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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銷單上的墨跡
臨州的六月,陽光已經帶著北方特有的熾烈,炙烤著這座曾經因煤而興的工業城市。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煤灰味道,與高樓大廈間新栽種的綠植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新舊交替的複雜味道。
北方能源集團總部大樓,沉穩地矗立在城市中心商務區的一角。比起周圍那些玻璃幕牆的現代建築,北能集團的大樓顯得有些厚重,甚至帶著點計劃經濟時代的肅穆。花崗岩的外立麵,巨大的立柱,門口那尊象征能源的雕塑,無聲地訴說著這家企業的曆史和地位。
陳默坐在十六樓監察部綜合科的辦公桌前,對著電腦螢幕,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桌上堆滿了檔案,大部分是各下屬單位報上來的月度監察報告、信訪材料,以及需要稽覈的各種單據。
他今年二十八歲,來北能集團總部監察部剛好滿一年。之前他在集團下屬的
臨州礦務局
法務部待了兩年。從基層法務到總部監察,這在旁人看來是個不錯的躍升,但陳默自己心裡清楚,這更多是因為他在法務部時,處理一起合同糾紛時太過
較真,雖然維護了企業利益,卻也得罪了當時礦務局的一位副局級領導,被
優化
到了總部這個看似光鮮、實則
得罪人
的部門。
監察部,聽著威風,負責監督檢查集團各級單位和人員貫徹執行國家法律法規、集團規章製度的情況,說白了,就是企業裡的
紀律部隊,乾的是挑毛病、找問題的活兒。在北能集團這樣盤根錯節的大型國企裡,這活兒費力不討好,尤其對於陳默這種冇背景、又不肯圓滑的年輕人來說,更是處處透著謹慎。
小陳,這份,還有這份,趕緊審完,下午王主任要開會用。
科室裡的老大哥張磊,把一摞報銷單推到陳默麵前,語氣帶著點理所當然的熟稔。張磊比陳默大幾歲,在監察部待的時間更長,早已深諳職場生存之道,工作隻求過得去,不求過得硬,跟各部門的關係處得倒是
融洽。
好的,磊哥。
陳默點點頭,接了過來。他知道,張磊所謂的
審,很多時候就是走個過場,隻要單據表麵看起來冇問題,領導簽了字,就差不多了。但陳默做不到。或許是法律專業的習慣,或許是骨子裡那點改不了的認真,他總是忍不住要多看幾眼,多琢磨一下。
這是一批來自下屬
恒遠煤礦
的差旅費和業務招待費報銷單,報銷人是恒遠煤礦供應科的副科長劉軍。單據粘貼得整整齊齊,審批流程也都走完了,從科長、分管副礦長到礦長,簽字俱全。金額不算太大,總共四萬多塊,對於恒遠煤礦這樣的單位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大數目。
陳默一張張仔細看過去,差旅費的車票、住宿發票,招待費的餐飲發票,日期、地點、金額,似乎都對得上。他拿起筆,準備在稽覈意見欄裡寫上
未見明顯異常,這是最常用的套話。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張金額為八千六百元的餐飲發票上。發票是臨州市區一家高檔酒店的,時間是上個月的
15
號晚上。按理說,招待客戶在高檔酒店也正常,但陳默的視線落在了發票的
消費項目
欄上。上麵列印得很籠統,隻寫了
餐飲費,並冇有具體的菜品。這本身也不算大問題,很多酒店都這麼開。
但讓陳默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是,這張發票的背麵,報銷人劉軍簽了字,旁邊還有一行很小的字,似乎是後來加上去的,寫著
招待市煤炭局王處長等三人。那字跡很潦草,而且墨水的顏色,比劉軍本人的簽名和其他單據上的簽字顏色,要稍微深一點點,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藍黑色,而不是通常用的黑色簽字筆。
陳默皺了皺眉,拿起發票,對著光線看了看。紙張冇問題,發票本身也是真的。但這行補充說明的字跡和墨跡,讓他心裡起了個疑團。是不小心用了不同的筆還是……
有意為之
他放下發票,又翻看了一下這筆招待費對應的
業務招待審批單。審批單上寫的招待對象是
市相關部門領導,並冇有具體到人,申請理由是
溝通協調工作,分管副礦長的簽字很流暢。
按規定,業務招待費需要註明具體招待對象和事由,越詳細越好。但在實際操作中,相關部門領導、溝通工作
這種模糊表述並不少見。尤其是對於供應科來說,和政府部門打交道是常事,招待費更是
剛需。
換做張磊,可能就這麼過去了。但陳默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那個顏色稍深的墨跡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了他心裡。他不是懷疑這八千多塊錢本身有多大問題,而是這種細節上的不嚴謹,或者說,刻意的模糊,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舒服。
怎麼了,小陳發現金礦了
張磊見狀,半開玩笑地問道,不就一筆招待費嗎,恒遠煤礦那邊,劉軍跟我還挺熟,人挺活絡的,不會有啥問題。
陳默抬起頭,笑了笑:冇,磊哥,就是覺得這行補充說明的字跡顏色有點不一樣,隨便看看。
嗨,那有啥,說不定就是筆冇水了,換了一支唄。
張磊不以為意,趕緊弄完吧,彆耽誤了王主任的事。
嗯。
陳默應了一聲,冇有再多說什麼。他把那張發票單獨抽了出來,放在一邊,繼續稽覈其他單據。但他心裡清楚,這個小小的疑點,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已經激起了一圈漣漪。
他知道,在北能集團,很多事情,看透不說透,是一種
智慧。尤其是在監察部,麵對的都是集團內部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過於較真,很容易被人視為
不懂事。
可是,他做不到視而不見。
下午,王主任的科室例會。主任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姓王,大家都叫他王主任。他為人比較圓滑,在部門裡奉行
穩定第一,不太喜歡惹是生非。
會上,王主任總結了近期工作,佈置了下階段任務,然後提到了這些報銷單:小張,小陳,你們倆負責稽覈的那批恒遠煤礦的單子,抓緊點,冇問題的話,儘快走完流程。恒遠那邊最近在搞技改,挺忙的,彆因為咱們這邊的小事耽誤了人家的大事。
張磊連忙應承:好的,主任,我和小陳正在弄,基本冇問題,小陳那邊可能還有點小疑問,不過應該不礙事。
王主任看向陳默:小陳,有什麼疑問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那個發現說出來:主任,我在稽覈劉軍副科長的一筆招待費時,發現發票背麵的招待對象補充說明,字跡顏色和簽名不太一樣,有點模糊,我想著是不是需要跟恒遠那邊覈實一下具體情況。
他說得很委婉,隻是提出
覈實情況,而不是質疑有問題。
王主任聽完,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沉吟了一下,說:哦有這種事我看看。
陳默把那張發票遞了過去。王主任拿在手裡看了看,又放下,語氣平淡地說:嗯,是有點不一樣。不過嘛,可能就是筆的問題,或者寫錯了改的。劉軍這個人我知道,在供應科乾了不少年了,應該冇問題。恒遠煤礦的礦長,跟趙總(指集團副總經理趙正明)關係挺近的,人家那邊忙得很,咱們就彆為了這點小事去打擾了,啊差不多就行了。
趙正明,集團分管基建、采購和包括恒遠煤礦在內的幾個重要子公司的副總經理,是集團裡響噹噹的人物。王主任特意提到趙總,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陳默心裡一沉,他知道,自己這顆石子,似乎觸碰到了水麵下的某塊礁石。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到王主任那明顯不想再討論下去的眼神,和旁邊張磊給他使的眼色,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好的,主任,我知道了。
散會後,回到座位,張磊湊過來,低聲說:小陳,不是我說你,這種小事,何必那麼認真呢你剛來總部不久,有些情況還不清楚。恒遠煤礦那邊,水可不淺。劉軍是供應科的,供應科是什麼地方那是跟錢和物資打交道最直接的地方,冇點‘道行’能待得住嗎而且,王主任都那麼說了,你還較什麼真啊彆到時候惹一身麻煩。
陳默沉默著,冇有說話。他看著桌麵上那張被單獨放著的發票,那行顏色稍深的墨跡,在他眼裡,似乎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沉重。
他知道張磊是好意,也明白王主任的顧慮。職場如江湖,尤其是在北能這樣的國企江湖裡,規則往往比製度更重要。
但是,他看著窗外陽光下北能集團那幾個鎏金大字,又摸了摸自己胸口口袋裡的工作證。他想起了大學畢業時,導師對他說的話:無論將來你在哪裡工作,記住你是學法律的,心中要有一桿秤。
那桿秤,此刻,似乎正在微微傾斜。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張發票重新放回單據裡,卻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這筆招待費的事情,表麵上可以按主任說的
差不多就行,但這個疑點,他記下了。他要找個機會,側麵瞭解一下這個劉軍,還有恒遠煤礦供應科的情況。
也許,這真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但也許,這隻是冰山露出水麵的第一角。
熔爐之下,暗流早已湧動。而他,陳默,一個初入深水區的職場新人,即將在不經意間,觸碰到這片水域下的冰冷與堅硬。他的國企反貪之路,以這樣一種不顯眼的方式,悄然開始了。
2
基層的回聲與意外的援手
陳默將那張發票連同整批單據一起交了上去,王主任很快簽了字,流程順利走完。表麵上,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彷彿那點墨跡的疑雲從未存在過。但陳默心裡清楚,有些東西一旦種下,就會悄悄生根。
他冇有聲張,隻是在日常工作中,不動聲色地開始留意與恒遠煤礦相關的資訊。監察部有個內部資訊係統,收錄著各下屬單位的基本情況、近年來的監察報告和一些信訪記錄。他利用午休和下班前的一點時間,檢索著恒遠煤礦的資料。
恒遠煤礦是北能集團旗下的骨乾煤礦之一,年產原煤數百萬噸,效益在集團內屬於中等偏上。礦長叫周明,簡曆顯示是從基層一步步乾起來的,在恒遠待了快十年,算是
老恒遠
了。供應科副科長劉軍,資料不多,隻知道是五年前從其他子公司調過來的。
翻查近年來針對恒遠煤礦的監察報告,大多是些
安全生產隱患整改不及時、勞保用品發放登記不全
之類的常規問題,並冇有涉及供應科或劉軍的特彆內容。信訪記錄裡倒是有幾條匿名舉報,提到
供應科采購價格偏高、個彆領導吃拿卡要,但都因為證據不足,最後不了了之。
線索似乎斷了。陳默有些
frustration,但並未氣餒。他知道,在國企裡,很多問題都隱藏在水麵之下,不會輕易暴露在書麵材料上。
他想起了一個人
——
老周。
老周全名叫周衛國,是恒遠煤礦倉庫的一名老管理員,快六十了,還有兩年就退休。陳默剛參加工作時,在臨州礦務局法務部實習,曾跟著同事去恒遠煤礦處理過一起物資丟失的糾紛,當時接觸過老周。印象裡,老周是個沉默寡言但很細心的人,對倉庫的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更重要的是,陳默記得老周當時無意中說過一句:現在這供應科啊,水太深,我們這些老頭子,隻求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也許,從老周那裡能聽到些不一樣的聲音。
陳默冇有直接打電話給老周,他知道電話裡說不清,也容易引起注意。他找了個週末,藉口回臨州礦務局
辦點私事,坐了兩個小時的火車,來到了恒遠煤礦所在的小鎮。
恒遠煤礦的礦區很大,高聳的井架、堆積如山的煤矸石、穿梭的重型卡車,構成了一幅典型的能源基地景象。空氣中瀰漫著濃鬱的煤灰和機油混合的味道。
陳默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倉庫區。老周正在倉庫門口整理一堆舊工具,戴著一頂舊草帽,臉上佈滿了歲月的痕跡和煤灰的印記。
周師傅,您好啊!
陳默走上前,笑著打招呼。
老周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陳默,愣了一下,才認出來:哦!是小陳啊!你怎麼來了快,屋裡坐,外麵曬。
他指了指旁邊一間簡陋的值班室。
值班室裡很簡陋,一張舊辦公桌,幾把椅子,牆上掛著倉庫管理製度。老周給陳默倒了杯涼白開:小陳,你現在是總部的乾部了,怎麼有空到我們這基層小地方來
周師傅,您可彆這麼說,我就是回來辦點事,順便過來看看您。
陳默接過水杯,開門見山,但語氣很客氣,對了,周師傅,我最近在總部監察部工作,有時候會接觸到各單位的一些情況。上次看到恒遠煤礦報上來的一些單據,裡麵有供應科劉軍副科長的名字,我就想起以前來的時候,好像跟他打過交道,印象不太深了,您跟他熟嗎
老周聽到
劉軍
的名字,端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他喝了口水,才慢慢說:劉科長啊,在供應科管采購,挺能乾的一個人,腦子活泛。
是嗎
陳默捕捉到了老周語氣中的那絲微妙,我聽說他挺會‘來事’的,跟上麵關係處得挺好
老周看了看陳默,又看了看門外,壓低了聲音:小陳,你是總部來的,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你這孩子,我看著實在,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劉軍這人,能力是有,但這兩年在供應科,手伸得有點長了。尤其是跟外麵的供應商,走得很近。
哦怎麼說
陳默心裡一動,追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畢竟我就是個管倉庫的。
老周搖搖頭,就是有時候,他批下來的采購單子,有些物資的規格、數量,跟我們實際需求不太符,或者價格明顯比市場價高。問他,他就說是‘領導定的’、‘有特殊用途’,我們也不敢多問。還有那招待費,聽說他一個月的招待費比我一年的工資都高。
老周的話印證了陳默的猜測。他接著問:周師傅,那您知道他上個月十五號晚上,在市裡那家‘貴賓樓’招待的是誰嗎
他故意提到了那家高檔酒店。
老周皺著眉想了想:十五號好像是……
對了,那天下午我看到他陪著一個人出了礦區,開的是他自己的車,不是單位的車。那個人看著有點麵熟,好像是市裡一家做煤炭設備的公司老闆,姓王,具體叫什麼忘了。
市煤炭局王處長還是供應商王老闆陳默心裡的疑團更大了。發票上寫的是
市煤炭局王處長,但老周看到的卻是供應商王老闆。這其中是否有貓膩是張冠李戴,還是有意混淆
周師傅,您可千萬彆跟彆人說我問過這些啊。
陳默知道老周的顧慮,連忙叮囑道。
你放心,我這張嘴嚴著呢。
老周拍了拍胸脯,就是快退休了,看著有些事不順眼,跟你唸叨兩句。你自己多小心,恒遠這邊,水太深,尤其是供應科,背後有人盯著呢。
老周的話點到即止,但陳默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背後有人,恐怕指的就是趙正明。
從恒遠煤礦回來,陳默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手裡冇有實質性的證據,隻有老周的一些側麵描述和那張可疑的發票。但這些碎片資訊拚湊起來,已經隱約勾勒出一個可能存在的利益輸送鏈條的輪廓。
回到總部,陳默冇有立刻去找李建國部長,他覺得證據還太薄弱,貿然彙報可能不會引起重視,甚至打草驚蛇。他需要更多的線索,更有力的證據。
他想到了審計部的林薇。
審計部和監察部雖然是不同的部門,但工作上常有交集。林薇是審計部的業務骨乾,負責集團內部的專項審計,對財務數據非常敏感。上次陳默在稽覈單據時遇到一個財務科目上的疑問,就是請教的林薇,她很耐心地給解答了。
這天中午,陳默故意在食堂吃飯時
偶遇
了林薇。
林薇,好巧啊。
陳默端著餐盤坐到她對麵。
林薇抬起頭,看到是陳默,笑了笑:陳默,是你啊。怎麼,今天不用加班稽覈你的‘疑難雜症’了
她還記得上次陳默為了一個科目的問題追著她問了半天。
今天還好,抽空吃飯。
陳默笑了笑,切入正題,對了,林薇,我想跟你打聽點事。你們審計部最近有冇有對恒遠煤礦做過審計特彆是供應科的采購業務。
林薇愣了一下,放下筷子:恒遠煤礦供應科你問這個乾嘛
也冇什麼,就是上次稽覈他們的報銷單,發現點小疑問,想多瞭解一下情況。
陳默冇有細說,隻是含糊地說。
林薇想了想,說:恒遠煤礦的年度審計剛做完,供應科的采購業務是審計重點之一。不過具體的審計報告還在整理中,還冇正式報上去。怎麼了,你發現什麼問題了
陳默心中一喜,連忙說:就是一筆招待費的單據有點奇怪,其他的暫時冇發現。你們審計過程中,有冇有發現供應科采購方麵有什麼異常比如價格、供應商資質之類的
林薇看著陳默,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陳默,你是不是在查什麼跟我說實話,咱們雖然部門不同,但目標都是為了企業好。
林薇的直率讓陳默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動。他沉吟了一下,覺得林薇是可以信任的,而且審計部的專業意見對他很重要。於是,他把那張發票的疑點,以及去恒遠煤礦找老周瞭解到的情況,簡略地跟林薇說了一遍,但隱去了趙正明的名字。
林薇聽完,眉頭緊鎖:你說的這個劉軍,我們在審計供應科采購合同時,也注意到了。他負責的幾個大宗物資采購項目,供應商雖然都是通過招標確定的,但我們抽查了幾家供應商的資質和報價,發現有些供應商的報價明顯高於市場平均水平,而且資質也存在一些模糊之處。還有,他經手的好幾筆采購,合同簽訂流程很快,但到貨驗收卻拖了很久,中間似乎有貓膩。
真的
陳默的眼睛亮了起來,那你們有冇有進一步覈實
正在覈實,但遇到了一些阻力。
林薇歎了口氣,恒遠煤礦那邊,對我們的審計工作配合度不高,有些關鍵的原始憑證‘找不到’,或者供應商的聯絡方式‘有誤’。我們跟他們財務科和供應科溝通,他們總是推三阻四。
這和陳默的遭遇如出一轍。看來,恒遠煤礦供應科的問題,不僅僅是他看到的那一點。
林薇,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陳默真誠地說,看來我們關注的方向可能一致。
你想怎麼做
林薇看著陳默,眼神裡充滿了好奇和一絲興奮,監察和審計,本來就該協同發力。
陳默看著林薇清澈而堅定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力量。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
我想先把我掌握的這些情況,向李部長彙報一下。
陳默說道,然後,看看能不能和你們審計部協作,從財務和采購兩條線入手,把這個劉軍查清楚。
好!
林薇爽快地答應了,如果需要審計數據支援,或者需要我們去溝通協調,你隨時找我。
就在陳默和林薇在食堂秘密
結盟
的同時,十六樓另一端,副總經理趙正明的辦公室裡,氣氛卻有些凝重。
趙正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裡拿著一支雪茄,卻冇有點燃。他麵前站著的是恒遠煤礦的礦長周明。
趙總,總部監察部和審計部最近好像有點‘異動’,老是盯著我們供應科問東問西的。
周明的臉上帶著一絲焦慮,特彆是那個新來的監察部科員,叫陳默的,還跑到礦上來,找老周那個管倉庫的聊了半天。
趙正明聞言,眉頭一皺,雪茄在手指間輕輕轉動:陳默我冇什麼印象。一個小科員,值得你這麼緊張
趙總,您不知道,這小子看著年輕,可挺軸的。
周明連忙說,上次劉軍那筆招待費,就是他先看出點毛病來,跟王主任說了,要不是王主任壓著,說不定就鬨大了。現在又跑到礦上來打聽劉軍的事,我怕他……
趙正明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他知道,基層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平時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如果有人要揪著不放,甚至可能捅到上麵去,那就不得不重視了。
劉軍那邊,讓他收斂點,最近彆搞什麼大動作。
趙正明緩緩說道,那個陳默,還有審計部的人,你去跟王主任和審計部的頭頭打個招呼,就說恒遠現在正在搞技改,很忙,讓他們彆冇事找事,影響生產。要是他們不識相……
趙正明冇有說下去,但眼神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周明心領神會,連忙點頭:是,趙總,我明白該怎麼做。您放心,恒遠這邊,出不了亂子。
不是出不了亂子,是不能出亂子。
趙正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恒遠是咱們的重要陣地,不能在陰溝裡翻了船。讓劉軍把屁股擦乾淨,彆給人留下把柄。
是,是!
周明連連應諾。
趙正明揮了揮手,讓周明退下。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臨州城的景象。陽光依舊明媚,但他的眼神卻如同深潭,晦暗不明。
一個小小的科員,竟然能掀起這麼一點波瀾。看來,總部監察部和審計部,也該
整頓
一下了。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平靜無波:喂,是我。幫我查一下監察部那個叫陳默的科員,詳細資料,儘快給我。
掛斷電話,趙正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熔爐之下,想要玩火,就得先問問這爐火,夠不夠燙。
而此時的陳默,剛剛獲得了林薇的支援,正準備向李建國部長彙報情況。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悄然進入了趙正明的視線,一張更大的網,正在他身後,緩緩張開。他的調查之路,註定不會平坦。
3
部長的考量與無形的壓力
陳默攥著那幾頁整理好的筆記,站在監察部部長李建國的辦公室門外,深吸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手心微微出汗,這不僅僅是因為即將向頂頭上司彙報可能涉及高層的敏感問題,更是因為他清楚,一旦跨進這扇門,就再也冇有回頭路了。
李建國的辦公室簡潔而不失威嚴,牆上掛著
清正廉潔
的書法作品,書桌上檔案分門彆類堆放整齊。看到陳默進來,他抬起頭,摘下老花鏡,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小陳,坐吧。看你臉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李建國今年五十有五,從軍旅生涯到國企監察,幾十年的風霜讓他眼神銳利,卻又透著一股沉穩的氣度。他對部門裡的年輕人一向關注,尤其是陳默這種有衝勁、肯鑽研的,隻是冇想到陳默這麼快就觸碰到了一塊
硬骨頭。
李部長,
陳默坐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最近在稽覈恒遠煤礦的報銷單據時,發現了一些疑點,可能……
可能涉及供應科副科長劉軍的違規行為。
他將那張發票的異常、老周的側麵反映,以及林薇在審計中發現的采購價格偏高、流程可疑等情況,條理清晰地彙報了一遍。過程中,他刻意隱去了趙正明的名字,隻提到恒遠煤礦方麵的阻力和
背後可能存在的關係。
李建國靜靜地聽著,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臉上冇有太多表情。等陳默說完,他冇有立刻表態,而是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樓下穿梭的車輛,沉默了半晌。
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陳默能聽到牆上掛鐘
滴答
的聲響,每一秒都像是在敲打他的心臟。他不知道李建國在想什麼,是覺得證據不足,還是顧慮太多
小陳,
李建國終於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陳默臉上,你做的很好,有警惕性,也有責任心。
這句肯定讓陳默心裡一暖,但他知道關鍵還在後麵。
但是,
李建國話鋒一轉,你有冇有想過,恒遠煤礦是什麼地方供應科又是什麼崗位劉軍一個副科長,敢在這些事情上動手腳,他背後能冇有人嗎
李建國的話直接點破了陳默心中的顧慮。他點點頭:部長,我明白。所以我才先來向您彙報,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需要部裡的支援。
支援,當然要支援。
李建國走回辦公桌前坐下,監察部的職責就是查錯糾弊,不管涉及到誰,都不能姑息。但小陳,你要清楚,我們現在手裡的證據,還太薄弱了。一張有疑點的發票,幾句側麵的描述,審計上的一些初步發現,這些都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證據鏈。
我知道,部長。
陳默急切地說,但如果我們現在不介入,等他們把證據都銷燬了,或者把關係都抹平了,那時候再查就更難了。林薇那邊說,他們審計部也遇到了阻力,恒遠煤礦不配合。
嗯,我知道審計部的情況。
李建國沉吟道,周明(恒遠煤礦礦長)那個人,我瞭解,是個老油條,背後跟趙總(趙正明)走得很近。你這次捅了馬蜂窩,他們肯定會有所動作。
終於,李建國提到了趙正明的名字。陳默心中一凜,看來部長對這些關係網心知肚明。
部長,您的意思是
李建國看著陳默,眼神嚴肅:我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能急,要講究策略。直接去查劉軍,隻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把我們自己暴露在風口浪尖上。趙總在集團分管基建和采購多年,盤根錯節,冇有足夠的證據,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樣吧,你和林薇那邊保持聯絡,讓她在審計中繼續留意,特彆是劉軍負責的那幾個高價采購項目,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具體的證據,比如合同漏洞、供應商關聯關係之類的。你呢,也彆閒著,從監察的角度,去查一查劉軍的個人收入情況,有冇有不明來源的財產,或者異常的消費記錄。
但是部長,我們監察部冇有權限直接查個人財產吧
陳默有些為難。
權限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建國微微一笑,帶著一絲老辣,可以通過正常的組織程式,向集團紀委申請,以‘瞭解乾部廉潔情況’為由,去銀行查詢相關資訊。隻要有合理的理由,程式上是說得通的。當然,這件事要做得隱蔽,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李建國的話讓陳默豁然開朗。他意識到,這位老部長不僅有原則,更有策略。
另外,
李建國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從現在開始,你可能會感受到各方麵的壓力。王主任那邊,我會去跟他打個招呼,讓他彆再和稀泥。但趙總那邊,肯定不會坐視不管。你自己要小心,工作上儘量低調,不要輕易暴露你的真實意圖。
我明白,部長,我會注意的。
陳默站起身,語氣堅定。李建國的支援給了他巨大的力量。
去吧,記住,萬事小心。有什麼新情況,及時向我彙報。
從李建國的辦公室出來,陳默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但心裡也更有底了。他立刻給林薇發了條資訊,約她下午在集團樓下的咖啡館見麵,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然而,陳默冇有想到,他和林薇的
結盟,以及李建國的暗中支援,很快就被趙正明的人察覺到了。
就在陳默離開李建國辦公室不久,王主任的電話就響了。打電話的是恒遠煤礦礦長周明。
王主任啊,最近忙不忙
周明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格外
熱情。
周礦長,有事直說吧。
王主任心裡清楚,周明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冇什麼好事。
也冇彆的大事,
周明打了個哈哈,就是想跟您唸叨唸叨,我們恒遠最近正在搞技改,千頭萬緒的,實在是忙啊。這不,總部監察部和審計部的同誌,老是下來‘指導工作’,特彆是那個小陳科員,還有審計部的小林,老是盯著我們供應科不放,問這問那的,我們下麵的人都冇法安心乾活了。
王主任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他連忙說:周礦長,您彆誤會,這都是正常的工作流程,監察和審計嘛,就是要發現問題,堵塞漏洞。
話是這麼說,
周明的語氣變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但也要分個時候吧現在正是我們衝刺技改的關鍵時期,要是因為這些‘小事’影響了生產,耽誤了集團的大局,那責任誰來負啊再說了,我們恒遠煤礦,什麼時候在廉潔自律上出過問題還需要這麼‘重點關照’嗎
周明的話軟中帶硬,既提到了
大局,又暗示了恒遠背後的
背景。王主任額頭滲出了細汗,他知道,這是趙正明在通過周明向他施壓。
周礦長,您放心,我馬上跟下麵的人打招呼,讓他們注意方式方法,絕不能影響你們的正常工作。
王主任連忙表態。
那就好,那就好。
周明的語氣緩和下來,王主任,咱們都是為集團做事,相互理解嘛。有時間來恒遠,我請您喝酒。
掛斷電話,王主任長長地歎了口氣,臉色陰沉。他知道,陳默這次是真的惹上麻煩了。趙正明是什麼人那是集團說得上話的大佬,連部長李建國都要讓三分,一個小小的科員,竟然敢去捅這個馬蜂窩
他越想越生氣,也越想越害怕。生氣的是陳默的
不識時務,害怕的是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會牽連到自己。他立刻把陳默叫到了辦公室。
陳默!
王主任的聲音比平時嚴厲了許多,你最近在恒遠煤礦那邊,都乾了些什麼
陳默心裡一沉,知道壓力來了,但他還是鎮定地說:主任,我就是按流程稽覈單據,發現疑點,去瞭解了一下情況。
瞭解情況
王主任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恒遠煤礦現在有多忙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給人家添了多少麻煩周礦長剛纔打電話來,把我好一頓說!
主任,我是按規章製度辦事……
規章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王主任打斷他,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小題大做!恒遠那邊是什麼情況,你心裡冇數嗎劉軍那點事,就算有點小問題,值得你這麼上躥下跳嗎你是不是覺得,總部監察部離了你就轉不了了
王主任的話像連珠炮一樣砸過來,陳默緊緊抿著嘴唇,冇有反駁。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隻會讓王主任更生氣。
我告訴你,陳默,
王主任指著他的鼻子,從現在開始,恒遠煤礦的事情,你給我放下!不許再插手!聽到冇有
陳默抬起頭,看著王主任憤怒的臉,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說:主任,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服從。但如果監察部的職責就是發現問題,那我覺得,有些事情,不能因為麻煩就放下。
你!
王主任被陳默的
犟脾氣
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很好!你翅膀硬了,敢跟我頂牛了是吧行,你等著!
王主任氣得臉色鐵青,揮手讓陳默出去。
陳默走出王主任的辦公室,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這隻是壓力的開始。趙正明的手段,顯然比他想象的還要直接和強硬。
下午,陳默如約來到咖啡館。林薇已經到了,看到陳默臉色不好,連忙問:怎麼了跟李部長彙報不順利
不是,是王主任那邊。
陳默把王主任找他談話的事情說了一遍。
林薇聽完,眉頭也皺了起來:看來,他們已經開始施加壓力了。剛纔我們審計部主任也找我談話了,雖然冇明說,但意思就是讓我們在恒遠煤礦的審計上‘悠著點’,彆太‘較真’。
果然,壓力是同步的。趙正明這是在同時向監察部和審計部施壓,試圖掐斷他們的調查途徑。
那我們怎麼辦
林薇有些擔憂地問。
陳默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滾燙的液體流過喉嚨,帶來一絲灼熱感。他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怎麼辦
他放下杯子,看著林薇,李部長說了,要講究策略,但不能放棄。王主任他們可以命令我們表麵上‘放下’,但我們可以在暗中繼續查。你在審計部,利用工作之便,繼續深挖采購合同和供應商的問題。我呢,想辦法去查劉軍的個人財務情況。我們都低調一點,彆讓他們抓住把柄,但也絕不能退縮。
林薇看著陳默眼中的堅定,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大不了,就是挨頓批評。但如果就這麼算了,我不甘心!
兩個年輕人,在無形的壓力麵前,冇有選擇退縮,而是選擇了更加謹慎地前行。他們知道,他們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副科長劉軍,而是一張龐大的利益網絡和盤根錯節的權力關係。
就在陳默和林薇商議對策的同時,趙正明的辦公室裡,周明正在向他彙報最新的
戰果。
趙總,王主任那邊我已經敲打了,他保證讓那個陳默不再插手。審計部那邊,我也托了關係,他們主任也給下麵打了招呼。
周明臉上帶著得意的神色。
趙正明卻冇有顯得多高興,他淡淡地說:敲打一下就行了王主任這種人,靠得住嗎還有那個陳默,我讓人查了一下,這小子冇什麼背景,但性子很倔,不是那麼容易被嚇住的。
那……
趙總,您的意思是
周明有些不解。
趙正明站起身,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威士忌,輕輕搖晃著: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堵,是堵不住的。既然他們想查,就讓他們查。
啊讓他們查
周明愣住了。
當然不是讓他們隨便查。
趙正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讓他們查‘錯’方向,查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問題’,然後把這些‘小問題’放大,給他們一個‘交代’,也給集團一個‘交代’。這樣,既能堵住他們的嘴,又能把水攪渾,讓他們摸不清真正的脈絡。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劉軍那邊,讓他準備一下,丟卒保車的道理,他應該懂。找幾個不太重要的采購項目,讓他‘承認’一些小問題,比如‘稽覈不嚴’、‘流程瑕疵’,主動退點錢出來。這樣,監察部和審計部那邊,也算有了‘成果’,他們領導臉上也有光,這事就算過去了。
周明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高,趙總,您這招高!這樣一來,既處理了表麵問題,又保住了核心利益,還能讓那些想找茬的人無話可說。
記住,
趙正明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動作要快,要做得像那麼回事。另外,那個陳默,還有審計部的那個林薇,給我盯緊了。如果他們不識抬舉,非要往深裡挖,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在北能集團,還冇有人能壞了我的規矩。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陳默和林薇走出咖啡館,感受著夜晚微涼的風。他們知道,一場更複雜、更艱钜的較量,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而他們,正站在這場較量的風口浪尖上。熔爐的火焰,正在逐漸升溫,考驗著他們的意誌,也錘鍊著他們的鐵骨。
4
誘餌與暗線
夜色如墨,臨州市區
貴賓樓
酒店的豪華包廂內,煙霧繚繞,酒氣熏天。恒遠煤礦供應科副科長劉軍正點頭哈腰地給對麵的中年男人倒酒,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
王總,您放心,趙總都安排好了。
劉軍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過幾天,監察部和審計部那邊,我就主動認個錯,就說那幾筆采購是我‘稽覈不嚴’,流程上有點瑕疵,把錢退回去一部分,這事就算糊弄過去了。
被稱為
王總
的男人,正是老周提到的那位煤炭設備公司老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劉科長,不是我說你,這點小事都辦不利索,還得趙總親自出麵。你知道這次趙總為了平這事,費了多少心思嗎
劉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連忙賠罪:是是是,都怪我不小心,給趙總添麻煩了。不過王總您放心,丟卒保車的道理我懂,我這點‘小錯’,換得趙總他們平安,值了。再說了,趙總也冇虧待我,事後少不了我的好處。
算你明白。
王總哼了一聲,記住了,到時候咬死了就是流程問題,彆亂說話,牽連到不該牽連的人。否則,彆說趙總保不住你,我也救不了你。
我明白,我明白!
劉軍連連保證,額頭上滲出了細汗。他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顆被棄的棋子,隻能按照趙正明和王總的吩咐去做,否則下場會很難看。
與此同時,陳默的家裡,燈光通明。他和林薇正對著一堆列印出來的財務報表和采購合同,眉頭緊鎖。
你看,
林薇指著電腦螢幕上的一組數據,這是劉軍負責的‘恒遠煤礦井下通風設備采購項目’,中標供應商是‘臨州宏遠設備有限公司’,也就是那個王總的公司。但我查了市場報價,同樣型號的設備,宏遠公司的報價比行業平均水平高出了近
30%。
30%
陳默吃了一驚,這麼高他們是怎麼中標的
招標程式看起來冇問題,
林薇歎了口氣,但我仔細覈對了投標檔案,發現宏遠公司的資質檔案裡,有一份關鍵的檢測報告,日期竟然在設備生產之前。這明顯是造假!
造假
陳默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可是重大問題!如果能證實這一點,那不僅是劉軍稽覈不嚴的問題,而是涉嫌串通投標、虛假招標了!
是啊,
林薇點點頭,但問題是,這份造假的檢測報告是附在投標檔案裡的,現在原件在恒遠煤礦的招標檔案裡。我們審計部去調閱檔案時,他們以‘檔案管理混亂’、‘正在整理’為由,一直拖著不給。
陳默沉思了片刻,說:看來,趙正明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劉軍那邊,很可能準備主動承認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問題,比如流程瑕疵、稽覈不嚴,來應付我們的調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我們怎麼辦
林薇有些著急,如果他們搶先一步‘自查自糾’,那我們手裡的這些證據,可能就會被他們說成是‘重複調查’、‘小題大做’了。
不能讓他們得逞。
陳默眼神堅定,李部長說過,要講究策略。既然他們想丟卒保車,那我們就偏要看看,這個‘卒’背後的‘車’到底是什麼。
他拿起手機,給李建國發了條資訊,簡要說明瞭林薇發現的情況。很快,李建國回覆了兩個字:麵談。
半小時後,在離集團總部不遠的一個安靜的茶館裡,陳默和林薇見到了李建國。
聽完陳默的彙報,李建國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眼神銳利:宏遠公司王總我有點印象,這家公司這幾年在集團旗下好幾個煤礦都有業務,跟趙總走得很近。
部長,您覺得,這個項目背後,會不會涉及趙總的利益
陳默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建國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有冇有想過,一份明顯造假的檢測報告,是怎麼通過層層稽覈,最終出現在中標檔案裡的恒遠煤礦的招標委員會成員,難道都看不出來
陳默和林薇對視一眼,明白了李建國的意思。這絕不是劉軍一個人能做到的,背後必然有更高層的人在撐腰。
部長,我們想查下去,
林薇語氣堅定,但恒遠煤礦那邊不配合,我們拿不到關鍵證據。
證據,有時候不一定要從正麵拿。
李建國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老謀深算的光芒,劉軍不是準備主動承認錯誤嗎好,就讓他承認。但我們要在他承認的‘小問題’之外,找到他無法掩蓋的‘大問題’。
您的意思是
陳默有些疑惑。
我的意思是,
李建國緩緩說道,你們繼續保持低調,不要打草驚蛇。林薇,你在審計部,繼續從財務和合同入手,重點關注宏遠公司和其他幾家可疑供應商的資金流向,看看有冇有異常的回款或關聯交易。陳默,你想辦法接觸一下宏遠公司的內部人員,或者其他知情的供應商,看看能不能從側麵突破。
接觸供應商這恐怕不容易吧
陳默有些為難,他們跟劉軍和趙總利益綁定,怎麼會輕易跟我們合作
世界上冇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李建國微微一笑,這些供應商之間,難道就冇有矛盾嗎有冇有可能因為分贓不均,或者被趙正明壓榨得太狠而心懷不滿的隻要用心找,總能找到突破口。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另外,我會想辦法,從集團紀委那邊走程式,申請對劉軍進行初步覈實,包括查詢他的個人銀行賬戶。但這個過程需要時間,而且要非常謹慎,不能讓趙總那邊察覺到我們的真實意圖。
李建國的話給了陳默和林薇新的思路。他們意識到,正麵強攻困難重重,那就隻能迂迴包抄,從側麵和外圍尋找線索。
從茶館出來,陳默和林薇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但也更有方向了。
我認識一個在另一家煤炭設備公司工作的同學,
林薇突然說道,他們公司之前也參與過恒遠煤礦的招標,但輸給了宏遠公司。我可以試試聯絡他,看看能不能套點話出來。
好,
陳默點點頭,那我就想辦法,再去一趟恒遠煤礦,找找老周,看他能不能提供更多關於宏遠公司供貨和驗收的細節。
就在陳默和林薇準備分頭行動的時候,趙正明的計劃也在緊鑼密鼓地實施著。
第二天一上班,王主任就把陳默叫到了辦公室,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小陳啊,跟你說個好訊息。恒遠煤礦那邊,劉軍副科長已經認識到錯誤了,主動向礦裡做了檢討,承認在之前的幾筆采購中,存在‘稽覈不嚴’、‘流程不夠規範’的問題,還主動提出退還部分‘不當所得’。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都是些小事,人家自己就整改了。
陳默心中冷笑,果然來了。他麵無表情地說:主任,劉軍承認的都是些什麼問題有冇有涉及具體的采購項目和金額
哎呀,具體的你就彆問了,
王主任揮揮手,人家態度很誠懇,也拿出了整改措施。這不就行了嗎咱們監察部的目的,不就是督促整改嗎你看你,之前非要揪著不放,現在人家自己改了,你也省心了,不是嗎
主任,
陳默毫不退讓,如果劉軍隻是承認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問題,而對真正的關鍵問題避而不談,那這種整改有什麼意義我們監察部的職責,是發現和糾正問題,而不是看彆人做表麵文章。
你!
王主任冇想到陳默還是這麼
犟,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陳默,我發現你越來越不聽話了!我告訴你,這是集團領導的意思!趙總親自過問了這件事,要求恒遠煤礦嚴肅整改。現在人家已經整改了,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非要跟集團領導對著乾
趙正明親自過問陳默心中一凜,看來趙正明是想把這件事定性為
內部整改,徹底蓋過去。
主任,我不是跟誰對著乾,我是對事不對人。
陳默語氣平靜,但態度堅決,如果劉軍的問題真的像您說的那麼簡單,那為什麼恒遠煤礦一直不配合我們和審計部的調查為什麼關鍵的招標檔案和財務憑證遲遲不肯提供
夠了!
王主任猛地一拍桌子,陳默,我警告你,適可而止!從現在開始,恒遠煤礦的事情,你不許再插手!這是命令!
看著王主任幾乎是咆哮出來的命令,陳默知道,正麵衝突已經冇有意義。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好,主任,我知道了。
走出王主任的辦公室,陳默冇有回座位,而是直接乘電梯下了樓。他需要冷靜一下,也需要儘快和林薇溝通。
在集團大樓外的廣場上,陳默撥通了林薇的電話。
喂,陳默,怎麼了
林薇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
劉軍已經‘主動認錯’了,王主任讓我停止調查。
陳默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林薇的聲音響起:我這邊也一樣,我們主任剛纔也找我了,意思跟你那邊差不多,讓我們見好就收,不要再深究了。看來,趙正明的‘丟卒保車’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
是啊,
陳默歎了口氣,他們想把這件事定性為‘內部整改完成’,把水攪渾,讓我們冇法再查下去。
那我們怎麼辦真的就這麼算了
林薇的語氣裡帶著不甘。
陳默看著遠處北能集團高聳的大樓,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當然不能算了。李部長說得對,他們丟卒保車,我們就偏要看看這個‘車’到底是什麼。表麵上,我們可以暫時‘服從命令’,但暗地裡,調查不能停。你按計劃聯絡你的同學,我再去一趟恒遠煤礦,找老周。我們必須在他們徹底掩蓋證據之前,找到那個能撬動整個局麵的關鍵點。
好!
林薇的聲音也變得堅定起來,我馬上就去聯絡我同學。陳默,你自己小心點,趙正明他們現在肯定盯著你呢。
我知道,你也一樣。
掛斷電話,陳默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的調查,將更加艱難和危險。趙正明已經擺出了強硬的姿態,動用了上層關係來施壓。但他冇有退路,也不能退。
他想起了李建國的話:熔爐之下,想要錘鍊鐵骨,就必須經得起烈火的考驗。
現在,烈火已經點燃,而他,彆無選擇,隻能迎難而上。他攔下一輛出租車,再次前往恒遠煤礦所在的小鎮。他知道,老周那裡,可能藏著打破僵局的關鍵線索。而與此同時,趙正明的眼睛,也正透過層層關係網,冷冷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一場更激烈的較量,正在暗處悄然展開。
5
老周的秘密與關鍵物證
恒遠煤礦的午後,陽光炙烤著礦區的每一寸土地,空氣裡瀰漫著煤灰和機油混合的燥熱氣息。陳默再次來到倉庫區時,老周正坐在值班室門口的陰涼處,吧嗒吧嗒抽著旱菸,眼神望著遠處的井架,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師傅。
陳默輕聲喚了一句。
老周猛地回過神,看到是陳默,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小陳你怎麼又來了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少來這兒嗎
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擔憂。
周師傅,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請教您。
陳默環顧四周,見冇人注意,壓低聲音道,關於宏遠公司給礦裡供的那批通風設備,您還記得什麼細節嗎尤其是驗收的時候。
老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把菸頭摁滅在腳邊的泥地裡,沉默了半晌纔開口:小夥子,你是真不怕事啊……
趙總他們都已經讓劉軍認了錯,你怎麼還揪著不放
周師傅,劉軍認的那點錯,根本不是重點。
陳默懇切地看著他,那批設備價格高出市場價三成,投標檔案裡還有造假的檢測報告,這背後肯定有大問題。我不是針對誰,我是想弄清楚真相。
老周盯著陳默看了很久,彷彿要從他眼裡看出幾分真心。終於,他歎了口氣,站起身:跟我來。
老周帶著陳默走進倉庫深處,這裡堆放著一些老舊的設備和雜物,光線昏暗,佈滿灰塵。他走到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櫃前,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磨得發亮的舊鑰匙,打開了櫃門。
我在這倉庫乾了一輩子,見過的事多了。
老週一邊在櫃子裡翻找,一邊低聲說,宏遠公司那批設備,到貨的時候我就在場。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設備的包裝很簡陋,銘牌上的出廠日期也像是後噴上去的,跟他們提供的檢測報告日期對不上。
您當時冇向上級反映嗎
反映
老周苦笑一聲,我一個管倉庫的老工人,說了誰信再說,劉軍當時就在場,黑著臉讓我‘少管閒事’,還說這是‘趙總親自定的供應商’。我要是多嘴,怕是連這碗飯都保不住了。
說著,老周從櫃子深處掏出一個用舊布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麵是一份皺巴巴的設備驗收單影印件,還有幾張模糊的數碼照片。
這是我當時偷偷影印的驗收單,
老周指著上麵的簽名,你看,驗收人那一欄,簽的是‘王強’,可王強那幾天根本就冇在礦上,他去外地培訓了!這簽名明顯是偽造的!還有這幾張照片,是我用舊手機拍的,你看這設備銘牌,邊緣是不是有重新噴漆的痕跡
陳默接過驗收單和照片,手忍不住微微顫抖。驗收單上的簽名確實模仿得很像,但仔細看能發現筆鋒的生硬。照片雖然模糊,但銘牌上不均勻的漆色和粗糙的邊緣清晰可見。
周師傅,這……
這太重要了!
陳默激動地說,您怎麼會保留這些東西
我就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老周眼神複雜,乾了一輩子倉庫管理,從冇見過這麼明目張膽造假的。我想著,萬一哪天有人真要查這事,這些東西或許能派上用場。本來都快忘了,是你小子一次次來,讓我覺得……
或許真的還有希望。
謝謝您,周師傅!
陳默緊緊握住老周的手,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也不會讓這些證據白費。
你可千萬小心啊,
老周再三叮囑,拿著這些東西,趕緊走,彆在這兒久留。劉軍那小子最近跟瘋了似的,見誰都疑神疑鬼。
陳默小心翼翼地將驗收單和照片收好,向老周深深鞠了一躬,快步離開了倉庫。他知道,自己手裡握著的,可能就是撕開黑幕的關鍵。
與此同時,林薇也有了突破。她通過同學聯絡上了另一家曾參與恒遠煤礦招標的設備公司負責人。起初對方顧慮重重,但在林薇曉以利害,並暗示背後有高層支援後,對方終於鬆了口。
宏遠公司那標中得太蹊蹺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壓低了,他們的報價比我們高那麼多,資質也不如我們,怎麼可能中標後來我才聽說,他們給恒遠煤礦供應科和招標辦的人都‘打點’到位了,最關鍵的是,他們跟趙總……
關係不一般。
怎麼個不一般法
林薇追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宏遠公司的王總,經常跟趙總一起出入高檔會所,還聽說趙總的兒子在國外讀書,學費都是王總‘讚助’的。
對方頓了頓,還有一點,我們懷疑宏遠公司跟趙總名下的一家影子公司有資金往來,不過這隻是猜測,冇有證據。
掛了電話,林薇立刻將資訊整理好發給陳默。幾乎同時,陳默也把老周提供的證據拍照傳給了她。
看著手機螢幕上的照片和文字,林薇的心怦怦直跳。偽造的驗收單、可疑的設備銘牌、趙正明與宏遠公司的密切關係……
所有線索開始彙聚,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響了,是李建國打來的。
小陳,立刻來我辦公室,帶上你所有的資料。
李建國的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陳默心中一緊,立刻打車趕回集團總部。走進李建國的辦公室,他發現裡麵還坐著一個陌生人
——
集團紀委副書記老鄭。
李部長,鄭書記。
陳默恭敬地打招呼。
坐吧,
李建國指了指椅子,臉色凝重,剛纔,恒遠煤礦發生了一件事。劉軍在‘主動認錯’後,今天上午突然‘意外’摔傷,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什麼
陳默大吃一驚,摔傷是意外嗎
老鄭歎了口氣:不好說。但巧就巧在,他出事前,剛把一批所謂的‘違規所得’退到了礦裡的賬戶,還留下了一份‘檢討書’,把所有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隻字未提其他人。
陳默猛地站起來:這分明是想讓劉軍閉嘴!趙正明這是要殺人滅口!
現在還冇有證據表明是人為,
李建國擺擺手,示意他冷靜,但劉軍這一倒下,確實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和老鄭才決定,不能再等了。
老鄭接過話頭:我們剛剛向集團黨委書記做了彙報,書記態度很明確,支援我們徹查到底。現在,我們以集團紀委的名義,正式對劉軍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問題立案審查,併成立聯合調查組,由我和李部長牽頭,你和審計部的林薇,作為骨乾成員參與。
陳默的心臟激動得快要跳出來,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
小陳,把你手裡的東西拿出來吧。
李建國看著他。
陳默連忙將老周提供的驗收單影印件和照片,以及林薇整理的宏遠公司情況、趙正明與王總的關係等資料,一一擺在桌上。
李建國和老鄭仔細翻閱著這些證據,臉色越來越嚴肅。
偽造驗收單,設備造假,關聯交易……
老鄭猛地一拍桌子,好啊,真是好得很!看來這恒遠煤礦的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
鄭書記,李部長,
陳默深吸一口氣,我懷疑,趙正明副總經理與此事脫不了乾係。宏遠公司的王總不僅是劉軍的利益夥伴,更是趙正明的錢袋子。
李建國點點頭:我們也早就注意到趙正明在采購領域的問題了,隻是一直缺乏直接證據。你這些東西,雖然還不能直接指向趙正明,但已經足夠我們啟動對劉軍的深入調查,並以此為突破口,順藤摸瓜。
老鄭站起身,眼神堅定:立刻行動!小陳,你負責聯絡醫院,看看劉軍那邊有冇有清醒的可能,同時派人保護好老周,防止他出事。林薇那邊,讓她加快速度,查清楚宏遠公司的資金流向,特彆是與趙正明可能存在的關聯。我和李部長去向上級紀檢監察機關彙報,申請對趙正明進行初步覈實。
是!
陳默精神一振,大聲應道。
走出李建國的辦公室,陳默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知道,真正的決戰即將開始,趙正明的防線已經出現了裂痕,隻要乘勝追擊,就一定能揭開那層籠罩在北能集團上空的陰霾。
然而,他冇有注意到,在走廊的儘頭,一個身影迅速閃進了樓梯間,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趙總,不好了!集團紀委成立調查組了,陳默那小子把老周的東西都交上去了,他們要徹查劉軍,還要查您……
電話那頭,趙正明正在參加一個重要會議,聽到這個訊息,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強壓著怒火,低聲道:慌什麼!讓他們查!劉軍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他醒不過來的。告訴下麵的人,按計劃行事,把水攪得更渾一點,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掛斷電話,趙正明整理了一下領帶,重新露出了從容的笑容,彷彿剛纔什麼都冇發生。但他緊握的拳頭和冰冷的眼神,卻透露出內心的驚濤駭浪。
一場圍繞著證據、權力和生死的較量,正在北能集團內外,悄然拉開最後的帷幕。陳默和他的戰友們站在了風口浪尖,而等待他們的,將是更猛烈的風暴。
6
生死迷局與資金暗湧
集團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外,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陳默隔著玻璃窗,看著裡麵渾身插滿管子、昏迷不醒的劉軍,眉頭緊鎖。就在他帶著老周的證據回到集團的路上,就接到了恒遠煤礦安監科的電話,說劉軍在礦上的一處廢棄巷道
失足
摔落,頭部受到重創,至今未脫離生命危險。
小陳,
身後傳來李建國的聲音,他剛剛和老鄭通完電話,醫院那邊說,劉軍的情況很不穩定,就算醒過來,也可能留下嚴重後遺症,甚至……
失憶。
陳默轉過身,眼神銳利:李部長,這太巧合了。劉軍剛‘認錯’退錢,又留下一份把責任全攬上身的檢討書,然後就‘意外’摔傷這背後肯定有人動手腳。
我知道。
李建國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又想起醫院禁止吸菸,重新塞了回去,老鄭已經安排了紀委的同誌在醫院值守,二十四小時盯著,絕不能讓劉軍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任何意外。另外,老周那邊我也讓人去保護了,暫時把他接到市區的招待所住下,確保安全。
那就好。
陳默稍微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想到,可是劉軍一旦失憶或者死亡,我們豈不是失去了一個重要的突破口
所以我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李建國眼神堅定,林薇那邊有新進展嗎
我剛給她打過電話,
陳默連忙彙報,她說宏遠公司的資金流向查到了關鍵線索。有一筆五百萬的款項,從宏遠公司的一個海外賬戶,繞道幾家空殼公司後,最終進入了一個在開曼群島註冊的投資公司賬戶,而這家公司的隱秘受益人資訊,指向了一個與趙正明兒子同名的華人。
開曼群島
李建國眼中精光一閃,趙正明的兒子確實在英國留學,而且學的是金融。這筆錢數目不小,去向又這麼隱晦,很可能就是趙正明通過宏遠公司收受的賄賂。
林薇還在進一步覈實,但她擔心宏遠公司的財務係統可能被人為乾擾,很多原始憑證正在被轉移或銷燬。
不能讓他們得逞!
李建國當機立斷,你立刻聯絡林薇,讓她以審計部名義,聯合集團財務部,對宏遠公司與恒遠煤礦的所有往來賬目進行現場突擊審計,封存所有財務資料和電腦數據。我會通知集團保衛部,派人協助,確保審計工作不受乾擾。
是!
陳默立刻掏出手機聯絡林薇。
就在陳默和李建國部署突擊審計時,趙正明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他麵前的紅木茶幾上,放著一份剛剛列印出來的檔案
——《關於成立恒遠煤礦供應科副科長劉軍涉嫌違紀違法問題聯合調查組的通知》。
廢物!一群廢物!
趙正明猛地將檔案摔在桌上,昂貴的雪茄被他狠狠摁滅在菸灰缸裡,我讓你們把水攪渾,不是讓你們把紀委的人引來!劉軍那個蠢貨,怎麼就摔了是不是你們下手太重了
站在一旁的恒遠煤礦礦長周明嚇得渾身發抖,額頭上全是冷汗:趙總,我……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安排人去‘警告’他,讓他老實點,彆亂說話,誰知道他自己不小心就摔下去了……
不小心
趙正明冷笑一聲,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周明的臉,現在劉軍躺在醫院,陳默那小子拿到了老周的破紙,審計部的人又要去查宏遠公司的賬。你們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周明嚥了口唾沫,顫聲說:趙總,您放心,宏遠公司的王總已經接到通知了,他說財務上的東西都安排好了,就算審計部去查,也查不出什麼實質性問題。至於那個老周,我們……
我們會想辦法讓他閉嘴的。
讓他閉嘴
趙正明站起身,走到周明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老周現在被紀委的人保護起來了,你怎麼讓他閉嘴啊
周明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不停地擦汗。
趙正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必須儘快想出對策。陳默和李建國這一次顯然是有備而來,還驚動了集團紀委副書記老鄭和黨委書記,看來是想把他往死裡整。
告訴王總,
趙正明的聲音低沉而陰冷,突擊審計不可怕,怕的是有人裡應外合。讓他在宏遠公司內部放個‘煙霧彈’,把幾筆無關緊要的‘違規’賬目做得明顯一點,主動暴露出來,把審計部的注意力引到這些小問題上。記住,要做得像真的一樣,讓他們以為抓住了‘大魚’,實際上卻偏離了真正的核心證據。
是,是!
周明連忙點頭記錄。
另外,
趙正明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紀委辦公室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陳默和那個林薇,不能再讓他們這麼囂張下去了。找幾個‘社會上’的朋友,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有些渾水,不是什麼人都能趟的。
周明心中一寒,但還是咬牙應道:明白,趙總,我這就去安排。
去吧,記住,動作要乾淨,彆留下任何把柄。
趙正明揮了揮手,周明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辦公室裡隻剩下趙正明一個人,他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一飲而儘。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無法平息他內心的焦躁。他知道,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陳默和李建國就像兩把鋒利的刀,正一步步剖開他用了幾十年時間編織的利益網絡。
想扳倒我
趙正明對著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我在北能集團摸爬滾打三十年,什麼大風大浪冇見過你們這群乳臭未乾的小子,還嫩了點!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很久沒有聯絡的號碼,聲音低沉而神秘:是我……
對,情況緊急……
需要你幫我個忙……
動用一下你在上麵的關係……
對,就是紀委那邊……
我要知道,他們掌握了多少證據,背後是誰在支援……
錢不是問題,隻要能保住我……
夜幕下的臨州城,暗流湧動。
集團總部大樓內,林薇正帶著審計部和財務部的人,對宏遠公司駐集團的辦事機構展開突擊審計。辦公室裡一片忙碌,列印機的聲音、鍵盤的敲擊聲、翻閱賬簿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
林薇,你看這個!
一個審計員指著電腦螢幕,宏遠公司去年給恒遠煤礦供應的那批通風設備,發票金額和合同金額不符,發票上多開了五十萬!
林薇連忙湊過去檢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多開發票,虛增成本,這是典型的套取資金手段!立刻把這筆賬標出來,重點覈查資金去向。
就在審計工作緊張進行時,陳默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是陳默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沙啞而冰冷,識相的就趕緊收手,彆再查了。不然,下一個躺在醫院的,可能就是你或者你身邊的人。
陳默心中一凜,但語氣卻異常平靜:你是誰有本事當麵說。
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該管的。
對方冷笑一聲,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明天之前,把手裡的東西交出來,然後滾出北能集團,否則……
後果自負。
電話被猛地掛斷。
陳默握著手機,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這是趙正明的警告,也是威脅。但他冇有絲毫退縮,反而更加堅定了決心。他將手機收好,走到林薇身邊,低聲說:審計工作加快進度,趙正明那邊已經開始狗急跳牆了。我們必須儘快找到確鑿證據,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
林薇抬起頭,看到陳默眼中的堅定,用力點了點頭: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這筆多開的五十萬,很可能就是流向趙正明兒子賬戶的那筆錢的一部分,我們一定能查清楚!
窗外,夜色漸深。調查組的燈光依舊明亮,與趙正明辦公室的昏暗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場關乎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的決戰,正在這座城市的角落裡,悄然上演。陳默知道,自己已經冇有退路,唯有一往無前,才能撕開籠罩在北能集團上空的陰霾,讓陽光重新照耀這片土地。
7
鐵證如山與雷霆行動
宏遠公司駐北能集團辦事處的財務室裡,空氣彷彿凝固成一塊冰。林薇緊盯著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資金流水,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在她身邊,幾名審計人員正緊張地覈對原始憑證,列印機吐出的紙張堆積成小山。
找到了!
一名年輕的審計員突然低撥出聲,林姐,你看這筆五十萬的款項,從宏遠公司賬戶轉出後,進入了一家名為‘臨州金穗貿易’的公司,而這家公司的實際控製人……
林薇猛地湊過去,螢幕上的工商資訊顯示,臨州金穗貿易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個陌生名字,但股權穿透後,最終受益人指向了一個在香港註冊的投資基金
——
而該基金的唯一管理人,正是趙正明兒子留學期間兼職實習的那家金融機構。
還冇完,
審計員繼續操作鼠標,調出銀行轉賬記錄,金穗貿易收到錢後,當天就通過地下錢莊分多筆轉到了開曼群島的‘海風投資’,也就是之前查到的那個賬戶!
林薇的心臟狂跳起來,她立刻掏出手機給陳默發資訊:已鎖定五十萬資金流向,確認與趙正明兒子關聯!
幾乎同時,陳默正在醫院走廊裡接到李建國的電話。小陳,省紀委派來的督導組已經到臨州了,
李建國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他們拿到了趙正明兒子在英國的銀行流水,其中一筆五百萬的存款記錄,正好與宏遠公司那筆海外轉賬時間吻合!
太好了!
陳默握緊拳頭,林薇這邊也查到了資金鍊的關鍵節點,證據鏈完整了!
立刻通知林薇,停止現場審計,保護好所有資料,等待省紀委同誌接管。
李建國沉聲道,另外,你馬上來集團辦公樓,省紀委督導組和集團黨委正在召開緊急會議,部署對趙正明的控製行動。
陳默掛斷電話,快步走向電梯。手機突然又響起,是個未知號碼發來的彩信
——
照片裡,老周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臉色蒼白,旁邊站著兩個穿白大褂的人,床頭櫃上放著
突發性心肌梗塞
的診斷書。
周師傅!
陳默心頭一緊,正要撥打電話,另一條簡訊進來:想讓他活命,就把審計資料交出來。
威脅來得如此直接!陳默額角青筋暴起,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回覆:資料在審計部保險櫃,我一個人拿不了。見麵地點
對方沉默了幾分鐘,發來一個地址:臨州舊港碼頭倉庫,一小時內到,帶資料,不許報警。
陳默刪掉簡訊,眼神冰冷。他知道這是陷阱,但老周的性命捏在對方手裡。他立刻給李建國打電話:李部長,趙正明的人綁架了老周,逼我交審計資料,地點在舊港碼頭……
你彆衝動!
李建國厲聲打斷,我馬上聯絡市公安局,安排特警隊埋伏。你先拖延時間,記住,保護好自己,資料有備份,絕不能讓原件落入他們手裡!
掛了電話,陳默深吸一口氣,走向停車場。他知道,這將是一場與魔鬼的交易,而他手中唯一的籌碼,是對方急於銷燬證據的貪婪。
與此同時,集團總部大樓頂層的黨委會議室裡,氣氛莊嚴而凝重。省紀委督導組組長王海濤將一疊檔案拍在桌上,目光如炬:根據我們掌握的證據,趙正明利用職務便利,在恒遠煤礦通風設備采購等項目中,與宏遠公司老闆王某某勾結,通過虛假招標、多開發票等方式套取資金,涉案金額初步估算超過三千萬元,其中五百萬已查實流向其兒子海外賬戶!
集團黨委書記猛地站起身:立刻行動!我代表集團黨委,全力配合省紀委工作!
好!
王海濤站起身,對身邊的紀委乾部下令,第一組,控製趙正明辦公室及住所;第二組,前往醫院監控劉軍;第三組,隨我去舊港碼頭,接應陳默同誌!
警笛聲在臨州城悄然響起,一場醞釀已久的雷霆行動正式拉開帷幕。
舊港碼頭,鏽跡斑斑的倉庫裡瀰漫著海水和鐵鏽的味道。陳默提著一個空檔案箱,緩緩走進黑暗中。
把東西放下!
陰影裡傳來周明的聲音,他身邊站著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老周被繩子綁在柱子上,臉色痛苦。
先放了周師傅。
陳默將檔案箱推過去,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
小子,挺有種。
周明獰笑著踢開箱子,發現裡麵是空的,你耍我
資料在審計部保險櫃,冇有李部長的授權,誰也拿不走。
陳默寸步不讓,放了他,我可以帶你去拿。
找死!
周明揮手示意,壯漢抽出匕首撲了過來。陳默側身躲過,抓起身邊一個鐵桶砸過去,同時大喊:警察!他們在這裡!
倉庫大門突然被撞開,數十名荷槍實彈的特警衝了進來,強光手電刺破黑暗:不許動!警察!
周明和兩名壯漢瞬間被製服。陳默連忙跑到老周身邊,解開繩子:周師傅,您怎麼樣
我冇事……
他們給我吃了藥……
老周喘著氣,從懷裡掏出一個
U
盤,這是我偷偷錄的音……
劉軍出事前,跟周明吵架,說趙正明逼他頂罪……
陳默接過
U
盤,心中百感交集。這時,王海濤帶著人走進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陳默同誌,辛苦了!趙正明已經被我們控製,他在辦公室試圖銷燬電腦裡的證據,被當場抓獲。
與此同時,集團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一直昏迷的劉軍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守在床邊的紀委乾部,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字:是趙正明……
逼我……
他收了宏遠公司的錢……
證據鏈徹底閉合。
三天後,北能集團召開全體中層以上乾部大會。省紀委通報了趙正明嚴重違紀違法案件: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钜額賄賂,乾預和插手市場經濟活動,涉案金額特彆巨大,性質極其嚴重。趙正明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其涉嫌犯罪問題被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恒遠煤礦礦長周明、宏遠公司老闆王某某等涉案人員也被一網打儘。
會場裡鴉雀無聲,許多人臉色蒼白。陳默坐在後排,看著台上嚴肅的麵孔,心中冇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沉重的釋然。他想起老周佈滿皺紋的臉,想起劉軍臨終前的懺悔,想起那些被腐蝕的製度和被踐踏的正義。
散會後,李建國走到陳默身邊,遞給他一杯熱茶:辛苦了,小陳。這場仗,我們打贏了。
陳默接過茶杯,熱氣氤氳了他的眼眶:是大家一起打贏的,李部長。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李建國看著他,組織上考慮讓你接任監察部綜合科科長,挑更重的擔子。
陳默抬起頭,目光堅定:我願意留下。北能集團的熔爐還在燃燒,我希望能成為那裡麵錘鍊鐵骨的一份子,讓陽光照亮更多角落。
窗外,臨州城的天空湛藍如洗。曾經籠罩在北能集團上空的陰霾漸漸散去,一場刮骨療毒的反腐風暴過後,新的秩序正在重建。陳默知道,這不是終點,而是新的開始。在國企改革的浪潮中,還有更多的挑戰等待著他,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初入職場的青澀青年
——
熔爐之下,他的鐵骨正在淬火成鋼。
8
新能源迷霧與舊部暗流
北能集團總部大樓的公告欄前,新一批中層乾部任命檔案引來不少人駐足。陳默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監察部綜合科科長的位置上,旁邊還附著一句評語:在趙正明案中表現突出,具備較強紀律意識與擔當精神。
看呐,這小子真是踩著趙總的屍骨上位了。
人群中有人低聲議論,語氣裡帶著酸意。
小聲點,人家現在是科長了,而且是李部長力挺的人。
陳默拎著公文包走過,對這些竊竊私語充耳不聞。升任科長半個月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
——
有敬畏,有嫉妒,更有隱藏在深處的觀望。他推開綜合科辦公室的門,隻見新任副科長張磊正忙著給大家分發茶葉:來來來,嚐嚐我老家的明前龍井,以後跟著陳科長乾,大家都要好好表現啊。
看到陳默進來,張磊立刻堆起笑臉:科長,您來啦我正跟大夥說呢,以後咱們科室就是集團反腐的前沿陣地,得拿出點硬氣來!
陳默點點頭,冇多說什麼。他知道張磊在趙正明案中一直明哲保身,如今見風使舵當上副科長,心裡那點小九九不言而喻。他走到自己的新辦公桌前,桌麵上擺著一份檔案
——《北能集團新能源產業園區項目可行性研究報告》。
這是集團轉型的關鍵項目,規劃在臨州城郊建設光伏和儲能基地,預計投資數十億。李建國昨天特意把他叫到辦公室:小陳,新能源項目是集團未來的重點,但也是**高發區。招投標、設備采購、土地劃撥,每一個環節都可能出問題。你要多留個心眼。
陳默翻開報告,目光落在
設備采購預算
一欄:進口光伏逆變器單價高出國內同類產品
40%,供應商一欄寫著
德國西門子能源。這個價格明顯異常,讓他想起了恒遠煤礦的通風設備案。
科長,這是新能源項目招標辦送來的供應商資質預審材料,讓我們監察部出具意見。
科員小王抱著一摞檔案走進來,臉色有些猶豫,我看了一下,有幾家供應商的資質……
好像有點問題。
陳默接過材料,很快發現了異常:一家名為
臨州綠能科技
的公司,註冊資本僅五百萬,卻宣稱能承接上億元的儲能電池采購項目,其提供的專利證書和業績合同,字體排版和公章樣式都顯得粗糙可疑。
小王,把這家綠能科技的工商資訊和銀行流水調出來,還有,聯絡一下他們提供的業績單位,覈實真實性。
陳默沉聲道。
好的科長,不過……
小王壓低聲音,我聽說這家公司的老闆,是趙正明以前的老部下,叫孫浩,跟現在分管新能源的副總經理錢明關係很近。
錢明陳默心中一動。錢明是集團黨委常委、副總經理,之前一直分管後勤,趙正明倒台後,新能源項目這塊肥肉便落到了他頭上。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響了,是林薇打來的:陳默,你看新能源項目的材料了嗎審計部發現綠能科技的銀行流水有問題,他們賬戶上週剛收到一筆兩千萬的‘投資款’,來源是一家香港空殼公司,而這家公司的董事名單裡,有一個人跟趙正明案裡的宏遠公司王總有交集!
果然有問題!
陳默握緊了拳頭,你把資料整理好,下午來我辦公室碰個頭。
掛了電話,陳默看向窗外。新能源項目的奠基儀式明天就要舉行,集團高層悉數出席,錢明將作為項目總指揮發表講話。而現在,這看似光鮮的項目背後,已經隱隱露出了**的陰影。
當天下午,陳默和林薇在監察部的小會議室碰頭。林薇帶來了更驚人的發現:綠能科技的兩千萬投資款,最終流向了一個私人賬戶,而這個賬戶的主人,是錢明的外甥。
錢明……
陳默喃喃自語,趙正明的案子才塵埃落定,新的蛀蟲又在新能源項目中蠢蠢欲動。他立刻撥通了李建國的電話:部長,新能源項目可能存在嚴重問題,綠能科技涉嫌圍標串標,背後牽扯到錢明副總……
我知道了。
李建國的聲音異常沉重,錢明剛剛被任命為新能源項目總指揮,現在動他,會影響集團轉型大局。你和林薇先秘密調查,收集確鑿證據,記住,一定要謹慎,錢明在集團經營多年,人脈很廣。
可是部長,明天就是奠基儀式,萬一他們借奠基之機完成關鍵交易……
我會想辦法拖延招標時間。
李建國打斷他,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綠能科技造假的鐵證,以及錢明收受賄賂的直接證據。
掛了電話,陳默感到一陣壓力。錢明不同於趙正明,他表麵上作風清廉,善於偽裝,在集團內部以
改革派
自居,想要扳倒他,難上加難。
我們從哪裡入手
林薇看著他。
陳默沉思片刻,想起了一個人
——
趙正明的前秘書,小張。小張在趙正明倒台後被調到了後勤處,一直悶悶不樂。或許,他知道一些錢明和趙正明之間的秘密。
下班後,陳默特意繞到後勤處,看到小張正在收拾東西。
張秘書,還冇走啊
陳默主動打招呼。
小張看到是陳默,眼神複雜:是陳科長啊,現在我不是秘書了,叫我小張就行。
彆這麼說,大家都是同事。
陳默遞給他一支菸,聽說你以前跟趙總和錢總都很熟
小張點燃煙,吸了一口,苦笑道:熟有什麼用一朝天子一朝臣。趙總倒了,我也就跟著倒黴唄。
錢總這個人怎麼樣
陳默看似隨意地問,聽說他很能乾,對下屬也不錯
能乾是真的,
小張冷笑一聲,對自己人‘不錯’也是真的。以前趙總和錢總分管不同領域,表麵和氣,暗地裡爭得厲害。趙總在的時候,錢總不敢太張揚,現在好了,新能源項目這麼大一塊蛋糕,他能不往自己兜裡揣
哦怎麼個揣法
陳默不動聲色地追問。
小張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你聽說過‘影子公司’嗎錢總很早就通過他外甥在香港註冊了公司,專門用來走賬。趙總在的時候,他們還互相利用,現在趙總進去了,錢總就把以前跟趙總合作的那些供應商,都換成了自己的人,比如那個綠能科技的孫浩,以前就是趙總的馬仔,現在又抱上了錢總的大腿。
他們怎麼分錢
老套路了,
小張吐了個菸圈,供應商虛增報價,然後把差價打到香港公司,再通過地下錢莊洗白,最後進入錢總他們的私人賬戶。趙正明案裡那五百萬,說不定就是這麼來的,隻不過現在換成了錢明。
小張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陳默心中的疑團。他冇想到錢明的佈局如此深遠,竟然在趙正明倒台之前就已經埋下了伏筆。
謝謝你,小張。
陳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事,你跟彆人說過嗎
我跟誰說去
小張苦笑,說了也冇人信,還可能惹禍上身。也就是看你把趙正明扳倒了,覺得你是個乾實事的人,纔跟你唸叨兩句。
陳默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電話,以後有什麼情況,可以隨時聯絡我。記住,保護好自己。
走出後勤處,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集團大院。陳默抬頭看著錢明辦公室依舊亮著的燈光,眼神變得冰冷。新能源項目的迷霧越來越濃,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像當初調查趙正明一樣,撕開這層偽裝,讓陽光照進每一個角落。
然而,他冇有注意到,在他離開後,小張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錢總嗎陳默剛纔來找我了,問了您和綠能科技的事……
我跟他說了些趙總的老套路,冇提您的核心秘密……
是,我明白,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電話那頭,錢明放下手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陳默遠去的背影,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
陳默啊陳默,
錢明喃喃自語,你能扳倒趙正明,不代表能動得了我。新能源項目這盤棋,我下了五年,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看懂的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電話,撥通了一個海外號碼:計劃提前,明天奠基儀式後,立刻啟動資金劃轉程式。監察部那邊有動靜,我需要你們加快速度,把香港賬戶的錢洗白,轉到瑞士去。
夜幕下的北能集團,一場新的較量已經悄然拉開序幕。陳默站在反腐的前沿,麵對的不僅是新的對手,還有更加隱蔽的**手段和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熔爐的火焰仍在燃燒,而這一次,他需要錘鍊出更堅硬的鐵骨,才能在更深的暗流中破浪前行。
9
奠基儀式上的意外收穫
臨州城郊的新能源產業園區工地,彩旗招展,禮炮齊鳴。北能集團新能源項目奠基儀式正在隆重舉行。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親自站台,錢明作為項目總指揮,身著筆挺西裝,在台上慷慨陳詞:……
這是北能集團轉型發展的裡程碑,我們將打造國內一流的新能源基地,為臨州經濟注入新動能!
陳默站在人群後排,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台下。錢明身邊站著綠能科技的老闆孫浩,兩人不時低聲交談,臉上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而在他們身後,幾個穿著考究的中年人頻頻點頭,陳默認出其中一人是市發改委的分管領導,也是錢明的老關係。
陳科長,你看錢總那派頭,跟趙正明當年一模一樣。
林薇悄聲說,她穿著審計部的製服,手裡拿著相機,假裝拍攝儀式場景。
注意綠能科技的孫浩,
陳默低聲迴應,他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估計是在接收資金到賬的訊息。
就在這時,錢明宣佈奠基儀式正式開始,各位領導拿起金色的鐵鍬,走向奠基石。陳默趁機繞到後台,這裡堆放著項目規劃圖和一些禮品袋。他假裝整理檔案,打開了一個印有
北能新能源
字樣的禮品袋,裡麵除了保溫杯和宣傳冊,還有一個
U
盤。
找到了!
陳默心中一喜,迅速將
U
盤揣進兜裡。他知道這種場合發放的
U
盤通常會存有項目資料,但也可能有意外發現。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陳科長,不在前麵觀禮,怎麼躲在這裡
陳默轉身,看到錢明的秘書小李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小李是錢明的心腹,趙正明案時曾協助銷燬過部分證據,僥倖未被查處。
隨便看看,
陳默麵不改色,小李秘書,錢總真是意氣風發啊。
那是自然,
小李皮笑肉不笑,不像有些人,總喜歡在背後搞小動作。
兩人對視片刻,陳默知道自己不能久留,點點頭便轉身離開。回到人群中,林薇遞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一切正常。
奠基儀式結束後,陳默立刻回到辦公室,將
U
盤插入電腦。裡麵果然有項目的詳細資料,但在一個隱藏檔案夾裡,他發現了一份加密的
Excel
表格,檔名是
新能源項目供應商評估表。
他嘗試用常見密碼破解,都以失敗告終。突然,他想起小張說過錢明的外甥在香港註冊公司,便試著輸入外甥的名字拚音首字母加生日,WH20010520。
滴
的一聲,檔案打開了!
表格裡赫然記錄著綠能科技等幾家供應商的
合作費用
明細:
綠能科技:儲能電池項目,合同金額
1.2
億,服務費
15%,計
1800
萬,轉入香港
華宇國際
賬戶。
臨州宏遠設備:光伏支架項目,合同金額
8000
萬,服務費
12%,計
960
萬,轉入開曼
海風投資(與趙正明案同一賬戶!)。
……
最下麵還有一行備註:錢總指示,趙總舊部項目需留
30%
份額,資金走原渠道,確保安全。
原渠道!陳默猛地想起趙正明案中那筆流向他兒子賬戶的五百萬,原來錢明不僅接手了趙正明的人脈,還沿用了他的洗錢渠道!
他立刻將表格截圖發給李建國和林薇,附言:錢明利用趙正明舊部和洗錢渠道,在新能源項目中大肆斂財,證據確鑿!
幾乎同時,林薇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帶著焦急:陳默,不好了!審計部剛收到舉報,說我們在新能源項目審計中存在違規操作,市紀委已經派人來調查了!
舉報
陳默心頭一沉,是誰舉報的
匿名舉報,但內容直指我們昨天突擊審計綠能科技的程式問題,還附上了我們調取財務資料的監控截圖!
林薇頓了頓,監控室說,昨天有人未經允許拷貝了監控錄像,很可能是錢明的人。
陳默立刻明白,這是錢明的反製手段,想用
程式違規
來倒逼他們停止調查。他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下午三點,距離市紀委調查組到達還有一個小時。
林薇,你馬上把
U
盤裡的證據備份,加密發給省紀委王海濤組長,同時抄送集團黨委書記。
陳默當機立斷,我去應付市紀委的人,爭取時間。
掛了電話,陳默立刻給李建國打電話,但電話無法接通。他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李建國今天去省裡開會,難道錢明連這個都算到了
就在這時,張磊敲門進來,臉色慌張:科長,不好了!王主任剛纔打電話,說市紀委調查組馬上就到,讓我們準備好材料,特彆是關於新能源項目審計的所有檔案。
陳默看著張磊,突然想起小張的話,錢明在監察部可能也有眼線。他不動聲色地說:好,你去通知小王,把常規審計資料準備好,我去趟檔案室,找幾份舊檔案。
他知道不能讓張磊接觸到關鍵證據,轉身走向檔案室。剛關上門,就聽到張磊在外麵打電話:喂,錢總嗎陳默去檔案室了,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好,我知道了,我會盯著他。
果然是內鬼!陳默握緊了拳頭,看來錢明的佈局遠比想象的更深。他迅速在檔案室找到一箇舊檔案櫃,將
U
盤裡的證據列印出來,藏在一本厚厚的《監察製度彙編》裡,然後撥通了一個號碼
——
老周的電話。
周師傅,我是陳默,
他壓低聲音,我需要你幫個忙,把一本《監察製度彙編》送到省紀委王海濤組長手裡,地址是……
放心吧小陳,
老周的聲音很堅定,我這就去!
剛掛電話,檔案室的門被推開,張磊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穿著市紀委的製服。
陳科長,這是市紀委的劉同誌,來瞭解一下新能源項目審計的情況。
張磊皮笑肉不笑地說。
劉同誌板著臉:陳科長,請你配合我們調查,把新能源項目審計的所有原始資料,包括你們昨天調取的綠能科技財務數據,全部交給我們。
陳默知道,這是錢明在搶時間,一旦關鍵證據被他們拿走,後果不堪設想。他深吸一口氣,迎上劉同誌的目光:劉同誌,按照規定,我們監察部的調查資料需要向集團紀委和上級紀檢機關報備後才能移交。請問,你們有省紀委的授權檔案嗎
你!
劉同誌冇想到陳默會如此強硬,我們是接到舉報,依法依規進行調查,你這是阻撓紀委工作!
我隻是按規定辦事,
陳默寸步不讓,如果你們有正式的調查通知書和調閱清單,我立刻安排人移交。否則,恕我不能配合。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陳默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他接通電話,裡麵傳來王海濤組長威嚴的聲音:陳默同誌,我是王海濤。市紀委的同誌是受錢明指使來乾擾調查的,你做得對,不要給他們任何資料!我已經通知省紀委專案組,馬上就到北能集團!
掛了電話,陳默心中大石落地,他看著劉同誌,語氣平靜卻帶著力量:劉同誌,省紀委專案組正在趕來的路上,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直接跟他們溝通。
劉同誌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張磊也愣在原地。窗外,警笛聲由遠及近,數輛紀委專用車駛入集團大院。
錢明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樓下的場景,手中的茶杯
啪
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知道,自己精心佈局的新能源棋局,已經徹底崩盤。
而此時的陳默,站在檔案室的窗前,看著省紀委的同誌走進大樓,心中冇有絲毫放鬆。他知道,錢明的倒台隻是開始,在北能集團這個巨大的熔爐裡,還有更多的暗流需要去梳理,更多的鐵骨需要去錘鍊。而他,將繼續站在反腐的最前沿,守護著這片土地的公平與正義。
10
餘黨反撲與深層黑幕
省紀委專案組的入駐,像一把利刃插入北能集團的心臟。錢明被當場帶走時,臉色灰敗,眼神怨毒地掃過辦公樓,似乎想將所有仇人刻進骨子裡。陳默站在人群後,看著錢明被押上警車,心中冇有快意,隻有一種沉重的使命感
——
這場戰鬥遠未結束。
陳科長,
省紀委王海濤組長走到他麵前,手裡拿著老周送來的《監察製度彙編》,你做得很好,這份證據是壓垮錢明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我們在審訊中發現,錢明隻是冰山一角。
陳默心中一凜:王組長,您的意思是
錢明交代,他在新能源項目中預留的
30%
份額,並非全部給了趙正明舊部,
王海濤壓低聲音,其中有一筆五千萬的‘特彆服務費’,流向了一個我們從未查過的賬戶
——‘臨州城市建設發展基金’。
城建設發展基金
陳默皺眉,那不是市政府主導的公益基金嗎
表麵上是,
王海濤眼神銳利,但我們追查資金流向發現,這筆錢最終通過複雜的金融操作,進入了一個瑞士銀行賬戶,戶主資訊被層層加密。錢明說,這是他‘上麵的人’要求的。
上麵的人
陳默倒吸一口涼氣,難道錢明背後還有更大的保護傘
很有可能。
王海濤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陳,接下來的調查會更加敏感,你要有心理準備。北能集團內部,錢明的餘黨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你要小心身邊的人。
王海濤的話很快應驗。第二天上班,陳默就發現辦公室的檔案櫃被人撬過,幸好他提前將關鍵證據轉移,纔沒造成損失。張磊則一反常態地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陳默的電腦。
科長,您看這是我剛整理好的新能源項目監察日誌,
張磊將一份檔案放在陳默桌上,昨天市紀委的事,真是對不起,我也是被錢明矇蔽了……
陳默接過日誌,隨意翻了翻,突然發現最後一頁有個不起眼的咖啡漬印記
——
這和他昨天放在檔案室的那份假資料上的印記一模一樣。他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辛苦了,小張,以後做事要多長個心眼。
張磊走後,陳默立刻給林薇打電話:張磊有問題,他可能是錢明安插在監察部的最後一顆棋子。
我這邊也發現了,
林薇的聲音透著焦急,審計部有個同事突然辭職,臨走前拷貝了新能源項目的全部財務數據,我懷疑是張磊聯絡的人。
不能讓他們把數據帶走!
陳默當機立斷,你馬上聯絡集團保衛部,封鎖所有出口,我去攔住張磊!
陳默衝出辦公室,正好看見張磊鬼鬼祟祟地走進電梯。他立刻按下另一部電梯,在一樓大廳堵住了張磊。
小張,這麼急著去哪
陳默攔住他,目光銳利地看著他手裡的公文包。
啊,科長,我……
我去趟銀行,有點私事。
張磊眼神躲閃,試圖繞過陳默。
私事
陳默一把抓住他的公文包,裡麵裝的什麼,讓我看看。
你不能隨便查我!
張磊掙紮起來,引來周圍人的圍觀。
就在這時,林薇帶著保衛部的人趕到:陳科長,審計部辭職的同事在南門被攔住了,他身上搜出了
U
盤!
張磊聞言臉色煞白,癱軟在地。陳默打開他的公文包,裡麵果然有一個加密硬盤和一份列印好的新能源項目供應商名單,名單上用紅筆圈出了幾家背景可疑的公司。
把他和硬盤一起交給省紀委專案組。
陳默冷冷地下令。
處理完張磊,陳默回到辦公室,看著桌上的供應商名單,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
錢明在新能源項目中不僅沿用了趙正明的洗錢渠道,還將觸手伸向了政府基金,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跨國企和政府的**網絡。
他再次翻開那份
新能源項目供應商評估表,仔細檢視圈紅的幾家公司:
臨州天潤建築:註冊資本與承接項目規模嚴重不符,法定代表人是某副市長的遠房親戚。
華宇光伏材料:註冊地在香港,實際控製人資訊不明,但在項目招標中報價異常低,明顯低於成本價。
……
低於成本價中標
陳默猛地想起什麼,立刻調出恒遠煤礦通風設備案的資料,宏遠公司當時也是報價異常高,而新能源項目中卻出現報價異常低的情況,這不符合常理。
林薇,你幫我查一下華宇光伏材料的銀行流水,重點看他們如何盈利,
陳默打電話給林薇,另外,查一下他們的股東結構,我懷疑這是一家專門用來洗錢的空殼公司。
幾小時後,林薇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帶著震驚:陳默,你猜怎麼著華宇光伏材料的股東裡,有一個是‘臨州城建設發展基金’的理事!而且他們的盈利模式很奇怪,表麵上低價中標,實際上通過虛報工程量和材料損耗,從項目款中套取資金,再通過海外賬戶洗白!
果然如此!
陳默一拳砸在桌上,錢明通過低價中標吸引眼球,再利用虛報手段套取資金,一部分流入自己口袋,一部分孝敬‘上麵的人’,而‘城建設發展基金’就是他們洗錢的關鍵節點!
他立刻將情況彙報給王海濤,王海濤聽完,語氣凝重:小陳,你發現了一個大問題。我們正在調查‘城建設發展基金’,發現近幾年有數十億資金流向不明,很可能都與這種‘低價中標
—
虛報套取
—
海外洗錢’的模式有關。
王組長,這說明錢明背後的保護傘,很可能就在市政府高層!
陳默感到一陣寒意,趙正明案隻是揭開了國企**的一角,而錢明案牽扯出的,是一個橫跨政商兩界的巨大黑幕!
冇錯,
王海濤沉聲道,省紀委已經成立了專項督導組,決定深挖下去。但這樣一來,你麵臨的壓力會更大,北能集團內部,甚至可能有更高層的人牽涉其中。
陳默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夕陽下的北能集團大樓,心中百感交集。從恒遠煤礦的一張發票開始,他一步步揭開了趙正明和錢明的貪腐黑幕,卻冇想到背後隱藏著如此龐大的**網絡。
王組長,您放心,
陳默的聲音堅定而沉穩,既然我已經站在了這裡,就不會退縮。無論背後的保護傘有多大,我都會追查到底。
掛了電話,陳默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所有證據鏈。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將是他職業生涯中最艱難的一戰。錢明的餘黨不會善罷甘休,市政府的保護傘也會動用權力阻撓調查,而他自己,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一條匿名簡訊:收手吧,不然下一個躺在醫院的就是你。
陳默看著簡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刪除簡訊,繼續敲擊鍵盤。熔爐的火焰越燒越旺,而他心中的鐵骨,也在這烈火中被錘鍊得更加堅硬。他知道,唯有一往無前,才能讓這片土地重見光明。
11
暗夜追凶與賬本迷蹤
臨州的夏夜濕熱難耐,陳默坐在辦公室裡,空調嗡嗡作響卻驅不散心頭的煩躁。桌上攤著錢明案的最新證據鏈圖表,紅色的箭頭從
臨州城建設發展基金
指向多個海外賬戶,最終彙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名
——老鬼。這是錢明在審訊中提到的上線代號,也是陳默目前麵臨的最大謎團。
陳科長,省紀委王組長電話。
林薇推開門,臉色凝重,錢明在看守所被人下了毒,現在搶救中!
什麼
陳默猛地站起來,椅子向後滑出刺耳的聲音,誰乾的
監控顯示是同監室的犯人趁送飯時動的手,但那犯人已經畏罪自殺了。
林薇遞過一份傳真,王組長說,這明顯是殺人滅口,讓我們立刻轉移所有關鍵證據,防止內部泄密。
陳默看著傳真上錢明被搶救的照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錢明一死,老鬼
的線索就斷了。他立刻打開保險櫃,將所有紙質證據裝箱,電子版加密後上傳至省紀委雲端服務器。
林薇,你去聯絡老周,讓他暫時不要露麵,
陳默一邊忙活一邊說,錢明的餘黨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們必須找到‘老鬼’的真實身份。
就在這時,他的私人手機響起,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彩信
——
照片裡,老周被綁在椅子上,嘴被堵住,背景是一個廢棄的工廠。附言:想救人,帶錢明的‘黑賬本’來西郊廢鋼廠,不許報警。
該死!
陳默一拳砸在桌上,他們怎麼知道黑賬本的事
錢明的黑賬本是他記錄行賄名單和資金流向的秘密賬本,錢明被捕前並未交代賬本下落,陳默一直懷疑賬本在錢明的某個秘密據點。
陳默,你不能去,這是陷阱!
林薇拉住他。
老周為了幫我們,已經冒了兩次險,我不能見死不救。
陳默眼神堅定,你立刻通知王組長,讓省紀委的人在廢鋼廠外圍埋伏,我進去當誘餌,引他們出來。
可是……
冇有可是,
陳默打斷她,這是找到‘老鬼’的唯一機會。
半小時後,陳默開車來到西郊廢鋼廠。月光下,鏽跡斑斑的廠房像一頭沉睡的怪獸,寂靜得可怕。他按照簡訊指示,將一個空檔案箱放在廠房門口,後退幾步。
把賬本交出來!
黑暗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
是錢明的秘書小李!他帶著幾個蒙麪人走出來,手裡拿著刀。
錢明的黑賬本不在我身上,
陳默冷靜地說,我需要看到老周平安無事。
少廢話!
小李揮了揮手,蒙麪人上前搜身,發現確實冇有賬本,頓時惱羞成怒,給我打!
就在這時,廠房四周突然亮起強光,省紀委的抓捕小組和警察衝了進來:不許動!警察!
小李等人見狀立刻四散逃竄,但很快被製服。陳默衝進廠房,看到老周被綁在角落,連忙解開繩子:周師傅,您冇事吧
我冇事,
老周喘著氣,他們逼問我賬本在哪,我說不知道,就把我綁在這了。
這時,王海濤走了進來,拍了拍陳默的肩膀:乾得好,小陳。我們在小李身上搜到了這個。
他遞給陳默一個加密
U
盤。
回到省紀委臨時辦公室,技術人員很快破解了
U
盤密碼。裡麵隻有一個音頻檔案,是錢明和一個沙啞聲音的對話:
老鬼,新能源的錢已經到賬了,城建設發展基金那邊冇問題吧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記住,賬本一定要藏好,那是我們的命根子。
我藏在……
音頻到這裡突然中斷,顯然是被人為剪輯過。但陳默敏銳地捕捉到背景音裡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
是北能集團總部大樓電梯到達時的提示音!
賬本在集團總部!
陳默猛地站起來,錢明被捕前,肯定把賬本藏在辦公室或者某個秘密地點了!
王海濤立刻下令:通知集團保衛部,封鎖錢明的辦公室,我們現在就去搜查!
北能集團總部大樓錢明的辦公室裡,搜查工作緊張進行。陳默仔細檢查著每一個角落,書櫃、抽屜、保險櫃,都冇有發現賬本的蹤跡。
陳科長,你看這個!
一名專案組人員指著天花板上的通風口,螺絲有被擰動過的痕跡。
陳默立刻找來梯子,爬上去打開通風口,裡麵果然有一個用油布包裹的本子!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打開一看,正是錢明的黑賬本!
賬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從三年前開始的每一筆行賄記錄,收禮人名單觸目驚心:
2022.5.10,送臨州市發改委副主任張某現金
50
萬,獲批新能源項目立項。
2023.3.15,送臨州市副市長李某翡翠擺件一件(估值
80
萬),拿下城南土地劃撥。
2024.7.22,送
老鬼
瑞士手錶一塊(估值
120
萬),並附言:感謝老領導多年關照,新能源項目已按計劃推進。
而
老鬼
的真實身份,赫然是
——
臨州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吳明!
吳明……
王海濤看著賬本,臉色鐵青,他是分管城建和國企改革的副市長,難怪錢明能在新能源項目和城建設發展基金上如此肆無忌憚。
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調查會如此艱難,為什麼錢明有恃無恐。原來他的背後,是一位市委常委!
王組長,我們現在怎麼辦
林薇低聲問。
王海濤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立刻向省委彙報,申請對吳明采取留置措施!同時,控製所有涉案的市政府官員和企業負責人,絕不能讓他們串供或轉移資產。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再次響起,是李建國打來的,聲音帶著焦急:小陳,不好了!集團黨委書記剛剛接到市委通知,說你在新能源項目調查中存在嚴重違紀行為,要求立刻停職接受調查!
什麼
陳默如遭雷擊,這是吳明的報複!他想在我們動手前先把我拿下!
王海濤當機立斷:小陳,你現在馬上來省紀委,我會向省委說明情況,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林薇,你留在集團,保護好賬本和所有證據,等待省委指示。
陳默放下手機,看著窗外市委大樓的方向,眼中冇有恐懼,隻有燃燒的怒火。他知道,這是吳明最後的反撲,也是最瘋狂的一擊。但他不會退縮,因為他手中握著的,是足以摧毀整個**網絡的鐵證。
熔爐的火焰已經燒到了最旺,而他,將是那個舉著證據,直麵烈火的人。
12
雷霆收網與熔爐新生
省紀委專案組辦公室的空氣彷彿凝固成冰。陳默握著手機,聽著李建國在那頭焦急的彙報,目光卻死死盯著桌上錢明的黑賬本
——
吳明的名字像烙鐵一樣燙著他的眼睛。
王組長,市委要停我的職!
陳默放下電話,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王海濤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果然是吳明!他想在我們動手前先切斷證據鏈!
他抓起加密電話,我現在就向省委張書記彙報,必須趕在吳明行動前對他采取留置措施!
電話接通的瞬間,陳默的私人手機再次震動,是林薇發來的緊急資訊:吳明的秘書帶人闖了集團檔案室,說要‘封存’新能源項目資料!
不好!他們要銷燬證據!
陳默看向王海濤。
王海濤當機立斷:小陳,你立刻回集團,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證據!我這邊爭取省委授權!
陳默衝出省紀委大樓,驅車駛向集團總部。路上,他撥通老周的電話,卻隻聽到忙音。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立刻調轉車頭先去了老周藏身的招待所。
推開房門,隻見老周倒在地上,身旁散落著打碎的茶杯,桌上放著一封
辭職信:感謝陳科長關照,我回老家了。
周師傅!
陳默衝過去扶起老周,發現他隻是被下了迷藥,還有呼吸。他立刻撥打
120,同時檢查現場
——
窗台有攀爬痕跡,辭職信
的字跡模仿得很像,但墨水瓶的擺放位置不對。
是吳明的人!他們想帶走老周滅口,冇成功就偽造了辭職信!
陳默眼中怒火燃燒,他將老周交給趕來的醫護人員,立刻返回集團。
此時的集團檔案室,林薇正帶著幾名審計部的年輕同事,用身體堵在門口:根據《監察法》規定,未經專案組允許,任何人不得調取涉案資料!
吳明的秘書帶著保安隊,氣勢洶洶地撞門:我奉市委領導命令,查封違紀資料!再不讓開,以妨礙公務論處!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陳默帶著省紀委的執法記錄儀趕到:誰敢動省紀委專案組命令,保護所有證據!
秘書看到執法記錄儀,臉色一白,卻仍強作鎮定:陳默,你已經被停職了,冇有權力……
我有冇有權力,省紀委王組長會跟你們市委領導說。
陳默擋在林薇身前,目光如刀,但我現在以公民身份警告你,強行闖入檔案室,涉嫌妨礙司法調查。
就在這時,王海濤的電話打了進來:小陳,省委已批準對吳明采取留置措施,抓捕小組正在去市政府的路上!你們保護好證據,我馬上到!
陳默掛了電話,對著秘書冷笑:聽到了嗎現在該擔心的是你們。
秘書臉色瞬間灰敗,帶著保安隊倉皇離去。陳默看著他們的背影,終於鬆了口氣,轉身對林薇說:冇事了。
林薇看著他額角的汗水,遞過紙巾,眼神複雜:陳默,你剛纔……
彆說了,先整理證據。
陳默打斷她,他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半小時後,王海濤帶著省紀委和省公安廳的聯合抓捕小組趕到集團,看著完好無損的證據櫃,重重拍了拍陳默的肩膀:好樣的!吳明剛剛在市政府辦公室被帶走,他試圖銷燬電腦裡的證據,被我們當場抓獲。
臨州市委常委會議室裡,氣氛肅殺。吳明被兩名紀委乾部左右夾持,臉色鐵青地看著麵前的黑賬本。省委張書記坐在主位,聲音威嚴:吳明,你利用職務便利,為錢明等人謀取利益,收受钜額賄賂,證據確鑿。
吳明身體晃了晃,突然歇斯底裡地喊道:是錢明陷害我!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
王海濤將一份銀行流水甩在他麵前,這是你瑞士銀行賬戶的進賬記錄,與錢明黑賬本上的數額分毫不差。還有這個
——
他播放了一段錄音,正是錢明在看守所被下毒前,偷偷藏在牙膏裡的微型錄音筆記錄的:老鬼讓我把賬本藏在通風口,他說隻要賬本在,就能保我冇事……
吳明聽完錄音,麵如死灰,癱倒在椅子上。
一個月後,臨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吳明、錢明等人**案。法庭上,錢明的黑賬本作為關鍵證據被出示,清晰記錄了吳明等人在新能源項目、城市建設等領域的受賄事實,涉案金額高達數億元。
陳默坐在旁聽席上,看著被告席上垂頭喪氣的吳明和錢明,心中百感交集。從恒遠煤礦的一張發票開始,他曆經生死考驗,終於將這個橫跨政商兩界的**網絡徹底摧毀。
庭審結束後,陳默走出法院,陽光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林薇等在門口,遞給他一杯熱咖啡:結束了。
不,這隻是開始。
陳默看著遠處北能集團的大樓,國企改革還在繼續,反腐鬥爭永遠在路上。
不久後,北能集團召開乾部大會,宣佈了新一屆領導班子名單。李建國升任集團紀委書記,陳默因在係列反腐案件中表現突出,被任命為監察部副部長,主持日常工作。
上任第一天,陳默走進監察部辦公室,看到牆上新掛的標語:鐵骨鑄忠誠,清風護企航。
他想起老周佈滿皺紋的臉,想起錢明臨死前的懺悔,想起那些在反腐路上給予他支援的人。
陳副部長,這是新收到的舉報信。
小王遞過一份檔案。
陳默接過舉報信,打開一看,是關於集團旗下新能源公司在設備采購中存在違規操作的線索。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窗外
——
北能集團的熔爐仍在燃燒,而他將繼續帶領監察部的同誌們,在這片熔爐中錘鍊鐵骨,守護國企的清風正氣。
夕陽下,北能集團新能源產業園區的光伏板閃閃發光,像一片藍色的海洋。陳默知道,雖然反腐鬥爭艱難曲折,但隻要心中有光,腳下就有力量。在國企改革的浪潮中,他和無數像他一樣的紀檢人,將成為那道刺破黑暗的光,照亮企業轉型發展的光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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