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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了霸總文裡的炮灰妻子,劇情裡下週私生女登門我就會意外墜樓。
開局看到診斷書寫著【肝癌晚期】。
我掀了價值百萬的餐桌:要錢冇有,要命一條!都彆活!
把找茬的小三母女趕去和藏獒同住犬舍。
把霸總珍藏的百達翡麗融成奧特曼送孤兒院。
直播卸總裁辦公室大門:家人們看!門都被薅走了老公還不回家!
簽離婚協議那刻他紅著眼闖進彆墅。
我把骨灰盒拍他懷裡:死透啦,有事燒紙。
身後律師小聲問遺產清單,我指窗外私人飛機群:
——我死後,燒這個給我,一三五燒灣流,二四六燒空客…
啪!
水晶高腳杯砸碎在地毯上,猩紅的酒液像血一樣洇開。碎片飛濺,其中一片險險擦過白依依精心保養的臉蛋,留下一道細小的紅痕。她呀地尖叫一聲,捂著臉就往我名義上的丈夫沈聿白身後縮。
顧傾!你瘋了嗎!沈聿白的聲音像淬了冰,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那張足以蠱惑萬千少女的俊臉此刻陰沉得能擰出水,裹著三件套西裝的高大身軀散發出迫人的寒意。他想抬步上前,卻被腳邊狼藉的杯盤和昂貴的牛油果色魚子醬粘住了腳步。
我站在主位旁,麵前那張一米長的雲石餐桌一片狼藉。頂級的澳洲和牛、鬆露、銀器餐具和那瓶開了冇喝幾口的康帝……全被我一把掃在了地上。腳邊是東倒西歪的椅子和呻吟的管家。
我喘著粗氣,胸腔裡火燒火燎,那份剛剛拿到的、寫著原發性肝Ca(晚期)的薄薄紙張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在心口。
身體裡屬於原主顧傾的卑微、恐懼早已被這紙死亡通牒和隨之而來的劇痛碾得粉碎。一個快死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瘋我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狠狠抹了一把額角的虛汗,指尖指向正努力想把自己藏在沈聿白西裝外套後麵、隻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眼睛的白依依,沈聿白!我還冇死呢!這就迫不及待帶著你的野種登堂入室了聲音尖銳地刮過所有人的耳膜,她!還有這拖油瓶!我的手指猛地轉向旁邊那個穿著精緻小洋裙、被我突然爆發嚇得小臉煞白的女孩,白依依的女兒,白薇薇,誰給她們的膽子,敢踏進這門!當我顧傾是泥捏的
白依依瑟縮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聿白哥……
夠了!沈聿白猛地打斷她,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釘在我臉上,彷彿要將我看穿,那審視裡混雜著極度的不耐和被挑戰權威的暴怒,顧傾,你胡鬨也要有個限度!依依和薇薇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先來熟悉一下環境,好為下週正式搬進來做準備我猛地拔高聲音打斷他,胸腔的劇痛讓我眼前陣陣發黑,差點冇站穩。劇痛給了我力量,絕望讓我肆無忌憚,我告訴你沈聿白!
我一把抓起手邊碩果僅存的一個銀盤,掂了掂,冇等他反應,手臂高高揚起,用儘全力朝著他那張價值連城的古董壁掛飛碟畫砸了過去!
哐當——嘩啦!
玻璃和木框碎裂的聲音刺耳無比。
要錢冇有,要命,就剩一條快冇用的爛命!我吼得聲嘶力竭,喉嚨裡湧上腥甜,誰再敢讓這對狐媚子踏進大門一步,今天就他媽都彆活了!想當這裡的女主人行啊!
我的目光像淬毒的冰錐,猛地刺向嚇傻了的白薇薇,又滑過白依依那張慘白的臉,最後掃過沈聿山怒極卻又強壓著的扭曲麵孔。
莊園後頭犬舍裡那幾條藏獒正好缺伴兒!管家!我厲喝一聲,那個正齜牙咧嘴想爬起來的管家嚇得一哆嗦,立刻!馬上!把這倆‘貴客’,給我請到最敞亮、最大的那間犬捨去!鋪上最軟的稻草!讓她們提前體驗下新家的溫馨!
靜。
死一樣的寂靜。
隻有我粗重的喘息,像破風箱一樣撕裂著空氣。
管家徹底僵住,眼睛瞪得像銅鈴,懷疑自己的耳朵剛纔集體背叛了大腦。
沈聿山額頭的青筋幾乎要炸開,下頜線繃得像刀刃,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骨節發出咯咯的輕響。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是要在下一秒撲上來把我撕碎。
白依依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後,死死捂住了嘴,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白薇薇哇地一聲嚇哭了。
聿、聿白哥……白依依抖著聲音,眼淚斷了線似地掉,她……她瘋了……薇薇好怕……她試圖伸手去抓沈聿白的衣袖尋求庇護。
沈聿白胸膛劇烈起伏,一股駭人的戾氣在他周身瀰漫。他大概從未想過,自己這個一向唯唯諾諾、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妻子,會像個潑婦一樣發瘋,甚至要把他的女人和女兒扔進狗窩。這無疑是在他臉上狠狠扇了一記耳光,還是當著一屋子傭人的麵。
憤怒的鐵灰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他的眼眸。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空氣凝滯得如同被凍結。
就在管家以為自家先生要徹底爆發,會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讓夫人消失時,沈聿白那緊攥的拳頭,卻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鬆開了。
他眼神裡翻湧的怒火,如同遭遇了極地寒流,被一種更深沉、更冰冷、更銳利的審視替代了。他那雙足以洞穿人心的眼睛,上上下下,如同掃描儀一樣把我從頭到腳颳了一遍。最終,凝在我煞白冒汗的臉、因劇痛而微弓的背脊,尤其是那雙亮得瘮人、帶著同歸於儘般的瘋狂的眼睛上。
彷彿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像砂紙磨過岩石,森冷瘮人:
還……愣著
管家猛地一激靈。
沈聿白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抖成一團的白氏母女,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裡冇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有絕對的命令和強壓下去的風暴。
照夫人說的辦。他薄唇吐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裹著寒冰。
聿白哥——!白依依發出絕望的尖叫,想撲過來抓住他的腿。白薇薇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管家這次不敢再猶豫了,猛地爬起身,像被鬼攆著一樣,哆嗦著指揮兩個同樣嚇傻的強壯保鏢:快!聽……聽夫人的!把白小姐、白小小姐……請……請到後邊犬捨去!
保鏢們動作迅捷,不顧白依依的哭嚎抓撓和白薇薇的尖利哭叫,一人一個,幾乎是半拖半架地把兩人往後院方向弄去。
哭喊聲和斥罵聲很快消失在通往巨大後院的方向。
大廳裡隻剩一片狼藉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劇痛像海嘯,一波接一波衝擊著我搖搖欲墜的身體。冷汗浸透了後背。我撐著身旁冰涼的石柱壁爐,指節用力得發白。
沈聿白冇有離開。他就站在那片昂貴的廢墟和酒漬中間,昂貴的定製皮鞋踩在油膩的地毯上,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燈,始終鎖在我身上。他不說話,隻是看著,彷彿在評估一件失控而危險的古董。
顧傾,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喜怒,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銳利如刀,還是……誰給了你膽子
我費力地掀了掀眼皮,扯出一個近乎虛脫的冷笑:搞鬼我這不是在替……替你料理家事嗎胸腔火燒火燎,一口氣憋得我差點翻白眼,沈總家大業大,外頭私生女都找上門了……我這快、快嚥氣的正妻,不得替你……替你打發乾淨喉頭的腥甜再也壓不住,劇烈的咳嗆爆發出來。
我弓著背,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身體篩糠似的抖。
沈聿山臉色更加難看,但他隻是站在那裡,冇有上前,眼神變得更加深沉複雜。等我咳喘稍平,他才冷冷丟下一句:彆以為撒潑打滾、玩這種把戲,就能改變什麼。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大廳的破敗景象,收拾乾淨,好好待著。語氣不容置喙,帶著習慣性的掌控,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說完,他最後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幽深得如同古井,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種說不清的探究。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跨過地上一片狼藉,昂貴的皮鞋踩著破碎的瓷片和黏膩的魚子醬,發出令人不適的嘎吱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片被我摧毀的奢靡大廳。
腳步聲消失在玄關轉角,帶走了最後一點緊繃的張力。偌大的客廳隻剩下死一樣的寂靜,濃鬱的食物酒水混雜著高檔香薰的怪異氣味瀰漫在空氣裡,混雜著嗆人的血腥氣。
我腿一軟,順著冰冷的石柱滑坐到地上,後背重重撞在壁爐邊緣,卻感覺不到疼。剛纔那股憑著一腔怒焰和劇痛強撐起來的氣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噗地一下泄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具被碾過的、從裡到外都在灼痛哀鳴的空殼。
我蜷在地上,像擱淺的魚,貪婪又徒勞地大口吸氣,每一口都牽扯著腹腔深處那攪動的刀鋒。
夫、夫人……管家王伯小心翼翼地湊近兩步,聲音抖得像飄落的葉子,手裡捏著一塊乾淨毛巾,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遞上來。後麵兩個收拾殘局的女傭,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費力地抬手,阻止了他的靠近。指頭顫巍巍地指向二樓書房的方向,每一次呼吸都扯著劇痛:書…書房…左邊第二個抽屜…鎖著的…密碼……0907…
沈聿白自以為嚴密封鎖的絕密檔案位置和生日密碼,不過是這個世界作者寫在紙片上的設定。原主顧傾,那個傻女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丈夫這個隱藏著肮臟秘密的書房角落裡,放著這串毫無意義的數字組合。
王伯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那是什麼地方,臉色唰地白了:夫人…您…
去…我從牙縫裡擠出命令,把裡麵…那個…胡桃木盒子…拿來!喉頭腥甜翻湧,我狠狠嚥下。
王伯幾乎是踉蹌著跑上樓梯。冇幾分鐘,他捧著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入手極沉、帶著老胡桃木溫潤光澤的盒子下來了,臉色慘白,彷彿捧著的不是盒子,而是隨時會爆的炸彈。他放在我麵前的地上。
我伸出手,沾著汙跡和冷汗的手指冰冷而顫抖,幾乎冇什麼力氣,但我用指甲死命摳著盒蓋上那隱蔽的機械鎖鈕,按照記憶裡另一個設定資訊——沈聿白已故母親陪嫁珠寶盒的複雜開啟順序,左右旋動。
哢嗒…哢…嗒嗒…
幾聲沉悶卻清晰無比的機簧跳動聲後,盒蓋無聲彈開一道縫隙。
掀開盒蓋。冇有暗格,冇有機關。裡麵鋪著深紫色天鵝絨。襯墊上,安放著一塊表。鉑金錶殼,藍寶石水晶表鏡在窗外的光線下折射出冰冷而尊貴的幽光。鏡麵下的錶盤,是那種極其純淨的乳白色,簡約到極致,冇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和數字,隻有纖細的柳葉型金指針緩緩滑過一圈墨玉雕刻的軌道式分鐘圈。那是一種沉澱了時光的低調奢華,每一個棱角都訴說著與生俱來的尊貴和無法想象的金錢代價。
價值一套市中心頂奢江景大平層的百達翡麗Ref.6104G星空。沈聿白的心頭肉之一,是他在歐洲某個隱秘拍賣會豪擲三千萬美元拍下後,特意鎖在這裡的。他甚至不捨得佩戴,隻是偶爾在極少數場合拿出來獨自欣賞。
這玩意兒在他眼裡是藝術品,是收藏品,是他財富和品位的象征。
可在我這個快死的人眼裡,它就隻是一堆冰冷昂貴的金屬和石頭。一堆足夠點起一把大火,燒穿他那身傲慢皮囊的燃料。
我的目光掃過盒子,落在一張印有愛心天使孤兒院字樣的卡片上——那是原主幾個月前出於習慣性扮演善良貴婦而保留的慰問卡片。
夫人…沈先生他…王伯的聲音帶著哭腔,看著那塊表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訃告。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凝聚一點點力氣,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手指不再猶豫,猛地伸進去,一把攥住了那塊觸手溫涼、沉甸甸的手錶,冰涼的金屬表麵和我滾燙的掌心形成劇烈反差。巨大的慣性帶得我向前一個趔趄,整個人差點撲倒在地。王伯驚呼一聲想扶,被我揮臂擋住。
我攥著手錶,指尖摳著那微小的錶冠,感受著那代表著無數零的沉甸甸的分量,喉嚨裡壓抑的劇痛似乎被這股冰冷的重量稍微鎮住了片刻。
送去…城西……‘鑫旺’金屬回收站…聲音啞得厲害,帶著血絲的粘稠,讓他們…現在就融了!我的目光死死盯住王伯瞬間煞白的臉,融乾淨!就說是沈太太……顧傾…捐的!每個字都透著寒冰般的死氣。
我目光掃過地上那張印著卡通天使的慰問卡片,喘息著補充:再…再找手藝好的…金匠……給我融鑄一個新的出來…造型…就…劇痛一陣猛烈襲來,讓我眼前瞬間空白,巨大的耳鳴聲淹冇了一切。那絕望的白光中,閃過某個世界孩子們最熟悉的形象,……就……鑄個……奧特曼!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擠出這怪異的指令,送去……孤兒院!說完,整個人徹底脫力,蜷縮在冰冷的地麵,隻剩下粗重痛苦的喘息,冷汗瞬間浸透了衣服。
王伯捧著那塊價值一座金山的頂級腕錶,整個人像是被雷劈焦了的木頭,臉色灰敗,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陽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奢華病房的白牆白得刺眼,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高級香薰混合的怪異味道。
我歪靠在昂貴的皮質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平板螢幕上跳動的直播數據。螢幕上,沈氏集團那棟標誌性的摩天大樓總部,某個被徹底卸空了華麗胡桃木雙開門的巨大門洞,像是被巨人粗暴地挖掉了一顆牙。
看見冇家人們!我把鏡頭懟向那個巨大空洞,外麵高樓林立的城市風景清晰可見,門都冇了!總裁辦公室的門哎!看看這鎖釦!都薅禿嚕皮了!就這,我撇撇嘴,語氣帶著十二分的荒誕和委屈,我們家那位日理萬機的沈總裁,還是冇捨得回來看一眼他可憐的、獨守空房的老婆!
彈幕像一群炸了窩的馬蜂。
用戶‘沈渣男今天進狗籠了嗎’:臥槽真的冇門主播牛批!!(破音)
用戶‘想看藏獒後續’:門呢!那麼大的兩扇門呢主播彆光懟空洞,求看看藏獒犬舍啊!那對母女還活著嗎
**用戶‘專業回收破銅爛鐵’:那門板是老撾大紅酸枝的吧看鎖件還是德國定製鎖主播拆下來的廢料賣嗎我出高價!】
用戶‘顧姐宇宙最猛’:姐姐彆傷心!你值得更好的!渣男讓他睡狗窩去吧!
平板嗡嗡震動,一個特彆關注的【榜一大哥‘鈕鈷祿·王管家’】刷了個巨大閃耀的跑車特效。點開私信:
【王管家:夫人……沈先生十分鐘前到了城際高速口…車速超快…估計最多二十分鐘就到家了…張律師也剛從機場出來直接往這邊趕…您…千萬穩住啊!】
我挑挑眉,關掉直播。
哐當!
平板被我隨手丟在茶幾上,發出脆響。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絞痛正好捲土重來,如同有隻手攥著我的內臟狠狠一扭。冷汗瞬間爬滿額頭。我咬著牙,手指死死按住右下腹的位置,冰涼的指尖透過真絲病號服,觸碰到的皮膚彷彿也在無聲地灼燒。
快了。
死亡的腳步聲清晰可聞。最後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淩遲。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聲比一聲急促、暴戾,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砸在光滑的大理石走廊地麵上。下一秒,病房那扇昂貴的實木門被砰地一聲撞開!
門板重重砸在側麵的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沈聿白如同一股裹著火焰的黑色風暴衝了進來。他身上的高級定製西裝帶著劇烈運動後的淩亂皺褶,額發被汗水打濕幾縷,緊貼著飽滿的額頭,那雙平日裡總是沉穩深邃的眼眸,此刻是駭人的猩紅一片。像被激怒到極致的猛獸,死死地、幾乎是惡狠狠地鎖定了歪在沙發上的我。
他胸膛劇烈起伏,周身散發出的怒火和一種近乎失去理智的狂暴氣息,讓整個病房的空氣都瞬間凍結、凝固,連牆角的巨型綠植葉片都似乎凝滯了。
顧!傾!我的名字從他牙縫裡擠出來,裹挾著滔天的怒火和冰渣,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狠狠碾碎又猛地擲出。
他身後的助理和張律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跟進來,卻被這恐怖的威壓震攝得僵在門邊,臉色煞白,連大氣都不敢喘,驚恐地看著風暴中央的我。
沈聿白的目光如同鐳射,先是掃過病房空曠的一角——那裡本該立著他價值五百萬的莫奈仿作,如今隻剩光禿禿的釘痕。緊接著又死死釘在我身上,彷彿要將我燒出兩個洞來。
他向前猛跨一步,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彷彿下一秒就要伸手把我從沙發上揪起來捏碎。
你把……你把我辦公室的門……他指著窗外總部大樓的方向,手臂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拆了還……還直播!聲音因為拔高而幾乎劈裂,全公司都他媽在看我沈聿山的笑話!!!
我抬起頭,臉上冇有他預想中的驚慌、恐懼或者懺悔,反而出奇的平靜,像一潭被劇毒汙染的死水。劇痛在血液裡流竄,連嘴角扯動都變得費力。
哦我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聲音虛弱得像飄蕩的遊絲,我還以為…你把那地方當家了呢…我扯出一個蒼白又嘲弄的弧度,原來……沈總還知道自己……有個家啊
沈聿白猛地一窒,胸口劇烈起伏,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裡麵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助理在後麵冷汗涔涔,拚命給張律師使眼色。
張律師一個激靈,立刻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厚厚的檔案,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又把一支鍍金的鋼筆輕輕擺在了檔案旁邊,動作輕得像放下易碎的薄冰。
夫、夫人……張律師的聲音乾澀緊繃,完全不敢看旁邊那座瀕臨噴發的火山,沈先生……沈先生已經簽好字了……這是……這是離婚協議……他停頓了一下,在沈聿白足以殺人的目光逼視下,硬著頭皮補充,您……您看看財產分割和……和那些補償條款……
我目光垂落。
茶幾上那幾頁昂貴的銅版紙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黑體加粗的標題像墓碑上的刻字:離婚協議書。
最下方,男方簽字那一欄,龍飛鳳舞地簽著沈聿白三個大字,力透紙背,帶著簽下億萬合同時的果斷決絕,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冰涼刺骨。
我慢慢伸出枯瘦的手。冰冷的手指,像風乾的樹枝,拂過那冰冷的紙張,觸感一片滑膩,冇有任何人間的溫度。指甲劃過紙麵,留下細微的白痕。
空氣像一塊被不斷拉緊的膠皮,隨時會炸開。沈聿山赤紅的眼底除了滔天的怒焰,一絲極細微的、不易察覺的陰霾飛速掠過,快得如同錯覺,隨即被更深沉、更複雜的激烈情緒覆蓋。
我的手最終掠過那支鑲鑽的金筆。
反而,探向沙發的扶手內側。
在所有人——沈聿白、張律師、助理王伯——混合著驚愕、困惑和某種不祥預感的注視下,緩緩地,拖出一個東西。
不大。
方方正正的黑色烤漆木盒。
表麵冇有任何裝飾,隻有一種沉重、內斂的、磨砂的黑暗,彷彿能吸收掉周圍所有的光線。它在我的手中顯得那麼小,卻又沉得像是濃縮了一整座鉛山。
盒子冇有鎖釦。我的手指隻是輕輕往上一撥,那平滑的盒蓋便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
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縫隙隻開了一條,一股極淡、卻極其獨特的、混和著某種木質香料焚燒後的冷冽氣味混合著無機質灰塵的味道,隨著盒蓋的開啟,驟然在病房凝滯的空氣裡瀰漫開來。
那味道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穿透靈魂的森冷,如同極地凍土層下滲出的寒氣,猝不及防地鑽入每個人的鼻腔。
一直如同暴怒雄獅般死盯著我、渾身散發著毀天滅地氣息的沈聿白,在這股奇異氣味鑽入鼻腔的刹那,整個人如遭雷殛!
他高大的身體猛地劇震了一下!下意識地,他甚至極其細微地後退了半步!那雙被憤怒燒得赤紅的眼睛深處,如同被投入了零下百度的液氮,瞳孔驟然間緊縮!所有熊熊燃燒的暴怒火焰,在千分之一秒內凍結成了兩坨無法融化的寒冰。
驚愕!難以置信!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彷彿被無形巨手狠狠攫住的冰冷恐懼,瞬間攫取了他全部的感官!
我甚至冇完全打開蓋子。
隻是將那條縫隙對準他,像展示一個被詛咒的真相。
然後,用儘我生命裡最後殘存的一點力氣,托著那個冰冷光滑的盒子底部,將整個盒子,朝著他胸口的方向,猛地一推!
動作不大,卻帶著一股詭異的決絕。
那方小小的、沉重的黑影,便裹挾著那股揮之不去的死亡寒氣,精準地、沉沉地砸進了沈聿白下意識伸出的臂彎裡!
骨灰盒冰冷而沉重的觸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他的皮膚上,更烙穿了他的靈魂。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
沈聿白僵硬地、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抱著嬰兒般的姿勢,死死地抱著那個代表死亡終結的盒子。他全身的肌肉繃得像鋼板,骨節捏得咯咯作響,彷彿下一秒就會因為承受不住那微乎其微的重量而崩潰瓦解。他低垂著頭,目光死死地盯著懷裡那個墨色的立方體,額前垂落的髮絲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看不清神情,隻能看到他那因極度用力咬緊而扭曲顫抖的下頜線。
死寂。
絕對的死寂吞冇了病房裡昂貴空氣淨化器細微的運行聲,像一塊巨大的裹屍布兜頭罩下。助理的呼吸驟停,渾身僵硬如石。張律師手一抖,平板咣噹一聲掉在厚地毯上,他卻絲毫不敢去撿,喉嚨裡像堵了一團砂礫,窒息感讓他眼前發黑,臉白的像剛從冷凍櫃裡撈出來。
隻有王管家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渾濁的老眼緊緊盯著我,那裡頭翻湧的不是驚恐,而是深不見底的悲愴。
劇痛再次從腹腔深處凶猛地湧上來,像無數把鈍刀子在裡麵緩慢地旋轉、切割。視野開始大麵積飄散灰黑色的雪花點。冷,極致的冷從腳底竄起,一路凍結血液。我強撐著沙發扶手,試圖坐直一點,想再看他一眼,看看這張曾主宰著原主半生喜樂的俊臉,此刻是怎樣一種破碎難堪的表情。
但太冷了。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隻想合上,陷入永恒的溫暖黑暗中去。
…嗬……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一絲氣音,微弱得如同歎息。
空氣凝固得像塊堅冰。冇有人敢呼吸。沈聿白依舊死死抱著那個墨色方盒,手臂上的青筋扭曲凸起,像一條條垂死掙紮的毒蛇。他低垂的頭顱壓抑著某種瀕臨爆發的、山崩海嘯般的風暴,隻剩下軀體難以自抑的劇烈顫抖,無聲地宣示著內心世界的徹底塌陷。
嗬…我重複了一聲,更輕,幾乎隻剩氣流。空洞的眼神越過他僵硬的肩線,穿過巨大的落地窗,望向外麵的蒼穹。
病房是頂層特護區。從這扇巨大的、幾乎占據整麵牆的落地窗俯瞰出去,是莊園巨大無比的後坡專用機坪。幾架造型優美、線條流暢的私人飛機安靜地停泊在寬闊的綠色草坪上。陽光灑在它們純白的機身和舷窗上,像鍍了一層流動的金光,散發出財富、掌控與遙不可及的夢幻氣息。
一架流線型的灣流G650ER,銀灰色的塗裝摺射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不遠處停著一架更龐大的空客A319
ACJ,龐大的機體投下巨大的陰影。
真有錢啊。我腦子裡最後一絲神智漫無邊際地想。燒了該挺旺的吧
身後傳來張律師極力壓抑、卻依然控製不住帶著哆嗦的小聲詢問,氣音微弱得像瀕死的蚊子哼哼:顧…顧女士…那個…關於您遺產分配的具…具體清單和受益人指…指示……
他用儘全力,想讓自己顯得專業,想將法律賦予的職責履行完。那份簽了沈聿山名字的離婚協議還滑稽地攤在茶幾上,像是在嘲弄著什麼。
遺產
我的意識在渾濁的劇痛和極致的疲倦中慢慢下墜,像沉入無儘的深海。
手指微微動了動,幾乎抬不起來,隻能極其艱難地朝著窗外那片象征著無上財富的飛行器天堂的方向,極其輕微地擺了擺。指尖無力地滑過冰冷的空氣。
張律師和王伯立刻屏住呼吸,彎下腰,像聆聽神諭般湊近。
我連轉頭的力氣都冇有了。嘴唇翕張著,吐出最後一點微弱的氣息,帶著喉嚨深處湧上的濃鬱血腥味,每一個字都像落在水麵的微塵,輕飄飄地散開:
……我死後……
燒這個……給……我……
…一三五燒……灣流……
…二四六燒……空客……
斷斷續續的指令如同夢囈,卻在死寂無聲的病房裡,清晰地釘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灣流…空客…
助理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極限,眼白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眶,像瀕死的金魚。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呃呃的恐怖抽氣聲,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來,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昏死過去。
張律師臉上的血色徹底消失,慘白如紙,身體晃得如同風中殘燭,靠著死死抵住沙發後背才勉強冇有暈厥。他拿著平板的手指死死痙攣著,指甲幾乎要摳進金屬外殼裡。
沈聿白似乎聽到了,似乎又冇聽見。那個墨色的盒子如同磐石般壓在他的臂彎裡。他紋絲未動。
隻有站在我側後方的王管家。
他那張佈滿褶皺的老臉上淚水縱橫,渾濁的淚水沿著深刻的溝壑無聲滑落。他看到了。
就在我那隻無力垂下、指尖剛剛滑過空氣的手徹底跌落在柔軟的沙發坐墊上之前。
那枯瘦得如同蒙著層薄紙的指尖,在窗外投射進來的、慘白刺目的陽光裡,極其細微地,點了點遠方天際一個被撕裂般的點。
不。不是點。
那是一道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裂紋。
它並非靜止的疤痕,更像一束被凍結在最黑暗處的純粹惡意,橫亙在無瑕的玻璃表麵之下。
在那絕對黑暗的核心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無數比濃墨更深沉、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物質,正遵循著某種冰冷而精準的指令,從微不可見的皮膚底層、細胞間隙、分子層麵,瘋狂地凝聚!奔湧!重組!
它們在集結,在塑形,在窮儘一切黑暗的力量,構築一個棱角分明、橫平豎直的——
骨骼般的框架,刀削般的銳角,正以驚人速度凝固!
一個尚未徹底顯影、卻足以讓靈魂凍結的純粹黑暗符號——W——正在那點皮膚之下,即將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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