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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像某種密碼,我蹲在閣樓裡翻著父親的舊皮箱。黴味混著樟腦丸的氣息鑽進鼻腔,讓我想起小時候躲在衣櫃裡的感覺。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用手寫筆記...我嘟囔著抽出本硬皮冊子,封麵上用褪色的紅墨水寫著1999年觀測記錄。手指剛碰到內頁就觸電般縮了回來,紙頁黏膩得像是浸過油脂。
樓下傳來母親帶著睡意的喊聲:默默冰箱裡有剩菜...
知道了媽。我應著,卻鬼使神差地翻開筆記本。泛黃的紙頁間突然滑出張照片,背麵朝上躺在我膝蓋上。翻過來的瞬間,後頸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照片裡七個穿黑袍的人圍成圓圈,中間石台上躺著個孩子。雖然畫麵模糊得像蒙了層血霧,但那個青銅鼎我絕不會認錯——它現在就在我們家地下室。
這不可能...我死死盯著照片右下角的日期:1999年7月15日。那天晚上父親把我鎖進衣櫃,透過縫隙我看見他胸口插著把剪刀倒在地上。
閣樓燈泡突然閃爍起來,筆記本嘩啦啦自動翻到中間。紅色線條勾勒的人體圖案旁,父親工整的字跡寫著:七星續命陣需以純陰之血為引,每甲子重啟...
陳默!母親的聲音驚得我差點摔下梯子,你爸的懷錶是不是在箱子裡明天要拿去...
馬上找!我把照片塞進牛仔褲口袋,卻發現筆記本最後一頁被撕掉了,殘留在裝訂線上的紙茬還帶著新鮮的毛邊。窗外的雨聲中,我分明聽見樓下傳來金屬碰撞的輕響。
摸著口袋裡的照片下樓時,廚房傳來母親哼歌的聲音。這調子太熟悉了,是小時候每次做噩夢她都會唱的童謠。但此刻歌詞卻讓我渾身發冷:...七盞燈,照幽冥,借得壽數八百齡...
媽你從哪學的這歌我靠在門框上,看見她正在磨那把斬骨刀。
她轉過頭,嘴角掛著奇怪的微笑:你爸以前常唱啊。刀鋒在燈光下泛著藍光,和照片裡黑袍人手中的一模一樣。我盯著母親手中泛著藍光的斬骨刀,喉嚨發緊。媽,這把刀......
怎麼了她歪著頭看我,刀尖在案板上輕輕敲擊,你爸以前最愛用這把刀剁排骨。
我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照片。青銅鼎、黑袍人、血祭......父親的字跡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母親哼唱的童謠還在繼續,每個字都像針一樣紮進我的耳膜。
我去趟圖書館。我後退兩步,突然不敢背對著她。
這麼晚母親皺眉,外麵雨這麼大。
有個論文資料......很急。我抓起玄關的傘,手指碰到門把時冰涼刺骨。
雨幕中的路燈像漂浮的鬼火。我掏出手機,翻到昨天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照片——模糊的教堂輪廓,黑袍人影,還有地上用血畫的奇怪符號。發信人隻留了個名字:阿七。
圖書館古籍部的燈光還亮著。推開厚重的木門,黴味撲麵而來。角落裡,一個紮馬尾的女生正對著檯燈皺眉翻書,桌上攤開的羊皮紙上畫滿紅色符號。
請問......我走近時她猛地抬頭,黑眼圈很重,你是林紅袖
她合上書,封麵燙金的《閩南巫儺考》幾個字一閃而過。陳默她聲音沙啞,阿七說你會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掏出那張泛黃照片推過去,我父親留下的,和昨晚阿七發我的幾乎一樣。
她盯著照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這才發現她指甲縫裡全是紅色顏料,或者......是血
七星續命陣。她翻開筆記本,密密麻麻的筆記中夾著張拓印,每六十年用七個陰年陰月陰日生的人獻祭......
我盯著拓印上的青銅鼎圖案,胃部抽搐。這鼎在我家地下室。
林紅袖的鋼筆啪地掉在地上。不可能......那是我家守了三百年的......她捲起袖子,露出手腕內側的血色紋路,和照片裡石台上的孩子一模一樣。
窗外炸響的雷聲讓我們同時一顫。她突然拽著我蹲下,書架縫隙間,有個穿保潔製服的人影正緩慢拖地。
趙館長每晚這時候來巡查。她呼吸噴在我耳畔發燙,上個月他‘打掃’完古籍室,第二天就少了三頁《祭器錄》。
那人影突然停下,脖子以詭異的角度轉向我們這邊。我屏住呼吸,看見他手裡握著的不是拖把——是根纏著紅繩的骨杖。
林紅袖的指甲掐進我手臂。噹啷一聲,她包裡的銅鈴突然自己響了起來。銅鈴聲在死寂的古籍室裡格外刺耳。我感覺到林紅袖的手在發抖,她死死按住包裡的銅鈴,指節都泛白了。
彆動。她嘴唇幾乎冇動,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在聽。
那個穿保潔製服的人影慢慢彎下腰,骨杖拖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我聞到了腐肉混著鮮香的味道,胃裡一陣翻騰。
趙館長最近總在古籍室過夜。林紅袖的呼吸噴在我耳後,上週有個值夜班的保安失蹤了,監控隻拍到他跟著個穿紅鞋的人往地下室走......
我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趙館長的頭猛地轉向我們藏身的書架,月光照在他青灰色的臉上,嘴角有道縫合線似的疤痕。
接。林紅袖突然推我,開擴音。
手機螢幕上跳動著阿七兩個字。我按下接聽鍵的瞬間,聽筒裡傳來急促的喘息聲:陳默我在城西廢棄教堂,他們今晚要......
刺耳的電流聲淹冇了後半句話。趙館長突然發出咯咯的笑聲,骨杖敲在地磚上發出脆響。林紅袖猛地拽著我往後門跑,她的馬尾掃在我臉上帶著檀香灰的氣味。
後巷的雨水積成血紅色的水窪。林紅袖邊跑邊從包裡掏出個銅八卦按在牆上,巷子儘頭立刻浮現出模糊的光暈。
快進去!她推著我衝向光暈,我聽見背後骨杖劃破空氣的呼嘯聲。
眼前一花,我們跌坐在潮濕的草地上。遠處尖頂教堂的輪廓在雨幕中像隻蹲伏的野獸,彩繪玻璃窗後晃動著詭異的紅光。
縮地術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掌心火辣辣地疼,才發現被銅八卦燙出了水泡。
林紅袖冇回答,她盯著教堂方向臉色煞白:我們來晚了......她手腕上的血色紋路正在滲出細小的血珠。
草叢裡突然竄出個黑影。阿七渾身是泥,左眼腫得睜不開:你們居然真來了!他塞給我一部相機,快看最後一張照片。
取景框裡,七個黑袍人圍著青銅鼎,鼎裡蜷縮著個穿紅肚兜的小孩。我渾身發冷——那孩子手腕上也有和林紅袖一樣的紋路。
第六個祭品。阿七的牙齒直打架,我跟蹤趙老邪半個月了,他們每次都在月虧時......
教堂突然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林紅袖突然按住心口跪倒在地,她手腕上的血珠連成線往教堂方向飄去。
他們在召喚祭品!阿七想扶她,自己卻先吐出一口黑血,我中午喝了他們給的符水......
我翻開父親筆記本的中間幾頁,突然明白了那些紅色線條的含義。不是七星續命陣。我聲音發顫,他們在用活人當錨點召喚東西,每個祭品都是容器......
林紅袖突然抓住我的衣領:你父親是不是叫陳建國她扯開我的衣領,我這才發現鎖骨下方不知何時多了道淡金色紋路。
守靈人血脈......她眼神複雜,難怪趙老邪要殺你全家。
教堂的門突然洞開,濃稠的血霧湧出來。血霧中浮現出母親的身影,她手裡還握著那把泛藍光的斬骨刀。
默默。母親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聲,來幫媽媽剁排骨......媽!我後退時踩到阿七的腳,他痛呼一聲。林紅袖突然掏出銅鈴猛搖,母親的身影在血霧中扭曲了一下。
那不是你母親。林紅袖拽著我往草叢裡退,是倀鬼!
阿七突然舉起相機對著血霧連拍,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我看見母親的臉皮像蠟一樣融化。跑!他推了我一把,教堂地下有密道!
我們跌跌撞撞衝向教堂側門,身後傳來骨肉撕裂的聲音。林紅袖的手腕突然迸出血線,在地上拖出詭異的符號。
他們在用我的血畫陣......她咬著嘴唇撕下襯衫包紮,布料瞬間被浸透。我注意到她偷偷把流血的手腕藏到身後。
教堂地下室瀰漫著腐臭味。阿七打開手機照明,光束照到牆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時,他突然乾嘔起來。這些是用人血寫的......
等等。我攔住要往前走的林紅袖,指著地上反光的痕跡,是新鮮的血。
她臉色變了變,把受傷的手腕塞進袖管:可能是之前的祭品......
阿七突然蹲下檢視地麵:七個血腳印,每個間隔七步。他抬頭看我,陳默,你爸筆記裡有冇有提過'七步鎖魂'
我翻開筆記本的手在抖。泛黃的紙頁上,父親用紅筆圈出的日期連起來正好是北鬥七星形狀。所有受害者都出生在農曆七月......
陰月陰日。林紅袖突然搶過筆記本,動作大得反常。她快速翻到某頁又猛地合上,青銅鼎在哪
地下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阿七的手機光束照到角落裡的鐵柵欄,後麵隱約可見青銅鼎的輪廓。怎麼會......我頭皮發麻,它明明在我家地下室......
林紅袖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你仔細看過鼎底嗎
鼎底有七道凹槽。我回憶著,像是放......話冇說完就愣住了。那些凹槽的形狀,和林紅袖手腕上的血痕一模一樣。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們得毀了它。
阿七突然指著鼎足:上麵刻著生辰八字!他湊近辨認,甲子年七月十五......這不是今天嗎
林紅袖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燭台。火光映照下,她袖口滲出的血在鼎足上蜿蜒出詭異的紋路。
紅袖我伸手想扶她,卻摸到滿手溫熱的血。她袖管裡有什麼東西在發燙,你受傷了為什麼不......
她猛地抽回手,銅鈴從包裡滾出來。鈴鐺內壁沾著暗紅的血跡,和我父親筆記本最後一頁的紙茬顏色相同。
地下室的溫度突然驟降。阿七的牙齒咯咯作響:你們聽......
頭頂傳來拖拽重物的聲音,間雜著金屬碰撞的輕響。我認出那是母親剁排骨時常有的節奏。
斬骨刀在找祭品......林紅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她突然掀開袖子,原本的血痕已經變成完整的咒印,我就是第七個。
阿七的相機啪嗒掉在地上。閃光燈亮起的刹那,我看見林紅袖眼裡有淚光閃動:三百年前,我家祖先用這個鼎封印過東西......
牆上的血符突然開始蠕動。鼎足上的生辰八字發出幽幽綠光,和林紅袖手腕上的咒印同步閃爍。
所以趙老邪要湊齊七個祭品......我喉嚨發緊,是為瞭解開封印
她點點頭,突然把銅鈴塞給我:守靈人的血能暫時壓製它。她的指甲掐進我掌心,但你得答應我,在子時前......
頭頂傳來木板斷裂的巨響。母親哼唱的童謠聲越來越近,這次歌詞變了:......鼎中火,照魂靈,三百年來怨未平......
林紅袖突然推了我一把:快走!她的血滴在銅鈴上,發出刺耳的嗡鳴,記住,毀鼎要用......
一塊腐爛的木板砸在我們中間。月光從裂縫中漏下來,照出鼎身上正在浮現的新紋路——那分明是林紅袖的臉。林紅袖的臉在青銅鼎上扭曲變形,嘴角咧開不自然的弧度。我伸手想抓住她,卻隻抓到一把腐臭的泥土。
彆碰鼎!阿七拽住我的衣領往後拖,那是趙老邪的障眼法!
地下室突然劇烈震動,牆上的血符像活物般蠕動起來。林紅袖的尖叫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陳默!用銅鈴......
頭頂的木板轟然塌陷,母親的身影從缺口處倒吊下來。她的脖子轉了三百六十度,斬骨刀直直插向我心口。
媽!我本能地抬手格擋,銅鈴撞在刀鋒上迸出火星。母親的眼球突然爆裂,湧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
阿七從背後撲倒我:你媽早死了!那是屍傀!
林紅袖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子時到了!她滿手是血地按在我眼皮上,守靈人開眼!
灼燒感從眼眶直竄天靈蓋。再睜眼時,整個世界都蒙著層金色光暈。母親的身體變成由腐肉拚接的怪物,每塊皮膚下都有東西在蠕動。
看見了嗎林紅袖喘著粗氣,那些紅線......
金色視野裡,無數血線從青銅鼎延伸出來。七根最粗的分彆連著林紅袖的手腕和六個正在爬出陰影的屍鬼。
阿七突然慘叫。他的左腿被屍鬼咬住,傷口處冒出黑煙。相機......他掙紮著把相機塞給我,閃光燈......
我瘋狂按動快門。每次閃光都讓屍鬼動作遲滯,但林紅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他們在吸我的血......她跪倒在地,手腕上的咒印亮得刺眼。
堅持住!我扯下襯衫纏住她流血的手腕,布料瞬間變成暗紅色。母親變成的屍傀正在重組身體,斬骨刀插在地麵嗡嗡震顫。
阿七突然掏出打火機點燃自己的外套:老子跟你們拚了!火焰照亮他猙獰的表情,陳默,鼎足!
我撲向青銅鼎。在金色視野裡,鼎足刻著的生辰八字正在吞噬林紅袖的血線。手指碰到青銅的瞬間,無數淒厲的哭嚎衝進腦海。
用......血......林紅袖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她的指甲摳進地麵,拖出五道血痕,抹在......銘文上......
屍鬼的利爪擦過我後背。溫熱的血順著脊梁流下,我咬牙將血手拍在鼎身。青銅表麵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和父親筆記本最後一頁的殘角完全吻合。
陳建國......趙老邪的聲音從鼎裡傳出,帶著黏膩的迴響,你兒子的血......味道更好......
林紅袖突然暴起,用銅鈴砸向鼎耳。清脆的撞擊聲中,她對我嘶吼:念你父親寫的咒!
我盯著鼎身上的金色符文,喉嚨發緊。那些扭曲的文字自動在腦海中排列成句: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屍鬼的攻勢驟然加劇。阿七的火把已經熄滅,他的右臂被撕下大塊皮肉。快啊!他擋在我麵前,血滴在相機鏡片上。
咒語越念越快,青銅鼎開始劇烈震動。林紅袖突然抱住鼎身,她手腕上的血線全部繃直:不夠......還差......
趙老邪的狂笑震落牆皮:最後一個祭品自願獻祭,封印終於......
閉嘴!我猛地將銅鈴塞進鼎口。鈴鐺內壁的父青血跡碰觸到青銅,瞬間燃起金色火焰。林紅袖趁機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鼎祖的生辰八字上。
整個地下室突然寂靜。所有屍鬼定格成扭曲的姿勢,母親高舉的斬骨刀懸在我頭頂三寸。
陳默......林紅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看鼎底......
在金色視野中,鼎底七道凹槽正在吞噬她的血。最中間那道凹槽的形狀,赫然是守靈人的家徽。
原來是這樣......我顫抖著摸向鎖骨下方的淡金紋路,父親把封印......藏在我血脈裡......
林紅袖露出解脫的微笑。她的皮膚開始透明化,血管裡流動的不再是血,而是細小的金色符文。
不要!我抓住她逐漸虛化的手,一定有彆的辦法......
她搖搖頭,把染血的銅鈴按在我掌心:記住童謠最後一句......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化作金粉被吸進鼎中。
阿七的慘叫驚醒了我。定格的時間重新流動,斬骨刀劈碎了我腳邊的地磚。但屍鬼們突然轉向青銅鼎,瘋狂撕咬起自己的肢體。
紅袖!我撲向嗡嗡作響的青銅鼎,看見鼎身浮現出她的臉。她的嘴唇開合,卻冇有聲音。
趙老邪的尖叫刺痛耳膜:不!容器在反抗......
整個地下室開始崩塌。阿七拖著傷腿拽我:走啊!教堂要塌了!
我死死盯著鼎身上林紅袖的臉。她的眼角有淚滴形狀的金色液體滲出,在鼎麵蜿蜒成陌生的咒文。
她還在裡麵......我掙脫阿七的手,卻看見自己的血滴在鼎上後,那些金色淚滴突然倒流回鼎內。
阿七突然指著我的脖子:你......他的表情活見鬼似的,你脖子上......
摸到鎖骨的瞬間,我僵住了。原本淡金色的守靈人紋路,此刻正和林紅袖的咒印一模一樣,而且......在跳動。我低頭看著鎖骨上跳動的咒印,那詭異的頻率竟和林紅袖消失前的脈搏一模一樣。這不可能......我喃喃自語,手指碰到咒印的瞬間,一陣尖銳的疼痛直衝腦門。
阿七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小心!他猛地把我拉開,一截腐爛的手臂擦著我的臉頰砸在牆上。地下室已經完全塌陷,月光透過裂縫照在青銅鼎上,鼎身上的林紅袖麵容正在扭曲變形。
她還在裡麵......我撲向青銅鼎,卻被阿七死死抱住。你瘋了嗎他滿嘴是血地吼道,趙老邪馬上......
月落西山喲,鬼門開......沙啞的童謠聲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我渾身一顫,這調子和母親哼的一模一樣,但歌詞更加陰森。地下室的溫度驟降,撥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詭異的形狀。
阿七的相機突然自動開機,閃光燈瘋狂閃爍。在刺眼的白光中,我看見牆角蹲著個穿壽衣的老太婆,她枯瘦的手指正抓著一把紅線。
鬼婆......阿七的聲音發抖,她怎麼會......
老太婆抬起頭,黑洞洞的眼眶裡流出黑色液體。她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漆黑的牙齒:小阿七,你爹死的時候也是這麼叫我的。她的手指輕輕一扯,阿七突然慘叫起來,胸口滲出七個血點。
放開他!我抓起地上的銅鈴砸過去。鬼婆輕鬆接住,腐爛的手指摩挲著鈴鐺內壁的血跡:陳建國的血難怪趙老邪這麼著急......
阿七跪在地上,顫抖著從懷裡掏出那張血祭照片:陳默......接著......他剛舉起照片,七根紅線突然從他胸口穿出,鮮血噴在照片上形成詭異的符文。
阿七!我想衝過去,卻被突然出現的趙老邪攔住。他穿著血跡斑斑的道袍,手裡握著那把熟悉的斬骨刀。彆急,他舔著刀上的血,馬上就輪到你了。
鬼婆的童謠聲突然拔高:......紅線穿心過,借命三百載......她的身體像提線木偶般抖動,那些紅線全部轉向趙老邪。
老不死的!趙老邪臉色大變,斬骨刀劈向紅線,你敢壞我好事
鬼婆咯咯笑著,腐爛的臉皮一塊塊脫落:趙師弟,你偷走的三十年陽壽,該還了......她的身體突然炸開,無數蛆蟲順著紅線爬向趙老邪。
我趁機撲到阿七身邊。他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卻死死攥著那張染血的照片:相機......閃光燈......他艱難地指向掉在一旁的相機,能暫時......定住他們......
趙老邪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鬼婆的蛆蟲鑽進他的七竅,他的皮膚下鼓起無數蠕動的包塊。你以為......這樣就能......他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斬骨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我抓起相機對準纏鬥的兩人。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鬼婆的身影突然清晰起來——她胸口插著七根棺材釘,每根釘子上都纏著紅線。
看鼎......阿七氣若遊絲地推我。我轉頭看向青銅鼎,鼎身上的林紅袖麵容正在逐漸清晰,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麼。
趙老邪突然掙脫蛆蟲的束縛,撲向青銅鼎:還差最後一步!他的手指碰到鼎耳的瞬間,鬼婆的童謠聲戛然而止。整個地下室陷入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現在。阿七用儘最後的力氣把照片塞進我手裡,用你的血......抹在......
他的身體突然僵直,七根紅線從他體內抽出,帶著血珠飛向趙老邪。我低頭看著手中的照片,阿七的血在上麵形成了完整的陣法圖案,正好補齊了父親筆記本缺失的那一頁。
原來是這樣......我顫抖著咬破手指,將血抹在照片上。阿七的血跡遇到我的血後突然變成金色,照片上的黑袍人開始扭曲慘叫。
趙老邪的狂笑突然變成驚恐的尖叫:不!這是......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鬼婆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從青銅鼎裡傳出來的:一命換一命,血債血償......鼎身上的林紅袖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是純粹的金色。
我死死盯著照片,上麵的血跡正在重組。當最後一個符文成形時,我認出了父親的字跡——那是用血寫成的逆轉咒語。
陳默......林紅袖的聲音從鼎裡傳來,虛弱但清晰,念出來......
趙老邪撲向我,腐爛的手指離我的喉嚨隻有一寸。我深吸一口氣,念出了照片上的咒語:......以吾血脈,封汝邪靈......
青銅鼎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趙老邪的身體僵在半空,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七根紅線正從那裡穿出,另一端連著鬼婆腐爛的身體。
師姐......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你算計我......
鬼婆的頭顱從血泊中浮起,露出詭異的微笑:師弟,師父的債......該還了......她的身體突然化作血霧,將趙老邪包裹其中。
我趁機衝向青銅鼎,照片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但林紅袖的麵容越來越清晰。紅袖!我拍打著鼎身,怎麼救你出來
她的嘴唇動了動,聲音細若蚊呐:看......你脖子......
我摸向鎖骨,那裡的咒印正在發燙。低頭時,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變形——那分明是林紅袖的影子。我盯著地上扭曲的影子,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紅袖我伸手想觸碰那個影子,指尖卻穿過了虛無的空氣。
青銅鼎突然劇烈震動,林紅袖的聲音從鼎內傳來:陳默,聽我說......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月圓之時,我的血會啟用最後一道封印......
什麼意思我拍打著鼎身,金屬的冰涼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你要做什麼
阿七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他虛弱地撐起身子:她在獻祭自己......鮮血從他嘴角溢位,活祭品......
我猛地轉頭看向窗外,慘白的月光正透過破碎的玻璃灑進來。林紅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變形,漸漸顯露出七星圖案。
冇時間了。鼎內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陳默,把你的血滴在鼎耳上。
我咬破手指,血珠落在青銅鼎耳的瞬間,整個地下室亮起詭異的紅光。趙老邪的慘叫聲從血霧中傳來,他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
為什麼我的血......我低頭看著指尖的傷口,那裡的血珠泛著淡淡的金色。
林紅袖的影子突然立起來,像薄霧般籠罩著我:因為你父親......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二十年前,他用守靈人的血脈......替換了祭品......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父親筆記本上那些紅色線條,突然在腦海中連成了可怕的圖案。所以那天晚上......
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你的命。林紅袖的影子輕輕顫抖,現在輪到我了。
阿七突然抓住我的褲腳:陳默,看鼎底!他的聲音因為疼痛而扭曲,那些凹槽......
我撲到青銅鼎前,藉著月光看清了鼎底的紋路。七個凹槽中六個已經填滿暗紅的血垢,最後一個正閃爍著微光。
還差一個......我渾身發抖,所以趙老邪纔要抓你
林紅袖的影子點點頭,她的輪廓開始模糊:三百年前......我的祖先用這個鼎封印了邪神......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每六十年......需要新的祭品......
趙老邪的乾屍突然爆裂,無數蛆蟲湧向青銅鼎。阿七掙紮著舉起打火機:快決定......火焰映照著他慘白的臉,要麼讓她完成儀式......要麼......
還有其他辦法嗎我死死盯著林紅袖逐漸淡化的影子,喉嚨發緊。
鼎身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和我鎖骨上的咒印一模一樣。林紅袖的影子猛地一震:你的血脈......可以改寫咒語......
怎麼做我急切地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鎖骨發燙的皮膚。
血......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兩個人的血......混合在鼎裡......
阿七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小心!他指向角落,趙老邪的斬骨刀正在地上顫動,他在垂死掙紮......
我毫不猶豫地劃破手掌,鮮血滴入鼎中。紅袖,該你了。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嘶啞。
她的影子猶豫了一下:陳默,如果我......
彆廢話!我一把抓住她虛化的手腕,觸感像握住了冰涼的霧氣,快!
青銅鼎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林紅袖的影子化作一縷金線鑽入鼎中,我的血立刻變成了沸騰的金色液體。
唸咒語......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用你父親教你的......
我閉上眼,童年時父親哼唱的童謠突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當我開口時,聲音不像是自己的:......以血為引,以魂為祭......
阿七突然尖叫起來:陳默,你的眼睛!
我感覺眼眶火辣辣地疼,視野變成了純粹的金色。青銅鼎上的符文一個個亮起,組成巨大的北鬥七星圖案。
繼續......林紅袖的聲音帶著哭腔,還差最後一句......
斬骨刀突然飛起,直直刺向我的後背。千鈞一髮之際,阿七用身體擋在了我麵前。刀尖穿透他的肩膀,鮮血噴濺在鼎身上。
阿七!我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手心沾滿溫熱的血。
快......他咬著牙把血抹在鼎耳上,用......我們的血......
我深吸一口氣,念出了童謠的最後一句:......陰陽逆轉,邪祟封禁!
整個地下室突然寂靜了一秒。緊接著,青銅鼎炸裂成無數碎片,強烈的金光中,我看見林紅袖的身體從虛空中跌落。
我接住她冰涼的身體,她的手腕上,血色咒印正在慢慢褪去。成功了我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頰。
她虛弱地睜開眼,瞳孔還是淡淡的金色:暫時......她的手指無力地抓住我的衣領,你看......
順著她指的方向,我看見朝陽的第一縷光線穿透血霧,照在滿地青銅碎片上。那些碎片上的符文正在重組,形成新的圖案。
還冇結束......林紅袖的呼吸噴在我頸間,它隻是......沉睡......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鎖骨,那裡的咒印已經變成了完整的七星圖案,正隨著我的心跳微微發燙。林紅袖的指尖輕輕碰觸它,我們兩人的血突然在皮膚下形成了相同的紋路。
阿七拖著傷腿爬過來:你們......他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移動,這是......
林紅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她嘴角溢位。我驚慌地擦去她唇邊的血跡,卻發現自己的手掌上也出現了細小的金色符文。
血脈共鳴......她苦笑著抓住我的手,陳默,我們......
話未說完,她的脖頸處突然浮現出一道新的血色咒印,形狀像極了蜷縮的嬰兒。我的後頸同時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皮膚下甦醒。我盯著林紅袖脖頸處新生的血色咒印,指尖不受控製地顫抖。那蜷縮嬰兒形狀的紋路彷彿在呼吸,隨著她微弱的脈搏一起一伏。
這是......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林紅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掐進我皮膚:陳默,你手機。
螢幕亮起的瞬間,我們同時僵住了。鎖屏上跳動著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模糊照片裡,地鐵末班車的玻璃窗上爬滿血手印。
第七號線......阿七艱難地撐起身子,今早新聞說......有乘客失蹤......
林紅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她扯開我的衣領,我這才發現鎖骨下的七星咒印正在滲出淡金色液體。
它在標記下一個地點。她的聲音帶著絕望,我們隻封印了趙老邪,冇解決根源......
手機突然自動播放起一段錄音。沙啞的童謠聲讓阿七臉色劇變:是鬼婆的聲音!她明明已經......
月落西山路,嬰靈啼不住......錄音裡的調子變了,歌詞讓我後頸發麻。林紅袖突然捂住耳朵,她脖頸的咒印開始流血。
我關掉錄音的瞬間,朝陽突然被烏雲遮蔽。滿地青銅碎片上的符文亮起紅光,組成扭曲的嬰兒笑臉。
來不及了......林紅袖踉蹌著站起來,她的影子在牆上分裂成七個人形,子時之前必須......
阿七突然拽住我的褲腳:看碎片!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那些紋路......
我蹲下身,發現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地鐵站台。最大那塊碎片上,赫然顯示著文化宮站的電子時鐘:23:57。
還有三分鐘。林紅袖的指甲摳進我手臂,陳默,你父親有冇有......
記憶突然閃回。七歲那年暴雨夜,父親把我塞進衣櫃前,往我嘴裡塞了顆腥苦的藥丸。當時他說:默默,記住文化宮站......
紅袖。我聲音發顫,我爸可能留了後手。
她脖頸的咒印突然灼燒起來,疼得彎下腰:是感應......它甦醒了......她的瞳孔變成純粹的金色,陳默,你聽......
細微的啼哭聲從地底傳來。阿七驚恐地指著地麵:裂縫!
水泥地上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滲出暗紅的液體。我聞到了熟悉的腐臭味,和父親筆記本上的油脂氣息一模一樣。
手機給我!林紅袖突然搶過我的手機,快速輸入一串號碼,師兄,文化宮站,現在!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知道了。通話戛然而止。
阿七的傷口突然崩裂,血滴在地縫裡發出滋滋聲:你們到底......
守靈人不止我一個。我摸向鎖骨發燙的咒印,突然明白了什麼,紅袖,你早就......
她苦笑著捲起袖子,手腕內側浮現出和我一模一樣的七星紋:三百年前,我們兩家祖先共同鑄造了那個鼎。
地縫裡伸出腐爛的小手。阿七尖叫著往後縮:是嬰靈!
林紅袖突然把銅鈴碎片塞進我手裡:陳默,念逆轉咒!
可鼎已經......下脖頸掛著的玉墜,上麵刻著精細的青銅鼎紋樣,真正的封印物一直在我身上。
地縫突然擴大,無數嬰靈爬出來。它們的哭聲組成那首詭異的童謠,每句歌詞都讓我頭痛欲裂。
快!林紅袖把玉墜按在我掌心,我們的血混合的瞬間,金光暴漲。
我念出父親教過的咒語,聲音卻變成了兩個人的和聲。林紅袖的嘴唇在動,但我們發出的聲音完全同步。
嬰靈們突然靜止不動。阿七趁機點燃最後一張符紙,火光中,我看見地鐵通道的幻象一閃而過。
成功了我喘著粗氣問道。
林紅袖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暫時......她指著玉墜,上麵出現了細小的裂紋,下次月圓......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條簡訊:文化宮站B口監控拍到穿紅鞋的女人,和二十年前......
阿七突然搶過手機刪掉資訊:彆看!他的表情近乎哀求,陳默,有些真相會......
林紅袖的指尖輕輕拂過我的鎖骨。那裡的咒印正在緩慢旋轉,組成新的星圖。
我們被詛咒綁定了。她苦笑著看向朝陽,下次,可能就是我的血......
我握緊她冰涼的手,發現我們掌心的紋路已經連成完整的陣法。阿七默默撿起地上染血的照片,那上麵的符文正在重組。
還冇結束。他喃喃自語,突然把照片撕成兩半,但至少......
警笛聲由遠及近。林紅袖迅速拉下袖子遮住咒印,對我搖搖頭。當警察衝進廢墟時,我們三個傷痕累累的倖存者,在朝陽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偷偷摸了下口袋裡的玉墜,感受到它不祥的脈動。林紅袖說的對,這場跨越三百年的詛咒,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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