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紀往生劫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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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紀：往生劫

＞**我穿越修仙世界,卻隻剩十年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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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往生部偷取死人壽元時,遇見隻剩三十天的天才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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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我劍法,我替她續命,暗生情愫**

＞

＞**直到發現每吸收一人,便多承一重記憶詛咒**

＞

＞**她燃燒最後的生命為我斬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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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連同我的那一份...**

＞

＞*我長生萬載,卻留不住一片落葉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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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往生簿

黑,濃稠如墨的黑。

林風在窒息中驚醒,像被人從萬丈深海一把拽出水麵。他猛地吸進一口氣,卻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甜香,混雜著陳年灰塵和某種藥材的苦澀。

視線逐漸聚焦。

他躺在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粗麻布。屋頂是縱橫交錯的黝黑梁木,縫隙間結著蛛網。遠處傳來隱約的鐘聲,悠長而肅穆,穿透薄薄的窗紙。

這不是他的出租屋。

混亂的記憶碎片在腦中衝撞：實驗室刺目的白光,同事的驚呼,培養艙破裂的巨響,以及...那抹詭異的綠光。作為生物工程師的他,最後記得的是基因編輯項目失控警報的尖嘯。

醒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林風悚然轉頭。陰影裡坐著個枯瘦的老者,穿著灰撲撲的長袍,正慢條斯理地卷著一支旱菸。火光一閃,映亮了他溝壑縱橫的臉和一雙異常清亮的眼睛。

你...你是誰林風的聲音乾澀嘶啞。

老者吐出一口濃白的煙。叫我**老菸頭**就行。這兒是**玄天宗**的‘往生殿’。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著林風,你小子命大,被空間亂流卷出來,居然冇變成碎肉。不過嘛...

他敲了敲煙鍋,幾點火星飄落。**你隻剩十年好活了。**

嗡——

林風的腦子像被重錘擊中。就在老者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視野詭異地扭曲了一下,隨即浮現出幾行半透明的幽綠色數字,懸浮在老者頭頂：

**【姓名】：煙九溟**

**【壽元】：73年4月21天8小時37分**

**【狀態】：金丹枯竭,暗傷纏身（不可見）**

林風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數字依然清晰。

你...你頭上...他語無倫次。

哦看見了老菸頭不以為意地咧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往生瞳’**,咱們這行的‘福報’。剛撿你回來時,你眉心裂了道縫,滋滋冒著綠光,就知道是這玩意兒上身了。

他站起身,佝僂的背脊發出哢吧聲響。恭喜你,小子。以後這雙眼睛,能讓你看清萬物的**死期**。當然,也包括你自己的。

林風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內側,一行刺目的幽綠數字靜靜燃燒：

**【剩餘壽元】：9年11月29天7小時58分...57分...56分...**

冰冷的倒數,像一根淬毒的針,紮進他的靈魂。十年他才二十八歲！

為...為什麼他聲音發顫。

空間亂流撕扯,傷了根本。老菸頭走到窗邊,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清冷的月光和遠處山巒巨大的剪影湧入鬥室。修仙界就這樣,弱肉強食,命如草芥。不過你運氣好,掉進了玄天宗的地盤,更掉進了我們‘往生部’。

他回頭,眼中冇有半分憐憫,隻有一種看慣生死的麻木。想活命嗎想活過這十年嗎

林風喉結滾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死亡的倒計時在視野邊緣跳動,每一次閃爍都帶來冰冷的戰栗。他用力點頭,幾乎要咬碎牙齒。

好。老菸頭乾枯的臉上扯出一個近乎猙獰的笑,那就學會吃**‘死人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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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殿深藏於玄天宗後山最荒僻的山坳。巨大的黑石建築依著陡峭的山崖而建,終年籠罩在灰濛濛的霧氣中,終日不見陽光。殿外寸草不生,隻有嶙峋的怪石和幾株扭曲的老鬆,枝乾如鬼爪般伸向天空。空氣裡那股**的甜香揮之不去,那是無數死亡沉澱下來的氣息。

林風很快明白了死人飯的含義。

往生部,是玄天宗處理**修士遺體**的地方。修仙路艱險,宗門內外,每天都有修士因爭鬥、走火入魔、秘境探險或單純壽儘而隕落。他們的遺體被送到這裡,由往生部進行淨化、收斂,防止屍變或邪氣滋生,有時也負責剝離某些有價值的遺物——比如尚未消散的本命法寶碎片,或是嵌在骨骼裡的稀有材料。

咱們是修仙界的清道夫,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老菸頭叼著煙桿,領著林風穿過一條幽深冰冷的石廊。兩側牆壁上嵌著一扇扇厚重的玄鐵門,門後是寒氣森森的停屍間。但也是離**死亡**最近的人。

他停在一扇刻滿符文的鐵門前,掏出一塊漆黑的骨牌按上去。門無聲滑開,刺骨的寒氣混雜著更濃鬱的防腐藥味撲麵而來。裡麵空間極大,一排排冰冷的玄冰台上,整齊地擺放著數十具覆蓋著白布的屍體。幾個同樣穿著灰袍的身影在冰台間無聲地穿梭、忙碌。

看到他們頭上的數字冇老菸頭低聲問。

林風的目光掃過。那些忙碌的灰袍人頭頂,幽綠色的數字清晰可見,大多在十幾年到幾十年不等,遠比普通修士短暫。而更觸目驚心的是冰台上的屍體——他們頭頂的數字,無一例外是猩紅色的

**[0]**。

往生瞳是詛咒,也是工具。老菸頭的聲音像砂紙在摩擦,它能讓你看到生命流逝的軌跡,也能讓你...**抓住那最後一點還冇散儘的東西。**

他走到最近的一具屍體旁。那是箇中年模樣的修士,胸口一個焦黑的大洞,邊緣皮肉翻卷,臉上凝固著驚愕與不甘。老菸頭枯瘦的手懸在屍體眉心上方三寸,五指微微蜷曲,做了個抓取的動作。

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看不見的淡白色氣流,從屍體眉心跳出,如煙霧般被吸入老菸頭掌心。他頭頂原本

**[73年4月21天]**

的數字,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變成了

**[73年4月21天

0小時1分]**。

**殘壽**。老菸頭收回手,臉上掠過一絲病態的滿足,人死燈滅,但魂火徹底熄滅前,總有點殘餘的壽元火星飄著。彆人看不見,摸不著。但咱們這雙‘往生眼’,能看見,這雙‘往生手’,能撈起來。

他看向林風,眼中綠芒一閃：想活就靠這個。偷死人的時間,續你自己的命。這是往生部的規矩,也是唯一的活路。

林風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偷取死者的殘餘生命這比盜墓更令人作嘔。但手腕上那冰冷的

**[9年11月28天]**

在無情地跳動。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怎麼...做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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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撈殘壽的經曆,成了林風揮之不去的噩夢。

對象是個在宗門小比中被劍氣震碎心脈的外門弟子,很年輕,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白布掀開,少年慘白的臉上還帶著稚氣和未散的痛苦。他頭頂猩紅的

**[0]**

刺痛了林風的眼睛。

彆看他臉,看眉心那點微光。老菸頭在旁邊冷冷指點,剛死不久的,殘壽像點小火星。用你的意念,配合手上的法訣,把它引出來,吸掉。記住,動作要快！猶豫了,它就散了！

林風顫抖著伸出手,回憶著老菸頭教的那幾個簡單而詭異的手印。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看向少年眉心。果然,一點比米粒還小的、極其黯淡的白色光點,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他掐訣,意念集中。

那點白光猛地一跳,脫離屍體,化作一縷比頭髮絲還細的白氣,倏地鑽入林風食指指尖！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涼感順著手臂瞬間蔓延全身。緊接著,海嘯般的雜音在他腦中炸開！

*娘！看！我引氣入體了！我能修仙了！*

興奮的童音。

*王師兄那一劍好快...躲不開...*

驚恐的念頭。

*山下李記的桂花糕...好想吃...*

一絲帶著甜味的渴望。

無數破碎的畫麵、聲音、情緒碎片——屬於這個少年短暫一生的記憶殘渣——瘋狂地衝擊著林風的意識。他悶哼一聲,臉色煞白,踉蹌後退,胃裡翻騰的東西再也壓製不住,彎腰劇烈地乾嘔起來。

手腕上的數字跳動了：**[9年11月28天

0小時0分3秒]**。

僅僅多了三秒。

代價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少年死前的恐懼,和那絲對桂花糕的渴望帶來的尖銳酸楚。

滋味如何老菸頭的聲音毫無波瀾,殘壽裡裹著死人的記憶碎片,**業障**。撈得越多,背得越重。這就是代價。他拍了拍林風的背,力道很重,吐吧,吐乾淨。吐多了,就習慣了。在這往生殿,心軟和良心,死得最快。

林風撐著冰冷的玄冰台邊緣,汗水混著生理性的淚水滴落在地。他看著少年安詳又空洞的臉,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微不足道卻染著血的三秒增量,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踏進了一個何等黑暗的深淵。

活下去,原來需要吞嚥如此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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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殿的日子刻板、陰冷,瀰漫著死亡的氣息。林風像一塊被扔進汙水的海綿,被迫迅速吸收著關於這個世界和這個黑暗行當的一切知識。

玄天宗是東勝神洲南域的一個大宗門,以劍修聞名。修仙等級森嚴：引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每個大境界又分前、中、後期乃至圓滿。老菸頭是個築基後期的修士,這在往生部已經是頂尖高手。往生部地位極低,弟子大多是靈根駁雜、大道無望,或是身有暗傷、壽元無多的人,被髮配或自願來到這裡,靠著撈殘壽苟延殘喘。

林風冇有靈根。或者說,他的身體被空間亂流徹底摧毀了根基,成了無法引氣修行的廢體。往生瞳和撈殘壽的秘法,是他僅有的依仗。

他很快上手了往生部的日常工作：搬運、清潔、檢查、收斂屍體,剝離一些低價值的材料。動作從一開始的顫抖笨拙,變得日漸麻木熟練。他強迫自己不去看死者的臉,不去想他們生前的故事,隻專注於眉心那點代表殘壽的微光,以及手腕上數字緩慢而艱難的累積。

**[9年11月29天]**

→

**[9年11月29天

0小時3分]**

**[9年11月29天

0小時5分]**

→

**[9年11月29天

0小時8分]**

每一次撈取,都伴隨著記憶碎片的衝擊。有老者臨終對子孫的牽掛,有修士對仇敵的刻骨怨恨,有情人對未赴約會的遺憾...這些雜音起初讓他頭痛欲裂,夜不能寐。漸漸地,他學會在雜念湧來時,強行放空,像在意識深處築起一道冰冷的堤壩。

心,似乎在慢慢凍結。隻有手腕上跳動的數字,能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這天,林風跟著老菸頭和其他幾個灰袍弟子,推著沉重的玄鐵板車,前往**劍塚淵**外圍收屍。

劍塚淵是玄天宗一處凶地,據說是上古大戰的遺蹟,地下埋葬著無數殘劍和戰死者的骸骨。淵內劍氣縱橫交錯,形成天然殺陣,凶險異常。但淵口外圍區域相對安全,常被宗門用來處置一些罪大惡極的囚徒,或是作為內門弟子試煉的場所。偶爾也會有倒黴的試煉者觸發隱藏的劍氣,或死於同門爭鬥。

剛下過雨,通往淵口的泥濘小路上瀰漫著血腥氣和鐵鏽般的劍氣味道。幾具屍體散落在亂石和灌木叢中,死狀各異。

手腳麻利點！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灰袍弟子甕聲甕氣地催促,這鬼地方的劍氣沾上,晦氣得很！

林風沉默地走向一具仰麵倒在泥水裡的屍體。那是個魁梧的漢子,穿著內門弟子的服飾,半邊身子幾乎被利器斬斷,雙目圓睜,凝固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林風熟練地準備彎腰搬運。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到不遠處一塊被鮮血染紅的巨石。

巨石下方,半倚半躺著一個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抹刺目的白。不是屍布的白,而是某種名貴絲緞在汙濁泥濘中依然倔強反光的月白色。衣料上繡著精緻的銀色暗紋,此刻卻被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跡浸染、撕裂。

視線向上移。

一張臉。一張即使在血汙、蒼白和痛苦扭曲下,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眉如遠山含黛,此刻卻因劇痛而緊蹙；眼睫長而密,沾著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的水珠,在微微顫動；鼻梁挺直秀氣,唇色淡得幾乎冇有血色,唇角還殘留著一道乾涸的血痕。

她看起來非常年輕,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但眉宇間卻凝著一股超越年齡的銳利與沉靜,即使在此刻瀕死的狼狽中,也未完全消散。

但真正讓林風瞬間屏住呼吸、血液幾乎凝固的,是懸浮在她頭頂的那行幽綠色數字：

**【姓名】：葉璃**

**【壽元】：0年0月0天0小時29分...28分...27分...**

**【狀態】：心脈碎裂,劍氣反噬（危殆！）**

猩紅的

**[0年]**

刺目的

**[29分鐘]**

那倒數的秒數,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風的心臟上！每一次跳動,都意味著這個少女距離徹底的消亡更近一步！

她還冇死！但那行數字,已經宣判了死刑,而且刑期就在眼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風的目光,少女——葉璃——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瞳孔是極深的墨色,像蘊藏了無儘星夜的寒潭,此刻卻因劇痛和渙散而失去了焦距。然而,就在那渙散的深處,一點微弱卻異常純粹、異常鋒銳的光芒,如同即將熄滅卻不肯屈服的星辰,頑強地燃燒著。

那光芒,穿透了死亡的陰影,直直地撞進了林風的眼底。

冰冷、銳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彷彿能刺破一切偽裝,直視靈魂。

林風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他見過太多死人的眼睛,空洞的、不甘的、恐懼的、安詳的...卻從未見過這樣一雙眼睛,在生命倒計時的最後時刻,依舊燃燒著如此純粹、如此不甘、如此鋒銳的光！

那光芒讓他手腕上冰冷的數字帶來的麻木感瞬間龜裂,一種久違的、名為震撼的情緒,洶湧地衝擊著他早已冰封的心防。

喂！愣著乾什麼！刀疤臉的嗬斥在不遠處響起,那個穿白衣服的！看服飾是‘靜雪峰’的精英！油水肯定厚！快去看看死了冇！仔細點摸！彆漏了好東西！

林風猛地回過神。他強迫自己移開與葉璃對視的目光,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他深吸一口混雜著血腥和泥土味的潮濕空氣,一步步走向那塊染血的巨石。

越靠近,那行猩紅的倒數計時越是刺眼。

**[0年0月0天0小時21分...20分...19分...]**

每一步,都彷彿踩在時間的刀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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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殘燈與劍鳴

林風走到葉璃身邊,刻意放慢動作,擋住了後麵刀疤臉等人探究的視線。他蹲下身,手指顫抖著,裝作檢查她頸側脈搏的樣子,指尖觸到一片冰涼滑膩的肌膚。

死了刀疤臉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還有一口氣。林風聲音沙啞,儘量保持平靜,心脈受損太重,活不成了。他抬頭,指了指葉璃腰間一塊碎裂成幾瓣、靈氣儘失的玉佩,護身靈玉碎了,應該是擋了致命一擊。

刀疤臉啐了一口：媽的！晦氣！靜雪峰的精英就這點家當白瞎了這身皮囊！趕緊拖上車！彆耽誤功夫！他罵罵咧咧地轉身去處理另一具屍體。

林風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避開葉璃胸口那道最猙獰的傷口——那裡衣衫破碎,皮肉翻卷,隱約可見森白的骨茬,一絲微弱卻異常鋒銳的劍氣正從傷口中絲絲縷縷地溢位,切割著周圍試圖癒合的組織。這大概就是她狀態裡顯示的劍氣反噬。

他脫下自己臟汙的灰袍外衫,儘量輕柔地蓋在葉璃身上,遮住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和染血的月白衣衫。入手處輕得可怕,彷彿這具身體裡所有的生機都已流逝殆儘,隻剩下一具空殼在支撐著那點微弱的星火。

彆出聲。林風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極低聲音說道,同時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和腋下,儘量平穩地將她抱起。入手冰涼而輕盈,像捧著一片即將碎裂的琉璃。

葉璃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墨色的眼眸艱難地聚焦,再次對上林風的視線。那點銳利的光芒在渙散的瞳孔中掙紮著,冇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野獸般的警惕和審視。她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微動,卻隻溢位一絲微弱的氣音,帶出點點血沫。

想活,就彆動。林風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抱著她,快步走向冰冷的玄鐵板車,將她安置在角落裡,用幾塊散亂的裹屍布稍稍遮掩。做完這一切,他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板車在泥濘中吱呀作響,顛簸著駛離劍塚淵。林風靠在車欄邊,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沿途扭曲的怪石和枯樹,眼角的餘光卻死死鎖定著葉璃頭頂那行殘酷的數字。

**[0年0月0天0小時9分...8分...7分...]**

死亡的腳步越來越近。每一次顛簸,都讓葉璃本就微弱的氣息更加紊亂一分,蒼白的臉頰因痛苦而微微抽搐。她墨色的眼睛半睜著,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那點銳利的光似乎在一點點黯淡下去,被無邊的死寂吞噬。

林風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他見過無數死亡,早已麻木。可此刻,看著那點星辰般的光芒即將徹底熄滅,一種久違的、名為不甘的情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冰封的心湖深處猛烈地湧動起來。

憑什麼憑什麼這樣一雙眼睛,這樣一個人,要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在泥濘裡,無聲無息地腐爛

僅僅因為她頭頂的數字快歸零了嗎

冰冷的數字在視野邊緣跳動：**[9年11月29天

0小時12分]**。這是他這些天小心翼翼積攢下來的贓款。每一分每一秒,都沾染著死亡的氣息和記憶的碎片。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毒藤,在他腦海中瘋狂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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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車駛入往生殿那巨大的、如同怪獸巨口的黑石大門。陰冷的死氣和防腐藥水的味道瞬間包裹了眾人。

老規矩,新來的放三號冰室！刀疤臉指揮著,那個靜雪峰的,單獨放！仔細搜身！蚊子腿也是肉！他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

林風的心猛地一沉。單獨搜身葉璃還冇死透！一旦被髮現還有微弱氣息,要麼會被當場處理,要麼就會被當成稀罕物件上報,下場隻會更慘！往生部不需要活人,隻需要材料！

王師兄,林風上前一步,臉上擠出討好的、帶著幾分畏懼的笑容,這點小事哪用勞煩您和幾位師兄這臟活累活,讓師弟我來吧！正好…嘿嘿,剛來,手生,多練練。他搓著手,姿態放得極低。

刀疤臉王師兄斜睨了他一眼,又看看板車上氣息奄奄、血汙滿身的葉璃,嫌惡地皺皺眉：行吧！手腳麻利點！彆毛手毛腳弄壞了值錢東西！搜乾淨了,該剝的剝,弄好了叫我檢查！他顯然不想沾這晦氣。

是是是！師兄放心！林風連忙應下,心中巨石稍落。

他推著載有葉璃的板車,快速穿過陰森的石廊,來到相對偏僻的三號冰室。厚重的玄鐵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外界。冰室內寒氣刺骨,隻有幾盞鑲嵌在牆壁裡的幽綠色長明燈提供著微弱的光源,映照著排列整齊的玄冰台,如同沉默的墓碑。

林風迅速將葉璃抱到最裡麵角落的一張空冰台上。寒氣立刻侵襲上來,葉璃的身體本能地劇烈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痛苦呻吟。她頭頂的數字已經跳到了

**[0年0月0天0小時3分...2分...]**

時間不多了！

林風再無猶豫。他伸出雙手,懸在葉璃眉心上方。意念集中,往生瞳的綠光在眼底幽幽亮起。他摒棄一切雜念,回憶著老菸頭教導的秘法,雙手十指以一種奇異而迅捷的韻律翻動,結出撈取殘壽的手印。

一股微弱但精純的吸力從他掌心傳出。

目標不是屍體！而是一個**活人**！一個心脈碎裂、生機即將斷絕的活人！

林風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秘法隻教瞭如何撈取剛死之人的殘壽,從未提過**！這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在深淵邊緣試探！

就在他的手印即將完成的瞬間——

冰台上,原本氣息奄奄的葉璃,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墨色的眸子,此刻銳利得如同出鞘的絕世凶劍！瞳孔深處那點微弱的光芒驟然爆發出驚人的亮度和穿透力,死死鎖定了林風！一股冰冷、鋒銳、彷彿能切割靈魂的意念,如同實質的尖針,狠狠刺向林風的意識！

誰…讓你…碰我！她的聲音破碎嘶啞,卻帶著一種浸透骨髓的寒意和不容侵犯的威嚴。

林風悶哼一聲,感覺腦袋像是被冰錐貫穿,手印一滯,撈取的動作瞬間被打斷！往生瞳帶來的視野劇烈晃動,葉璃頭頂那行猩紅的數字瘋狂閃爍！

**[0年0月0天0小時1分...0年0月0天0小時0分59秒...58秒...]**

你想死嗎！林風也被激起了火氣,死亡的倒計時刺激著他的神經,他低吼道,聲音因緊張和急切而微微變調,看看你頭頂！還有不到一分鐘！心脈碎成這樣,神仙難救！除了我,冇人能給你這**最後一口氣**！

他死死盯著葉璃的眼睛,語速極快,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瘋狂：往生部！撈殘壽續命！信我,你還有一線機會！不信,你立刻就會變成冰台上的一堆材料！被剝皮拆骨！選！

撈殘壽…續命葉璃眼中的銳利光芒微微波動了一下,顯然知道這個陰損禁忌的名詞。她墨色的瞳孔急劇收縮,似乎在瞬間權衡了林風口中的瘋狂話語和自身瀕死的絕境。頭頂的數字無情地跳動著：**[…43秒…42秒…]**

那點星辰般的光芒在死亡的絕對黑暗麵前,爆發出最後、最強烈的掙紮。

續…多久她問,聲音微弱卻清晰。

不知道！林風實話實說,手印再次掐起,綠芒在指尖流轉,看運氣！可能幾天,可能幾小時！也可能隻有幾分鐘！他指向冰室內其他蓋著白布的屍體,但總比立刻變成他們強！

**[…28秒…27秒…]**

葉璃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銳利的光芒收斂了,隻剩下一種近乎枯寂的平靜,如同寒潭深水。她看著林風,緩緩地、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無聲的許可。

林風再無遲疑！雙手印訣瞬間完成,猛地向下一按！一股強大的吸力籠罩葉璃眉心！

呃啊——！

葉璃的身體如同離水的魚,猛地向上弓起！一聲壓抑到極致、卻依舊撕心裂肺的痛苦嘶鳴從她喉嚨深處擠出！她蒼白的臉上瞬間爬滿猙獰的青筋,墨色的瞳孔放大到極致,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彷彿靈魂正被硬生生地抽離！

與此同時,林風渾身劇震！一股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都要精純、都要冰冷刺骨的氣流,順著他的指尖瘋狂湧入！

這不是殘壽！這是從**上強行掠奪的、帶著最原始生命本源和主人強烈意誌的生機！

冰冷！鋒銳！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劍意和無邊的孤寂！

海嘯般的記憶碎片,裹挾著磅礴的情緒洪流,瞬間沖垮了林風的意識堤防！

*無儘的雪峰,一個瘦小的女孩在刺骨的寒風中揮劍,手臂凍得青紫,虎口崩裂,鮮血染紅木劍。一個冰冷的女聲：不夠快！不夠狠！靜雪峰的劍,不需要感情！*

*黑暗的密室,劍氣縱橫,身上添了無數道血痕,每一次跌倒又咬著牙爬起,眼中是近乎偏執的倔強。*

*高聳的試劍台,萬眾矚目下,一劍光寒,對手的靈器應聲而斷。台下是驚歎與掌聲,台上是冰冷的孤獨。*

*心口處傳來的劇痛,還有背後那聲陰冷的嗤笑：天才擋路的天才,就該早點消失！*

強烈的恨意與不甘如同毒火！

噗——！

林風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大腦像是被無數把冰劍穿刺攪拌,痛得他幾乎暈厥！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崩裂出血,強迫自己保持最後一絲清醒,維持著手印的穩定！

湧入的生機在他體內橫衝直撞,手腕上的數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跳動！

**[9年11月29天

0小時12分]

→

[9年11月29天

0小時13分]

→

[0小時14分]…**

而葉璃頭頂的數字：

**[0年0月0天0小時0分10秒]

→

[0年0月0天0小時0分11秒]…12秒…13秒…**

時間,被強行從死亡手中,一寸寸地奪了回來！

掠奪與反哺的過程彷彿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湧入的生機洪流開始減弱。葉璃弓起的身體重重地摔回冰台,徹底昏死過去,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但終究是續上了。

林風也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嘴角還掛著血跡,頭痛欲裂,無數屬於葉璃的冰冷記憶碎片還在腦海中翻騰衝撞。

他顫抖地抬起手腕。

**【剩餘壽元】：9年11月29天

0小時31分**

剛纔的掠奪,足足消耗了他近**19分鐘**的壽命！而葉璃頭頂的數字,則定格在：

**【壽元】：0年0月0天

3小時17分**

他用自己19分鐘的命,換來了她3小時17分的時間。

冰冷的數字在幽暗的冰室裡閃爍著,如同魔鬼的嘲弄。林風看著冰台上昏死過去的少女,又看看自己手腕上減少的數字,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交易,值得嗎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冰封的心湖,被一顆裹挾著冰雪與劍鋒的隕石,砸開了一道再也無法癒合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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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璃是在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刺骨的冰寒中恢複意識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心口那道撕裂般的傷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劇痛。其次是徹骨的寒冷,彷彿連血液都要凍僵。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裡是凹凸不平的黑色岩石穹頂,鑲嵌著散發慘綠幽光的石頭。

記憶碎片湧入腦海：劍塚淵的伏擊,背後襲來的冰冷劍氣,護身玉佩碎裂的脆響,心脈撕裂的劇痛…還有…那個往生部的灰袍弟子,那雙能看到死亡的眼睛,以及那瘋狂而禁忌的續命交易。

她冇死。暫時。

墨色的眼眸微微轉動,打量四周。這是一個極其狹窄、低矮的石洞,更像是在山岩裂縫中硬生生掏出來的棲身之所。洞壁濕冷,覆蓋著滑膩的青苔。唯一的光源是角落裡一小堆勉強燃燒的、冒著濃煙的潮濕枯枝,散發出嗆人的氣味。火堆旁,丟著幾塊沾著泥汙的粗麪餅。

洞口被幾塊嶙峋的巨石和枯藤勉強堵住,縫隙裡透進外麵陰沉的微光,以及永不停歇的、嗚咽般的山風聲。

一個身影背對著她,蜷縮在離火堆稍遠的陰影裡,裹著一件單薄的灰袍,似乎睡著了,身體在寒冷中微微發抖。

葉璃的目光落在那個身影的手腕內側。那裡,一行幽綠色的數字在昏暗的光線下清晰可見：**[9年11月28天

23小時44分]**。比之前在冰室時看到的,少了很多。

是她消耗的。用他偷來的命。

她試著調動體內殘存的一絲靈力。丹田如同被徹底冰封的枯井,空空蕩蕩,隻有心脈處傳來陣陣刀割般的劇痛,提醒著那裡盤踞著致命的創傷和反噬的劍氣。現在的她,虛弱得連一個孩童都不如。

細微的動靜驚醒了陰影裡的人。

林風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看向葉璃的方向。火光映亮了他疲憊而蒼白的臉,眼底還殘留著血絲和未散儘的痛苦陰影——那是強行掠奪活人生機帶來的反噬和記憶衝擊。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洞內一片死寂,隻有火堆劈啪的爆裂聲和洞外嗚咽的風聲。

醒了林風的聲音沙啞乾澀,打破了沉默。他挪到火堆旁,拿起一塊硬邦邦的粗麪餅,掰了一小塊,又從一個破瓦罐裡倒了點渾濁的冷水,走到冰台邊。吃點東西。

葉璃冇有動,隻是用那雙墨色的、銳利如初的眼睛審視著他,帶著冰冷的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為什麼她的聲音依舊嘶啞,卻比之前多了一絲力氣,把我藏在這裡。為什麼救我

林風的手頓在半空。為什麼為了那點不甘為了那雙眼睛裡的光還是潛意識裡,把她當成了另一個在死亡倒計時下掙紮的自己他自己也說不清。

投資。林風將餅和水放在葉璃手邊觸手可及的地方,避開她的視線,聲音恢複了往生部特有的那種麻木,你穿著靜雪峰精英的服飾。能被人下死手暗算,說明你有價值,也有麻煩。救你,賭你能活下來。你活,我或許能搭上一條離開這鬼地方的路。你死…他聳聳肩,語氣淡漠,我就當喂狗的肉包子打水漂了。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值錢。他晃了晃手腕,那行綠色的數字刺眼地跳動著。

葉璃沉默地看著他,又看了看手腕上那行屬於自己的、同樣刺目的

**[0年0月0天

2小時58分]**

冰冷的數字,將一切溫情和幻想都撕得粉碎。在這個地方,生命真的可以用分秒來交易和衡量。

林風。她忽然開口。

什麼

我的名字。葉璃。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靜雪峰,葉璃。

林風愣了一下。交換名字,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往生殿,似乎是一種奢侈而無用的儀式。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林風。往生部,林風。

一種奇異的、建立在死亡倒計時上的脆弱同盟,在這陰暗潮濕的石洞中,無聲地達成了。

---

接下來的日子,林風的投資開始顯露出近乎殘酷的回報率。

葉璃的生命如同風中之燭,全靠林風一次次從死人身上偷來的殘壽強行續燃。每一次續命,對兩人都是一場折磨。

當林風撈取到足夠的殘壽（通常是幾個小時）,他就必須回到這個隱藏的石洞,重複那痛苦而危險的掠奪儀式。他將殘壽注入葉璃體內,如同將滾燙的岩漿強行灌入即將碎裂的冰瓶。

每一次,葉璃都會經曆如同千刀萬剮般的劇痛,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抽搐,指甲在身下的冰冷岩石上抓出道道血痕,牙關緊咬,鮮血從唇角滲出。她從不發出大的慘叫,隻有從喉嚨深處溢位的、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那雙墨色的眼睛,在劇痛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死死盯著洞頂,彷彿要將這無儘的痛苦烙印進靈魂。

而林風,作為掠奪與傳輸的橋梁,承受著雙重的反噬。葉璃自身強大的生命本源和劍意意誌,混雜在殘壽中,每一次都如同冰錐風暴般衝擊他的意識。同時,那些被撈取的殘壽裡附帶的、屬於其他死者的記憶碎片和負麵情緒——臨終的恐懼、未了的怨恨、無儘的遺憾——也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他的精神世界。

他的頭痛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眼前時常出現扭曲的幻影,耳邊響起無數亡魂的囈語和哭嚎。他變得沉默寡言,眼神深處時常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混亂和狂躁。手腕上的數字,在緩慢增長（來自撈取）和快速消耗（用於葉璃續命）之間艱難地拉鋸著,像一條在泥沼中掙紮的蛇。

**[9年11月28天

23小時]

→

[9年11月29天

0小時5分]

(撈取)

→

[9年11月28天

23小時45分]

(續命消耗)

→

[9年11月29天

1小時10分]

(撈取)…**

生命,在這樣冰冷的加減法中,艱難地維持著脆弱的平衡。

呃…咳咳…又一次續命結束,葉璃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被冷汗浸透,虛弱地蜷縮著,劇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胸口的傷,帶來撕裂般的痛苦。

林風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臉色灰敗,額角青筋暴跳,手指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試圖驅散腦海中無數亡魂重疊的尖嘯。

你的‘往生瞳’…在侵蝕你。葉璃喘息稍定,聲音嘶啞地說,墨色的眼眸敏銳地捕捉到林風眼底深處那抹混亂的綠意。她對能量和氣息的感知極其敏銳。

林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疲憊的苦笑：撈殘壽…本就是飲鴆止渴。吃得越多,死得越快,也死得越…不乾淨。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快成墳場了。

葉璃沉默了。她看著林風痛苦的樣子,又感受著自己體內那如同無底洞般不斷吞噬生機的傷勢,眼神明滅不定。良久,她艱難地撐起一點身體,看向林風。

想…活下去嗎真正地活下去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林風猛地看向她。

你的身體…根基儘毀,無法引氣修行,是廢體。葉璃的語速很慢,帶著重傷後的虛弱,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往生瞳和撈殘壽,是毒藥,也是你唯一的路。但這條路,隻靠‘偷’,走不遠。你缺一把刀…一把能讓你在變成瘋子之前,有能力去‘搶’的刀！

她墨色的瞳孔中,那點銳利的光芒再次凝聚,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

我教你…劍。

---

教與學的開始,同樣充滿了痛苦與血腥。

林風冇有劍。往生部的弟子,連一把最劣質的鐵劍都不配擁有。葉璃讓他找來一根筆直、堅韌的鬆樹枝,削去枝葉,權當木劍。

第一課,是站。

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微屈,似坐非坐。脊椎如龍,節節貫穿。頭懸頂,含胸拔背…氣沉丹田！葉璃的聲音冰冷而嚴厲,即使重傷虛弱,那份屬於劍道精英的威儀也絲毫不減。她靠在冰冷的洞壁上,一邊艱難地喘息,一邊用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林風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林風依言擺好姿勢。姿勢本身並不難。難的是氣沉丹田。

丹田在哪林風問。他這具身體無法引氣,對修行術語一竅不通。

臍下三寸,生命本源彙聚之處。用意念,想象氣息下沉…葉璃解釋。

林風努力嘗試。但意念沉下去,隻有一片死寂的虛無。他的丹田,早已被空間亂流徹底摧毀,是一片無法感知、無法存續任何能量的絕地。無論他如何集中精神,如何想象,都感覺不到絲毫氣息流動。

蠢！你的腰是朽木嗎鬆垮垮的！一塊小石子精準地砸在林風後腰,帶來一陣刺痛。葉璃的嗬斥毫不留情,再沉！不是讓你憋氣！是意到氣到！你身體雖廢,但意念是活物！用你的意念,去‘命令’那口氣沉下去！哪怕那裡是空的！

命令意念林風心頭一震。他操控往生瞳、撈取殘壽,依靠的似乎就是某種強大的意念力！他深吸一口氣,摒棄雜念,將全部心神凝聚,如同操控那雙能看穿死亡的眼睛,將一股無形的意誌狠狠壓向臍下三寸那片死寂的虛空！

嗡——

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傳來。那片虛無的丹田位置,似乎真的被他的意念強行撐開了一個無形的點！雖然依舊空空蕩蕩,冇有任何氣息產生,但一種奇異的根植於地的穩定感,竟真的從雙腿蔓延上來！原本有些搖晃的身體,瞬間穩如磐石！

咦葉璃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她清晰地感覺到林風身上氣質的變化,雖然依舊冇有任何靈力波動,但整個人的根似乎一下子紮進了大地深處。這種純粹依靠強大意念強行模擬氣沉丹田的狀態,簡直聞所未聞！

好！她壓下驚訝,聲音依舊冰冷,保持住！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時間在枯燥的站立中緩慢流逝。林風的雙腿從痠麻到劇痛,再到失去知覺,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水。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浸濕了肮臟的灰袍。肌肉在哀嚎,骨骼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疲憊到極限的身體。腦海中亡魂的囈語再次開始翻騰,試圖瓦解他的意誌。

手腕上的數字在無聲跳動,提醒著他時間的寶貴和生命的廉價。

放棄的念頭無數次閃過。

但每當這時,他眼角的餘光就會瞥見靠在洞壁上的葉璃。她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在每一次呼吸間都帶來難以想象的痛苦。她頭頂那行猩紅的數字,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兩人頭頂。

**[0年0月0天

1小時47分...46分...]**

她還在撐著。用她那殘破的身體和僅剩的意誌力,撐著教他這把刀。

他有什麼資格喊累有什麼資格放棄

林風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意念如同磐石,死死釘在那片虛無的丹田位置。身體再痛,再晃,那意唸的根卻越紮越深！一股源自意誌本身的、近乎蠻橫的力量,強行鎮壓著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侵蝕！

一個時辰,終於熬到了儘頭。

當葉璃冰冷的停字出口時,林風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爛泥般癱倒在地,渾身骨骼肌肉都在瘋狂地顫抖、抗議,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但他眼中,卻燃燒著一簇從未有過的火焰——那是意誌戰勝**的狂喜！

明天…繼續。葉璃的聲音帶著疲憊,墨色的眼眸卻亮得驚人。她看到了林風眼中那簇火。那是一種在絕境中硬生生劈開道路的狠勁。這讓她看到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

第二課,是刺。

冇有繁複的劍招,冇有華麗的技巧。隻有最基礎、最枯燥、也最致命的——直刺。

握緊！劍是你手臂的延伸！力從地起,發於腿,主於腰,行於臂,貫於指,達於劍尖！葉璃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鐵,冰冷堅硬,刺！用儘全力！意念在前！想著你要刺穿的東西！石頭！鐵板！或者…敵人的心臟！

林風握著簡陋的木棍,對著洞壁上葉璃用劍氣刻下的一個微小標記,一次次地刺出。

枯燥。乏味。手臂酸脹得如同不屬於自己。虎口很快被粗糙的木棍磨破,鮮血染紅了劍柄。每一次全力刺出,都牽動全身痠痛的肌肉,帶來新一輪的折磨。動作更是慘不忍睹,歪歪斜斜,綿軟無力。

軟腳蝦嗎！腰呢！你的意念呢！剛纔站樁的狠勁哪去了！葉璃的嗬斥如同鞭子,抽打著林風疲憊的神經,刺！不是讓你戳！是讓你捅穿它！把你的命！你的意誌！都灌進去！

林風雙目赤紅,喘著粗氣。他再次凝聚全部意念,想象自己腳下生根,力量從大地湧入雙腿,擰轉腰胯,將全身的力量和那股不屈的意誌,狠狠灌入手臂,再通過手中的木棍,狂暴地刺向前方！目標就是那該死的標記！把它當成那個把他丟進這鬼地方的命運！當成這該死的往生殿！當成懸在頭頂的死亡倒計時！

殺！

一聲壓抑的低吼從喉嚨迸發！

嗤！

木棍的尖端,竟然在堅硬的岩石洞壁上,刺出了一點細微的白痕！雖然微不足道,但比之前毫無痕跡強了太多！

有點樣子了。葉璃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什麼情緒,繼續。一萬次。

一萬次！

往生殿的死亡勞作,撈取殘壽的精神侵蝕,再加上這地獄般的劍術訓練,榨乾了林風每一絲精力。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在陰暗的洞穴中,對著冰冷的石壁,一次又一次地刺出手中簡陋的木棍。汗水、血水混合著灰塵,在他臉上身上糊了一層又一層。

意識模糊時,亡魂的囈語和葉璃記憶碎片中的冰冷雪峰交替出現。支撐他的,隻剩下手腕上跳動的數字,和身邊那個同樣在與死神賽跑的少女眼中,那點不肯熄滅的銳利光芒。

時間在無聲的苦練和殘酷的續命中流逝。林風的手腕上,數字艱難地增長著：

**[9年11月29天

5小時]**

**[9年11月29天

6小時]**

而葉璃頭頂的數字,在一次次續命的拉鋸中,也維持在一個岌岌可危但暫時穩定的區間：

**[0年0月0天

2小時]

→

[0年0月0天

3小時]

(續命後)

→

[0年0月0天

1小時]

(消耗)

→

[0年0月0天

4小時]

(續命後)…**

他們的生命,如同兩盞在狂風暴雨中飄搖的殘燈,靠著彼此交換的微弱燈油,倔強地燃燒著,等待著破曉的可能,或者…最終一同熄滅的結局。

---

卷三

業火焚心

往生殿深處,第三停屍間。

濃得化不開的寒氣混雜著刺鼻的藥水味,凝滯在空氣中。慘綠色的長明燈光映照著覆蓋白布的輪廓,如同沉睡的蒼白丘陵。隻有林風手中骨鏟刮擦冰台的刺耳聲音,在死寂中單調地迴響。他在剝離一具妖獸屍體頭骨內嵌著的、已經失去大半靈性的**惑心瞳**——一種低階的魅惑材料,價值不高,但聊勝於無。

手腕上的數字冰冷地跳動：**[9年11月29天

8小時37分]**。距離下一次給葉璃續命,還需要再積攢幾個小時。腦海中,那些屬於亡者的聲音依舊在低語,但已經被他強行壓製到意識深處,像關在籠子裡的野獸。

突然——

嘿！聽說了嗎‘靜雪峰’出大事了！一個刻意壓低卻難掩興奮的聲音從隔壁冰台後傳來,是那個刀疤臉王師兄,正和另一個灰袍弟子竊竊私語。

林風握著骨鏟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他低著頭,動作依舊,耳朵卻敏銳地捕捉著每一個字。

這麼大的事兒,誰不知道啊！另一個弟子聲音沙啞,就那個天才,叫葉璃的！嘖嘖,聽說在劍塚淵試煉,被不知哪來的劍氣捲進了淵底殺陣,屍骨無存啊！

死了刀疤臉的聲音帶著幸災樂禍,死得好！那小娘皮仗著天賦好,眼高於頂,平時正眼都不瞧咱們這些‘下等人’！活該！

可不是嘛！不過…我聽說啊,沙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神秘,這事兒…**冇那麼簡單**！有人看見,出事前,內門的趙奎師兄,好像跟在她後麵進了劍塚淵外圍…

趙奎！刀疤臉倒吸一口冷氣,戒律堂趙長老的孫子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心眼小！上次內門小比,葉璃當眾破了他的‘玄龜劍盾’,讓他丟了好大的臉！難道…

噓——！噤聲！不要命了你！沙啞聲音帶著驚恐,這事兒誰敢亂嚼舌根！活膩歪了！咱們就當不知道！反正人都死了,死無對證！

兩人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隻剩下鏟刮骨頭的沙沙聲。

林風麵無表情,繼續著手上的工作。骨鏟精準地撬開妖獸頭骨,將那枚蒙塵的、鴿子蛋大小的渾濁眼珠剜出,丟進一旁的陶罐裡。動作平穩,冇有絲毫顫抖。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深處,一股冰冷的寒意正順著脊椎急速蔓延。

趙奎！戒律堂長老的孫子！

他猛地想起,在葉璃的記憶碎片中,心口劇痛時,背後那聲陰冷的嗤笑！那模糊的聲音,此刻似乎和這個名字重疊了！

**天才擋路的天才,就該早點消失！**

原來如此！根本不是什麼意外捲入殺陣！是蓄謀已久的謀殺！因為嫉妒,因為擋了路！

林風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堅硬的骨鏟柄幾乎要嵌進掌心。他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數字,那冰冷的

**[9年11月29天

8小時37分]**

,再看看意識深處那個蜷縮在冰冷石洞裡、頭頂數字不足

**[3小時]**

靠著偷來的生命苟延殘喘的倔強身影。

一股無名之火,混雜著冰冷的殺意,在他胸腔裡悄然滋生。

---

回到石洞時,林風身上帶著更濃重的寒氣與死氣。他沉默地將今天撈取到的、相當於五個小時左右的殘壽,再次注入葉璃體內。

過程依舊是痛苦的折磨。葉璃的身體弓起,痙攣,指甲在岩石上抓出新的血痕,喉嚨裡溢位壓抑到極致的痛哼。林風也承受著反噬,頭痛欲裂,腦海中翻騰著新吸收的死亡記憶碎片。

儀式結束,葉璃如同虛脫般癱軟,汗水浸透單衣,胸口劇烈起伏。林風靠在洞壁上,臉色蒼白,閉著眼按壓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你聽到了。葉璃喘息稍定,忽然開口,聲音嘶啞卻肯定。她冇有問聽到了什麼。那雙墨色的眼睛,彷彿能洞穿人心。

林風睜開眼,眼底帶著未散儘的痛楚和一絲冰冷的戾氣。趙奎。他吐出兩個字。

石洞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火堆裡潮濕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啪爆裂聲,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許久,葉璃才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那笑聲裡冇有意外,隻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和一種塵埃落定的冰冷。果然…是他。她墨色的瞳孔深處,那點銳利的光芒此刻凝成了淬毒的寒冰。

你早知道林風皺眉。

懷疑。葉璃的聲音冇有任何波瀾,像是在敘述彆人的事情,試煉名單是他安排的。路線…也隻有他最清楚哪裡能避開巡查,哪裡能觸發殘留的殺陣劍氣。隻是…冇證據。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酷的弧度,現在,更不需要證據了。

她看向林風,目光銳利如劍：你怕了

怕林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同樣冰冷的弧度。他晃了晃手腕,幽綠的數字跳動。我有什麼好怕的一個偷死人時間續命的耗子。倒是你,他直視葉璃的眼睛,仇家是戒律堂長老的孫子。你頭頂那點時間,夠你殺回去嗎

葉璃沉默了。她低頭看著自己依舊無法凝聚絲毫靈力的雙手,感受著心脈處盤踞的、隨時可能徹底爆發的反噬劍氣。頭頂的

**[0年0月0天

2小時11分]**

刺眼地閃爍著。

絕望的氣息在冰冷的石洞中瀰漫。

靠殘壽續命…隻是飲鴆止渴。葉璃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的傷,根源在心脈盤踞的那道異種劍氣。它像毒蛇,不斷吞噬生機,阻隔靈力。不除掉它,續再多命,也是填無底洞。

她抬起眼,墨色的眸子在幽暗的火光下燃燒著瘋狂的光芒：我需要**‘活源水’**。

活源水林風一愣。他在往生部的典籍裡見過這個名字。據說是誕生於極陰死地深處、經過地脈精華千萬年沖刷滌盪後,由死轉生孕育出的**至純生機**！蘊含磅礴的生命本源,能洗筋伐髓,滋養神魂,對修複道傷有奇效！但這種東西,隻存在於傳說中,是真正的天材地寶！

這種東西…往生殿怎麼可能有林風覺得她瘋了。

往生殿冇有。葉璃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山岩,投向某個方向,但**‘萬屍窟’**最深處,陰死之氣彙聚之地,有誕生的可能！

萬屍窟！

林風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那是比往生殿恐怖百倍的地方！是玄天宗處理那些無法淨化、蘊含劇毒或極易屍變的高階修士或妖魔遺體的最終墳場！傳說那裡屍氣沖天,毒瘴瀰漫,滋生了無數陰邪鬼物！是往生部絕對的禁地！擅入者,十死無生！老菸頭不止一次警告過,靠近萬屍窟邊緣,都會被逸散的屍毒侵蝕,死狀淒慘！

你瘋了！林風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那地方金丹長老都不敢輕易深入！我們進去,就是給那些屍鬼加餐！

不進去,遲早也是死！葉璃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撈取殘壽的速度,趕不上劍氣吞噬生機的速度！你看！她指向自己頭頂。

林風瞳孔驟縮！

葉璃頭頂那行原本猩紅的數字,此刻邊緣竟繚繞起一絲絲極其細微、卻令人心悸的**黑氣**！數字本身也變得有些不穩定,閃爍的頻率加快！

**[0年0月0天

2小時10分

49秒...48秒...47秒...]**

那盤踞的異種劍氣,在加速！

活源水,是唯一的機會！葉璃盯著林風,眼神灼灼,彷彿燃燒著最後生命的火焰,拿到它,不僅能拔除劍氣,或許…還能補益你的根基！讓你有一線踏上真正修行路的機會！否則…她冇再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說明瞭一切。

要麼在苟延殘喘中看著數字歸零,要麼…搏那一線九死一生的渺茫生機！

林風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萬屍窟的恐怖傳說和老菸頭警告時那凝重的表情在他腦海中翻騰。手腕上的數字

**[9年11月29天

8小時]**

在提醒他,他還有相對漫長的時間可以苟活。

但…看著葉璃頭頂那加速流逝的數字和繚繞的黑氣,感受著自己腦海中越來越難以壓製的亡魂囈語和混亂…繼續這樣下去,不過是慢性死亡。區別隻在於誰先變成冰冷的數字

**[0]**

而已。

石洞內死寂一片,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火堆的劈啪聲。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像沉重的鼓點敲打在心頭。

終於,林風猛地抬起頭,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一種近乎亡命的狠厲取代。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在慘綠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的笑容。

媽的…乾了！

---

萬屍窟的入口,位於往生殿最底層,像一張通往地獄的巨口。

推開那扇銘刻著無數鎮邪符籙、重達萬斤的玄陰鐵門,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和陰冷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洶湧而出！那氣味混雜著屍體高度**的甜膩、劇毒瘴氣的腥辣、以及一種深入靈魂的陰寒死氣！僅僅是吸了一口,林風就感覺眼前發黑,五臟六腑都像被凍僵,腦海中亡魂的囈語瞬間放大了數倍,化作尖銳的嚎哭！

他立刻屏住呼吸,將一塊浸透了強效辟毒、醒神藥汁的粗布緊緊捂在口鼻上。旁邊的葉璃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但她的身體明顯晃了一下,臉色更加慘白。

門後,是一條斜向下延伸的巨大甬道。甬道四壁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種暗沉發黑、彷彿浸透了屍油的骨質結構！壁上鑲嵌著慘綠色的磷火石,提供著微弱而詭異的光源,將兩人的影子扭曲拉長,投射在遍佈粘稠汙垢的地麵上,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空氣中瀰漫著灰綠色的濃重毒瘴,視線嚴重受阻。腳下是粘膩濕滑的、不知是苔蘚還是腐肉的泥濘。更可怕的是那無處不在的**陰寒屍氣**,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即使隔著衣物,也像冰冷的毒針般往骨頭縫裡鑽,瘋狂侵蝕著生機！

林風手腕上的數字,跳動速度明顯加快了一絲！而葉璃頭頂的數字,那繚繞的黑氣似乎更濃鬱了！

跟緊我！彆碰任何東西！林風的聲音透過粗布,顯得沉悶而緊張。他全力運轉往生瞳,幽綠的光芒在眼底亮起,穿透了部分毒瘴。視野中,除了灰綠的霧氣,更看到無數絲絲縷縷、如同黑色毒蛇般在空中遊弋的**死氣**！這些死氣彙聚的源頭,就在甬道深處。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麵上那些顏色格外深暗、死氣尤其濃鬱的汙穢區域,以及從骨壁縫隙中伸出的、乾枯如鬼爪的不知名植物根鬚。

甬道彷彿冇有儘頭,死寂得可怕,隻有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心跳聲和腳下粘膩的腳步聲。越往下,屍氣越重,毒瘴越濃,溫度越低！骨壁上開始出現大片大片黑褐色的汙跡,像乾涸的、凝固的血瀑布。一些角落堆積著零散的、不知是人還是獸的森森白骨。

小心！葉璃突然低喝,猛地拉住林風的手臂向後一拽！

嗤！

一道灰影幾乎貼著林風的麵門掠過！腥風撲鼻！

林風驚出一身冷汗！定睛看去,隻見一隻足有臉盆大小、通體灰白腐爛、長滿肉瘤和膿包的怪誕蜘蛛,正倒吊在甬道頂壁的陰影裡！它八隻複眼閃爍著怨毒的綠光,口器開合,滴落著墨綠色的毒涎！剛纔襲擊林風的,正是它彈出的、如同標槍般鋒利的螯肢！

屍腐蛛！葉璃的聲音帶著凝重,劇毒！速度極快！弱點在腹部中央那顆最大的膿包！

話音未落,那屍腐蛛再次彈射而起！速度快如閃電！數道灰影直刺兩人要害！

林風瞳孔驟縮！生死關頭,這些天被葉璃用近乎殘酷的方式錘鍊出的本能瞬間爆發！他冇有靈力,隻有千錘百鍊的意誌和身體！

腳下猛地一蹬,意念死死釘在虛無的丹田！腰胯擰轉！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刺向咽喉的螯肢！同時,他手中那柄一直緊握的、前端被削得異常尖銳的沉重**骨鏟**,如同蟄伏的毒蛇,循著無數次刺擊形成的肌肉記憶,以全身的力量和凝聚到極點的意誌,由下而上,狠狠捅向屍腐蛛灰白腐爛的腹部！

殺！

意念灌注！骨鏟尖端撕裂空氣,發出短促的尖嘯！

噗嗤！

如同熱刀切進**的油脂！骨鏟精準無比地捅進了屍腐蛛腹部中央那顆最大、顏色最深的膿包！

嘰——！！！

一聲尖銳到幾乎撕裂耳膜的淒厲慘嚎爆發！屍腐蛛的身體瘋狂地抽搐扭動！墨綠色的腥臭體液和膿汁從破裂的膿包裡狂噴而出！濺落在旁邊的骨壁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響,冒出縷縷青煙！

林風死死握住骨鏟柄,手臂肌肉賁張,用儘全身力氣將鏟子狠狠一絞！然後猛地拔出,身體借力向後急退！

屍腐蛛重重摔落在粘稠的地麵上,八隻長腿瘋狂地蹬踢了幾下,腹部破口處流出大灘大灘墨綠的內臟和體液,抽搐著不再動彈。一股更濃烈的惡臭瀰漫開來。

林風拄著骨鏟,大口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如擂鼓。手臂微微顫抖,虎口被反震得再次崩裂,鮮血順著鏟柄流下。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生死搏殺！冇有靈力,冇有神通,隻有最原始的意誌、技巧和狠勁！

手腕上的數字依舊在跳動,但剛纔那凝聚全部意誌的一擊,似乎讓腦海中翻騰的亡魂囈語都暫時安靜了一瞬。

乾得…不錯。葉璃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她一直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掌心全是冷汗。剛纔她已做好拚死出手的準備,卻冇想到林風竟獨自完成了擊殺。

林風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和濺到的汙血,看向甬道深處那更加濃鬱的黑暗和死氣,眼中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悸動,但更多的是一種在血腥中淬鍊出的、冰冷的堅定。

走！他低聲道。兩人更加警惕,踩著屍腐蛛的殘骸,繼續向地獄深處進發。

---

穿過漫長的、危機四伏的骨壁甬道,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地下空間出現在眼前。這裡就是萬屍窟的核心。

眼前的一切,足以讓最勇敢的修士精神崩潰。

空間廣闊得如同地下平原,一眼望不到儘頭。穹頂是垂落的、巨大而猙獰的黑色鐘乳石,不斷滴落著墨綠色的粘稠毒液,在地上彙聚成冒著氣泡的惡臭水窪。

而地麵…根本看不到真正的地麵！

目光所及,是**屍骸的海洋**！層層疊疊,堆積如山！人類的、妖獸的、甚至還有一些形態詭異、無法辨認種族的巨大骸骨！白骨森森,交織著尚未完全腐爛、掛著腐肉和筋膜的殘軀！各種扭曲變形的肢體、破碎的頭顱、空洞的眼眶…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畫卷！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屍臭和死氣幾乎凝成實質的灰黑色霧氣,在屍山骨海上空翻騰！

無數綠瑩瑩的鬼火,如同惡毒的眼睛,在屍骸縫隙間飄蕩閃爍。更深處,隱約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拖曳聲和意義不明的低沉嘶吼！

這裡就是死亡的巢穴！是生靈的絕對禁區！

林風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僵了！往生瞳全力運轉下,看到的景象更加恐怖！視野中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如同墨汁般的**死氣**！這些死氣彙聚成洶湧的暗流,在整個空間內奔騰流淌,最終都湧向屍窟最中心的一個巨大漩渦！

而就在那死氣漩渦的核心,一點微弱卻異常純淨、異常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點燭火,頑強地閃爍著！它散發出的氣息,與周圍汙穢死氣截然不同,充滿了蓬勃的生機與溫潤的靈性！

活源水！

在那裡！葉璃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指向那點乳白光芒的方向。但她頭頂的數字,在如此恐怖的死氣侵蝕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流逝！繚繞的黑氣幾乎要吞噬整個數字！

**[0年0月0天

1小時05分...04分...03分...]**

走！林風一把抓住葉璃冰冷的手腕,觸手一片刺骨的寒意。他拉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衝向屍山骨海,朝著那中心漩渦的方向亡命狂奔！

腳下是滑膩的腐肉和脆裂的枯骨,每一步都可能陷入骸骨的縫隙或被尖銳的骨刺刺穿腳踝！空氣中瀰漫的劇毒瘴氣和侵蝕生機的死氣瘋狂地往口鼻、毛孔裡鑽！腦海中,無數亡魂的哀嚎、詛咒、怨毒意念如同沸騰的熔岩,衝擊著林風的意識防線！眼前幻象叢生,無數蒼白的手臂從屍堆中伸出,試圖抓住他的腳踝！

滾開！林風雙目赤紅,眼底綠芒狂閃,強行用強大的意念鎮壓著精神世界的風暴！他揮舞著沉重的骨鏟,劈砍開擋路的骸骨和從陰影裡撲出的、隻有半截身子的屍鬼！

葉璃被他半拖半拽著,臉色白得像紙,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嘴角不斷溢位黑色的血沫。心口處那道傷疤,在濃鬱死氣的刺激下,開始散發出不祥的暗紅色光芒,那道盤踞的異種劍氣如同甦醒的毒蛇,瘋狂地扭動反噬！她緊咬著牙,墨色的眼眸死死盯著前方那點乳白色的希望之光,用儘最後力氣跟上林風的腳步。

越來越近了！

屍山的核心,是一個由無數巨大骸骨堆砌成的、如同祭壇般的環形山口！山口中心,是一個直徑丈許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濃鬱到極致的死氣如同粘稠的黑油,在漩渦中緩緩旋轉,散發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而在那漩渦中心,離漩渦眼還有數丈之遙的半空中,一滴**鴿卵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柔和乳白光暈的水珠**,正頑強地懸浮著！純淨磅礴的生機從中散發出來,與周圍汙穢的死氣形成鮮明對比！正是活源水！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上環形山口邊緣時——

轟隆隆！

整個萬屍窟劇烈地震動起來！環形山口周圍的屍骸巨山開始崩塌滑落！

吼——！！！

一聲充斥著無儘暴戾、怨毒與饑餓的恐怖咆哮,從山口中心的黑色死氣漩渦深處炸響！如同萬鬼齊哭,震得整個地下空間簌簌發抖！

漩渦旋轉的速度陡然加快！一隻巨大無比、完全由森森白骨拚接而成的**骷髏巨爪**,猛地從漩渦中心探出！緊接著是另一隻！兩隻骨爪扒住漩渦邊緣,用力一撐！

一個龐大到令人絕望的身影,緩緩從死氣漩渦中爬了出來！

那是一具高度超過十丈的**巨型骷髏**！它的身軀由無數種族的骸骨雜亂無章地拚湊而成,人類的頭骨、妖獸的脊骨、巨獸的腿骨...扭曲地融合在一起！空洞的眼眶裡燃燒著兩團巨大的、如同熔爐般的慘綠色魂火！魂火跳動,死死鎖定了山口邊緣兩個渺小的、散發著生者氣息的螻蟻！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滔天死氣、怨念和威壓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捲了整個空間！

**骸骨屍魔！**

萬屍窟死氣孕育出的恐怖魔物！

林風和葉璃,如同狂風中的兩片落葉,瞬間被這股恐怖的威壓狠狠拍倒在地！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葉璃更是直接噴出一口帶著內臟碎塊的烏黑鮮血,頭頂的數字瘋狂閃爍,瞬間跌破了

**[1小時]**

**[0年0月0天

0小時59分...58分...]**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濃重！那滴象征著生機的活源水,就在屍魔身後不遠處懸浮著,此刻卻彷彿隔著天塹！

骸骨屍魔俯下它那由數百個顱骨堆砌而成的巨大頭顱,熔爐般的魂火鎖定兩人,下頜骨開合,發出震耳欲聾、飽含貪婪與暴虐的靈魂咆哮：

生...命...獻...祭！

---

卷四

刹那永恒

骸骨屍魔的咆哮如同億萬怨魂的慟哭,裹挾著實質化的死氣音波,狠狠撞在林風和葉璃身上！

噗！

林風如遭重錘轟擊,五臟六腑瞬間移位,喉頭一甜,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向後倒飛,重重砸進一堆粘膩的腐肉枯骨之中！手中的骨鏟脫手飛出,不知去向。

腦海中,那被強行壓製的亡魂之海徹底沸騰！無數尖嘯、詛咒、痛苦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衝擊撕扯著他的意識！往生瞳的綠光在他眼底失控般暴漲,視野被無數扭曲的幻影和猩紅的血光充斥！

呃啊——！他抱著頭,發出野獸般的痛苦嘶嚎,身體蜷縮抽搐,七竅都開始滲出鮮血！手腕上的數字在死氣的瘋狂侵蝕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跌！

**[9年11月29天

7小時]

→

[9年11月29天

6小時]

→

[5小時]…**

而葉璃的情況更加危急！她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在屍魔的威壓和死氣衝擊下,如同被摔碎的琉璃！胸口那道傷疤徹底崩裂,暗紅色的不祥光芒大盛！盤踞的異種劍氣失去束縛,如同脫韁的毒龍,在她殘破的經脈中瘋狂肆虐！

哇——！她連續噴出幾大口烏黑的血塊,裡麵甚至夾雜著內臟的碎片！身體軟軟地癱倒在地,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冇有了。墨色的眼眸開始渙散,瞳孔深處那點銳利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熄！頭頂的數字,如同雪崩般塌陷！

**[0年0月0天

0小時55分...50分...40分...30分...]**

骸骨屍魔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威勢。它邁開由巨獸腿骨組成的巨大步伐,每一步都讓屍山震動,骸骨崩碎！它伸出那隻由無數細小臂骨虯結而成的恐怖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地上如同螻蟻般的葉璃,狠狠抓去！魂火中跳動著貪婪與殘忍,它要攫取這鮮活的生命本源,作為它破封而出的第一道美餐！

骨爪未至,那凝練到極致的死氣風壓,已經將葉璃身下的腐骨碾成齏粉！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啊啊啊啊啊——！！！

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淒厲決絕的咆哮,從旁邊腐骨堆中炸響！

林風！他竟然硬生生扛住了精神世界的崩潰風暴！他的眼睛,此刻完全被狂暴的幽綠色光芒占據！那不是往生瞳的光芒,而是意識被無數亡魂怨念侵蝕、點燃的瘋狂之火！他臉上、脖子上青筋暴凸如蚯蚓,七竅流血,狀若瘋魔！

他看到了那抓向葉璃的骨爪！看到了葉璃頭頂那即將歸零的數字！看到了她眼中那點即將熄滅的光芒！

不！絕不！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超越極限的狂暴力量,混合著吞噬的無數亡魂的怨毒和不甘,如同沉寂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他的眼中隻有那抓下的骨爪和葉璃！

給我…滾開！！！

林風的身體化作一道燃燒著幽綠魂焰的血色殘影！冇有技巧！冇有章法！隻有最原始、最野蠻、凝聚了所有意誌、生命和靈魂的**撞擊**！

轟——！！！

如同流星撞上山嶽！

林風的身體,狠狠撞在了骸骨屍魔抓向葉璃的那隻巨大骨爪的手腕處！

哢嚓！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

組成屍魔手腕處的幾根粗大妖獸腿骨,竟被林風這亡命一撞,硬生生撞得裂開、崩飛！屍魔抓下的動作被這股瘋狂的力量硬生生帶偏！

轟隆！

巨大的骨爪擦著葉璃的身體,狠狠拍在她旁邊的屍骸堆上！瞬間地動山搖,骨肉橫飛,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螻…蟻…！骸骨屍魔似乎被徹底激怒了！魂火瘋狂跳動！它猛地抬起被撞偏的骨爪,另一隻骨爪則帶著更加恐怖的力量,如同拍蒼蠅般,朝著力竭墜落的林風狠狠拍下！空間都彷彿在這一爪下凝固！

勁風壓頂！死亡的氣息將林風徹底籠罩！他耗儘了所有力量,身體如同破碎的布偶,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遮天蔽日的骨爪落下！視野被慘白的骨影填滿！

結束了…嗎

林風——！！！

一聲淒厲到破音的呼喊,如同瀕死鳳凰的絕唱,刺破了死氣的陰霾！

是葉璃！

就在骨爪即將拍中林風的刹那,那個本已油儘燈枯、癱軟在地的少女,身體裡爆發出最後、最璀璨、也最決絕的光芒！

不是靈力！是她燃燒的**生命本源**！是她靈魂中那點永不屈服的銳利**劍意**！

嗡——！！！

一道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純粹由意誌和生命點燃的**劍光**,從葉璃殘破的身體中沖天而起！

那劍光,並不宏大,卻凝練到了極致！它冇有實體,卻比任何神兵都要鋒利！它帶著一往無前、斬斷一切的決絕！帶著對生的最後眷戀！帶著對身後之人的…不捨！

劍光過處,時間彷彿凝滯！空間被無聲地切開！

骸骨屍魔拍下的那隻巨大骨爪,連同它半條由各種堅硬骸骨拚湊而成的手臂,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在凝練到極致的劍意麪前,無聲無息地**湮滅**！化作了最細微的骨粉！

吼嗷嗷嗷——！！！骸骨屍魔發出驚天動地的痛苦咆哮！魂火劇烈搖曳,龐大的身軀踉蹌後退！

而發出這超越極限一劍的葉璃…

林風目眥欲裂地看著！

她殘破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軟軟地倒了下去。胸口那道傷疤徹底消失,連同她的心口位置,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前後通透的**空洞**！冇有鮮血流出,因為所有的生機,所有的血肉精華,都在那一劍中,徹底燃燒殆儘了！

她頭頂那行猩紅的數字,瘋狂閃爍,最終徹底定格——

**【壽元】：0年0月0天

0小時0分0秒**

歸零！

那雙曾銳利如劍的墨色眼眸,此刻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空洞而灰暗,卻依舊朝著林風的方向。最後一絲微弱的光,在她瞳孔深處,如同星辰湮滅前的最後閃爍,帶著無儘的眷戀和不捨,然後…徹底熄滅。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徹底靜止了。

萬屍窟的屍山骨海,翻騰的死氣,咆哮的屍魔…所有的一切,都在林風的感知中褪色、遠去。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個倒在冰冷汙穢的屍骸中、心口空洞、生命徹底歸零的少女身影。

不…不…不——！！！

一聲撕心裂肺、絕望到極致的悲嚎,如同受傷孤狼的泣血長嗥,從林風的喉嚨深處迸發出來！瞬間蓋過了屍魔的咆哮,蓋過了萬屍窟所有的聲音！

他連滾爬爬地撲到葉璃身邊,顫抖著伸出沾滿血汙的手,想要觸碰她冰冷的臉頰,卻又像被燙到般縮回。巨大的、空洞的、足以吞噬靈魂的痛苦,瞬間攫住了他！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碎,再碾成齏粉！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用偷來的時間,用亡魂的業障,好不容易纔一點一點續起的生命之火…就這樣…熄滅了

為了救他為了那滴該死的活源水！

啊——！啊——！林風抱著頭,發出不成調的嘶吼,淚水混合著鮮血,在他猙獰的臉上肆意橫流。精神世界中,那被強行壓製的亡魂之海,在主人精神徹底崩潰的瞬間,徹底反噬！

無數張麵孔在他眼前扭曲閃現！有被他撈取殘壽的陌生人,有劍塚淵的死者,有屍腐蛛的怨念,有萬屍窟無數骸骨的詛咒…最後,是葉璃那雙墨色的、帶著最後眷戀的眼眸！

滾開！都滾開！林風瘋狂地揮舞著手臂,意識在無邊的痛苦和怨唸的撕扯下,滑向徹底崩潰的深淵！

而就在這時——

骸骨屍魔從斷臂的痛苦中緩過神來！魂火中燃燒著滔天的怒火和怨毒！它剩下的獨爪高高舉起,恐怖的死氣在爪尖凝聚成一個漆黑的、散發著毀滅波動的能量球！它要將這兩個讓它受傷的螻蟻,連同他們的靈魂,徹底湮滅！

毀滅的能量球,帶著屍魔的暴怒,撕裂空氣,朝著下方陷入瘋狂和絕望的林風,以及他懷中那失去生命的少女,轟然砸落！

---

能量球裹挾著毀滅的氣息,撕裂汙濁的空氣,在林風絕望放大的瞳孔中急速逼近！死亡的陰影,濃稠得如同萬屍窟化不開的黑暗,要將他和他懷中冰冷的軀體一同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髮、萬念俱灰的瞬間——

異變陡生！

葉璃那徹底失去生命氣息、心口空洞的殘軀上,一點微弱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光點**,如同沉睡的螢火,突然從她空洞的心口位置輕輕飄出！

那光點微弱得彷彿一口氣就能吹滅,卻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純淨到極致的生命氣息！與周圍汙穢死氣格格不入！

是**活源水**！

並非完整的一滴,而是葉璃燃燒生命本源、發出那超越極限的寂滅一劍時,強行從骸骨屍魔身邊攫取、並融入自身的一縷最精粹的活源水氣！這縷水氣在她生命徹底燃儘的最後刹那,奇蹟般地儲存了下來,此刻受到外界毀滅能量的刺激,自動浮現！

光點出現的瞬間,如同磁石般,猛地射向近在咫尺的林風,冇入了他同樣空洞絕望的心口！

轟——！！！

無法形容的感覺在林風體內炸開！

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萬物初生、冰雪消融、枯木逢春**的磅礴生機！

那縷精純無比的活源水氣,如同一顆生命的種子,落入了他那被空間亂流摧毀、如同荒漠死地的丹田！又如同甘霖,灑落在他被無數亡魂怨念侵蝕、千瘡百孔、瀕臨崩潰的精神世界！

溫暖！滋潤！淨化！

活源水所蘊含的磅礴生機和至純靈性,瞬間席捲林風全身！

他手腕上那行因死氣侵蝕而瘋狂暴跌的綠色數字,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拽住,暴跌之勢戛然而止！緊接著,在生機洪流的沖刷下,數字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地**逆流而上**！

**[9年11月29天

3小時]

→

[4小時]

→

[5小時]…[10小時]…[1天]…[2天]…**

不僅僅是數字的暴漲！更本質的變化,發生在他體內！

那被空間亂流徹底摧毀、被判定為廢體的丹田死地,在活源水磅礴生機的沖刷和滋養下,竟然發出了細微的、如同春芽破土般的**哢嚓**聲！一絲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氣感**,如同乾涸河床下重新湧現的第一縷清泉,在那片死寂的荒漠中悄然滋生！

與此同時,他腦海中那沸騰的、撕扯他意識的亡魂之海,在活源水至純靈性的撫慰和淨化下,如同被投入了定海神針！狂暴的怨念、扭曲的囈語、痛苦的記憶碎片…並冇有消失,卻彷彿被一層溫潤柔和的乳白色光暈包裹、安撫、沉澱了下來。雖然依舊沉重,如同揹負著無邊的墓園,卻不再瘋狂地衝擊他的意識堤壩,反而詭異地…**融入了**他的精神世界,成為了他意念力量的一部分！

往生瞳的幽綠光芒在他眼底流轉,變得更加深邃內斂。他感覺自己的意念,彷彿被注入了一股磅礴的力量,變得前所未有的凝練和強大！他甚至能感知到周圍瀰漫的死氣流動軌跡,感知到那屍魔魂火中跳動的暴怒！

這一切變化,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屍魔那毀滅的能量球,已然轟至頭頂！

死亡的威脅,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林風從巨大的蛻變震撼中驚醒！

冇有時間思考！求生的本能和剛剛獲得的力量,驅使著他做出了反應！

喝啊——！

林風暴喝一聲,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猛地彈起！他不再閃避！而是迎著那毀滅的能量球,將剛剛滋生的、微弱卻真實不虛的**靈力**（儘管隻有髮絲般細小的一縷）,連同那被活源水強化、融合了無數亡魂意唸的磅礴**精神力**,以及葉璃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那股**斬斷一切的決絕劍意**,全部凝聚於右拳！

意念為鋒！死誌為刃！靈元為引！

一拳轟出！

冇有浩蕩的光影,冇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道凝練到極致的、近乎無形的意念衝擊波,混合著微弱靈力,狠狠撞向那漆黑的能量球！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冰雪！

那蘊含著屍魔恐怖死氣的毀滅能量球,在這蘊含了林風蛻變後全部力量、更帶著一絲活源水淨化氣息的意念衝擊麵前,竟被硬生生地從中**撕裂**、**湮滅**了一大塊！

轟隆！！！

被削弱了大半的能量球最終還是爆開了！狂暴的死氣衝擊波將林風狠狠掀飛出去！

噗！

林風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破麻袋般撞在遠處一座屍骸小山上,砸得枯骨亂飛！渾身劇痛,彷彿散了架,剛滋生的那縷微弱靈力也被震散。

但他…活下來了！

骸骨屍魔顯然冇料到這必殺一擊會被一個螻蟻以如此詭異的方式化解！它魂火狂跳,獨爪再次舉起,更加恐怖的死氣開始凝聚！它徹底暴怒了！

林風掙紮著從屍骸堆中爬起,抹去嘴角的鮮血。他冇有去看那再次準備攻擊的恐怖屍魔,而是第一時間,望向了葉璃倒下的方向。

那裡,隻有冰冷的屍骸和汙穢的泥濘。少女的身影,連同那最後一點乳白色的光點,都已消失不見。彷彿她從未出現過。

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空洞感瞬間吞噬了林風。活源水帶來的生機和力量,此刻都顯得毫無意義。

然而,就在這無邊的空洞和絕望中——

一點冰涼的、帶著熟悉銳利氣息的**印記**,如同星辰般,在他剛剛被活源水滋養、融合了亡魂意唸的精神世界最深處,悄然點亮。

那不是記憶碎片,而是…一道純粹的**劍意**！

一道凝練了葉璃所有生命、所有意誌、所有未了執唸的劍意！它靜靜地懸浮在林風的精神識海之中,散發著微弱卻永恒不滅的光芒,如同黑夜中指引歸途的星辰！

林風渾身劇震！

他猛地抬頭,看向那再次發出毀滅咆哮、骨爪揮下的骸骨屍魔！空洞絕望的眼眸中,一點冰冷到極致、銳利到極致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那不是他的眼神！那是…**葉璃的眼神**！

啊——！！！

林風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嘯聲中再無痛苦迷茫,隻有無儘的悲愴和斬斷一切的決絕！

他不再看那滴懸浮在屍魔身後、象征著生機的活源水。他踉蹌著,卻無比堅定地,朝著葉璃倒下的方向,朝著那片冰冷的屍骸,一步一步,蹣跚走去。

身後,骸骨屍魔的毀滅之爪,帶著撕裂一切的威勢,轟然落下！

林風冇有回頭。

他的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精神識海深處,那道屬於葉璃的劍意星辰光芒大放！剛剛被活源水強化的磅礴精神力,融合了無數亡魂的意念力量,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湧入那道劍意之中！

嗡——！

一柄完全由**意念**和**精神**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三尺長的**光劍**,憑空出現在林風身前！劍身流淌著幽綠與乳白交織的光芒,劍鋒之上,吞吐著斬滅神魂的恐怖銳氣！

這劍,冇有實體。卻承載著林風所有的意誌,承載著葉璃燃燒生命的最後劍意,承載著往生殿無數亡魂的不甘與詛咒！

林風伸出顫抖的手,虛握劍柄。

就在屍魔骨爪即將將他拍成肉泥的刹那——

他動了！

不是閃避！而是迎著那遮天蔽日的骨爪,揮出了手中的意念之劍！

動作簡潔,乾脆,帶著一種返璞歸真的韻律。正是葉璃教給他的、那無數次練習的、最基礎的——**直刺**！

隻是這一次,刺出的不再是木棍。

而是凝聚了所有一切的光陰之劍！

葉璃——！

伴隨著林風泣血的嘶吼,那柄半透明的意念光劍,無聲無息地刺出,點在屍魔拍下的巨大骨爪掌心！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冇有能量碰撞的轟鳴。

隻有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光,從劍尖爆發,瞬間貫穿了整隻巨大的骨爪！光所過之處,構成骨爪的森森白骨,如同經曆了億萬年時光的沖刷,無聲無息地**風化**、**湮滅**！

光的速度太快！

骸骨屍魔甚至來不及發出咆哮！那道毀滅性的意念劍光,在湮滅了骨爪後,餘勢不減,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瞬間洞穿了屍魔頭顱中那兩團熊熊燃燒的慘綠色魂火！

哢嚓！

如同琉璃破碎的輕響。

骸骨屍魔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眼眶中那兩團巨大的魂火,如同被戳破的氣泡,瞬間熄滅、消散！

轟隆隆隆——！！！

失去了魂火的支撐,那由無數骸骨拚湊而成的巨大身軀,開始分崩離析！如同推倒的積木巨塔,無數的骨骼嘩啦啦地倒塌、墜落,砸在下方的屍山骨海之上,激起漫天骨粉和塵埃！

萬屍窟的核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骨骼滑落崩塌的餘音在空洞中迴盪。

林風虛握著劍柄的手,無力地垂下。那柄意念光劍閃爍了幾下,悄然消散。他體內的力量被徹底抽空,連站立都無法維持,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汙穢的屍骸之中。

他艱難地抬起頭,望向葉璃消失的地方。

那裡,空無一物。

隻有一塊被鮮血染紅的、月白色的破碎衣角,半掩在灰黑的骨粉之下。

林風顫抖著,一點點爬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片染血的衣角拾起,緊緊攥在掌心。布料冰涼,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彷彿還殘留著主人最後的一絲氣息。

他低下頭,將額頭深深抵在冰冷粘膩的屍骸地麵上,抵在那片染血的衣角上。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著。

萬屍窟死寂的陰風嗚嚥著吹過,捲起地上的骨粉,如同下了一場蒼白的雪。

雪落在他的肩頭,落在他緊握的、染血的衣角上。

也落在他手腕內側,那行幽綠色的數字上——

**【剩餘壽元】：79年4月2天

13小時42分…41分…40分…**

活源水的生機,徹底改造了他的廢體,賦予了他漫長的壽元。精神融合亡魂業障,意念化劍,更是讓他擁有了詭異而強大的力量。

長生之門,似乎已為他開啟。

可他懷中緊攥的,隻有一片染血的衣角。

他贏了生死,贏了時間。

卻輸了她。

長生萬載,留不住一片落葉歸根。

業火焚心,燃不儘刹那永恒離分。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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