步走向樓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跳如鼓。她不敢回頭,生怕看到江臨淵那雙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兒童房裡安靜無人。柳如煙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著氣。她顫抖著從口袋裡掏出沈默言給她的那瓶新藥,又看著手裡安安的舊藥瓶。兩個瓶子幾乎一模一樣,隻有細微的噴頭顏色深淺有一點點差彆,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

她猶豫了隻有一秒鐘。想到沈默言的分析,想到江臨淵可能的狠毒,想到安安發作時可能麵臨的危險…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

保護兒子!必須保護兒子!

她飛快地將安安舊藥瓶裡的藥劑倒進洗手池沖掉,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沈默言給她的新藥液體,灌進了安安的舊藥瓶裡!做完這一切,她將那個空空如也的新藥瓶塞回自己口袋深處,緊緊攥著那個已經被偷梁換柱的、安安的舊藥瓶,手心全是冷汗。

她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臟和顫抖的手,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後拿著換好的藥瓶,若無其事地走下樓。

安安,藥來了。她將藥瓶遞還給兒子,笑容溫柔,指尖卻在微微發顫。

安安順手接過,塞進自己隨身的小熊揹包側袋裡:謝謝媽媽!然後又投入到和爸爸的樂高世界裡。

江臨淵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那個藍色藥瓶,又落到柳如煙竭力維持平靜卻依舊蒼白的臉上。鏡片後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冰冷刺骨的、洞悉一切的瞭然。

餌,已深入骨髓。

毒,開始侵蝕。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殘忍至極的弧度。很好。遊戲,進入**。

第七章

換藥之後的幾天,柳如煙在極度的恐懼和等待中煎熬。她像個驚弓之鳥,時刻留意著安安的身體狀況,留意著江臨淵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然而,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江臨淵依舊溫和體貼,安安也活蹦亂跳。那份被沈默言形容得如同末日審判的檔案,也如同石沉大海,冇有掀起任何波瀾。

這詭異的平靜非但冇有讓柳如煙安心,反而像不斷收緊的絞索,讓她窒息。她開始懷疑沈默言的判斷,懷疑自己換藥的行為是否太過沖動。難道…真的是自己嚇自己

這天下午,江臨淵難得提前回家,心情似乎格外好。

如煙,他一邊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傭人,一邊笑著對迎上來的柳如煙說,晚上彆讓阿姨做飯了。我訂了‘雲頂’旋轉餐廳的位置,我們帶安安出去吃,慶祝一下。

慶祝柳如煙心頭一跳,強笑著問,慶祝什麼

一個糾纏了很久的大項目,終於拿下了。江臨淵走到沙發邊坐下,鬆了鬆領帶,笑容舒展,帶著一種勝利者的意氣風發,值得慶祝。去換身漂亮衣服,把安安也叫下來。

柳如煙看著他的笑容,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慶祝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敢多想,隻能順從地上樓去叫安安。

江念安聽說要出去吃大餐,興奮得又蹦又跳:耶!去吃大餐咯!爸爸最好啦!小傢夥穿著嶄新的小西裝,像個快樂的小王子。

雲頂旋轉餐廳位於本市最高建築的頂層,360度無死角俯瞰全城夜景,奢華無比。江臨淵訂的是位置最好的觀景包廂。

精緻的菜肴一道道上來,氣氛卻有些微妙。江臨淵心情似乎真的很好,話比平時多了不少,興致勃勃地給安安講著項目中的趣事,逗得小傢夥咯咯直笑。柳如煙卻食不知味,心神不寧,總覺得江臨淵的笑容背後,藏著讓她毛骨悚然的東西。

晚餐進行到一半,侍者端上來一道餐廳的特色甜點——覆盆子巧克力熔岩蛋糕。濃鬱的巧克力香氣瀰漫開來。

安安,嚐嚐這個,你最喜歡的巧克力。江臨淵微笑著,將一小塊蛋糕推到安安麵前。

安安眼睛一亮,拿起小勺子就要挖。

等等!柳如煙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出聲阻止,聲音有些尖銳。她看到那深褐色的蛋糕,心頭猛地一跳,一種強烈的、毫無根據的恐懼攫住了她!巧克力安安的哮喘…雖然醫生說過少量可可脂問題不大,但她現在如同驚弓之鳥…

江臨淵和安安都詫異地看向她。

柳如煙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擠出一個笑容,解釋道:安安…你忘了你剛喝了冰果汁,又馬上吃這麼熱的蛋糕,小心腸胃不舒服。涼一涼再吃。

安安嘟了嘟嘴,但還是聽話地放下了勺子:好吧。

江臨淵深深地看了柳如煙一眼,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穿透力,讓柳如煙瞬間如墜冰窟。他笑了笑,冇說什麼,自己優雅地切了一小塊蛋糕品嚐起來。

這個小插曲似乎就這麼過去了。安安很快被窗外璀璨的夜景吸引,拿著兒童相機跑到落地窗邊去拍照。

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正對著窗外興奮拍照的江念安,身體忽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手中的相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喘息聲猛地響起!

嗬…嗬嗬…安安的小臉瞬間憋得青紫,他雙手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眼睛驚恐地瞪大,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像一條離水的魚,劇烈地掙紮著!

哮喘!急性發作!而且來勢洶洶!

安安!柳如煙魂飛魄散,尖叫著從座位上彈起來,瘋了一樣撲過去!

江臨淵的臉色也在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如閃電:藥!他的噴霧呢!

在…在包裡!柳如煙已經撲到兒子身邊,看著兒子痛苦掙紮、青紫的小臉,她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癱軟,手抖得如同篩糠。她慌亂地扯下安安身上揹著的小熊揹包,顫抖著拉開側袋的拉鍊,一把抓住了那個藍色的救命噴霧瓶!

找到了!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柳如煙眼中爆發出絕處逢生的光芒!她冇有任何猶豫,用儘全身力氣,幾乎是憑著本能,將那藍色的噴口塞進安安因為窒息而大張的嘴裡!

安安!吸氣!用力吸!她嘶喊著,帶著哭腔,手指瘋狂地按壓噴霧瓶!

嗤——!

大劑量的白色藥霧瞬間噴入安安的口腔!

然而,預想中的緩解並冇有出現!

安安的身體反而猛地一僵!緊接著,更加劇烈的、恐怖的痙攣席捲了他小小的身體!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響!青紫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灰!那雙原本因為痛苦而瞪大的眼睛,瞳孔開始急劇放大、渙散!

嗬…嗬…可怕的倒氣聲變成了瀕死的嗚咽!

安安!安安你怎麼了!吸氣啊!快吸氣啊!柳如煙徹底瘋了,她更加用力地按壓噴霧,藥霧不要錢似的噴進兒子嘴裡,默言!默言給的藥!怎麼會冇用!怎麼會這樣!

江臨淵此刻也衝了過來,他一把奪過柳如煙手裡的噴霧瓶,隻看了一眼噴頭的顏色,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地將瓶子摔在地上,玻璃瓶碎裂,藥液四濺!他眼神如刀,死死剜向柳如煙,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暴怒,如同雷霆炸響:柳如煙!你給他噴了什麼!這不是他的藥!

這一聲怒吼,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柳如菸頭頂!

不是…安安的藥

那她噴進去的是什麼!

沈默言給她的…救命藥!

不…不可能!柳如煙失聲尖叫,看著兒子在江臨淵懷裡痛苦地抽搐、瞳孔漸漸渙散,她徹底崩潰了,是藥!是默言給我的真藥!他說…他說能救安安的!他說…

他騙了你!蠢貨!江臨淵抱著兒子軟倒下去的小身體,對著衝進來的餐廳經理和服務員嘶吼,叫救護車!快!!!

包廂裡亂成一團。尖叫聲,奔跑聲,孩子的瀕死嗚咽…

柳如煙癱倒在地,看著江臨淵懷裡,兒子那雙失去所有神采、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的眼睛,看著他那青灰的、再也不會對她笑的小臉…整個世界在她眼前徹底崩塌、粉碎。

她親手…

把毒藥…

噴進了…

她親生兒子的嘴裡…

啊————————!!!

一聲淒厲絕望、不似人聲的尖叫,從柳如煙喉嚨深處迸發出來,撕裂了餐廳奢華的寧靜。

地獄的大門,在她親手推開的那一刻,轟然洞開。而站在地獄烈焰邊緣的江臨淵,抱著兒子尚有餘溫卻已失去生命的身體,冰冷的鏡片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複仇的寒淵。

序幕,已終。

地獄的終章,纔剛剛奏響第一個音符。

第八章

江念安小小的身體被蒙上白布,推走了。

醫院冰冷刺眼的燈光下,柳如煙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娃娃,癱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她臉上冇有一絲血色,眼神空洞呆滯,嘴唇被自己咬得鮮血淋漓,渾身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耳邊還迴盪著兒子最後那聲瀕死的嗚咽,眼前是那片刺眼的白布…

是她…是她親手把藥噴進了安安嘴裡…是沈默言!是他給的藥!是他害死了安安!是他!!!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瞬間吞噬了她!她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像一頭失去幼崽的母獸,爆發出駭人的力量,嘶吼著就要往外衝:沈默言!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攔住她!江臨淵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如同鐵塔般的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鉗製住瘋狂掙紮的柳如煙。

放開我!江臨淵!你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那個畜生!他害死了安安!他給我的毒藥!!柳如煙目眥欲裂,涕淚橫流,歇斯底裡地尖叫、踢打。

江臨淵走到她麵前。他身上的高定西裝沾了點點血跡和汙漬,頭髮有些淩亂,但臉上卻冇有任何悲痛,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膽寒的冰冷和平靜。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狀若瘋魔的柳如煙,如同看著一隻在粘蠅板上徒勞掙紮的蟲子。

毒藥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柳如煙的嘶吼,像冰錐刺入她的耳膜,柳如煙,你確定…那瓶‘毒藥’,不是你親手換掉、親手塞進安安嘴裡的嗎

柳如煙所有的掙紮和嘶吼,瞬間停滯。她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下來,眼神空洞地看著江臨淵,隻有嘴唇還在神經質地翕動著:是…是我…是我換了藥…可是…是沈默言!是他逼我的!他說你會害安安!他說隻有換藥才能救安安!是他騙我!是他給的藥!

他騙你江臨淵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至極的弧度,那笑容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柳如煙,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他微微俯身,湊近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冰淩:

他給你的,確實是‘真藥’。隻不過,裡麵加了點…讓支氣管徹底痙攣、閉合的小玩意兒。劑量嘛…剛好夠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幾分鐘內…窒息而死。

柳如煙如遭雷擊!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她難以置信地瞪著江臨淵,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沈默言…給安安的藥裡…下了毒

他…他要殺安安

為什麼!

為…為什麼…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氣音,破碎不堪。

為什麼江臨淵直起身,眼神如同萬載寒冰,帶著一絲嘲弄的憐憫,因為他知道,安安一死,你就徹底完了。而我,會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你成了害死‘我兒子’的凶手,你柳家也完了。他沈默言,一個‘無辜’的、甚至可能因為試圖‘提醒’你而被你‘遷怒’的醫生,反而能藉著沈國棟最後那點人脈,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甚至…還能博取點同情,捲走你最後那點值錢的東西,遠走高飛。

他每說一句,柳如煙的臉色就灰敗一分,身體就冰冷一分。當最後一句落下,她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徹底癱軟在地,連哭泣的力氣都冇有了。原來…她拚死想要保護的兒子,竟然是她最信任的情夫、孩子的親生父親…親手設計的祭品!

多麼諷刺!多麼惡毒!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絕望,徹底將她吞噬。她像一灘爛泥,伏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嗚咽。

現在,清醒了嗎江臨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

柳如煙冇有反應,巨大的打擊讓她徹底崩潰失神。

江臨淵不再看她,直起身,對保鏢冷冷吩咐:帶走。

是!兩個保鏢像拖死狗一樣,將徹底癱軟的柳如煙架了起來。

黑色的防彈賓利如同幽靈,在深夜寂靜的街道上飛馳,最終駛入市郊一處極其隱秘、守衛森嚴的私人莊園。莊園深處,一棟看似普通、內部卻用特殊合金加固過的獨立建築地下室。

沉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露出裡麵冰冷的景象。慘白的燈光下,沈默言被剝得隻剩下一條內褲,像一頭待宰的豬玀,被粗大的鐵鏈鎖在冰冷的牆壁上。他臉上滿是淤青,嘴角淌著血,顯然已經遭受過一番款待。看到被拖進來的柳如煙,他腫脹的眼睛裡爆發出驚恐和怨毒的光芒。

如煙!如煙救我!江臨淵他瘋了!他要殺了我們!沈默言嘶啞地喊叫起來。

柳如煙被保鏢粗暴地丟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抬起頭,看到沈默言,空洞的眼神裡瞬間燃起滔天的恨意!就是這個男人!騙她換藥!害死了她的安安!

沈默言!你這個畜生!!她爆發出淒厲的尖叫,如同索命的厲鬼,掙紮著想要撲過去撕咬他,你還我安安!還我兒子!!

賤人!是你蠢!是你自己換的藥!是你親手殺了安安!!沈默言也徹底撕破了臉,歇斯底裡地回罵,要不是你貪心!要不是你怕死!安安怎麼會死!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精!

兩人如同瘋狗般互相咒罵、指責,將對方最醜陋、最惡毒的一麵徹底暴露在冰冷的燈光下。昔日偷情的刺激和甜蜜,在生死和喪子之痛麵前,變成了最不堪的狗咬狗。

江臨淵就站在合金門外,冷漠地看著監控螢幕裡這醜陋的一幕。他手裡端著一杯紅酒,猩紅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搖晃。他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麵無表情的醫生。

老闆,檢測結果出來了。醫生遞上一份報告,聲音平板無波,沈默言血液樣本中,HIV-1型抗體陽性。病毒載量極高,處於活躍期。確認感染。

江臨淵接過報告,掃了一眼,臉上冇有任何意外,隻有一絲冰冷的滿意。他晃了晃酒杯,目光落在螢幕上互相撕咬咒罵的兩人身上,如同看著兩隻掉進陷阱、在做最後徒勞掙紮的獵物。

他拿起一個對講器,冰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進了地下室裡:

罵夠了嗎

地下室裡的咒罵聲戛然而止。柳如煙和沈默言同時驚恐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向那扇緊閉的、如同地獄之門的合金門。

沈默言,江臨淵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恭喜你。剛剛拿到你的體檢報告。HIV陽性。你那位在‘藍調’酒吧認識、相處甚歡的‘新朋友’,托我向你問好。他讓我轉告你,他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HIV!陽性!沈默言如遭五雷轟頂!他猛地瞪大眼睛,臉上血色瞬間褪儘,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難以置信!他瘋狂地掙紮起來,鐵鏈嘩啦作響:不可能!你騙我!江臨淵!你不得好死!你陷害我!!巨大的恐懼讓他徹底崩潰,屎尿的惡臭瞬間瀰漫開來。

柳如煙也驚呆了,看著沈默言那副失禁崩潰的醜態,再看看監控的方向,一股更深的、滅頂的寒意瞬間將她吞噬。江臨淵…他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至於你,柳如煙。江臨淵的聲音轉向她,冰冷依舊,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為什麼把保險櫃密碼告訴你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戲謔的笑意:

因為,那份親子鑒定報告,還有你換藥的全過程——從你溜進書房,到你灌藥,再到你把那瓶‘好東西’塞回安安的揹包…我書房裡那幅雷諾阿名畫的後麵,藏著的4K超清攝像頭,都拍得一清二楚。每一幀,都精彩絕倫。

轟——!

柳如煙的大腦徹底空白!攝像頭!他全都知道!他看著她像個跳梁小醜一樣表演!看著她親手把毒藥餵給兒子!

啊!!!江臨淵!!你不得好死!!!!柳如煙爆發出比剛纔更加淒厲、更加絕望、更加怨毒的尖叫!她猛地撲向合金門,用頭瘋狂地撞擊著冰冷的金屬,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鮮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她卻渾然不覺,隻剩下無儘的瘋狂和仇恨!

魔鬼!你是魔鬼!!沈默言也嘶吼著,涕淚橫流,絕望地用頭撞著牆壁。

噓——江臨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溫柔,打斷了他們歇斯底裡的咒罵和自殘,彆吵。

地下室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粗重絕望的喘息和嗚咽。

你們的戲,該落幕了。江臨淵的聲音透過冰冷的擴音器,清晰地傳到地下室的每一個角落,也傳到監控室裡。他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猩紅的液體,如同品嚐勝利的美酒,目光落在螢幕上那兩張因恐懼和絕望而扭曲變形的臉上。

知道這扇門後麵是什麼嗎他像是在閒聊家常,語氣甚至帶著一絲輕鬆,我特意為你們準備的‘新家’。一個…非常特彆的地方。

他停頓了一下,欣賞著兩人眼中升騰起的、無法言喻的巨大恐懼。

裡麵啊…江臨淵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骨髓凍結的笑意,清晰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養了一群可愛的小傢夥。餓了…整整七天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隆隆——!

地下室深處,那扇一直緊閉著的、更加厚重、佈滿鉚釘的漆黑鐵門,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緩緩地、沉重地,向內打開了!

一股濃烈的、帶著土腥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臊氣息,如同實質的浪潮,猛地從門縫裡洶湧而出!伴隨著一陣令人頭皮瞬間炸開、脊椎發涼的密集嘶嘶聲!

那聲音,粘稠、冰冷、充滿饑餓和原始的殺戮**!如同無數根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柳如煙和沈默言的耳膜,刺入他們瀕臨崩潰的靈魂深處!

不!!!

救命啊!!!

兩聲非人的、淒厲到極致的慘叫,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哀嚎,猛地從柳如煙和沈默言的喉嚨裡爆發出來!他們看到了!

在那扇緩緩開啟的、如同地獄巨口般的黑暗門扉後,在慘白燈光勉強照亮的邊緣…無數條粗細不一、色彩斑斕的蛇影,正如同沸騰的潮水般,翻滾著、蠕動著、昂起三角狀的猙獰頭顱,吞吐著猩紅的信子,密密麻麻的冰冷豎瞳,在黑暗中閃爍著饑餓的綠光,死死地鎖定了門外這兩個鮮活的血肉之軀!

蛇!

成千上萬條饑餓的毒蛇!

柳如煙和沈默言的瞳孔瞬間放大到極致,極致的恐懼讓他們徹底失聲!身體僵硬如石雕,連顫抖都忘記了!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那翻滾的蛇潮和令人窒息的嘶嘶聲!

鎖住他們的鐵鏈,在一聲冰冷的機括聲中,自動解開了!

與此同時,那扇隔絕蛇窖的漆黑鐵門,也徹底洞開!

嘶嘶嘶——!!!!

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饑餓的蛇群如同黑色的洪流,瞬間從門內洶湧而出!冰冷滑膩的蛇身摩擦地麵的聲音、鱗片刮擦的聲音、毒牙彈出的聲音、還有那令人魂飛魄散的嘶鳴…交織成一首來自地獄的交響曲!

啊!!走開!滾開!!沈默言最先反應過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連滾帶爬地向後躲,卻被地上的鐵鏈絆倒!

一條手腕粗細、通體烏黑髮亮的毒蛇如同閃電般彈射而起,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沈默言的慘叫聲瞬間變了調,充滿了劇痛和絕望!

更多的蛇湧了上來!纏住了他的腿,他的腰,他的手臂!毒牙刺入皮肉的悶響,令人牙酸!

不!不要過來!!柳如煙看著沈默言瞬間被蛇群淹冇,看著那翻滾的蛇潮向她洶湧撲來,她發出比剛纔更加尖利的、不似人聲的尖叫!她手腳並用地向後爬,臉上涕淚橫流,混合著額頭撞出的鮮血,狼狽不堪!

一條色彩鮮豔的環蛇猛地纏上了她的小腿,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她瞬間崩潰!

江臨淵!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啊!!!她朝著監控的方向,發出撕心裂肺的、最後絕望的哀嚎!

然而,迴應她的,隻有監控螢幕上,江臨淵那張冷漠的、嘴角甚至噙著一絲滿意弧度的臉,和他手中那杯,在燈光下折射出妖異光芒的…猩紅酒液。

下一秒,翻滾的蛇潮徹底將柳如煙的身影吞冇!

淒厲到極致的慘叫、皮肉被撕裂的聲音、骨骼被絞碎的脆響、毒蛇興奮的嘶鳴…在冰冷的地下室裡,奏響了地獄終章最血腥、最殘酷的樂章。

監控室內,江臨淵將杯中最後一口紅酒緩緩飲儘。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欣賞一場無與倫比的交響盛宴。螢幕上,那翻滾的蛇潮和偶爾露出的、被啃噬得殘缺不全的肢體,倒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裡。

一絲極致暢快、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緩緩爬上了他的嘴角。

第九章

地下室的合金大門無聲地合攏,將那地獄般的景象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徹底隔絕。監控室裡,隻剩下機器運轉的低微嗡鳴。

江臨淵獨自站在巨大的監控螢幕前。螢幕上分割的畫麵,大部分已經變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隻有角落裡那個蛇窖內部的夜視畫麵,還在幽幽地亮著綠光。畫麵裡,蛇群依舊在興奮地翻湧、蠕動,貪婪地撕扯、吞嚥著新鮮的獵物,偶爾有慘白的骨茬在蛇軀纏繞的間隙一閃而逝。

他靜靜地看了很久。冇有嘔吐,冇有不適,甚至連眉頭都冇有皺一下。鏡片後的眼神平靜無波,像在欣賞一幅抽象的後現代主義畫作,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超然的審視。

猩紅的酒液在胃裡微微灼燒,帶來一種奇異的暖意,卻絲毫溫暖不了他那顆早已冰封的心。複仇的烈焰焚燒殆儘後,留下的並非空虛,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絕對的掌控感和…難以名狀的滿足。

他關掉了螢幕。整個監控室陷入一片黑暗。

冇有開燈,他憑著記憶,走到寬大的皮椅前坐下。身體陷入柔軟的皮革中,他長長地、緩緩地舒了一口氣。這口氣,彷彿將積壓在胸腔裡七年的汙濁、憤怒、屈辱和刻骨的恨意,徹底吐了出來。

很安靜。

前所未有的安靜。

冇有柳如煙虛情假意的溫言軟語,冇有安安(那個曾經他以為是天使的孩子)無憂無慮的笑鬨聲,冇有傭人小心翼翼的腳步聲,甚至冇有這棟巨大彆墅本身固有的、那種空洞的迴響。

隻有絕對的、死一般的寂靜。這寂靜如此純粹,如此徹底,彷彿能吞噬一切聲音,也吞噬了所有過往的喧囂和謊言。

江臨淵閉上眼。黑暗中,感官似乎被無限放大。

他清晰地聽到了地下室深處,那些毒蛇滿足後發出的、慵懶的嘶嘶聲。

他聞到了那扇合金門後,隱隱飄散出來的、混雜著血腥和蛇類腥臊的、甜膩而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冰冷的水泥地上,曾經鮮活的生命如何在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中,一寸寸變得冰冷、僵硬,最終成為蛇腹中的殘渣。

這一切,非但冇有讓他感到絲毫恐懼或噁心,反而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神聖的平靜。一種塵埃落定、因果報應的終極平靜。

他贏了。

贏得徹徹底底,乾乾淨淨。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深沉的墨藍色天幕邊緣,開始透出一絲極其微弱、近乎於無的灰白。

天快亮了。

江臨淵睜開眼。黑暗已經無法完全吞噬室內的輪廓。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莊園沉寂的輪廓和遠方天際那一抹越來越清晰的魚肚白。

破曉將至。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皺的襯衫,動作一絲不苟。然後,他轉身,走出了監控室,沿著冰冷的大理石走廊,走向通往地下室的那道合金門。

沉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氣息,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浪潮,撲麵而來。慘白的燈光瞬間照亮了門後的景象。

水泥地麵一片狼藉,凝固的暗紅色血跡如同潑墨般四處蔓延,形成一幅幅抽象而猙獰的圖案。破碎的布料、斷裂的骨頭碎片、一些無法辨認的軟組織…散落各處。空氣中瀰漫著死亡和消化液混合的甜腥氣。

蛇群已經退回了它們那個漆黑的巢穴,隻留下幾條體型格外粗壯、吃飽後顯得有些慵懶的大傢夥,還盤踞在血跡最濃的地方,慢悠悠地吞吐著信子。冰冷粘膩的蛇身滑過地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江臨淵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片屠宰場般的景象,冇有在任何一處細節停留。他的腳步沉穩,踩在粘稠的血汙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打破了地下室裡死寂的餘韻。

他徑直走向那扇通往蛇窖的、佈滿鉚釘的漆黑鐵門。門依舊敞開著,裡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隻有無數雙冰冷的豎瞳在黑暗中幽幽閃爍,如同地獄的星辰。

江臨淵在門口停下。他微微側耳,像是在傾聽門內那細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蠕動和嘶嘶聲。

然後,他伸出手。

不是去關門。

而是握住了門邊一個毫不起眼的、嵌入牆壁的黑色把手。

他用力,緩緩地,向外拉動。

伴隨著沉重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那扇厚重的、隔絕地獄的漆黑鐵門,在他麵前,被徹底地、牢牢地…關上了。

哢噠。一聲沉悶的鎖釦咬合聲,宣告著最終的終結。

江臨淵鬆開手,指尖冇有一絲顫抖。他轉過身,背對著那扇緊閉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鐵門,目光投向地下室唯一的出口。

那裡,天色已經亮了一些。灰白的天光從走廊儘頭的窗戶透進來,在地麵上投下一道狹長的、清冷的光帶。

他抬步,沿著那條光帶,向外走去。

腳步踏出地下室門檻的瞬間,清晨微涼的、帶著青草氣息的空氣湧入鼻腔,瞬間沖淡了身後那濃重的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莊園裡很安靜。傭人們早已被他以休假的名義全部遣散。偌大的地方,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城市甦醒前的第一聲鳥鳴。

他走到主樓前的開闊草坪上。東方天際,那抹魚肚白已經暈染開,變成了溫暖的橘紅,一輪紅日正掙紮著,即將噴薄而出。

晨光熹微,柔和地灑落在他身上,為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近乎聖潔的金邊。

他停下腳步,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清冽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泥土和露水的芬芳,也帶著…新生。

身後,那棟吞噬了所有罪惡和背叛的巨大彆墅,連同它深處那間血腥的地下室和蛇窖,都沉默地矗立在漸亮的晨光中,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墳墓。

江臨淵緩緩睜開眼。鏡片後的眼眸,清澈、平靜,倒映著天邊那輪即將躍出地平線的、蓬勃的朝陽。

嘴角,一絲純粹而冰冷的弧度,緩緩揚起。

這感覺…

當真是…

妙不可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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