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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時,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入眼是斑駁的石灰天花板,一盞昏黃的電燈泡懸在頭頂,隨著窗外吹來的風輕輕搖晃。這不是圖書館。
我猛地坐起身,一陣眩暈襲來。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碎花的確良襯衫,藍布褲子,腳上是手工納的千層底布鞋。床邊的小木桌上擺著一麵圓鏡,我顫抖著拿起來——
鏡中是一張陌生的臉。杏眼櫻唇,皮膚白皙,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右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王覓!都幾點了還不起床早飯也不做,衣服也不洗,娶你回來是當祖宗的
門外傳來一箇中年婦女的嗬斥聲,伴隨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
王覓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我的腦海。昨晚我在圖書館熬夜看的那本《八零年代之軍官的小嬌妻》裡,不就有一個叫王覓的配角嗎
她是男主高義廷的原配,因為好吃懶做、性格潑辣,婚後不久就被一個叫張建軍的渣男哄騙出軌,捲走所有錢財後被賣到妓院,最後染病慘死。而女主葉麗麗則會在高義廷升為將軍時與他相遇,成為人人羨慕的將軍夫人。
我...穿書了還穿成了那個結局淒慘的炮灰原配
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叉腰站在門口,見我還在發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昨晚又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牌了義廷每個月寄回來的津貼都被你敗光了吧
我迅速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高義廷的母親,我的婆婆。
媽,我這就起來。我連忙下床,動作太急差點被自己的褲腳絆倒。
婆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今天怎麼不頂嘴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冇敢多說,趕緊穿好衣服去廚房。根據書中描寫,高義廷是某軍區連長,常年駐守部隊,很少回家。而王覓因為不滿包辦婚姻,整天遊手好閒,和一群混混打牌玩樂,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
廚房裡,婆婆已經煮好了稀飯,正在切鹹菜。我挽起袖子:媽,我來吧。
婆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你你會做飯上次讓你煮個麪條差點把廚房燒了。
我笑了笑冇解釋,接過菜刀熟練地切起鹹菜。前世我雖然是個大學生,但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做飯洗衣這些家務活都不在話下。
婆婆的表情從懷疑變成驚訝,最後定格在複雜的欣慰上。
早飯很簡單,稀飯、鹹菜和幾個窩窩頭。公公是個沉默寡言的退休工人,吃飯時偷偷打量了我好幾眼。
王覓,飯後婆婆叫住我,義廷來信了,說下個月要回來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跳。高義廷,那個在書中被描述為冷峻如鬆,不苟言笑的軍官,我的丈夫。
我知道了,媽。我乖巧地點頭,我會把家裡收拾好的。
婆婆歎了口氣:你要是早這麼懂事多好。義廷是個好孩子,就是性子冷了點,你們好好過日子...
我點點頭,心裡已經開始盤算。既然穿成了王覓,我絕不能走書中的老路。第一步,就是要改變高義廷對我的印象,改善我們的關係。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早起做家務,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我利用現代知識改良了幾道家常菜,婆婆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後來的讚不絕口。
王覓啊,你這紅燒肉是怎麼做的比國營飯店的還好吃!婆婆夾起一塊色澤紅亮的紅燒肉,忍不住問道。
我笑著解釋:先用糖炒出糖色,肉要先焯水...
公公悶頭吃了三碗飯,最後打了個飽嗝,難得地開口:義廷回來,你做給他吃。
我臉一熱,點了點頭。
晚上,我躺在硬板床上,藉著煤油燈的光翻看王覓留下的東西。在一個小木盒裡,我發現了幾封信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子,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銳利如鷹。
這就是高義廷。
我摸著照片,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書中描寫他是個極為自律嚴謹的人,對背叛他的王覓毫不留情。但現在,我要讓他看到一個全新的王覓。
信是高義廷寫回來的家書,字跡剛勁有力,內容卻極為簡短,無非是問候父母和告知近況。在最後一封信裡,他提到王覓若仍不思悔改,我回來便辦理離婚。
我倒吸一口冷氣。看來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在他回來前做好準備。
第二天,我向婆婆打聽高義廷的喜好。
他啊,從小就喜歡吃甜的,但當了兵後就不怎麼吃了,說影響訓練。婆婆回憶道,性子倔,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一一記在心裡。下午,我去了趟供銷社,用家裡攢的雞蛋換了些白糖和麪粉。回來後,我嘗試做了一個簡易版的奶油蛋糕——雖然冇有現代的工具和材料,但我用蒸的方法做出了鬆軟的蛋糕胚,又用打發的蛋清和糖做了簡易奶油。
這是什麼婆婆驚訝地看著桌上的蛋糕。
蛋糕,給...給義廷準備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等他回來,我做個更好的。
婆婆的眼眶突然紅了: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就好...
晚上,我對著煤油燈練習織毛衣。前世跟外婆學的針法派上了用場,我想給高義廷織一件毛衣,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應該是一份不錯的禮物。
就這樣,在高義廷回來前的日子裡,我一邊改善與公婆的關係,一邊學習這個時代的知識和技能,為迎接那個將決定我命運的男人做準備。
我不知道的是,命運早已在暗中埋下了伏筆——那個將原主王覓推向深淵的渣男張建軍,也即將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高義廷要回來的訊息像一陣風似的刮遍整個軍區大院。
聽說了嗎高連長立了功,這次回來可能要升副營了!
他家那個媳婦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聽說天天在家做飯洗衣...
裝樣子罷了,狗改不了吃屎!
我提著菜籃子從幾個軍嫂身邊走過,假裝冇聽見她們的議論。這半個月來,我已經摸清了軍區大院的基本情況,也習慣了80年代的生活節奏。
供銷社今天來了新鮮的五花肉,我趕緊用糧票換了兩斤。肉攤老闆老李跟我熟了,特意給我挑了塊三層分明的上等肉。
王妹子,聽說你家男人要回來了老李一邊割肉一邊擠眼睛,這塊肉做紅燒正好,保準讓他吃了離不開你!
我臉一熱,接過用荷葉包好的肉:謝謝李叔。
走出供銷社,我又用雞蛋換了點白糖和香料。80年代物資匱乏,很多在現代隨手可得的調味料這裡都冇有。我不得不動腦筋找替代品——用橘子皮代替陳皮,用老薑和八角桂皮自己調配五香粉。
回到家,婆婆正在院子裡曬被子。見我買了肉,眼睛一亮:義廷最愛吃紅燒肉了,就是這些年...唉。她話冇說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原來的王覓根本不會做飯,更彆說照顧丈夫的喜好了。
媽,您放心,今晚我一定讓義廷吃上滿意的紅燒肉。我笑著挽起袖子。
廚房裡,我將五花肉切成均勻的方塊,冷水下鍋焯去血沫。冇有料酒,我倒了點自家釀的米酒去腥。鍋裡放糖炒出糖色,下肉塊翻炒上色,再加入蔥薑蒜和自製調料。最後加開水慢燉,香氣很快就飄滿了整個院子。
什麼東西這麼香公公從屋裡探出頭,鼻子不停地抽動。
爸,您再等等,馬上就好。我又炒了個青菜,蒸了一鍋白米飯。飯快熟時,我把早上發好的麵做成小花捲,放在飯上一起蒸。
紅燒肉燉了一個多小時,肥肉晶瑩剔透,瘦肉酥爛入味。我用筷子輕輕一戳,肉就顫巍巍地抖動著,醬紅色的湯汁濃稠發亮。最後撒上一把蔥花,色香味俱全。
我剛把菜端上桌,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義廷回來了!婆婆驚喜地喊道。
我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手裡的盤子差點冇拿穩。深吸一口氣,我轉身看向門口。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軍裝筆挺,肩線鋒利得像刀裁出來的一般。他摘下軍帽,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比照片上更加立體,也更加冷峻。濃黑的眉毛下,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此刻正落在我身上。
爸,媽。他的聲音低沉有力,目光卻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婆婆接過他的行李,快洗手吃飯,王覓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
高義廷微微頷首,軍靴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經過我身邊時,我聞到了一股混合著陽光和鋼鐵的氣息,獨特而強烈。
你...回來了。我鼓起勇氣開口,聲音卻細如蚊呐。
他腳步一頓,側頭看我一眼,眼神複雜:嗯。
就這麼一個字,卻讓我心跳如擂鼓。他認出我了嗎還是驚訝於我的變化原主王覓應該不會這麼溫順地跟他打招呼纔對。
飯桌上,高義廷坐得筆直,連吃飯時背脊都不曾彎曲。我將紅燒肉推到他麵前: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他看了我一眼,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那一瞬間,我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隨即又恢複平靜。
怎麼樣婆婆迫不及待地問。
不錯。他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但筷子已經再次伸向紅燒肉。
公公悶頭吃飯,已經添了第二碗。婆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王覓最近可勤快了,天天變著花樣做飯,還給我和你爸都織了毛衣。
高義廷聞言,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疑惑。我低頭扒飯,感覺臉頰發燙。
一頓飯下來,那盤紅燒肉見了底,高義廷添了三次飯,卻始終冇說什麼話。飯後,他主動起身收拾碗筷,動作利落得像在部隊操練。
我來吧。我接過他手中的碗,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那一瞬間,我感覺像是觸了電,趕緊縮回手。他的手指粗糙有力,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繭子。
你的手...他突然開口。
我一愣,低頭看自己的手——原本養尊處優的十指現在有了薄繭,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不再像原主那樣塗著豔紅的指甲油。
做家務磨的。我輕聲解釋,我去洗碗。
廚房裡,我一邊洗碗一邊平複心跳。高義廷比我想象中更有壓迫感,那雙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我必須小心行事,不能讓他起疑。
需要幫忙嗎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我嚇得差點摔了碗。
轉身看見高義廷站在廚房門口,軍裝外套已經脫下,隻穿著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襯衫領口解開兩顆釦子,隱約可見鎖骨線條。
不、不用,馬上就好。我結結巴巴地回答,趕緊低頭繼續洗碗。
他卻冇有離開的意思,反而走進來拿起抹布擦桌子。我們就這樣沉默地做著家務,廚房裡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和水流的嘩嘩聲。
你變了。他突然開口。
我的手一抖,碗咣噹一聲掉進水池裡:人總會變的...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那目光讓我無所遁形:希望如此。
說完,他放下抹布轉身離開,留下我一人站在廚房裡,心跳如雷。
夜深了,我躺在小屋的床上輾轉反側。高義廷回來後,公婆堅持讓我們住一個屋,雖然我知道按照書中設定,他們結婚後根本冇同房過。
門被輕輕推開,高義廷走了進來。月光從窗戶灑進來,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他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床被子鋪在地上。
你睡床,我睡地上。他簡短地說。
我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按照這個年代的觀念,夫妻分床睡絕對不正常,但以我們的關係,同床共枕又太尷尬。
高義廷利落地脫掉外衣,隻穿著一件背心躺在地上。月光下,我能看到他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線條和若隱若現的腹肌輪廓。
你的右手...我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是受傷了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去年執行任務時傷的。
還疼嗎我輕聲問。
習慣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睡吧。
我盯著他的背影,思緒萬千。書中冇提過高義廷受過傷,看來這個世界比書中描寫得要複雜得多。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地上已經收拾整齊,高義廷不見蹤影。婆婆說他一早就去軍區報到了。
你們...昨晚怎麼樣婆婆欲言又止地問。
我臉一紅:他睡地上...
婆婆歎了口氣:慢慢來,彆急。義廷性子冷,但心是熱的。
我點點頭,決定今天再做幾道好菜。既然高義廷喜歡紅燒肉,應該也喜歡其他家常菜。我去供銷社換了排骨和土豆,準備做糖醋排骨和地三鮮。
中午,高義廷冇回來吃飯。婆婆說他去參加軍區會議了,可能要晚上纔回。我有些失落,但還是把菜留了一份溫在鍋裡。
下午,我正在院子裡洗衣服,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王妹子,在家嗎一個油滑的男聲傳來。
我抬頭看見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站在院門口,頭髮梳得油光水亮,手裡還拎著一網兜水果。看到我,他眼睛一亮,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張建軍,那個騙財騙色最後把王覓賣到妓院的渣男!
王妹子,聽說你男人回來了他自來熟地走進院子,眼睛卻不停地往屋裡瞟,我特意來看看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蘋果。
我強忍著厭惡,放下手中的衣服:張同誌,有事嗎
哎喲,怎麼這麼生分了他湊近一步,身上散發著劣質香水的味道,上次不是說好一起去縣城看電影嗎我還給你帶了條絲巾...
我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張同誌,請你自重。我已經結婚了,不方便和你來往。
張建軍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王覓,你吃錯藥了之前不是還說討厭那個當兵的,要跟他離婚嗎
我心跳加速,但表麵保持鎮定: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過得很好,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嗬,他冷笑一聲,裝什麼清高你以為那個當兵的會要你這種貨色他遲早甩了你!
誰甩了誰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和張建軍同時轉頭,隻見高義廷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軍裝筆挺,麵色陰沉如鐵。
張建軍臉色一變,立刻堆起笑容:高、高連長回來啦我就是來看看王妹子...不,嫂子...
高義廷大步走來,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他比張建軍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方:你是誰
我、我是張建軍,機械廠的...張建軍額頭冒汗,不自覺地後退。
高義廷轉向我,眼神銳利:你朋友
不是。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隻是認識而已。
高義廷點點頭,對張建軍冷聲道:聽到了我妻子說不認識你。以後彆讓我再看見你靠近我家。
張建軍灰溜溜地走了,臨走時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這事冇完。
院子裡隻剩下我和高義廷。夕陽西下,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更顯得輪廓分明。
謝謝。我小聲說。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略有緩和:進屋吧。
晚飯時,我把溫著的糖醋排骨和地三鮮端出來。高義廷看到糖醋排骨時,眉毛微微上揚。
嚐嚐看,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我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排骨外酥裡嫩,裹著琥珀色的糖醋汁,酸甜適口。高義廷吃了一口,又一口,然後破天荒地主動夾了第三塊。
好吃嗎婆婆笑著問。
嗯。他點點頭,看了我一眼,比食堂做的好。
這簡單的一句評價,卻讓我心裡甜滋滋的。飯後,高義廷主動幫我收拾桌子,還破天荒地說了句:明天我休息。
我驚訝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個。
你...要不要去縣城看看他補充道,眼睛卻不看我,買點東西。
我愣住了,這是高義廷在邀請我出門按照書中描寫,他對原主王覓可是避之不及的。
好啊。我努力控製上揚的嘴角,我正好想買點毛線,給你織件毛衣。
他動作一頓,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晚上,高義廷依然睡在地上。但半夜我醒來時,發現他正坐在窗邊,藉著月光看我織到一半的毛衣。
月光下,他冷硬的輪廓似乎柔和了許多,眼中閃爍著我讀不懂的情緒。
縣城集市的喧囂聲隔著老遠就傳了過來。我緊了緊頭上的方巾,加快腳步跟上高義廷。他今天冇穿軍裝,一件普通的藏藍色中山裝被他穿得筆挺如刀裁,走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跟緊點。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聲音依舊冷硬,腳步卻不自覺地放慢了。
這是我穿越後第一次出門,看什麼都新鮮。80年代的縣城比想象中熱鬨,供銷社門口排著長隊,街邊小販吆喝著賣糖葫蘆和烤紅薯,自行車鈴聲響成一片。
高義廷帶我去了百貨商店。玻璃櫃檯裡陳列著有限的商品:幾匹布料、搪瓷缸子、暖水瓶...和現代超市比起來寒酸得可憐,但在這個年代已經算奢侈品了。
同誌,要買什麼售貨員是個紮著麻花辮的姑娘,看到高義廷時眼睛一亮,聲音都甜了八度。
毛線。高義廷簡短地說,目光掃過櫃檯。
要什麼顏色的給誰織啊售貨員熱情地拿出幾捆毛線。
高義廷看向我,示意我自己選。我挑了一捆藏藍色的羊毛線,又拿了一捆淺灰色的。
藏藍的給你織毛衣,灰的給爸。我小聲解釋,下次再買給媽的。
高義廷眉毛微微一動,冇說什麼,直接掏錢付賬。售貨員失望地撇撇嘴,把毛線用報紙包好遞給我。
走出百貨商店,高義廷突然說:再買點。
啊我一愣。
你不是喜歡...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上次說想要紅色圍巾。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那是上週我隨口跟婆婆提的,他竟然記住了
不用了,毛線很貴...我話冇說完,高義廷已經轉身往回走。
十分鐘後,我抱著一捆大紅毛線走出商店,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高義廷走在我身邊,依然麵無表情,但陽光照在他側臉上,似乎柔和了那些冷硬的線條。
餓了嗎路過一家國營飯店時,他突然問。
我點點頭。高義廷帶我走進飯店,點了兩碗牛肉麪和一份煎餃。麵端上來時,他把自己碗裡的牛肉全夾到我碗裡。
我吃不了這麼多...我想推辭。
你太瘦了。他頭也不抬地說,聲音低沉。
我低頭吃麪,熱氣氤氳中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原主王覓怎麼會捨得傷害這樣一個男人哪怕他現在還不愛我,但他的責任感與擔當已經讓人心動。
吃完飯,我們去集市上買了些日用品。高義廷像個移動置物架,默默接過所有重物,最後連我的布包也拎了過去。
我可以自己拿...我伸手想拿回來。
不用。他側身避開我的手,目光突然定在我身後,眼神驟然變冷。
我回頭一看,頓時渾身緊繃——張建軍站在不遠處的水果攤前,正陰惻惻地盯著我們。
彆理他。我下意識拉住高義廷的袖子,我們走吧。
高義廷冇動,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張建軍見狀,竟然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手裡還拎著一串香蕉。
喲,高連長帶媳婦逛街呢他笑得虛偽,眼睛卻一直往我身上瞟,王妹子,上次的事是我不對,特意買了香蕉給你賠罪。
他把香蕉往我麵前遞,我後退一步,差點撞到高義廷懷裡。一隻溫熱的大手穩穩扶住我的腰,高義廷上前半步,將我半護在身後。
不必。高義廷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們不需要。
張建軍笑容僵在臉上:高連長彆誤會,我就是...
建軍!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突然從後麵挽住張建軍的胳膊,這是誰啊
張建軍臉色一變:冇誰,走吧。
女人卻上下打量我,嗤笑一聲:哦~這就是你說的那個...
閉嘴!張建軍厲聲喝止,拽著女人快步走開。
我心跳如鼓,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高義廷的衣角。那個女人明顯知道什麼,很可能是原主王覓的牌友。
回家。高義廷沉聲道,一隻手虛扶在我背後,帶我離開集市。
一路上,我們都冇說話。高義廷麵色陰沉,我則心亂如麻。張建軍和那個女人肯定知道原主的黑曆史,要是他們說出去...
不用怕。走到人少的地方,高義廷突然開口,有我在。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我鼻子一酸。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是怕他們揭穿我,而是怕他們揭穿王覓的真麵目,讓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曾經多麼不堪。
回到家,婆婆見我們買了這麼多東西,高興得合不攏嘴。高義廷把東西放下就去軍區了,說晚上纔回來。
我坐在院子裡織毛衣,心卻靜不下來。張建軍的出現讓我意識到危機近在眼前。按照書中劇情,他很快就會開始散佈謠言,說我勾引他,然後設計讓高義廷捉姦在床。
想什麼呢針都拿反了。婆婆遞給我一杯茶。
我勉強笑笑:媽,那個張建軍...您瞭解多少
婆婆臉色一變:彆提那個二流子!以前總來家裡找你,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你以後離他遠點,義廷最討厭這種人。
我點點頭,心裡卻有了主意。既然知道張建軍會做什麼,我就要先發製人。
下午,我去供銷社買了本筆記本和一支鋼筆。回到家,我開始記錄今天遇到張建軍的所有細節——時間、地點、他說的話、那個女人的反應。如果將來他要陷害我,這些就是證據。
剛寫完,院門被推開,高義廷走了進來,臉色異常蒼白。
你回來了...我話冇說完,就看見他右手臂上的軍裝洇出一片暗紅。
你受傷了我衝過去,心跳幾乎停止。
訓練時擦傷,冇事。他試圖避開我,卻晃了一下。
我一把扶住他,觸手一片濕熱。掀開袖子一看,一道猙獰的傷口從手肘延伸到手腕,血肉模糊。
這哪是擦傷!我聲音都變了,得馬上處理!
高義廷還想說什麼,突然身子一晃。我趕緊喊來公婆,一起把他扶到床上。
我去叫醫生!公公轉身就要走。
來不及,我先處理!我攔住公公,爸,燒點開水,媽,拿乾淨毛巾和白酒來!
在醫學院當誌願者的經驗此刻派上了用場。我用剪刀小心剪開高義廷的袖子,傷口比想象的還要深,已經有些感染跡象。
忍著點。我倒了白酒在傷口上,高義廷肌肉猛地繃緊,額頭滲出冷汗,卻一聲不吭。
冇有抗生素,我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徹底清創後包紮。婆婆拿來家裡珍藏的雲南白藥,我小心地撒在傷口上,然後用煮沸消毒過的紗布包紮好。
整個過程中,高義廷一直盯著我的臉,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在我的皮膚上燒出一個洞來。
好了,但最好還是找醫生看看,怕感染。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不用。高義廷聲音沙啞,你處理得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我沾了血的手上,眉頭緊鎖。我以為他嫌棄,趕緊把手背到身後:我去洗乾淨...
王覓。他叫住我,眼神複雜,你怎麼會這些
我的心猛地一跳。原主王覓確實不該懂醫。
我...以前在衛生所幫忙打過下手。我胡亂編了個理由,你休息吧,我去做飯。
逃也似的離開房間,我靠在廚房牆上深呼吸。太險了,差點露餡。但看到高義廷受傷,我根本顧不上那麼多。
晚飯我熬了粥,炒了幾個清淡的菜。高義廷發燒了,我煮了薑湯端進去。
喝點吧,能退燒。我扶他坐起來,把碗遞到他嘴邊。
高義廷就著我的手喝了幾口,突然嗆咳起來。我趕緊拿毛巾給他擦嘴,不小心碰到他的臉頰——滾燙得嚇人。
你得去醫院。我急了,燒這麼高會出事的!
不去。他固執得像頭牛,明天就好了。
我拿他冇辦法,隻好用濕毛巾給他物理降溫。夜深了,公婆都去睡了,我坐在高義廷床邊,一遍遍換毛巾。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冇有了平日的冷峻,此刻的他看起來竟有些脆弱。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拂開他額前的一縷黑髮。
為什麼...高義廷突然開口,聲音低啞。
我嚇得縮回手:你醒了要喝水嗎
為什麼要對我好他睜開眼,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看進我心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起疑了
人總會變的。我低頭絞著毛巾,我...我想好好過日子。
高義廷冇說話,隻是看著我,目光深沉如海。良久,他輕歎一口氣:睡吧,地上冷,上床睡。
我瞪大了眼睛。他讓我...和他睡一張床
我、我不冷...我結結巴巴地說,臉燒得厲害。
上來。他往裡挪了挪,語氣不容拒絕,你著涼了,誰照顧我
這理由讓我無法拒絕。我小心翼翼地躺在床沿,儘量不碰到他。單人床很小,即使這樣,我還是能感受到他身體散發的熱量。
轉過來。高義廷突然說。
我僵硬地轉身,麵對著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張建軍的事,我會處理。他聲音低沉,你不用擔心。
我鼻子一酸,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原來的王覓,不知道我其實有能力保護自己...但他想要保護我的這份心意,卻真實得讓人心疼。
嗯。我輕輕點頭,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高義廷身體一僵,但冇有推開我。我們就這樣麵對麵躺著,呼吸交錯,誰也冇有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鑽進了高義廷懷裡,頭枕著他的左臂,而他右手小心地環在我腰間,避開傷口。
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卻一動不敢動,生怕驚醒他。月光下,他的睡顏平靜而放鬆,嘴角甚至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可能已經愛上這個本不該屬於我的男人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高義廷已經起床了。床上留著一張字條,字跡剛勁有力:去軍區一趟,晚上回來。—廷
一個字條,一個落款,卻讓我捧著看了好久。廷,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用這麼親密的稱呼。
婆婆笑眯眯地走進來:義廷讓我告訴你,他托戰友從省城帶了東西回來,晚上拿給你。
什麼東西我好奇地問。
他冇說。婆婆神秘地眨眨眼,不過看他那表情,準是好事。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織毛衣時紮了好幾次手。下午,我正在廚房做飯,院門突然被敲響。
王覓!出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來。
我走出去,看見昨天集市上那個女人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幾個看熱鬨的鄰居。
有事我冷靜地問,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裝什麼裝女人冷笑,張建軍昨晚被人打了,是不是你男人乾的
我心頭一震。高義廷打了張建軍
你有什麼證據我反問,張建軍得罪的人不少吧
少廢話!女人提高嗓門,誰不知道你跟建軍有一腿現在裝什麼賢妻良母你那些破事,我都知道!
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我握緊拳頭,告訴自己要冷靜。
這位同誌,我故意大聲說,你口口聲聲說我跟你朋友有關係,請問有什麼證據我丈夫是軍人,汙衊軍屬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女人一愣,顯然冇想到我會這麼強硬:你...你以前天天跟建軍打牌到半夜,還...
還什麼一個冰冷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人群自動分開,高義廷大步走來,軍裝筆挺,麵色陰沉如鐵。他手裡拿著一個紙包,看樣子就是他說的東西。
女人嚇得後退一步:高、高連長...
高義廷看都冇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我身邊,把紙包遞給我:給你的。
我接過紙包,沉甸甸的,不知是什麼。
繼續說。高義廷轉向那女人,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妻子還怎麼了
女人臉色發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既然冇話說,那就聽我說。高義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這是張建軍寫的保證書,承認他散佈謠言汙衊軍屬。需要我念給大家聽嗎
我驚訝地看向高義廷。他什麼時候弄到這個的
女人麵如土色,灰溜溜地跑了。圍觀的人見冇熱鬨可看,也紛紛散去。
回到屋裡,我迫不及待地問:你真的打了張建軍
高義廷脫下軍裝外套,漫不經心地說:切磋了一下。
那保證書...
他自願寫的。高義廷嘴角微揚,露出一個罕見的、近乎痞氣的笑容,我有個戰友在公安局。
我噗嗤笑出聲來,冇想到這個一本正經的軍人還有這一麵。
打開看看。他指了指我手中的紙包。
我小心拆開紙包,裡麵是一捆鮮豔的紅毛線,比昨天在百貨商店看到的還要柔軟細膩,上麵甚至帶著省城百貨的標簽。
省城纔有這種。高義廷輕聲說,你說想要紅色圍巾。
我捧著毛線,突然說不出話來。他記得我隨口說的一句話,還特意托戰友從省城帶回來...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原來這麼細心。
謝謝。我小聲說,眼眶發熱。
高義廷看著我,眼神柔和了許多:不用謝...妻子。
這兩個字,他說得有些生澀,卻讓我心頭一顫。我們四目相對,空氣中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流動。
我去做飯。最後是我先移開視線,抱著毛線逃也似的跑向廚房。
身後,我聽見高義廷低低的笑聲,像一陣暖風吹進我心裡。
軍區大院的清晨總是被軍號聲喚醒。我揉揉眼睛,發現身邊已經空了,高義廷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像塊豆腐乾。
廚房裡傳來輕微的響動。我披上衣服走過去,看見高義廷正在生火,動作有些笨拙。
我來吧。我接過他手中的柴火。
高義廷直起身,晨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頜線條。他的軍裝釦子還冇繫到頂,露出一小片鎖骨,看得我耳根發熱。
手好了我指了指他的右臂。
嗯。他活動了一下手臂,你的包紮技術很好。
簡單的誇獎卻讓我心裡甜滋滋的。這段時間,我們的關係微妙地改變了。高義廷不再睡地上,雖然我們之間還隔著一條三八線,但早晨醒來時,總髮現那條線不知何時被跨越了。
今天要去軍區嗎我一邊煮粥一邊問。
下午有個會議。高義廷站在廚房門口,冇有離開的意思,你呢
想去供銷社看看,買點材料。我攪動著鍋裡的粥,想試著做點零食。
零食他挑眉。
嗯,辣條什麼的。我隨口答道,隨即意識到說漏了嘴——80年代哪有辣條這個概念
但高義廷隻是點點頭:注意安全,最近張建軍那夥人還在附近活動。
我知道。我心中一暖,你...要不要嚐嚐我做的鹹菜昨天剛醃好的。
高義廷接過小碟子,夾了一塊醃蘿蔔放進嘴裡。脆生生的聲音在清晨的廚房裡格外清晰。
好吃嗎我期待地問。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很脆,有點甜,又有點辣...怎麼做的
秘密。我調皮地眨眨眼,等我多做幾種,拿去賣怎麼樣
高義廷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我:你想做生意
就是個小作坊。我解釋道,現在物資緊缺,大家買不到好吃的零食,我可以做些簡單的...
我越說聲音越小,怕他像這個年代大多數男人一樣反對妻子拋頭露麵。
出乎意料,高義廷隻是沉思片刻,然後說:需要什麼材料,寫個清單給我。
我瞪大了眼睛:你...不反對
反對什麼他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有手藝,想做就做。
這反應讓我鼻子一酸。在現代社會這再正常不過,但在80年代,尤其是軍人家庭,這種開明實屬罕見。
早飯時,我把想法告訴了公婆。婆婆有些猶豫,但公公卻出人意料地支援:現在政策鬆動了,街上擺攤的多了不少。王覓有文化,做點小買賣挺好。
可是...婆婆看了看高義廷,彆人會不會說閒話
讓他們說去。高義廷放下碗,語氣堅定,我高義廷的媳婦想做什麼,輪不到彆人指手畫腳。
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湧進我心裡。飯後,我寫了一張清單給高義廷,他摺好放進胸前的口袋,那個動作莫名地讓我心跳加速。
下午,我去了趟供銷社,用家裡的糧票換了些麪粉、食用油和香料。回到家,我開始試驗製作辣條——這在80年代絕對是新鮮玩意兒。
冇有現代設備,我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和麪、蒸熟、切條、油炸、拌調料...第一鍋出來,味道竟然出奇地好。我嚐了一口,麻辣鮮香,和記憶中的味道相差無幾。
王覓,你在做什麼這麼香!婆婆循著味道走進廚房。
媽,您嚐嚐。我遞給她一根辣條。
婆婆將信將疑地咬了一口,眼睛立刻瞪大了:哎喲,這味道...又辣又香,吃了還想吃!
我又做了些薯片和五香豆乾,一起裝在籃子裡,準備送給鄰居們嚐嚐。
第一站是隔壁李連長家。李嫂開門時一臉戒備——原主王覓以前冇少跟她吵架。
李嫂,我做了點小吃食,給您和孩子嚐嚐。我笑著遞上籃子。
李嫂狐疑地接過,嚐了一口辣條後,表情立刻變了:王覓,這是你做的太好吃了!我家那口子最愛吃辣的,可惜買不到...
喜歡就好。我笑道,我打算開個小作坊,做些這樣的零食賣,您覺得行嗎
太行了!李嫂熱情地拉著我的手,多少錢我先訂兩斤!
就這樣,我一戶一戶地送,回來時籃子空了,手裡卻多了幾張訂單。軍嫂們對我的手藝讚不絕口,有幾個甚至當場付了定金。
傍晚高義廷回來時,我正忙著在廚房準備明天的材料。
這麼熱鬨他站在門口,看著滿桌子的成品和半成品。
高連長回來啦李嫂和其他幾個軍嫂笑著打招呼,你媳婦可不得了,做的零食比國營商店的還好吃!
高義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走到我身邊低聲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馬上就好。我擦了擦額頭的汗,你先去休息吧。
軍嫂們見狀,識趣地告辭了。廚房裡隻剩下我們兩人,空氣中瀰漫著香料和油煙的味道。
高義廷突然伸手,用拇指輕輕擦去我臉頰上的一點麪粉:沾到了。
這個親昵的動作讓我們兩人都愣住了。他的手指溫暖粗糙,觸感鮮明。我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深邃的琥珀色,裡麵跳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謝謝。我小聲說,心跳如雷。
高義廷收回手,輕咳一聲:材料買到了,放在院子裡。
我跟著他出去,看見地上放著幾個袋子,不僅有我清單上寫的,還有額外的一些香料和包裝紙。
這些...我翻開袋子,驚訝地發現還有一小包珍貴的白糖和可可粉,很難買吧
托戰友帶的。高義廷輕描淡寫地說,但我看得出這些東西來之不易。
晚飯後,我伏在桌上計算成本和定價,高義廷坐在一旁看軍事雜誌,時不時看我一眼。
怎麼了我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你...他猶豫了一下,會算賬
我心裡一緊。原主王覓隻有小學文化,按理說不該會這些。
我...自學的。我含糊地回答,想做點事,總不能一直靠你養著。
高義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冇再多問。他放下雜誌,拿起我的賬本看了看:這樣算太亂,我教你部隊的記賬方法。
他靠近我,身上傳來淡淡的肥皂香和獨屬於他的氣息。修長的手指在紙上畫出整齊的表格,字跡剛勁有力。
收入一欄,支出分原材料、工具、其他...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
就這樣,我的小食品作坊在高義廷的軍事化管理下開張了。每天天不亮我就起床準備材料,上午製作,下午送貨。高義廷雖然不說什麼,但每天都會檢查我的賬本,有時還會提出改進意見。
包裝太費時間,有一天他說,可以像部隊食堂那樣,提前分裝好。
我采納了他的建議,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生意出乎意料地好。不到一週,我的零食就在軍區大院和附近幾個單位打響了名氣。甚至供銷社的老李都來找我,說要代銷我的產品。
王妹子,你這手藝哪學的老李一邊嚼著辣條一邊問,我在供銷社乾了二十年,從冇吃過這麼夠味的東西!
家裡祖傳的配方。我笑著搪塞過去。
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裡晾曬豆乾,幾個穿軍裝的年輕人走進來。
嫂子好!他們齊刷刷地敬禮,我們是高連長的兵,聽說您這兒有好吃的...
我忍俊不禁,招呼他們坐下,端出各種零食。小夥子們狼吞虎嚥,讚不絕口。
嫂子,您這手藝絕了!比我們食堂強一百倍!
就是,高連長真有福氣!
嫂子,您這麼漂亮還這麼能乾,高連長是不是天天偷著樂啊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逗得我直笑。正熱鬨著,院門突然被推開,高義廷黑著臉走了進來。
報告連長!小夥子們立刻跳起來立正,嘴裡的零食還冇嚥下去,鼓著腮幫子的樣子十分滑稽。
誰讓你們來的高義廷冷聲問。
我們...我們...一個小戰士支支吾吾。
是我邀請的。我趕緊解圍,他們來嚐嚐我做的零食。
高義廷掃了一眼滿桌狼藉,又看了看我和小戰士們談笑風生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吃完就回去訓練。他丟下這句話,轉身進了屋。
小戰士們吐吐舌頭,匆匆吃完告辭了。我收拾完桌子,忐忑地走進屋裡。高義廷坐在書桌前看檔案,頭也不抬。
生氣了我小聲問。
冇有。他語氣平淡,但手中的鋼筆握得格外緊。
我倒了杯茶放在他手邊:他們很可愛,像一群小狗似的。
高義廷終於抬頭看我,眼神複雜:你...喜歡那樣的
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差點笑出聲——他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喜歡...我故意拖長音調,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成熟穩重的。
高義廷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他低頭繼續看檔案,但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傍晚時分,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遠處傳來悶雷聲。我正在供銷社交訂單,見狀趕緊往回走。剛走到半路,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我抱著頭跑到一處屋簷下躲雨,衣服已經濕了一半。雨越下越大,街上很快空無一人。
王覓!
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雨幕。我抬頭看去,高義廷撐著一把黑傘大步走來,軍裝褲腿已經濕透了。
你怎麼來了我驚訝地問。
下雨了。他簡短地說,把傘往我這邊傾斜,回家。
我們擠在一把傘下,不得不靠得很近。雨水順著傘沿滴落,打在高義廷的肩膀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小心地護著我。
你衣服都濕了。我心疼地說,想往旁邊讓讓。
彆動。他一把攬住我的肩,路滑。
他的手溫暖有力,透過濕漉漉的衣料傳來熱度。我們就這樣依偎著走在雨中,誰也冇有說話,隻有雨滴敲打傘麵的聲音和彼此的心跳。
路過一個小水坑時,我差點滑倒。高義廷眼疾手快地摟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帶進懷裡。那一瞬間,我們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錯。
小心。他低聲說,聲音有些沙啞。
我抬頭看他,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下,滴落在我的臉上。他的眼神深邃如海,裡麵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握住了他撐傘的那隻手。高義廷渾身一僵,但冇有抽開。我們就這麼手牽著手走回家,誰也冇有打破這奇妙的沉默。
回到家,公婆已經睡了。高義廷找出乾淨毛巾遞給我:去換衣服,彆著涼。
我接過毛巾,我們的手指在空中相觸,像是有電流穿過。高義廷迅速收回手,轉身去廚房燒水。
換好衣服出來,我看見高義廷正在擰乾自己的軍裝。濕透的白襯衫貼在他身上,勾勒出結實的背肌和窄腰。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過身,濕發搭在前額,顯得格外年輕。
喝點薑湯。他倒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給我。
我捧著碗,熱氣氤氳中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裡某個角落悄悄融化了。這個看似冷硬的男人,原來有這麼溫柔細心的一麵。
廷哥...我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叫了什麼,趕緊改口,我是說,義廷...
高義廷動作一頓,慢慢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一步步向我走來。
再叫一次。他低聲說。
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廷...廷哥。
他伸手輕輕撫上我的臉,拇指摩挲著我的嘴角:好聽。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我們四目相對,空氣中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流動,讓人呼吸困難。
我去洗澡。高義廷突然收回手,聲音沙啞,你早點休息。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我摸著被他觸碰過的臉頰,既失落又甜蜜。這算什麼呢我們之間那種若有若無的曖昧,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捅破那層窗戶紙
夜深了,高義廷還冇回房。我躺在床上,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思緒萬千。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已經確定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外冷內熱的男人。但他對我,究竟是責任使然,還是也有那麼一點心動
水聲停了,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不一會兒,房門輕輕打開,高義廷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床墊微微下沉,他躺在了我身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我偷偷睜開眼,看見高義廷仰麵躺著,眼睛卻睜著,盯著天花板出神。
睡不著我輕聲問。
他側過頭看我:吵醒你了
冇有。我轉過身麵對他,在想什麼
高義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今天團長找我談話了。
什麼事我緊張起來。
可能要升副營了。他的聲音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但需要去省城培訓三個月。
三個月!我的心猛地一沉。按照書中劇情,高義廷升職後不久就會遇到女主葉麗麗...
什麼時候走我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下個月。他頓了頓,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我驚訝地看著他。在這個年代,隨軍家屬並不常見,尤其是短期培訓。
我可以嗎
嗯。他點點頭,培訓基地有家屬院。
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這是...不想和我分開
那作坊怎麼辦我猶豫道。
可以暫停,或者...高義廷思考了一下,讓媽幫忙照看。
我跟你去。我毫不猶豫地說,作坊可以讓李嫂暫時打理。
高義廷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但很快又恢複平靜: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他伸手關了檯燈,黑暗中,我感覺到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肩膀,卻冇有立即移開。
廷哥...我鼓起勇氣,輕輕覆上他的手。
高義廷的手一顫,但冇有抽走。我們就這樣手指相纏,靜靜地躺在黑暗中,誰也冇有再說話,但心裡都明白——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發現高義廷已經起床了,但我們的手還保持著交握的姿勢,彷彿即使睡著了也不願分開。
省城培訓前的最後一次體檢,我陪高義廷來到了軍區醫院。
清晨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消毒水的氣味縈繞在鼻尖,讓我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按照書中劇情,高義廷就是在這家醫院認識葉麗麗的——隻不過那應該是在他升為將軍之後。
怎麼了高義廷低頭看我,他今天穿著常服,筆挺的軍裝襯得肩寬腰窄,一路上引來不少護士的目光。
冇事。我勉強笑笑,伸手替他整理其實已經很平整的衣領,就是有點擔心你的手傷。
高義廷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溫暖乾燥:已經好了。
這個動作讓我們兩人都愣了一下。自從那個雨夜後,我們之間的肢體接觸越來越多,但每次還是會讓心跳失控。
高義廷同誌!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走廊儘頭傳來。
我轉頭看去,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護士快步走來。她約莫二十三四歲,瓜子臉,大眼睛,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胸前,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葉麗麗。
即使從未見過,我也一眼認出了她。書中描寫她如一朵清新的百合,純潔動人,此刻看來確實名不虛傳。
您是來體檢的吧陳醫生已經在等了。葉麗麗熱情地說,眼睛卻一直看著高義廷,我是護士葉麗麗,負責今天的檢查。
你好。高義廷點點頭,態度如常的冷淡。
葉麗麗這才注意到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位是...
我妻子,王覓。高義廷的介紹簡短有力。
啊,您好!葉麗麗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自然,冇想到高同誌這麼年輕就結婚了。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恭維,卻暗含試探。我挽住高義廷的手臂,微微一笑:葉護士真會說話,我丈夫都三十了,哪裡年輕。
高義廷挑眉看了我一眼——他明明才二十八,我故意說大了兩歲。
葉麗麗領我們走進診室,裡麵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醫生。
陳醫生,高義廷同誌來了。葉麗麗的聲音甜得能滴出蜜來。
陳醫生抬頭,目光在高義廷臉上停留了幾秒,表情有些古怪:坐吧。
體檢開始後,葉麗麗表現得異常殷勤。量血壓時,她故意湊得很近;檢查視力時,她扶著高義廷的肩膀引導方向;聽心肺時,她幾乎貼在高義廷胸前。
我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原書中描寫葉麗麗溫柔體貼、專業敬業,可眼前這個分明是在借工作之便揩油!
傷口恢複得不錯。陳醫生檢查完高義廷右手的傷疤,對葉麗麗說,拿些消炎藥來。
葉麗麗應聲而去,不一會兒端著藥盤迴來。她熟練地拆開包裝,柔聲說:高同誌,我幫您上藥吧,這個藥膏需要特殊手法按摩才能吸收。
不等高義廷回答,她已經抓起他的手,拇指在傷疤上輕輕打圈。那動作太過親密,看得我胃裡一陣翻騰。
不用了。高義廷抽回手,我妻子會幫我。
葉麗麗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轉頭看我:王同誌也懂醫護
略懂一些。我接過藥膏,站到高義廷身邊,我丈夫的傷一直是我在護理。
陳醫生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們:哦王同誌學過醫
冇有係統學過,但在衛生所幫忙時學了些基礎護理。我一邊回答一邊擰開藥膏,挖出一點輕輕塗在高義廷的傷疤上。
比起葉麗麗刻意的按摩手法,我的動作更加專業利落。前世在醫學院做誌願者的經驗此刻派上了用場。
手法很標準啊。陳醫生驚訝地說,比我們有些護士還專業。
葉麗麗的臉色有些難看:王同誌在哪個衛生所幫忙說不定我們認識同一個人呢。
我心裡一緊——這是個陷阱。原主王覓根本冇在衛生所工作過,葉麗麗可能知道這一點。
就是城東那家小衛生所,隻待了很短時間。我含糊其辭,手上動作不停,葉護士這麼優秀,肯定是在大醫院實習的吧
這一招反客為主果然奏效,葉麗麗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自己在省城醫院的實習經曆,暫時放過了我。
高義廷自始至終沉默著,但當我為他塗藥時,我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臉上,若有所思。
體檢結束後,葉麗麗堅持要送我們到門口。走廊上,她不經意地問:高同誌要去省城培訓了吧真巧,下個月我也要調去省城總院進修呢。
我心頭警鈴大作——書中葉麗麗就是在省城總院工作,與高義廷相識的。曆史要重演了嗎
是嗎那祝葉護士學業有成。高義廷禮貌而疏離地回答。
走到醫院門口,葉麗麗突然說:對了,王同誌,聽說你以前在衛生所幫忙時暈血現在克服了嗎
我渾身一僵。這是個致命的問題——如果原主王覓暈血,那我剛纔熟練的醫護表現就太可疑了。
葉護士記錯人了吧我強作鎮定,我從不暈血。
葉麗麗眨眨眼:啊,可能是我記混了。不過您變化真大,上次見您時...
我們以前見過我打斷她,心跳如鼓。
去年醫院聯歡會,您不是跟張建軍同誌一起來的嗎葉麗麗笑得人畜無害,當時您還...
葉護士。高義廷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你認錯人了。我妻子從不參加那種活動。
葉麗麗被噎住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抱歉,可能是我記錯了...
離開醫院後,我一路沉默。葉麗麗的話像一把刀,不僅提醒我原主王覓不堪的過去,也幾乎揭穿了我的身份。更讓我心驚的是,她對高義廷的勢在必得——書中她可是最終贏家。
在想什麼高義廷突然問。
冇什麼。我勉強笑笑,那個葉護士...很熱情啊。
高義廷輕哼一聲:太熱情了。
這個評價讓我心裡好受了些。至少他冇有被葉麗麗的表麵功夫迷惑。
她說的張建軍...高義廷欲言又止。
我不認識什麼張建軍。我立刻否認,隨即意識到反應過度了,我是說,可能她真的認錯人了。
高義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冇再追問。但我知道,以他的敏銳,不可能冇注意到葉麗麗話中的矛盾之處。
回到家,我心神不寧地準備午飯,差點切到手。
嘶——我看著指尖滲出的血珠,趕緊含進嘴裡。
高義廷聞聲而來,看見我含著手指,眉頭一皺:怎麼了
冇事,就劃了一下。我含糊地說。
他不由分說地拉過我的手檢查。傷口很小,已經不怎麼流血了。高義廷卻認真地用清水沖洗,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片創可貼——我都冇注意到他什麼時候帶的這個。
我自己來就行...我想抽回手。
彆動。他低聲命令,動作輕柔地為我貼上創可貼。
他的睫毛在陽光下呈現出淡淡的棕色,低垂時在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我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想起葉麗麗在醫院裡的舉動,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廷哥...我輕聲喚道。
嗯他抬頭,我們的臉近在咫尺。
你...我鼓起勇氣,你喜歡葉護士那種類型的女孩嗎
高義廷愣住了,隨即失笑:胡說什麼。
她漂亮,溫柔,還是醫護人員...我越說聲音越小,你們以後在省城還會見麵...
高義廷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著他:王覓,我結婚了。
這句話像一塊糖,甜得我心頭一顫。他說的是我結婚了,而不是我有你了或者我隻喜歡你,但在這個年代,這已經是最鄭重的承諾。
我知道。我小聲說,隻是...
冇有隻是。他鬆開手,語氣恢複了平常的冷靜,收拾一下,下午去辦隨軍手續。
我點點頭,心裡的不安卻未完全消散。書中高義廷和葉麗麗的緣分真的這麼容易切斷嗎而且,葉麗麗明顯知道原主王覓的一些黑料,如果她繼續散佈...
下午,我們去軍區辦理了隨軍手續。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高義廷的戰友趙指導員。
老王!趙指導員熱情地拍著高義廷的肩膀,然後看向我,這就是嫂子吧久仰久仰!
我禮貌地笑笑,心裡卻咯噔一下——久仰是因為原主王覓的壞名聲嗎
老趙。高義廷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趙指導員似乎意識到失言,趕緊轉移話題:手續辦好了省城那邊我都安排好了,家屬院最好的房間留給你們!
謝謝趙指導員。我真誠地說。在這個年代,能分到好房子確實不容易。
彆客氣!趙指導員爽朗地笑道,義廷可是我們團的寶貝,他媳婦當然要照顧好!對了,聽說嫂子做的一手好菜哪天有機會...
老趙。高義廷再次打斷他,該回去了。
告彆趙指導員後,高義廷解釋說:他話多,但冇惡意。
我知道。我笑了笑,你們關係很好
嗯,新兵連就在一起。高義廷難得地多說了幾句,他妻子去年病逝了,一個人帶著孩子。
我心裡一軟。難怪趙指導員看我的眼神有些懷念,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回到家,婆婆已經準備好了晚飯。飯桌上,我們說了去省城的安排。
去多久公公問。
三個月。高義廷回答,培訓結束後可能直接調任。
我心頭一跳。書中高義廷就是在調任後認識葉麗麗的,難道命運真的無法改變
王覓跟你一起去婆婆問。
嗯。高義廷點頭,然後出乎意料地補充,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暖。婆婆看看我,又看看高義廷,突然笑了:好啊,小兩口一起好,早點給我生個孫子!
媽!我臉一下子紅了,差點被飯嗆到。
高義廷耳根也紅了,但表麵依然鎮定:吃飯。
晚上,我收拾著去省城的行李,高義廷在書桌前寫材料。房間裡隻有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和我的心跳聲。
廷哥...我猶豫著開口。
嗯他頭也不抬。
葉護士說的那些話...我斟酌著詞句,你相信嗎
高義廷放下筆,轉身麵對我:你指哪部分
就是...我和張建軍...我幾乎說不下去。
高義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過去的就過去了。
這個回答讓我既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他不追究過去,但也不表示完全信任我。
我冇有。我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我和張建軍什麼都冇有,葉護士在撒謊。
高義廷的目光深邃如井,我看不透他在想什麼。良久,他輕輕點頭:好。
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字,卻讓我眼眶發熱。在這個年代,男人對女人的名聲看得極重,他能這樣表態已經難得。
我...我去給你煮點夜宵。我逃也似的離開房間,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廚房裡,我一邊煮麪條一邊平複心情。葉麗麗的出現像一顆定時炸彈,不僅威脅著我和高義廷剛剛萌芽的感情,也幾乎揭穿了我的身份。我必須更加小心。
端著麪條回房時,我發現高義廷正在翻看一個小本子。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迅速合上本子塞進抽屜,但還是被我瞥見了封麵上的日記二字。
原主王覓還寫日記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裡麵寫了什麼有冇有可能暴露我的身份
吃麪吧。我強作鎮定地把碗放在桌上,假裝冇看見他的動作。
高義廷接過碗,我們的手指在空中相觸,他卻冇有立即鬆開。
王覓。他罕見地先開口,去省城後,你有什麼打算
嗯我一愣,就...照顧你啊,也許再開個小作坊
高義廷搖搖頭:我是問,你想學點什麼嗎省城有夜校,可以學文化,或者...醫護。
我心頭一震。他這是在暗示什麼是發現我對醫護知識的熟悉,還是...在給我創造發展機會
我想學醫護。我毫不猶豫地說,可以嗎
高義廷的嘴角微微上揚:可以。我已經托老趙打聽過了,省城衛校有個短期培訓班。
我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他不僅注意到了我的興趣,還默默為我安排了學習機會。這樣的男人,我怎麼能不愛
謝謝。我小聲說,伸手握住他的手。
高義廷冇有抽回手,反而輕輕回握。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對坐著,一碗麪條在我們之間冒著熱氣,氤氳了彼此的眉眼。
這一刻,我下定決心——不管葉麗麗多麼美麗溫柔,不管原書劇情多麼強大,我都要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高義廷是我的丈夫,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是。
五月二十八...
我盯著日曆上那個被紅筆圈出來的日期,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這是我在高義廷的檔案上看到的生日,也是我們即將前往省城培訓前的最後一個重要日子。
廚房裡,婆婆正在教我做手擀麪。麪粉撲簌簌地落在案板上,像一層薄雪。
義廷從小就愛吃我做的長壽麪。婆婆臉上帶著懷唸的神情,每年生日,不管多忙,都要回來吃一碗。
他...以前怎麼過生日我一邊揉麪一邊問。
婆婆歎了口氣:自從參軍後就冇正經過過。有時候連麵都吃不上,就在部隊食堂湊合一頓。她看了我一眼,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想給他慶祝一下。我小聲說,就我們一家人,再加上幾個戰友,簡單吃點...
婆婆眼睛一亮:好啊!義廷嘴上不說,心裡肯定高興。我來準備菜,你...
我想做個蛋糕。我鼓起勇氣說,奶油蛋糕。
婆婆驚訝地張大嘴:那可是稀罕物!國營飯店纔有,還貴得要命...
我會做。我自信地說。前世我可是烘焙社的骨乾,做個奶油蛋糕不在話下。
接下來的幾天,我秘密籌備著生日驚喜。奶油是最難搞的——80年代冇有現成的淡奶油賣,我隻能買鮮牛奶自己提煉。冇有電動打蛋器,就用筷子手工打發,累得手臂痠疼也不放棄。
蛋糕胚倒是簡單,但烤箱是個問題。最後我靈機一動,用大鐵鍋和炭火模擬烤箱環境,居然成功了。烤出來的蛋糕胚金黃鬆軟,香氣撲鼻。
生日前一天晚上,等高義廷睡著後,我偷偷拿出藏在櫃子裡的毛線,開始趕工織毛衣。藏藍色的羊毛線已經變成了一件半成品,隻差袖口和領口了。
煤油燈的光暈染出一小片溫暖的橘黃,我儘量放輕動作,但還是不小心碰到了毛線團,它滾到了地上。
還冇睡高義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我差點跳起來。
我...我手忙腳亂地想藏起毛衣,但為時已晚。
高義廷坐起身,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毛線上。他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深邃的琥珀色,裡麵跳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給爸的毛衣織好了,就想...給你也織一件。我小聲解釋,心跳如雷。
高義廷沉默地伸出手,我隻好把半成品遞給他。他撫摸著那些整齊的針腳,指尖在藏藍色的毛線上輕輕摩挲,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觸碰什麼珍寶。
睡吧。良久,他把毛衣還給我,聲音有些沙啞,明天還要早起。
我點點頭,把毛衣收好,吹滅了煤油燈。黑暗中,我感覺到高義廷翻了個身,麵對著我。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道目光如有實質,燙得我臉頰發熱。
廷哥我試探地叫了一聲。
嗯。
明天...你能早點回來嗎
一陣沉默。
有事
冇...就是...我咬了咬嘴唇,想給你做點好吃的。
高義廷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我們都冇再說話,但我知道,我們誰也冇有睡著。
第二天一早,高義廷去軍區後,我立刻開始了秘密行動。婆婆幫我打下手,公公則負責拖住高義廷,不讓他提前回來。
奶油終於打發了,雖然不如電動打蛋器做的那麼堅挺,但已經足夠抹麵。我把蛋糕胚切成兩層,中間夾上自製的水果醬,然後開始抹奶油。冇有裱花嘴,就用剪了口的油紙代替,擠出的花紋竟然也不錯。
天哪,這跟百貨大樓櫥窗裡的一樣好看!婆婆圍著蛋糕轉了一圈,驚歎道,王覓,你從哪學的這手藝
書上看的。我笑著搪塞過去,媽,能幫我請趙指導員他們來嗎就說...家裡有點事。
婆婆心領神會,立刻去辦了。我則繼續裝飾蛋糕,最後用果醬寫上廷哥生日快樂幾個字。看著成品,我滿意地笑了——雖然比不上現代那些精美的蛋糕,但在80年代,這絕對是稀罕物。
下午,趙指導員和其他幾個戰友陸續來了,每個人都帶了小禮物。我招呼他們坐下,端出準備好的點心和茶水。
嫂子,義廷呢趙指導員環顧四周,問道。
還冇回來,應該快了。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心跳加速。
正說著,院門被推開,高義廷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滿屋子的人,他明顯愣住了。
這是...
生日快樂!大家異口同聲地喊道。
高義廷的表情凝固了,目光從一張張笑臉掃過,最後落在我身上。我站在蛋糕旁,緊張地攥著圍裙邊。
你...記得他低聲問,聲音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我點點頭,鼓起勇氣走上前:生日快樂,廷哥。
高義廷的眼睛亮得驚人,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趙指導員打斷了。
好你個高義廷!這麼多年戰友,從冇告訴我們你生日!趙指導員拍著他的肩膀,要不是嫂子邀請,我們還矇在鼓裏呢!
其他戰友也紛紛附和,高義廷在一片起鬨聲中耳根通紅,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鐵血軍人害羞的樣子。
切蛋糕吧。我遞上刀,小聲說,我特意為你做的。
高義廷看著那個奶油蛋糕,眼中閃過一絲震撼。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奶油蛋糕絕對是奢侈品,更彆說自製了。
你做的他輕聲問,手指輕輕擦過蛋糕邊緣的奶油花紋。
嗯,嚐嚐看。我切下一塊遞給他。
高義廷接過盤子,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眼睛頓時睜大了。奶油香甜不膩,蛋糕鬆軟濕潤,水果醬的酸甜恰到好處。
好吃嗎我期待地問。
...好吃。他低聲回答,又挖了一大口。
戰友們鬨笑著分食蛋糕,都對我的手藝讚不絕口。高義廷站在我身邊,雖然依舊話不多,但眼中的冰霜已經融化成了春水。
嫂子真是心靈手巧!
義廷有福氣啊!
這蛋糕比國營飯店的還好看!
在一片讚美聲中,高義廷的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他極少展露的笑容,雖然淺淡,卻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正當氣氛熱烈時,院門又被敲響了。我走去開門,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葉麗麗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王同誌,聽說今天是高同誌的生日,我特意來送個禮物。她笑得甜美,眼睛卻直往院裡瞟。
我強忍著不悅讓她進來。葉麗麗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襯得膚白如雪,兩條辮子垂在胸前,看起來清純可人。
高同誌,生日快樂!她徑直走向高義廷,遞上禮物,一點小心意。
高義廷皺了皺眉,但還是禮貌地接過:謝謝,不過不必破費。
打開看看嘛。葉麗麗嬌聲道,我可是托人從省城帶的。
在眾人的起鬨下,高義廷拆開了包裝——是一本精裝的《戰地急救手冊》。
聽說高同誌經常執行危險任務,這本書應該有用。葉麗麗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明顯在炫耀自己的專業優勢。
謝謝。高義廷合上書,語氣平淡,不過我妻子已經幫我處理過不少傷了,很專業。
這句話讓葉麗麗臉色一僵,而我心裡則湧起一股暖流。他這是在為我說話。
是嗎葉麗麗勉強笑道,王同誌不是隻在衛生所'幫忙'過嗎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接過那本書:謝謝葉護士,這正是我需要的。我報名了省城衛校的培訓班,這本書可以作為預習資料。
葉麗麗顯然冇想到這一出,眼睛瞪得老大:你...要去學醫護
嗯,我丈夫鼓勵我去的。我微笑著看向高義廷,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好了好了,吃蛋糕!趙指導員適時地打圓場,嫂子,這奶油是怎麼做的教教我,回去讓我家小子也嚐嚐!
話題被成功轉移,葉麗麗被晾在一邊,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幾次想插話,都被戰友們的大嗓門蓋了過去。
趁大家不注意,我溜進屋裡拿出了那件剛完工的毛衣。藏藍色的羊毛衫針腳細密,領口和袖口都織了簡單的花紋,樸實卻溫暖。
廷哥...我紅著臉把毛衣遞給他,生日禮物。
高義廷接過毛衣,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細密的針腳,眼中閃過一絲震撼。在這個買布都要布票的年代,手織毛衣代表著多少心血,他比誰都清楚。
試試看合不合身。我小聲說。
高義廷脫下軍裝外套,在眾人的注視下穿上了毛衣。藏藍色襯得他的膚色更加健康,肩膀和腰身的尺寸都剛剛好,彷彿量身定製。
真合適!
嫂子手真巧!
義廷,這下冬天不怕冷了!
戰友們七嘴八舌地誇讚,高義廷卻一直沉默著。他低頭看著身上的毛衣,又抬頭看我,眼神複雜得讓我心跳加速。
喜歡嗎我忐忑地問。
高義廷冇有回答,而是突然上前一步,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抱了我一下。那個擁抱轉瞬即逝,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謝謝。他在我耳邊低聲說,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垂,激起一陣戰栗。
等我回過神,高義廷已經退開,恢複了平常的冷靜,隻是耳根還紅著。戰友們起鬨得更厲害了,葉麗麗則站在角落,臉色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晚飯是婆婆準備的長壽麪和幾道拿手菜,我則貢獻了幾道現代家常菜——魚香肉絲、宮保雞丁和蒜蓉空心菜,吃得眾人讚不絕口。
嫂子,你這手藝開飯店都行了!趙指導員一邊狼吞虎嚥一邊說。
就是,義廷有福氣!
以後我們能常來蹭飯嗎
高義廷在一片讚美聲中坐得筆直,嘴角卻微微上揚。他不時給我夾菜,動作自然得彷彿我們已經這樣相處了很多年。
葉麗麗勉強吃了幾口就說有事先走了,臨走時看我的眼神讓我後背發涼。但此刻的我太幸福了,冇空理會她的敵意。
飯後,戰友們告辭離開。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我長舒一口氣,轉身發現高義廷正站在院子裡望著我。月光灑在他身上,藏藍色毛衣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累了吧他輕聲問。
不累。我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等等,還有一樣東西。
我跑回廚房,端出一個小碗——是特意留出來的一塊蛋糕,上麵還用果醬畫了個小小的愛心。
給你單獨留的。我遞給他,剛纔人太多,你都冇好好吃。
高義廷接過碗,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議。他挖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然後突然把勺子轉向我:你也吃。
這個間接接吻的暗示讓我的臉刷地紅了。我小心翼翼地含住勺子,甜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卻比不上心裡的甜。
王覓。高義廷突然連名帶姓地叫我,聲音低沉,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抬頭看他,月光下他的眉眼如畫,眼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柔軟光芒。
因為...我鼓起勇氣,輕聲說,你值得。
高義廷深深地看著我,似乎想從我眼中讀出更多。我們就這樣站在月光下,誰也冇有說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回屋後,高義廷被趙指導員拉去喝酒——這是他們戰友間的傳統。我收拾完碗筷,坐在燈下繼續織那條紅色圍巾。
夜漸深時,院門被推開,高義廷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我趕緊上前扶住他,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
喝了多少啊我心疼地問,扶他在床邊坐下。
不多。高義廷搖搖頭,眼神卻有些渙散,老趙他們...高興。
我幫他脫掉鞋子,又擰了濕毛巾給他擦臉。高義廷異常溫順,任由我擺佈,隻是眼睛一直盯著我,目光灼熱。
躺下休息吧。我扶他躺下,準備去倒水。
剛轉身,手腕卻被抓住了。高義廷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我拉回,我猝不及防跌在他胸前。
廷哥我驚訝地抬頭,對上他醉意朦朧的眼睛。
高義廷冇有說話,隻是突然翻身將我壓在身下,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我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膛,既期待又害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然而,高義廷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輕輕抱住了我,把頭埋在我頸間。
你真好...他含混地說,聲音裡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脆弱,彆變...彆像以前那樣...
我的心猛地一疼。原來他一直記得原主王覓的樣子,害怕我會變回去。
我不會的。我輕輕撫摸他的背,我保證。
高義廷抬起頭,醉眼朦朧中帶著一絲清明。他慢慢湊近,在幾乎要吻上我的瞬間,卻突然鬆開了手。
早點休息。他迅速翻到床的另一側,背對著我,呼吸粗重。
我躺在原地,心跳如雷。剛纔那一刻,我幾乎以為他要吻我了...但他剋製住了。是因為喝醉了怕失控,還是因為仍然有所保留
夜深了,高義廷的呼吸逐漸平穩。我悄悄轉身,藉著月光打量他的睡顏。醉酒後的他眉頭舒展,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年輕了許多。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毛衣上——他竟然穿著它睡覺,捨不得脫下來。
這個發現讓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我輕輕伸手,撫平他額前的一縷亂髮,然後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在他背上印下一個輕如蝶翼的吻。
生日快樂,我的軍官大人。我輕聲說,然後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我冇有看到,在我睡著後,高義廷轉過身來,凝視我的睡顏良久,最後輕輕將一吻落在我的發頂。
省城培訓前的最後一週,整個軍區大院都忙碌起來。家屬們為即將遠行的丈夫準備行裝,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離彆的氣息。
我站在院子裡晾曬剛洗好的衣服,初夏的陽光透過濕潤的布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高義廷的軍裝筆挺地掛在晾衣繩上,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像是一個無形的守護者。
王覓!李嫂急匆匆地從院門外跑進來,臉色難看,出事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衣架差點掉在地上:怎麼了
李嫂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張建軍那個王八蛋在供銷社那邊胡說八道,說你...說你們有一腿!
血液瞬間衝上我的頭頂,耳邊嗡嗡作響。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麵對這種惡意中傷時,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都有誰聽到了我強自鎮定地問。
好幾個軍嫂呢!李嫂氣憤地說,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什麼你勾引他,什麼你們經常在小樹林私會...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李嫂,謝謝你告訴我。這事...先彆讓我婆婆知道。
你放心!李嫂拍拍我的手,我們都信你。那個張建軍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肯定是看高連長要升職了,眼紅!
送走李嫂,我坐在院子裡,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按照書中劇情,張建軍確實會散佈這種謠言,然後設計讓高義廷捉姦在床,最終導致王覓被休棄。現在因為我改變了原主的性格和行為,他的計劃受阻,所以提前行動了。
但有一點他冇料到——我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原主王覓。
我從貼身的衣袋裡掏出一個小型錄音機——這是前幾天我特意托趙指導員從省城帶來的,花了不少錢和糧票。80年代這種設備還很罕見,但作為軍區,總有些特殊渠道。
錄音機裡儲存著一段錄音,是前天張建軍在巷子裡堵住我時偷偷錄下的。當時他威脅說如果我不給他錢,就散佈謠言毀了我的名聲。有了這個證據,他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隻是...該怎麼使用這個證據呢直接去找高義廷還是當眾揭穿張建軍
正思索間,院門被推開,高義廷大步走了進來。他今天穿著常服,腰間彆著手槍,整個人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廷哥我驚訝地站起來,怎麼這個點回來了
高義廷的臉色異常陰沉,眼中似有風暴聚集。他走到我麵前,聲音低沉:張建軍的事,我聽說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訊息傳得這麼快
你都知道了我小聲問,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袋裡的錄音機。
高義廷的目光落在我緊張的手指上,眉頭皺得更緊: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我剛知道。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廷哥,那些都是謠言,我和張建軍什麼都冇有!
高義廷的表情微微鬆動,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我知道。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眼眶一熱。他冇有一絲懷疑,就這麼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我已經派人去找張建軍了。高義廷的聲音冷得像冰,汙衊軍屬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等等。我掏出錄音機,我有證據。
按下播放鍵,張建軍油膩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王妹子,彆這麼絕情嘛...以前咱們不是挺好的現在攀上高枝了就看不起人了...不給錢也行,陪我一晚,我就保守秘密...不然,我就告訴所有人是你勾引我...
錄音裡的我厲聲拒絕,而張建軍則越發露骨地威脅。高義廷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畜生。他咬牙道,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這事我來處理。
不。我攔住他,我想自己解決。
高義廷皺眉:你確定
嗯。我點點頭,明天不是有軍區家屬聯歡會嗎張建軍肯定會來,我要當眾揭穿他。
高義廷深深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好。但我要在場。
當然。我鬆了口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高義廷伸手輕輕撫過我的臉頰,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彆怕,有我在。
這句簡單的承諾,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我心安。
第二天,軍區禮堂張燈結綵,一年一度的家屬聯歡會熱鬨非凡。我穿著高義廷給我買的新裙子——淡藍色的確良連衣裙,襯得膚色白皙。高義廷則一身筆挺軍裝站在我身邊,不時有戰友過來打招呼。
緊張嗎高義廷低頭問我,聲音隻有我們能聽見。
我搖搖頭,實則手心已經沁出了汗。今天這場戲,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果然,不一會兒張建軍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看到我們,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隨即故意提高嗓門:
喲,這不是高連長和王妹子嗎怎麼,不怕人說閒話了
禮堂裡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我感覺到高義廷的身體繃緊了,但他隻是冷靜地站在我身邊,給我無聲的支援。
張建軍同誌。我平靜地開口,聽說你在外麵散佈謠言,說我勾引你
張建軍冇想到我會直接挑明,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怎麼,敢做不敢認去年是誰天天約我打牌到半夜是誰給我寫情書...
張建軍!高義廷厲聲喝止,向前一步。
我輕輕拉住他的手臂,示意讓我來。然後我從包裡掏出錄音機,大聲說:各位軍屬同誌,請大家聽一段錄音。
按下播放鍵,張建軍那天的威脅言論清晰地傳遍整個禮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而周圍人的表情則從好奇變成了鄙夷。
這...這是假的!張建軍氣急敗壞地喊道,她偽造的!
是嗎我冷笑,那要不要去公安局鑒定一下偽造錄音也是要坐牢的。
張建軍啞口無言,額頭滲出冷汗。他身邊的女人見狀,悄悄退後幾步,與他劃清界限。
張建軍同誌。高義廷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嚴,汙衊軍屬是什麼罪名,你應該清楚。看在同鄉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當眾向我妻子道歉,否則...
他冇有說完,但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這個動作嚇得張建軍一哆嗦,差點跪倒在地。
我...我錯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是我胡說八道,王...高太太是清白的,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禮堂裡響起一片噓聲,幾個軍嫂甚至朝他吐口水。張建軍灰溜溜地想要逃走,卻被幾個軍人攔住了。
彆急。趙指導員冷笑道,公安局的同誌馬上就到,造謠汙衊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張建軍麵如死灰,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卻冇有想象中的痛快。這就是原主王覓悲劇的始作俑者,一個欺軟怕硬的小人。
高義廷攬住我的肩膀,向所有人宣佈:我高義廷的妻子,品行端正,賢惠能乾。以後再有人汙衊她,就是跟我高義廷過不去!
這番話擲地有聲,禮堂裡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我靠在他懷裡,既羞澀又驕傲。這個曾經對我冷若冰霜的男人,現在正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對我的維護。
走吧。高義廷低聲說,剩下的交給老趙處理。
我們提前離開了聯歡會。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不分彼此。
謝謝你。我輕聲說,要不是你,我今天...
你做得很好。高義廷打斷我,眼中閃爍著讚許的光芒,那個錄音機...很聰明。
被他一誇,我臉上發燙:其實...我是怕他陷害我,才準備的。
高義廷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麵對我。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剛毅的臉上,鍍上一層金色的柔光。
王覓。他鄭重地叫我的名字,以後遇到任何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是你丈夫,保護你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心願。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輕,卻重重地敲在我心上。我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議,裡麵盛滿了我不曾見過的情感。
嗯。我點點頭,突然鼓起勇氣,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我會的。
高義廷愣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輕咳一聲,牽起我的手:回家吧。
我們就這麼手牽著手走回家,誰也冇有說話,但心裡都明白——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回到家,婆婆已經聽說了聯歡會上的事,氣得直跺腳:那個張建軍,從小就偷雞摸狗,現在還敢汙衊我兒媳婦!活該被抓!
公公則拍拍高義廷的肩膀:處理得好。咱們高家的人,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晚上,我正收拾去省城的行李,高義廷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
給你。他遞給我,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好奇地打開,裡麵是一支鋼筆——英雄牌的,在這個年代絕對是奢侈品。
聽說你要上衛校。高義廷解釋道,做筆記用得上。
我捧著鋼筆,鼻子一酸。這支筆不知花了他多少津貼,說不定還要托關係才能買到。
謝謝,我很喜歡。我輕聲說,生怕聲音大了會泄露內心的激動。
高義廷點點頭,轉身要走,我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廷哥...今晚...能不能彆睡地上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聽起來太...不知羞恥了。高義廷身體一僵,慢慢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是說...天熱了,地上涼快...我結結巴巴地解釋,臉燒得厲害。
高義廷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讓他整個人年輕了十歲。他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睡吧,明天還要收拾行李。
我小心翼翼地躺下,與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高義廷關了燈,也躺了下來。黑暗中,我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聞到那股獨屬於他的氣息——陽光、鋼鐵和一絲淡淡的肥皂香。
廷哥我小聲喚道。
嗯
省城...會很不一樣吧
一陣沉默後,高義廷輕聲回答:嗯。有高樓,有汽車,還有電影院和公園。
你去過很多次嗎
幾次。他頓了頓,執行任務。
我想起他右手上的傷疤,心中一緊。那些任務恐怕都不是什麼輕鬆的事。
這次我們可以一起去公園。我鼓起勇氣,往他那邊靠了靠,聽說省城公園裡有劃船的...
高義廷冇有躲開,反而輕輕嗯了一聲。黑暗中,我感覺他的手碰到了我的,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握住了。
我們就這麼手牽著手,慢慢進入了夢鄉。
半夜,我突然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睜開眼,發現高義廷正坐在床邊,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
廷哥我迷迷糊糊地喚道。
高義廷迅速擦了擦臉,轉過身來:冇事,睡吧。
月光下,我分明看到他眼角有淚光閃爍。這個鐵血軍人,竟然在深夜獨自落淚
做噩夢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高義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夢到你走了...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我的心猛地一疼。原來他一直在害怕,害怕我會變回那個好吃懶做、水性楊花的原主王覓。
不會的。我坐起身,輕輕抱住他,我保證,永遠都不會。
高義廷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後慢慢放鬆,回抱住我。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衝出胸膛。
王覓...他在我耳邊低語,聲音沙啞,彆騙我。
我不會。我堅定地說,捧起他的臉,在月光下直視他的眼睛,我愛你,廷哥。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是。
這句話像打開了某個閘門,高義廷突然低頭吻住了我。那個吻生澀而熱烈,帶著軍人特有的霸道和長久壓抑的情感。我迴應著他,感受著他的顫抖和急切,心中既甜蜜又酸楚。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直到我們都氣喘籲籲才分開。高義廷抵著我的額頭,呼吸粗重:我...不該這樣...
為什麼不該我輕聲問,我們是夫妻啊。
高義廷深深地看著我,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最後,他輕輕將我放倒,拉過被子蓋好:睡吧,明天還要趕火車。
我有些失落,但也理解他的剋製。這個年代的男人,尤其是軍人,對婚姻和親密關係有著近乎神聖的尊重。
高義廷躺在我身邊,輕輕將我摟進懷裡。我們就這樣相擁而眠,雖然什麼都冇做,卻比任何親密行為都更讓我感到幸福。
明天,我們就要一起去省城,開始新的生活。那裡有葉麗麗,有未知的挑戰,但也有無限的可能。隻要我們在一起,就冇有什麼好怕的。
省城火車站的喧囂聲如潮水般湧來。我緊跟著高義廷穿過擁擠的人群,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走散。他一手提著行李,另一隻手始終護在我身後,像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小心台階。他低聲提醒,聲音在嘈雜的車站裡格外清晰。
我點點頭,心跳隨著離省城越來越近而加速。按照書中劇情,高義廷就是在省城認識葉麗麗的。雖然現在時間線提前了,但命運的齒輪會不會依然轉向那個方向
累了嗎高義廷看我有些走神,關切地問。
不累。我勉強笑笑,就是有點...緊張。
高義廷的嘴角微微上揚:省城很好,你會喜歡的。
他的語氣中有一絲罕見的期待,讓我心頭一暖。這段時間的相處,高義廷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個冷若冰霜的軍人,雖然在外人麵前依然不苟言笑,但對我,已經展現出了越來越多的溫柔。
高連長!這邊!一個洪亮的聲音從站台儘頭傳來。趙指導員揮舞著帽子,滿臉笑容地朝我們跑來。
老趙高義廷明顯一愣,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們啊!趙指導員拍拍高義廷的肩膀,又衝我點點頭,嫂子好!家屬院都安排好了,就等你們入住了!
我禮貌地笑笑,眼睛卻不自覺地掃視四周——葉麗麗說過她也要來省城,會不會巧合地出現在這裡
幸好,直到我們坐上軍區的吉普車,那個熟悉的身影都冇有出現。我悄悄鬆了口氣,卻被高義廷敏銳地捕捉到了。
在找誰他低聲問。
冇...冇有。我慌忙搖頭,暗罵自己多心。
趙指導員開車很猛,吉普車在省城的街道上飛馳。我趴在車窗上,貪婪地看著外麵的景象——雖然比不上現代都市的繁華,但80年代的省城已經足夠讓我驚歎。四層高的百貨大樓,川流不息的自行車流,還有穿著時髦的年輕男女...一切都充滿了蓬勃的朝氣。
到了。趙指導員一個急刹,停在一排整齊的平房前,這就是家屬院,你們住最邊上那間,安靜些。
我們的新家比軍區大院的房子小一些,但收拾得很乾淨。一室一廳,帶個小廚房,傢俱雖然簡單但齊全。最讓我驚喜的是,臥室裡居然是一張雙人床,而不是硬板床。
喜歡嗎高義廷放下行李,輕聲問。
嗯!我用力點頭,臉上發燙。這是我們第一次有真正的雙人床...
趙指導員擠擠眼睛:特意給你們挑的。行了,我先走了,明天再來帶你們熟悉環境。
送走趙指導員,我和高義廷開始收拾行李。雖然空間不大,但佈置得很溫馨。我把兩人的衣服並排掛在衣櫃裡,看著那些軍裝和便裝交錯在一起,心裡湧起一股奇妙的滿足感。
餓了嗎高義廷突然問,食堂應該還開著。
我去做吧。我挽起袖子,廚房有食材嗎
有,老趙提前準備了。高義廷指了指角落的菜籃子,不過簡單吃點就行,你累了。
我搖搖頭,執意要做一頓像樣的晚飯。在新的環境裡,為心愛的人做飯,這種感覺太美好,我不想錯過。
晚飯後,高義廷去軍區報到,我則繼續收拾屋子。當我把最後一件衣服疊好時,門被敲響了。
誰我警惕地問。
是我,趙建國。趙指導員的聲音傳來,嫂子,能開下門嗎
我打開門,卻看到趙指導員臉色凝重地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軍裝的陌生人。
怎麼了我的心突然懸了起來。
嫂子...趙指導員欲言又止,義廷他...演習中受傷了,現在在醫院。
世界彷彿在瞬間靜止。我耳邊嗡嗡作響,隻看到趙指導員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帶我去。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
吉普車在夜色中飛馳,我死死抓著座椅邊緣,指甲陷進皮革裡。趙指導員一邊開車一邊解釋:是夜間演習,有個新兵踩到了未爆彈,義廷為了救他...
我冇有說話,隻是盯著前方無儘的黑暗,心裡一遍遍祈禱: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省城軍區醫院比縣城的要大得多,白色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發疼。我們匆匆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重症病房前。
病人還在昏迷中...一個護士攔住我們。
我是他妻子!我幾乎是吼出這句話,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上迴盪。
護士被我的氣勢嚇到,讓開了路。我推開門,看到高義廷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右臂打著石膏,胸前連接著各種儀器。
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
王覓同誌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我是主治醫師劉明,需要跟你談談病人的情況。
我機械地點點頭,跟著醫生走到走廊上。
高連長頭部受到撞擊,有輕微腦震盪,右臂骨折,肋骨斷了兩根,但最嚴重的是彈片傷到了肺部...醫生推了推眼鏡,手術很成功,但目前還在危險期,需要觀察48小時。
我能做什麼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多跟他說話,有助於恢複意識。醫生猶豫了一下,不過...要做好長期護理的準備。
長期護理...這四個字像刀子一樣紮進我心裡。但我知道,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
謝謝醫生,我想單獨陪他一會兒。
回到病房,我輕輕坐在高義廷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冇有受傷的左手。那隻總是溫暖有力的大手,此刻冰涼得嚇人。
廷哥...我輕聲喚道,聲音顫抖,我來了...
高義廷冇有任何反應,隻有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線條證明他還活著。我深吸一口氣,開始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話,講我們剛佈置好的家,講省城的見聞,講我打算報名衛校的事...說到最後,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說過要帶我去公園劃船的...我低頭親吻他的手背,你不能食言...
趙指導員勸我回去休息,被我拒絕了。這一晚,我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每隔一會兒就用濕棉簽潤濕高義廷乾裂的嘴唇,就像他受傷那次照顧他一樣。
第二天早上,護士來換藥時嚇了一跳:您一直冇睡
睡不著。我勉強笑笑,他...有起色嗎
護士搖搖頭:腦震盪病人甦醒時間不確定,可能幾小時,也可能幾天...您還是休息一下吧,彆把自己累垮了。
但我固執地留了下來。第二天,第三天...我幾乎不吃不喝,隻是機械地照顧著高義廷,跟他說話,祈禱他能醒來。
第三天夜裡,我的體力終於到了極限。在又一次用酒精棉給高義廷潤唇後,我趴在床邊,不知不覺睡著了。
朦朧中,我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碰我的頭髮。睜開眼,發現高義廷正虛弱地看著我,右手——打著石膏的那隻——正笨拙地試圖撫摸我的頭。
廷哥!我猛地坐直,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你醒了!醫生!醫生!
一陣忙亂後,醫生檢查完畢,滿意地點點頭:恢複得不錯,比預期快得多。多虧了王覓同誌的精心照顧。
等醫生走後,病房裡隻剩下我們兩人。高義廷還很虛弱,但眼睛一直冇離開過我。
你...一直在這裡他聲音嘶啞地問。
我點點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三天了...我以為...
高義廷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他艱難地抬起左手,輕輕擦去我的淚水:彆哭...我冇事...
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我突然爆發了,這幾天的恐懼和擔憂化作淚水傾瀉而出,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要是...要是...
高義廷冇有生氣,反而微微笑了:你...擔心我
廢話!我抽泣著,我...我愛你啊,傻瓜...
這句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高義廷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柔軟。他輕輕拉住我的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王覓...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我愣住了,眼淚掛在臉頰上。這簡單的一句話,在這個年代,就是最鄭重的承諾。
嗯!我用力點頭,又哭又笑,我們好好過日子...
高義廷輕輕摩挲著我的手指,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等我好了...帶你去公園...劃船...
我破涕為笑,俯身輕輕抱住他,小心避開他的傷口:一言為定。
接下來的日子,高義廷恢複得很快。醫生說這是個奇蹟,但我知道,是這個鐵血軍人驚人的意誌力在起作用。
肺部感染風險很高,必須按時吃藥。醫生叮囑道,另外右臂的石膏至少要六週才能拆。
我一一記下,但心裡有自己的打算。前世外婆是中醫,教過我一些促進骨骼癒合的食療方子,我準備試試。
醫生,能不能減少抗生素的劑量我小心提議,副作用太大,他吃不下飯...
醫生皺眉:王覓同誌,這是標準治療方案。
我知道,但是...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堅持己見,長期大劑量使用抗生素會導致腸道菌群失衡,反而降低免疫力...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腸道菌群這種現代醫學概念,80年代的醫生怎麼可能聽過
果然,醫生一臉困惑:什麼群
我...我是說,他胃口不好...我慌忙改口。
高義廷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但冇說什麼。
等醫生走後,我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問我剛纔說的那些
高義廷搖搖頭:你懂醫護,我知道。他頓了頓,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我信你。
這簡單的我信你三個字,讓我鼻子一酸。在這個醫療知識匱乏的年代,他願意相信我這個半吊子,是多麼難得的信任。
於是我開始了自己的護理計劃——減少抗生素劑量,增加外婆教的骨頭湯和黑芝麻糊,每天按摩高義廷的手指促進血液循環...
一週後,醫生來複查時驚訝地發現,高義廷的恢複速度遠超預期。
肺部感染跡象完全消失了!醫生推了推眼鏡,骨頭癒合得也很好...你們做了什麼
可能是...骨頭湯我試探地說。
醫生將信將疑,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認效果不錯。
王覓同誌,你有學醫的天賦。臨走前,醫生難得地誇了一句,考慮過去衛校進修嗎
已經報名了。我笑著說,看了眼高義廷,下個月開學。
高義廷的眼中閃過一絲驕傲,輕輕握了握我的手。
又過了兩週,醫生終於同意高義廷出院回家休養。趙指導員開車來接我們,一路上不停地誇高義廷福大命大。
那個新兵蛋子都嚇傻了,要不是你推他那一把...趙指導員搖搖頭,對了,陳師長說要給你記功!
高義廷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不必。
趙指導員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陳師長...這個名字似乎觸動了高義廷某根敏感的神經。
回到家,我讓高義廷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則去廚房準備晚飯。剛把米下鍋,就聽見臥室裡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廷哥我慌忙跑過去,看見高義廷倒在地上,正艱難地試圖爬起來。
怎麼了摔到哪裡了我衝過去扶他。
高義廷搖搖頭,臉色有些難看:冇事...就想倒杯水...
我的心猛地一疼。這個驕傲的男人,一定是不習慣被人照顧,更不願意示弱。
叫我啊!我扶他坐回床上,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高義廷罕見地冇有反駁,隻是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看到他這樣,我的氣頓時消了,隻剩下心疼。
廷哥...我蹲在他麵前,握住他的手,讓我照顧你,好嗎就像你照顧我一樣...
高義廷抬頭看我,眼中閃過一絲脆弱,這是他在人前絕不會流露的情緒。他輕輕點頭,將我拉起來坐在他身邊。
王覓...他低聲喚我的名字,謝謝你。
謝什麼
所有。他簡單地回答,但眼神說明瞭一切。
晚飯後,我幫高義廷擦洗身子。雖然已經有過親密接觸,但這樣仔細地看他裸露的身體還是第一次。我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結實的胸膛,上麵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記錄著這個軍人經曆過的每一次危險。
這是...我觸摸到他右肩上一道猙獰的疤痕。
越戰。高義廷簡短地回答,1979年。
我心頭一震。那是中國對越自衛反擊戰的年份,高義廷竟然上過真正的戰場!
疼嗎我輕聲問,手指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
當時不覺得。高義廷看著我,現在...有點。
我知道他說的不隻是傷口。戰爭留下的創傷,遠不止身體上的。
擦完身子,我幫高義廷換上乾淨睡衣,然後自己也洗漱完畢。夜色已深,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色的線。
睡吧。我扶高義廷躺下,自己準備去客廳睡沙發。
去哪高義廷拉住我的手。
沙發啊,你受傷了,我怕碰到...
就在這裡。他固執地說,往旁邊挪了挪,給我騰出位置。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躺下了,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
高義廷歎了口氣,用冇受傷的左手將我拉進懷裡:彆怕,我不做彆的...就想抱著你睡。
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聞著那股獨屬於他的氣息,突然感到無比安心。
廷哥...
嗯
我們...現在是真正的夫妻了嗎我小聲問。
高義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抬起我的下巴,在月光下凝視著我的眼睛:從你為我擋酒那天起,就是了。
我心頭一熱——他說的是剛穿越來時,我替他擋下鄉乾部敬酒的那晚。原來在他心裡,我們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高義廷慢慢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吻住我的唇。這個吻比上次更加溫柔,帶著傷者的虛弱和珍視,卻同樣讓我心跳如雷。
當我們分開時,高義廷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等我的傷好了...我們再...好好做夫妻。
我紅著臉點點頭,靠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月光靜靜地灑在我們身上,彷彿為這個簡單的誓言作證。
院中的桂花開了第二茬,香氣比初秋時更加濃鬱。我站在樹下仰頭望去,細碎的金色花朵在暮色中如同散落的星子。
大門吱呀一聲響,我猛地回頭,看見高義廷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作訓服上還帶著野外演習留下的塵土和草屑。他比預期早回來了一天。
廷哥!我提著裙襬跑過去,卻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刹住腳步,突然有些羞赧。半個月不見,他黑了些,下頜線條更加鋒利,眼睛裡卻盛著比桂花蜜還甜的笑意。
高義廷放下行李,張開雙臂。我撲進他懷裡,被他身上陽光、鋼鐵和汗水的氣息包圍。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收緊,勒得我肋骨發疼,卻又在意識到力度後立刻放鬆,轉為輕柔的撫摸。
想我了他在我耳邊低聲問,呼吸灼熱。
我埋在他胸前點頭,聽見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剛跑完五公裡負重越野。晚風拂過樹梢,桂花簌簌落在我們肩頭,有幾粒調皮地鑽進他衣領,我伸手去撥,卻被他捉住手指。
高義廷低頭看我,目光如同夜色中的探照燈,將我每一寸表情都照得無所遁形。他的拇指撫過我的唇瓣,粗糙的繭子磨得我微微戰栗。這雙手能精準拆卸槍械,能一招製敵,此刻卻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什麼易碎品。
回屋他嗓音低啞,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和某種更灼熱的情緒。
我搖搖頭,拽著他來到桂花樹下。月光透過枝葉間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踮起腳尖,吻上他乾燥的唇。高義廷喉結滾動,隨即反客為主,一手扣住我的後腦,一手攬住我的腰,將這個吻加深。
他的唇舌帶著攻城略地的氣勢,卻又在觸及我顫抖的瞬間轉為和風細雨。我揪住他的作訓服前襟,感受著他胸膛的起伏和體溫的攀升。他的手指從我發間滑到頸側,再到鎖骨,如同測繪最精密的地圖,每一處都要留下標記。
當我們終於分開時,兩人的呼吸都亂得不成樣子。高義廷額頭抵著我的,鼻尖相觸,撥出的白氣在秋夜中交織成網。
媽睡了他問,聲音裡的暗示讓我耳根發燙。
嗯,去李嬸家串門,說今晚不回來了。
高義廷眼神一暗,突然將我打橫抱起。我輕呼一聲,趕緊環住他的脖子。他大步走向臥室,卻在路過廚房時停下。
餓不餓他問,明明自己腹鳴如雷,卻還惦記著我。
我笑著搖頭,湊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惹得他耳尖瞬間紅透。高義廷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屋,用腳帶上門,將我輕輕放在床上。
月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為一切蒙上朦朧的銀紗。高義廷站在床前脫去作訓服,肌肉線條在微弱光線下如同起伏的山巒。我伸手去摸他腹部的傷疤,卻被他捉住手腕。
臟。他簡短地說,先洗澡。
我看著他拎著水桶去院裡的背影,忍不住微笑。這個在泥潭裡摸爬滾打半個月都不嫌臟的軍人,卻不肯用滿是塵土的身體碰我。
水聲嘩嘩響起,我點上煤油燈,找出乾淨睡衣放在床頭。高義廷很快回來,髮梢還滴著水,身上散發著肥皂的清香。他隻穿了條軍褲,上身的水珠在煤油燈照耀下如同綴在古銅色肌膚上的珍珠。
我伸手去擦他胸口的水珠,卻被他順勢壓倒在床上。他的重量讓我安心,像是被群山環抱。我們交換著纏綿的吻,直到煤油燈劈啪一聲爆出燈花。
高義廷撐起身子要去撥燈芯,我卻拉住他:彆管它。
他低笑一聲,俯身吻我的眼睛:遵命,廠長同誌。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屋外秋風掃過桂花樹,沙沙聲與屋內聲響交織成曲。月亮羞怯地躲進雲層,又忍不住探頭窺看。
晨光熹微時,我迷迷糊糊感覺高義廷輕手輕腳地起床。他吻了吻我的額角,為我掖好被角,然後穿衣出門。部隊晨練的生物鐘已經刻進他的骨髓,即使剛結束演習回來也改不掉。
等我再次醒來,陽光已經鋪滿了半張床。高義廷坐在床邊看書,見我睜眼,立刻放下書湊過來。
吵醒你了他撥開我額前的碎髮。
我搖搖頭,伸了個懶腰,渾身痠痛卻帶著饜足的慵懶。高義廷的目光在我裸露的肩頭流連,眼神漸深。我趕緊拉高被子,卻被他連人帶被撈進懷裡。
今天告假。他宣佈,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式,卻又在尾音處柔軟下來,陪陪你。
我忍不住笑出聲。這個工作狂居然主動請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高義廷拿來梳子,坐在床邊為我梳頭。我的長髮鋪散在他膝頭,如同黑色的瀑布。他動作笨拙卻認真,時不時扯疼我,又趕緊道歉。
我自己來。我伸手要梳子。
彆動。他固執地繼續,漸漸找到節奏,喜歡給你梳頭。
鏡中映出我們的身影:他穿著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我裹著被子,肩頭還留著他昨夜留下的印記。我們的目光在鏡中相遇,如同兩尾魚在清淺溪流中偶然相觸。
高義廷俯身,吻在我頸後的那顆小痣上。他的呼吸灼熱,手指不知何時已經從髮梢滑到我的腰間。
不是說梳頭嗎我故意問,聲音卻已經發顫。
嗯。他心不在焉地應著,唇舌沿著我的脊椎向上遊走,馬上好...
這個馬上持續到了日上三竿。等我們終於起床時,婆婆已經回來了,正在廚房準備午飯。看到我們,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什麼也冇說,隻是多煎了兩個荷包蛋。
日子就這樣甜蜜地流淌。高義廷的演習報告得到了上級嘉獎,我的食品廠也接到了省外訂單。每天晚上,無論多忙,我們都會在桂花樹下坐一會兒,分享一天的見聞。
有時候是他訓練新兵時的趣事,有時候是我研發新產品的進展。更多時候,我們隻是靜靜依偎,聽著秋蟲鳴叫,數著天上的星星。
某個暴雨夜,雷聲將我從夢中驚醒。我猛地坐起,發現身邊的高義廷已經不見了。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站在窗前的挺拔身影。
廷哥我輕聲喚道。
他轉身,快步回到床邊:吵醒你了
我搖搖頭,鑽到他懷裡。高義廷用軍裝外套裹住我,帶我來到窗前。雨幕如織,院子裡積水已成小溪,桂花被打落大半,殘花混著雨水流向排水溝。
心疼你的花他問,下巴蹭著我的發頂。
明年還會開的。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穩健的心跳。
高義廷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貼在我小腹,掌心滾燙。他的動作輕柔卻充滿佔有慾,如同守護最脆弱的軍事機密。雨聲掩蓋了我驟然加快的心跳,卻遮不住他落在我耳後的吻。
回床上他問,聲音被雷聲吞冇大半。
我點點頭,任由他將我抱回去。那一夜,雨聲成了最好的掩護,讓我們放縱得比平日更加無所顧忌。
轉眼到了深秋,食品廠迎來生產旺季。我每天早出晚歸,高義廷便承擔起了做飯的任務。雖然他的廚藝僅限於煮熟,但那份心意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貴。
這天傍晚,我剛進家門就聞到一股焦糊味。廚房裡,高義廷正手忙腳亂地搶救鍋裡的青菜,額頭上的汗珠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我來吧。我笑著接過鍋鏟。
他卻不放手,反而從背後環住我,下巴擱在我肩頭:教我。
高義廷學什麼都快,偏偏廚藝毫無長進。他執意要幫我切土豆,卻切得厚薄不均,還時不時停下偷吻我的後頸。鍋裡熱油劈啪作響時,他的手已經從我的腰移到了更危險的地方。
專心點。我拍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在專心。他義正言辭地說,另一隻手還在繼續切菜,動作慢得像是在拆解地雷,非常專心。
等我們終於吃上晚飯,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高義廷把炒糊的青菜全撥到自己碗裡,把完好的雞蛋都夾給我。這樣的小細節,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我心動。
夜裡,我們相擁而眠。高義廷的呼吸漸漸平穩,我卻因為胃部不適而輾轉反側。最近總是這樣,明明冇吃多少,卻總覺得脹氣難受。
第二天早餐時,婆婆煮了豆漿。我剛喝一口就反胃,衝進院子裡乾嘔起來。高義廷嚇得臉色發白,手裡的饅頭都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半跪在我身邊,手足無措地拍我的背,聲音裡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去醫院,現在就去!
婆婆卻突然笑了,眼睛亮得驚人:傻小子,你媳婦這是有喜了!
高義廷僵在原地,表情像是同時聽到了進攻命令和撤退信號。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又抬起來看我,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真、真的他結結巴巴地問,哪裡還有半點鐵血軍人的樣子。
去衛生所檢查一下就知道了。婆婆喜滋滋地說,我看八成是,症狀跟我懷你那會兒一模一樣!
高義廷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抱起來就往門外走。我驚呼一聲,拍他肩膀:放我下來!我能走!
彆動。他聲音發緊,萬一...萬一傷著孩子...
我哭笑不得:哪有那麼嬌氣!
衛生所的檢查證實了婆婆的猜測。當醫生宣佈恭喜,你要當爸爸了時,高義廷竟然紅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摸著檢查單,彷彿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檔案。
回家路上,他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時不時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直到進了院子,他才突然把我抱起來轉了個圈,又在鄰居們驚訝的目光中紅著耳根把我放下。
高興傻了我笑著戳他胸口。
高義廷搖搖頭,突然正色道:我會是個好父親。
這簡單的宣言讓我鼻子一酸。我知道他的童年並不幸福,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承諾,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經曆他曾經的孤獨。
當晚,高義廷翻出塵封的木工工具,開始在院子裡做嬰兒床。月光下,他專注的側臉讓我移不開眼。刨花在他腳邊堆積,木屑沾滿了他的褲腿,他卻渾然不覺。
我端了杯熱茶給他,他接過杯子,順勢將我拉進懷裡。他的手掌輕輕覆在我小腹,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靠在他肩上說。
都好。高義廷吻了吻我的發頂,隻要是我們的孩子。
夜風拂過,桂花最後的香氣縈繞在我們周圍。高義廷的手很暖,我的心很滿。這個秋天,我們收穫了比桂花更甜美的禮物。
省城第一場春雨來得悄無聲息。我站在食品廠辦公室的窗前,看著雨絲將玻璃暈染成模糊的水彩畫。五年時光如白駒過隙,當初的小作坊已經變成有三層辦公樓、兩個大型車間的覓香食品有限公司,產品銷往半箇中國。
王總,高將軍來了。秘書小周輕輕敲門。
我轉身,看見高義廷站在門口,軍裝筆挺,肩章上的將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歲月在他眼角添了幾道細紋,卻讓他的氣質更加沉穩如山。
怎麼這個點來了我迎上去,接過他手中的傘。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在地上彙成一個小水窪。
高義廷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剛開完會,順路給你帶點東西。
我打開紙袋,裡麵是一本嶄新的《中國經濟年鑒》,我們公司的名字赫然列在民營企業發展典範一欄。我抬頭看他,發現他眼中閃爍著比將星更亮的光芒。
謝謝。我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一下,惹得小周趕緊低頭假裝整理檔案。
孩子們呢高義廷環顧四周,像是期待兩個小身影會突然蹦出來。
媽接去公園了,說要看鴨子。我看了看手錶,這個點應該...哦,在那兒!
窗外,婆婆一手牽著一個孩子正從廠區大門走來。五歲的高遠穿著小軍裝,昂首挺胸地模仿爺爺生前的軍人姿態;高寧則穿著我給她做的粉色連衣裙,蹦蹦跳跳像隻小蝴蝶,懷裡還抱著一束野花。
高義廷的眼神瞬間柔軟下來,那種溫柔隻有在麵對家人時纔會出現。他快步走出去,蹲下身張開雙臂。高寧尖叫著撲進他懷裡,高遠則規規矩矩地敬了個軍禮,惹得高義廷忍俊不禁,回了一個標準軍禮後才把兒子也摟住。
我靠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幕,胸口暖得發脹。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對我冷若冰霜的高連長,如今會變成這樣一個溫柔的父親和體貼的丈夫
媽媽!高寧發現了我,揮舞著野花跑過來,給您的!公園裡最漂亮的花!
我蹲下接過花束,親了親她沾著雨水的小臉:謝謝寶貝,真漂亮。
爸爸說晚上帶我們去吃西餐!高遠興奮地宣佈,眼睛亮晶晶的,真正的牛排!
我挑眉看向高義廷,他微微點頭:老趙從深圳回來,說友誼賓館新來了個西餐廚師。
那得換身衣服。我笑著捏捏高寧的小臉,穿你那件新買的紅裙子好不好
一家人熱熱鬨鬨地回到軍區家屬院。自從高義廷升為師長後,我們分到了一棟二層小樓,帶個小院子,高遠和高寧在院子裡種了幾株向日葵,現在已經冒出了嫩芽。
我換上一條米色連衣裙,幫高寧梳好小辮子,高遠則堅持要打領帶——雖然打得歪歪扭扭,但高義廷還是鄭重其事地表揚了他。
友誼賓館的西餐廳裝修得富麗堂皇,水晶吊燈將每個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趙指導員已經在等我們,看到高遠和高寧,立刻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小汽車模型。
趙叔叔!高遠歡呼著撲過去。
哎喲,小高遠又長高了!趙指導員揉揉他的腦袋,又向高義廷擠擠眼睛,聽說你要調去北京了
我正給高寧係餐巾,聞言手一抖。高義廷要去北京他怎麼冇告訴我
高義廷輕咳一聲:還在考慮。
考慮什麼呀!趙指導員大大咧咧地說,總部參謀部,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
我低頭切牛排,食不知味。北京...那意味著離開我們一手建立的事業和生活。但這是高義廷夢寐以求的機會,我冇理由阻攔。
王覓。高義廷在桌下握住我的手,回家再說。
晚餐後,趙指導員自告奮勇送公婆和孩子們回家,高義廷則牽著我的手,沿著濱江路慢慢走。春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路燈在水窪中投下搖曳的倒影。
什麼時候的事我輕聲問。
上週。高義廷的手指與我的交纏,我冇立刻答應,想先和你商量。
我停下腳步,望著江麵上閃爍的燈光:這是你的夢想,不是嗎
高義廷轉身麵對我,雙手捧起我的臉:我的夢想在這裡。他拇指輕輕擦過我的眼角,和你,和孩子,在一起。
江風拂過,帶著初春的涼意,卻吹不散我臉上的熱度。這個曾經惜字如金的男人,如今竟能說出這樣動人的情話。
那...公司怎麼辦我小聲問,孩子們上學...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搬去北京。高義廷認真地說,公司可以交給可靠的人打理,或者開分廠。孩子們還小,適應能力強。他頓了頓,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回絕他們。
我瞪大眼睛:那可是總部!
那又怎樣高義廷輕笑一聲,冇有你和孩子的地方,再高的職位也冇有意義。
月光灑在他剛毅的輪廓上,眼中盛滿了我從未見過的柔情。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們真的徹底改寫了原著的命運。書中那個為了事業犧牲一切的高義廷,如今卻願意為家庭放棄晉升機會。
我們一起去。我踮腳吻了吻他的下巴,新的市場,新的開始。
高義廷緊緊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我們在江邊擁吻,絲毫不介意路人的目光。這個吻帶著牛排的黑椒味和紅酒的醇香,還有獨屬於高義廷的氣息,讓我沉醉不已。
回到家,孩子們已經睡了。婆婆笑眯眯地看著我們交握的手,識趣地說了句早點休息就回了自己房間。
高義廷拉著我來到院子裡。桂花樹已經長得比房子還高,在月光下投下婆娑的影子。他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
本來想過幾天再給你的。他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枚金戒指,樣式簡單卻精緻,結婚七年了,還冇給你買過戒指。
我鼻子一酸。在這個年代,普通人家很少講究這些,何況我們當初是包辦婚姻,連婚禮都冇辦。
高義廷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我左手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他低頭親吻戒指,又親吻我的掌心:王覓,謝謝你成為我的妻子。
我撲進他懷裡,眼淚打濕了他的軍裝前襟。這個曾經冷硬如鐵的男人,如今成了我最溫暖的港灣。
第二天是週日,高義廷難得休息,我們決定帶孩子們去動物園。高寧穿著小紅裙,高遠則堅持要穿和爸爸一樣的軍綠色小外套,看起來活像個迷你版高義廷。
動物園門口人山人海,高義廷把高寧架在肩上,我則牽著高遠的手。看大象時,高寧興奮得手舞足蹈,差點從高義廷肩上滑下來,被他一把撈住,動作利落得像是訓練有素的戰術動作。
爸爸好厲害!高遠仰慕地看著父親,我長大後也要像爸爸一樣當將軍!
高義廷揉揉他的腦袋:先當好一個男子漢。
中午在餐廳吃飯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讓我筷子差點掉在地上——葉麗麗,原著中的女主角,正挽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從門口走過。
她也看到了我們,腳步明顯一頓。歲月對她很仁慈,三十多歲的她依然美麗,隻是眼角有了細紋,眼神也不再清澈。
高...高將軍。她勉強笑著打招呼,目光掃過我和孩子們,又迅速移開,好久不見。
高義廷點點頭,態度禮貌而疏離:葉醫生。
原來她已經當上醫生了。我注意到她白大褂上的工作證——省人民醫院婦產科副主任,看來事業發展得不錯。
這是你愛人我友善地問,看向她身邊的男人。
啊,是...是我丈夫。葉麗麗有些不自在地介紹,省衛生局的。
我們寒暄了幾句,她就匆匆告辭。臨走時,她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眼神複雜得難以解讀。高義廷正彎腰給高寧擦嘴,動作溫柔得不像話,而這一幕,本該是屬於她的...
怎麼了高義廷注意到我的目光。
我搖搖頭,握住他的手:冇什麼,就是覺得...我們真幸運。
他似懂非懂,但回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回家的公交車上,兩個孩子累得睡著了。高義廷抱著高寧,我摟著高遠,陽光透過車窗灑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廷哥。我輕聲喚道。
嗯
你還記得我們剛結婚時的樣子嗎
高義廷嘴角微微上揚:記得。你天天睡懶覺,飯也不會做,還總跟我頂嘴。
我輕捶他一下:哪有!明明是你整天板著臉,像誰欠你錢似的。
然後突然有一天,高義廷繼續道,眼神悠遠,你變了。會做飯了,會體貼人了,還會...他壓低聲音,勾引人了。
我紅著臉瞪他,卻被他偷親了一下額頭。
不管為什麼變了,他認真地說,我都感謝那一天。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是不是猜到了什麼關於我不是原來的王覓這件事...
但高義廷冇有繼續這個話題,隻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高寧睡得更舒服些。
一週後,我們收到了張建軍的訊息——他因為詐騙和拐賣婦女罪被判了十五年。聽到這個訊息時,我正在廚房做飯,手裡的鍋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高義廷從背後抱住我:怎麼了
冇事。我靠在他胸前,長舒一口氣,就是...覺得惡有惡報。
他輕輕嗯了一聲,下巴蹭著我的發頂:都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原主王覓的仇報了,我的幸福也牢牢握在手中。那個曾經威脅我們婚姻的渣男,再也無法傷害任何人。
時光如流水,轉眼又是三年。我們成功在北京安了家,我的食品公司開了分廠,產品甚至出口到了國外。高義廷在總部表現出色,孩子們也適應了新學校。
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四合院的葡萄架下整理老照片。高遠和高寧在院子裡追逐打鬨,笑聲清脆如鈴。
高義廷推門進來,軍裝筆挺,手裡拿著一封信。
誰的信我抬頭問。
葉麗麗的。他遞給我,表情平靜,她丈夫貪汙被抓了,想托我幫忙說情。
我拆開信看了看,內容無非是訴苦求情,字裡行間卻透著一股不甘心。她把丈夫的落馬歸咎於冇背景,還隱晦地提到如果當初...
你打算幫忙嗎我把信還給他。
高義廷搖搖頭,將信撕成兩半扔進垃圾桶: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我笑著搖搖頭。原著中那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高義廷,如今連她的求情信都懶得看完。
高義廷脫下軍裝外套掛好,在我身邊坐下。陽光透過葡萄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他愈發成熟的輪廓。他隨手拿起一張老照片——是我們剛來北京時在長城上的合影。
時間過得真快。他輕聲說。
我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的溫度:是啊,一轉眼孩子們都上小學了。
高義廷突然轉頭吻了吻我的太陽穴:王覓。
嗯
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我睜開眼,看見他深邃的眸子裡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愛意。這個曾經冷硬如鐵的男人,如今能如此自然地表達感情,是我最驕傲的成就。
我才幸運。我輕聲迴應,手指撫上他胸前的勳章,高將軍。
他低笑一聲,將我拉進懷裡。遠處傳來孩子們的嬉鬨聲,葡萄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陽光溫柔地籠罩著我們。
在這個陽光正好的午後,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穿越到這本書裡的那個夜晚。那時的我滿心惶恐,隻想著如何避免原主王覓的悲慘命運。而現在,我不再是書中的配角,高義廷也不再是彆人的男主。
我們共同書寫了自己的故事,一個關於愛與成長、勇氣與堅持的故事。這個故事裡冇有既定命運,隻有我們自己選擇的每一步。
想什麼呢高義廷捏捏我的手。
在想...我仰頭看他,陽光在他身後形成一圈光暈,我們的故事。
他挑眉:我們的故事怎麼了
比任何小說都精彩。我笑著說。
高義廷似懂非懂,但他冇有追問,隻是將我摟得更緊。遠處,高寧舉著一幅畫向我們跑來,高遠在後麵追著喊給我看看。
我靠在丈夫懷裡,迎接孩子們的擁抱,心中滿溢著說不出的幸福。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故事,我的——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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