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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頭七當晚,未婚夫逼我穿她的骨灰婚紗結婚。
裙襬裡縫著一百根毒針,踏錯一步就會貫穿腳背。
這是歡歡的遺願,薇薇你彆任性。他笑得溫柔。
婚紗內襯滲出骨灰的味道,我聞到死亡的氣息。
監控錄像顯示:閨蜜墜樓前,是他親手剪斷了天台圍欄。
婚禮進行曲響起,我轉身將毒針紮進他頸動脈。
親愛的,我微笑,這也是歡歡的遺願。
屍體墜在紅毯上的瞬間,監控螢幕在我眼前閃成雪花——
骨灰的味道混著昂貴絲綢的冰涼,毫無預兆地鑽進鼻腔,像一條陰冷的蛇。
顧庭深的手撫過純白婚紗的後腰,指尖隔著那層柔滑卻冰冷的布料,精確地壓住我脊椎的位置。那裡,內襯的針腳硬得硌人。我後背瞬間繃緊,每一根汗毛都在尖叫。
好看嗎他的聲音從背後貼近,溫熱的呼吸擦過我的耳廓,帶著一種刻意的寵溺,卻激不起皮膚上任何一點暖意,這是歡歡特意為你設計的,獨一無二。
我目光凝在全身鏡裡。鏡子很亮,照出我毫無血色的臉。身上這件拖尾主紗,誇張的宮廷式設計,堆疊著層層疊疊的蕾絲和綴滿碎鑽的薄紗。華美到令人窒息,純潔得如同一個巨大的諷刺。這白,白得刺眼。這不是傳統意義的白,而是一種混濁的、帶著塵埃感的死白——骨殖焚燒後最細微的顆粒,被強行融進了昂貴的真絲底料裡,變成了無法漂去的底色。
手指冰涼麻木,幾乎是戳著鏡子冰涼的表麵,指尖的冷意像是要把那光滑的鏡麵凍結。鏡子裡,顧庭深那張英俊的臉上,眉梢彎起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精心量過,帶著一種排練過無數遍的深情款款:她走之前唯一的心願,他微微低頭,嘴唇幾乎碰到我的鬢角,吐字清晰,就是讓你穿著它,走完她冇走完的紅毯。
我的視線死死定在鏡中那件雪白得刺目的婚紗上。裙襬的輪廓巨大,層層疊疊堆在腳下,像一團凝固的、即將擇人而噬的蒼白泡沫。裙撐隱藏在蓬鬆的紗和蕾絲之下,摸上去不是尋常記憶裡鋼絲的彈韌感。手指隔著重重紗料用力壓下去,指腹傳來的卻是異樣的堅硬!
不是柔韌的支撐鋼圈——那感覺短促、尖銳、密集!密密麻麻無數點冰冷的堅硬物體,像深藏雪下的尖樁!它們在沉重的裙襬內部,直直指向地麵。
隻要我腳踝傾斜的角度稍有偏差,重心不穩地踏下去……這些隱藏的鋒芒就會刺穿堆疊的軟緞、薄紗,然後……撕裂絲綢長襪,輕易地釘入足背,深可見骨!
一百根也許是更多。
那根本不是裙撐!
是一百根指向我腳踝的冰冷毒針!一根淬了毒的釘子!每一根都浸透了屬於秦歡的、絕望的怨恨!而穿著這身華麗裹屍布的我,每一步,都將在無數毒針的鋒刃上跳舞!
我的呼吸滯住了,全身血液像是瞬間凍住又被猛地點燃,在冰與火的衝撞裡發出無聲的咆哮。胸腔裡憋著一股腥甜的鐵鏽味。
顧庭深似乎察覺到我身體的僵硬,手指順著我的脊椎輕輕滑到肩胛骨中間的位置,安撫地拍了拍,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將我往懷裡帶了帶。他的體溫透過昂貴的西裝布料傳遞過來,卻像烙鐵一樣燙著我的皮膚。彆怕,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魔性,手指看似無意地按了一下我剛摸到的裙襬撐骨位置,歡歡愛我們,這裙子很‘穩’。你會很美,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向我。
我的視線掃過梳妝檯。上麵散落著昂貴的髮飾、香水,還有一對鑽石耳釘。旁邊倒扣著一個不起眼的平板電腦——秦歡的東西。就在兩天前,我在這空無一人的臥室裡找到它,螢幕碎裂得如同蛛網,奇蹟般還有一絲餘電。我撿起它時,冰冷的觸感像握著秦歡最後殘留的體溫。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本地備份檔案夾裡的最後一個視頻片段。日期正是她墜亡當晚。時間戳顯示為深夜十一點四十七分。畫麵極度搖晃,視野低矮,像是在奔跑中從口袋或隨身小包夾層裡艱難拍下的,角度刁鑽得驚人。
鏡頭猛地向上抬起,劇烈地晃動著。光線來自頂樓安全通道昏暗的應急燈,慘白,將畫麵染上一種森冷的青藍色。背景裡呼嘯的狂風灌滿了聽筒,如同萬千厲鬼的嚎哭。
一道高大筆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搖搖欲墜的天台圍欄上。顧庭深。黑色大衣的衣角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站在天台斷裂的水泥邊沿,身姿挺拔得近乎一種優雅的殘忍。秦歡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被狂風撕扯得斷斷續續,帶著滅頂的絕望:…顧庭深!為什麼!我們是兄……
閉嘴!
顧庭深的聲音截斷了她的嘶喊,異常清晰,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穿透了狂風的噪音,紮進聽者的骨髓裡!他甚至冇有回頭。
就在下一幀!
他戴著手套的右手快如閃電地向身側探出!寒光一閃!一把剪鋼材專用的、手柄裹著黑膠絕緣材料的超大號液壓剪,如同猙獰的黑蟒,被他穩狠無比地張開鋸齒般的鉗口,猛地卡在了鏽蝕的圍欄鋼管焊接點上!
呲——嘎!!!
刺耳到令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的金屬斷裂聲,被狂風裹挾著,在搖晃的視頻畫麵裡轟然炸開!那根本不是切割,是純粹的、狂暴的、摧枯拉朽般的撕裂!脆弱的舊焊點和已經被風雨腐蝕了大半的纖細鋼管應聲扭曲、爆裂!一截半米長的鏽蝕圍欄,宛如一道被強行掰斷的骨頭,帶著駭人的斷裂尖茬,直直墜向腳下無邊的城市深淵!
不——!!!
秦歡的尖叫隻發出半個音節,就被更加強勁的風聲猛地按了回去,瞬間撕裂!
鏡頭最後定格的一瞬,是顧庭深猛地側轉過來半張臉。螢幕青白的光線打在他側麵上,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冰冷、猙獰,帶著一種完成精密操作後的、非人的平靜!如同劊子手確認了絞索已打好!
下一秒!
刺啦!
畫麵猛烈地一抖!翻轉!然後是飛速下墜帶來的、令人瘋狂嘔吐的眩暈視角!冰冷的大廈玻璃幕牆如同地獄的倒影在畫麵邊緣飛速閃過,城市萬千點燈火扭曲成一片慘白的流光!
巨大的撞擊聲!
螢幕瞬間爆裂!徹底黑暗!
視頻結束。靜止的平板螢幕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倒映著我煞白如紙的臉。秦歡最後的凝視,凝固在螢幕上她瞳孔深處那片令人窒息的絕望裡。
轟隆——
一道慘白的電光猛地撕裂窗外黑沉的天幕,猙獰的枝杈一瞬間將整個奢華的新娘休息室照得亮如白晝!旋即,巨大的雷聲如同天穹在頭頂炸裂,滾滾而來,震得整個房間的落地窗都在嗡嗡作響。
鏡子裡,顧庭深的手微微移開了些。他似乎並未注意到我的目光死死鎖在了那隻倒扣著的平板上。他抬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絲不苟的領結,鉑金袖釦在閃電的餘光下閃過一絲冰冷的金屬光澤。
賓客來得差不多了。他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目光落在我的婚紗上,如同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我們該出去了,我的新娘。
休息室厚重的雕花門無聲地滑開。
門外的喧囂立刻化作一股有形的熱浪和聲浪混合的洪流,裹挾著上流社會特有的香水味、雪茄煙味、酒氣以及嗡嗡低語的背景音,猛地灌了進來!空氣中浮動的每一個分子似乎都浸透了紙醉金迷的氣息。
外麵宴會廳金碧輝煌的光芒沿著地毯一直流淌到我的腳邊,與休息室內沉暗、緊繃的空氣形成一道無形的、割裂的界河。
我踩在那條猩紅的、厚軟得幾乎能吞噬腳踝的昂貴手工羊毛地毯邊緣。
這哪裡是通往幸福的聖潔之路,分明是鋪展開的一張巨獸的猩紅舌頭。
顧庭深對我伸出手。他的手掌寬厚,指節修長有力,無名指上那枚價值連城的鉑金婚戒在門口水晶吊燈的折射下,泛著冰錐一樣冷酷的光芒。
他在等我。臉上掛著的完美笑容弧度一分未變。
我的視線掃過休息室邊緣侍立的幾個人。那箇中年保安隊長王福祥。他穿著熨帖的酒店安保製服,背微微有些佝僂,一張飽經風霜的方臉上冇什麼表情,眼神卻銳利如鷹。他微不可察地朝我點了點頭,動作快得像錯覺。旁邊穿著藏青色製服、拿著對講機的酒店監控中心主管,一個禿頂發福的中年男人。他正用那雙肉泡眼謹慎地掃視著通道,避開我的視線。
還有幾個麵孔陌生的侍應生,姿態標準地垂手侍立。
就是這裡了。我深吸一口氣。
高跟鞋的尖銳鞋跟,隔著絲襪,緩緩觸碰到猩紅的地毯邊緣。絲絨般柔軟的觸感下,是即將踏上的萬針地獄。
身體自然地微微前傾,重心將移未移的瞬間——
顧先生!顧先生!有緊急情況!一個急促驚恐的叫聲像刀子一樣劃破門廊口的嘈雜,一個西裝淩亂、滿臉大汗的公關部經理打扮的男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一頭撞向顧庭深!不好了!前麵…前麵貴賓廳大屏…
他衝得太猛太慌亂,腳步踉蹌,手臂慌亂地揮舞著試圖抓住什麼保持平衡。那隻手,不偏不倚,帶著整個身體的衝勢,狠狠朝著顧庭深攬著我腰肢的臂彎砸了過去!
時機!角度!太完美了!
顧庭深下意識抽手格擋,眉頭瞬間蹙起,身體重心被這猝不及防的衝撞帶得微微一偏。
就在他手臂卸力、身體偏移那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小空檔!
那隻撫在我後腰上的手離開了。
重力牽引著我,向著那華麗的刑具——那灌滿了骨灰和倒刺的婚紗,沉重地壓向雙足!鞋跟下方,裙襬內部,那密密麻麻、蓄勢待發的冰冷寒意瞬間逼近皮肉!
就是此刻!
我的身體猛地向左後側急退!
幅度不大,卻快如閃電!肩膀向後一縮,脊椎如同拉開的強弓,帶動整個上身以一種優雅的姿態向後側方傾斜!左腿膝蓋微屈,身體的重心瞬間由雙腳之間挪到了左腳的腳掌之上。
啪嗒!
右足尖鞋跟同時閃電般後撤一步!精巧的銀色鞋跟在地毯上擦出一個不易察覺的旋點!
高跟鞋精準地旋開了原先即將承受百倍重壓的位置!
蓬鬆巨大的裙襬隨著我這一連串微小卻精妙的側身閃避動作,如同雲朵般溫柔無聲地向左側飄拂開來!那些潛藏在層層疊疊紗料、硬挺襯裡之下的劇毒鋒芒,擦著我的足尖呼嘯而過!錯過了釘穿骨肉的機會!
顧庭深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移開的右足,一絲極冷的探究如毒蛇的信子在他眼底一閃而過。冇有釘穿冇有慘叫他完美的笑容邊緣僵硬了一瞬。
廢物!什麼事!他已經閃電般調整好姿態,一手揮開那個還在驚惶哆嗦的公關經理,動作幅度帶著一種難以剋製的暴躁。
公關經理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臉都白了:顧先生!貴賓廳…那個…那個歡迎大屏…不知誰做了手腳…突然…突然在放……
後麵的話他含糊在嘴裡,眼神驚恐無比地飄忽著。
顧庭深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彷彿覆蓋了一層寒冰。他淩厲的目光再次掃過我蒼白沉靜的臉,似乎在飛速判斷剛纔那一閃而過的異常到底是不是巧合。他不再遲疑,眼神森冷如霜:你待在這裡!這句命令是衝著我說的,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壓。
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幾乎是撞開了前麵擋路的人,朝著通往貴賓廳的通道疾步而去。那件挺括的黑色禮服後襬,被他的動作帶起一陣冷冽的風。
貴賓廳方向隱約傳來巨大的驚呼聲浪,似乎有什麼極具衝擊力的事情正在發生。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
幾秒鐘後。
滋…滋滋……
休息室角落裡,連接酒店內線的一台壁掛式監控分屏突然亮了起來!螢幕很小,但畫麵無比清晰!
顯示區域——頂樓核心設備平台機房外側走廊!
畫麵裡,剛纔還站在休息室門口的主管老周,那個禿頂發福的監控主管!他此刻竟然出現在這裡!他正背對著監控探頭,站在一排佈滿指示燈和線纜的黑色巨大機櫃前!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詭異的、與肥胖體型不符的迅捷和決然!手中赫然握著一把銀色大號尖嘴鉗!鉗口張開,如同毒蛇的獠牙!
他猛地將鉗口咬合在機櫃後方一根手臂粗細、粗壯無比的數據備份主光纜介麵上!
噗!
令人牙酸的、清晰的線纜斷裂聲彷彿穿透了螢幕!
嗤啦——!
一大團刺目的藍白色電弧火花驟然從鉗口和他手中爆裂開來!瞬間照亮了他那張佈滿油汗、表情卻異常平靜冰冷的臉!
火花在機櫃周圍跳躍熄滅。螢幕上,代表主備份存儲的幾顆碩大的綠色指示燈如同被瞬間扼住了咽喉,齊刷刷地、極其乾脆利落地熄滅了!
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漆黑一片!
畫麵右下角時間碼無聲跳動:18:07。
他扔掉鉗子,肥胖的身體敏捷地一縮,瞬間消失在機櫃投下的濃重陰影裡。
螢幕轉瞬再次恢覆成黑屏前的走廊畫麵。隻有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虛擬的焦糊味。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備份……被直接摧毀了!就在剛剛!
那平板裡的視頻證據!它隻能儲存在本地了!
新娘呢新娘去哪兒了儀式快開始了!一個穿著蕾絲花邊禮服的女性婚慶人員神色慌張地跑進來,四處張望,聲音尖細。
薑小姐去洗手間補妝了!門口一個侍應生立刻答道。
婚慶人員皺了皺眉:快點啊!顧先生那邊……
顧庭深剛纔森冷的眼神掃過我的記憶,與畫麵中老周切斷主光纜時那種平靜的狠辣交織在一起。冇有時間了!
趁這短暫的混亂!
我猛地提起那沉重的裙襬!轉身朝著休息室深處快步走去!動作快得讓裙襬內部的結構發出沉悶而急促的摩擦聲。
薑小姐
夫人
幾聲疑惑的詢問被甩在身後。休息室最裡側有一間獨立的高規格洗手間。我疾步閃身而入。
純大理石的牆麵光潔冰冷,巨大的定製圓鏡倒映著我慘白得如同女鬼的臉。反手鎖門!
來不及猶豫!巨大的裙襬此刻成了最大的阻礙!我發狠地撕扯開後背隱藏的絲帶和搭扣!一層一層昂貴薄紗和真絲如同蛻皮般被狂暴地剝離開來!
毒針暗藏的冰冷硬質內襯裙撐暴露出來!
堅硬、厚重、佈滿了規則的、微微凸起的細小節點——那裡就埋藏著通往地獄的毒刺!是刑具的核心!
我雙手抓住沉重裙撐側麵的硬質邊緣,深吸一口氣!
哢嚓!
用儘全身力氣,在膝蓋處猛地向下狠掰!
支撐結構韌性驚人!但並非不可破壞!發出令人牙酸的應力呻吟!幾次生猛發力,其中一根主要支撐鋼骨終於被我生生從根部扭曲彎折!
嗤!
一根三寸長、閃著詭異烏光的細針,隨著鋼骨的彎折變形,從它被焊接固定、原本用來彈射刺出的孔位中,被硬生生擠壓了出來!跌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叮鈴聲!
烏黑的針尖閃爍毒物的幽芒。夠用了!
扯開胸衣內側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小巧、扁平的醫用防水收納袋!
針被精準地捏住尾部,倒插著滑入袋中密封!
與此同時——
婚禮進行曲!新郎新娘準備!走廊外,司儀熱情澎湃的聲音透過揚聲器穿透了門板,宏大而莊嚴的《婚禮進行曲》前奏驟然在整座宴會廳爆發!管絃樂的洪流席捲而來!
咚!咚!咚!
休息室的門被用力敲響!
夫人!時間到了!顧先生已經在通道儘頭等您了!是顧庭深那個貼身助理的聲音,帶著公式化的催促。
冇有選擇了。
我脫下那身象征死亡和禁錮的裙撐骨架,身上隻剩下一條真絲抹胸襯裙。外麵那層象征詛咒和骨灰的沉重華服,被我隨意地披掛上肩頭,如同一件勉強蔽體的、雪白的裹屍布。推開門。
門外是助理焦急的臉,和幾名女性婚慶人員錯愕的眼神。披著那件巨大而空洞的紗衣,我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毯上。雙腳感受著地麵的堅實和冰冷,每一步都邁得前所未有地堅定。
通往主宴會廳的雙扇鎏金大門在我麵前緩緩敞開。
真正的風暴就在門後。
門扉洞開。
宴會廳內,金碧輝煌得足以灼傷視網膜。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數以萬計的切麵光芒潑灑下來,整個空間如同一塊融化的、滾燙的金子。高聳的穹頂繪著繁複的宗教壁畫,衣香鬢影的賓客像精心佈置的華麗背景板,在他們各自的席位上發出嗡嗡低語彙成的背景噪音浪。
然而,這所有浮華的聲光,在視線越過門框的瞬間,就被碾碎了。視線裡冇有任何障礙物,筆直地延伸。
那條鮮紅得刺目的長毯,像一道劈開整個殿堂的地上血河,從我的腳下一直鋪展到儘頭。
而在那紅毯的儘頭,高高的儀式台上。
顧庭深站在那裡。
他背對著我,一身挺括的黑色禮服,勾勒出完美流暢的線條。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如同黑暗舞台唯一的追光主角。他甚至冇有回頭。彷彿篤定我會被身後無形的力量推到他身邊。
他隻需要等待,如同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頂級掠食者。
所有的目光都投射過來,帶著好奇、審視、驚歎,或者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空氣裡漂浮著濃鬱的花香、食物香氣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幾乎令人窒息。巨大的管絃樂隊演奏著《婚禮進行曲》,恢弘的旋律如同無形的浪潮,試圖將我推向前方。
他緩緩地轉過身。
聚光燈精準地追隨著他的動作。那張英俊絕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真實的、完整的、毫無掩飾的笑容。
那笑容不再是鏡子前的虛假弧度。那是發自內心的誌得意滿。嘴角咧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眼角因為笑意而微微眯起。
但這笑意,一絲溫暖也無。
眼底深處翻湧著的東西,冰冷、黑暗、**!那是捕食者終於得償所願,將爪牙下的獵物逼入絕境後的快慰。掌控一切!毀滅一切!尤其是……毀滅掉眼前這個承載了他深重恨意、折磨和扭曲快感的女人——秦歡的影子!
整個宴會廳的輝煌燈光,似乎都被他此刻的笑容吸收了,化為深不見底的陰影。
我的手指在披掛著的、鬆鬆垮垮的婚紗外套內部,悄然握緊了那枚冰冷的醫用收納袋。指尖感受著袋內硬物的尖銳。
司儀洪亮而飽含感情的聲音穿透了音樂:新娘!請走向您最愛的男人!走向幸福人生的新起點!煽動著所有人的情緒。
前方,隻有顧庭深那巨大而孤寂的、覆蓋著黑暗的影子。
我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揚起。一個和他截然相反的弧度,在我冰冷的臉上綻放。冇有絲毫笑意,隻有最平靜的、如同審視死物的銳利。
腳尖向前,在猩紅的地毯邊緣,落下了第一步。
赤足。
足底接觸著厚重的地毯纖維。一步步,極其平穩地踏出。
朝著儘頭那尊矗立的黑色身影走去。距離在縮短。他臉上的笑容隨著我的靠近而愈發擴大、加深,那漆黑的眼底,勝利的光芒燃燒得越來越熾熱!
十米。八米。五米……
我的速度不快不慢。披掛著的白色薄紗在行走間輕輕晃動,如同縈繞不去的鬼魅。
就在距離他還有最後三步之遙的瞬間——
司儀激動地近乎破音:新…!
我的身體猛地動了!
不是向前!而是原地向右後方疾旋!
整個人擰腰沉肩,左足為軸!
披掛在身上的婚紗薄紗瞬間盪開,如同被風吹起的巨大白帆!露出了底下貼身的真絲襯裙!
右手在旋身的刹那如毒蛇吐信般從薄紗裡探出!
一道細長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烏光,被我緊握在指尖!
顧庭深臉上誌得意滿的笑容驟然僵住!瞳孔深處那團炙熱的黑暗如同被冰水澆滅般,瞬間被難以置信和極度危險的預警取代!時間彷彿被拉長成了膠質的粘稠物,他的表情剛剛完成從勝利到錯愕的切換,肌肉的紋路因震驚而繃緊!
他的身體也本能地向後傾,那隻戴著鉑金婚戒的手甚至已經閃電般抬起,格擋的意圖清晰無比!
但——
太近了!太出乎意料了!
那點烏光精準地繞過了他格擋的手臂殘影!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最細的繡花針穿透錦緞的輕響,在宏大的音樂間隙中,微弱得幾乎不可聞。
毒針的烏光,帶著我灌注其中的全部力量、冰冷、以及秦歡骨灰裡浸透的死亡詛咒——
穩!
狠!
準!
深深貫入了他側頸下方!
距離鋒利的下頜線不到兩指寬!
頸動脈最表淺的搏動點!
位置分毫不差!
顧庭深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最強勁的電流瞬間擊穿!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定格成一個可笑的僵硬姿勢。
他臉上那抹猙獰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無法理解的茫然和驚駭。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質問我,那驚駭凝固成了雕像般的愕然。
一絲劇痛帶來的痙攣扭曲爬上了他的眉梢,漆黑的眼珠死死地、困惑地瞪著我,彷彿想要穿透我這副皮囊,看清裡麵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對他發出致命一擊。
呃……嗬……
一聲短促的、如同氣管被瞬間堵死的怪響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不是慘叫,更像某種巨大壓力下結構崩解的噪音。
他的瞳孔猛地擴散開來!那裡麵最後一絲光芒像瀕死的燭火般搖曳、熄滅!
噗通!
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斬斷根基的黑色巨樹,失去了一切支撐的力量,帶著沉重的悶響,轟然朝前撲倒!
直直地、毫無緩衝地砸在了那條猩紅的地毯上!
頭顱砸落的位置,距離我**的腳尖,隻有不到半寸之遙。殷紅的血如同盛開的毒花,從他頸部那個微不可見的針孔急速暈染開來,浸透了昂貴的手工羊毛地毯。
鮮紅的地毯被迅速擴大的暗紅血漬泅透。
整個奢華巨大的宴會廳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聲音的真空罐。所有空氣被極度的震驚捏死、凝固。數千人的空間死寂一片,連呼吸都停滯了,隻剩下中央空調出風口發出的、單調而持續的低沉嗡鳴,如同喪鐘的前奏。
下一秒!
啊——!!!!!!!
刺穿一切的女高音尖叫像第一塊被投入冰湖的石頭,轟然炸裂!來自前排一位貴婦,她臉上精緻的妝容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手中昂貴的紅酒杯脫手墜落!清脆的碎裂聲如同信號槍!
緊接著——
整個廳堂的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尖叫!驚呼!失控的椅子腿摩擦大理石地麵的尖嘯!杯盤叮噹砸落的混亂!彙聚成一片洶湧的、純粹的恐慌狂潮!無數張麵孔在聚光燈和金碧輝煌的背景下扭曲、變形!如同地獄畫卷在人間的瘋狂投影。
人群像受到驚嚇的獸群般開始推搡、混亂奔逃!踩踏!尖叫!試圖湧向四麵八方緊閉的出口!場麵徹底失控!
顧先生!
老闆!!顧庭深的幾個貼身心腹臉色煞白如鬼,瘋狂地嘶吼著撥開混亂的人群試圖撲上來!
就在這末日般的狂亂風暴中心!
我披著那身象征秦歡詛咒的輕薄婚紗,赤著腳,穩穩地站在紅毯之上,腳下是顧庭深那張凝固著驚愕與死氣的側臉。
目光冇有看腳邊的屍體,冇有看四麵八方驚惶哭喊的人潮,冇有看那些麵目猙獰衝過來的保鏢。
我的視線抬起,穿透人群的縫隙,越過搖晃的水晶吊燈折射的迷亂光影,筆直地投向——
宴會廳二樓邊緣。
那個完全由深色單向玻璃構成的貴賓監控觀禮室。
它像一個懸浮在混亂之上的漆黑金屬盒子,沉默而冰冷。
巨大的玻璃內,似乎有極其短暫的光影閃動了一下。
然後。
滋啦——!
監控觀禮室巨大的玻璃牆前,那麵鑲嵌在牆壁中央、用於投射儀式全景、此刻卻閃爍著現場一片混亂景象的巨大顯示屏——
猛地跳動了一下!
整個螢幕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
瞬間!炸裂開一片刺眼無比的、毫無意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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