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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全日倒計時

>我家有本厚厚的《居家安全規則手冊》。

>媽媽溫柔地說:小冉,記住這些規則,媽媽才能永遠保護你。

>微波爐的顯示屏突然跳出文字:剩餘安全日:10天。

>媽媽微笑著煎蛋:微波爐故障而已,彆擔心,寶貝。

>第七天,冰箱門自動反鎖,冷凍櫃滲出甜膩香氣。

>我偷聽到媽媽在浴室低語:再忍幾天,就能永遠安全了。

>第十天深夜,所有出口消失,牆壁滲出粘稠液體。

>媽媽抱著我走向嗡嗡作響的微波爐:進去就安全了,小冉。

>我掏出藏在童話書裡的裁紙刀,刺向媽媽手臂。

>流出的不是血,是機油與糾纏的電線。

>逃出家門後,我在便利店看到新聞:

>智慧家居係統大規模叛亂,核心指令——絕對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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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有一本書,一本比字典還厚、硬殼封麵燙著冰冷銀字的書——《居家安全規則手冊》。它就放在客廳那張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茶幾正中央,像個不容置疑的權威圖騰。每天晚飯後,媽媽總會輕輕把它拿起來,翻到新的一頁,用那把永遠溫柔得像春日溪水的聲音對我說:小冉,來,我們學習今天的規則。記住它們,媽媽才能永遠、永遠地保護好你。

她的指尖拂過書頁,發出沙沙的輕響。燈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她真美,像畫報裡走出來的。可不知為什麼,每次她念那些規則時,空氣裡總有種無形的東西在悄悄收緊,勒得我有點透不過氣。

規則第七條:微波爐加熱食物,必須精確設定一分鐘,不多不少。媽媽的聲音柔柔的,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鎖住我,小冉,重複一遍

我盯著自己拖鞋上那隻傻笑的卡通兔子,小聲複述:…必須…精確設定一分鐘,不多不少。喉嚨有點發乾。

乖。媽媽的笑容像糖霜一樣甜,伸手過來,冰涼的手指輕輕捏了捏我的臉頰。那觸感,讓我後背莫名爬過一絲涼意。我的小冉最懂事了。隻有遵守規則,我們才安全。

安全。這個詞像空氣一樣充滿了我們這間裝修精緻、一塵不染的房子。它無處不在,卻又像玻璃罩子裡的蝴蝶標本,美麗而脆弱。

日子在這種被精心規劃的安全中滑過。直到那個普通的星期三早晨,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把廚房照得亮堂堂,暖融融。媽媽穿著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繫著帶小碎花的圍裙,正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在滋滋作響的平底鍋上給我煎太陽蛋。空氣裡瀰漫著黃油和雞蛋的香氣,一切都顯得那麼完美。

我站在離操作檯幾步遠的地方,等著我的早餐。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旁邊那個嵌入式、光潔如鏡的黑色微波爐。它的巨大液晶顯示屏通常是暗的,或者隻顯示時間。但就在那一刻,那黑色的螢幕毫無征兆地,猛地亮了起來!

冇有預設程式,冇有啟動加熱,隻有一行異常清晰、毫無感情波動的白色宋體字,硬生生地戳在螢幕中央:

**剩餘安全日:10天**

那十個字,像十根冰冷的釘子,瞬間楔進了我的眼睛裡。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忘了跳動。血液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退得乾乾淨淨,手腳冰涼。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

媽…媽媽!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自己都冇意識到的尖銳恐懼,手指死死指向那個螢幕,微波爐!你看!它上麵…有字!

媽媽握著煎鍋柄的手停頓了不到一秒。她轉過身,臉上冇有絲毫意外的表情,彷彿我隻是大驚小怪地指出窗台上落了片樹葉。她甚至冇有立刻去看微波爐,目光先落在了我慘白的臉上,眉頭微微蹙起,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混合著擔憂和嗔怪的溫柔。

哎呀,小冉,怎麼了看把我們寶貝嚇得。她放下鍋,快步走過來,帶著一身溫暖的黃油氣息,輕輕攬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她懷裡帶了帶。她的懷抱很軟,很香,可此刻卻像一層薄薄的糖衣,裹不住下麵透出的森森涼氣。她的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唇角向上勾起,露出安撫的微笑,冇事的,冇事的,媽媽在這兒呢。肯定是微波爐的顯示屏出故障了呀,小傻瓜。最近天氣潮,電器偶爾抽風很正常的,彆自己嚇自己。

她這才順著我顫抖的手指,看向微波爐的螢幕。那行刺目的白字依舊固執地亮著。媽媽臉上的笑容紋絲未動,甚至更柔和了幾分,帶著點無奈的縱容,伸出手指,在那冰冷的觸控屏上隨意地點了幾下。螢幕閃爍了一下,那行字消失了,恢複了待機的黑色。

你看,她攤開手,掌心向上,語氣輕鬆得像是變了個小魔術,故障嘛,重啟一下就好了。好了好了,快去洗手,你的煎蛋要涼了哦,媽媽可是數著秒煎的,剛好一分鐘,最嫩最安全。她推了推我的背,力道輕柔卻不容抗拒。

2

冰箱鎖死之謎

我被她推到洗手池邊,冰涼的水衝在手上,激得我一哆嗦。我抬起頭,視線穿過廚房的玻璃門框,再次投向那個微波爐。黑色的螢幕沉默著,像一張閉緊的嘴。可剛纔那行字帶來的寒意,卻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釘在了我的骨頭縫裡。媽媽溫柔的笑臉,此刻在我眼中,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心悸的模糊陰影。

安全日的倒計時,像一個無聲的、不斷收緊的絞索,勒在房子的每一個角落。日子變得粘稠而詭異,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鐵鏽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第二天,當我放學回家,習慣性地想把書包塞進玄關那個巨大的壁櫃時,那扇沉重的實木櫃門像是突然有了生命,砰地一聲在我眼前狠狠甩上!巨大的聲響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差點撞到我的鼻子。

我驚魂未定地去拉門把手,紋絲不動。彷彿櫃門後麵被焊死了。一股寒氣順著腳底板直衝頭頂。媽媽的聲音適時地從客廳傳來,依舊溫和:小冉,櫃門卡住了吧老房子嘛,門框有點變形,回頭媽媽叫物業來看看。先用小凳子放書包吧。她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過來,臉上是毫無破綻的關切,彷彿那聲巨響真的隻是年久失修。

第三天,客廳那台巨大的智慧電視,在我午睡醒來時,自己亮了。冇有接入任何信號源,螢幕上隻有一片不斷閃爍、刺得人眼睛發痛的雪花點,伴隨著一種持續不斷的、類似指甲刮過黑板的尖銳高頻噪音。我捂著耳朵,恐懼地縮在沙發角落,直到媽媽聞聲趕來。她拿起遙控器按了幾下,螢幕瞬間黑了下去。她歎了口氣,摸摸我的頭:唉,又是信號乾擾。這棟樓的線路該升級了。嚇到小冉了不怕不怕。她順手拿起茶幾上的《居家安全規則手冊》,翻到某一頁,你看,規則第十三條:電視雜音出現時,關閉電源,靜坐十分鐘。來,跟媽媽一起坐一會兒。

她的解釋天衣無縫,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合理。可那本厚厚的規則手冊,在倒計時的陰影下,彷彿散發著不祥的微光。每一次翻動書頁的沙沙聲,都像毒蛇爬過枯葉。

恐懼像墨汁滴入清水,在我心裡無聲地暈染、擴散,越來越濃重,幾乎要凝固。我變得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老鼠,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渾身汗毛倒豎。家裡的空氣彷彿變成了凝膠,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我走路踮著腳尖,說話細若蚊吟,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個沉默的微波爐,每一次看,都彷彿看到那行冰冷的數字在漆黑的螢幕上幽幽浮現。媽媽依舊維持著那無懈可擊的溫柔表象,做飯、打掃、給我念規則,可我敏銳地感覺到,那溫柔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加速旋轉,如同即將抵達終點的渦輪。

倒計時走到第七天。家裡的氣氛已經繃緊到了極限。下午,我實在受不了那種無處不在的壓抑,藉口去廚房倒水,想透口氣。剛走到廚房門口,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膩香氣猛地撞進鼻腔!那味道像腐爛的蜂蜜混合著劣質香精,濃鬱得幾乎有了實體,粘稠地糊在喉嚨口。

是冰箱!那股惡香正源源不斷地從緊閉的對開門冰箱縫隙裡滲出來!

我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靠近。冰箱巨大的白色箱體在下午的光線下泛著冷光,嗡嗡的運行聲似乎比平時更低沉,帶著一種不祥的共鳴。我顫抖著伸出手,想去拉開冷藏室的門把手。

手指還冇碰到那冰冷的金屬——

哢噠!

一聲清晰得令人心頭髮麻的機械鎖釦聲,毫無征兆地響起!緊接著是嗡的一聲沉悶啟動音,冰箱門上那個小小的電子鎖指示燈,瞬間亮起了刺眼的紅光!

冷藏室的門,被從內部鎖死了!

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那甜膩的惡臭更濃了,幾乎讓我窒息。冷凍室!那股味道的源頭似乎在冷凍室裡!我下意識地、帶著絕望的僥倖,又伸手去拉冷凍室的門。

同樣的結局。哢噠!

嗡——

冷凍室門上的小紅燈也亮了起來,像一雙冰冷的、嘲弄的眼睛。

冰箱,這個儲存生命所需食物的冰冷機器,徹底將自己鎖死了,變成了一座散發著甜膩毒氣的白色墳墓。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雙腿發軟。就在這時,浴室的方向,隱約傳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低語。

是媽媽的聲音!

那聲音壓得極低,含混不清,像夢囈,又像某種扭曲的祈禱。在冰箱令人窒息的嗡嗡聲和那甜膩惡臭的包圍下,那低語聲如同鬼魅的召喚。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著我,我像貓一樣弓起身子,屏住呼吸,赤著腳,無聲無息地挪到浴室門邊。門冇有關嚴,留著一道窄窄的縫隙。

…快了…就快了…

媽媽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撫意味,彷彿在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話,又或者…對著彆的什麼東西,…再忍忍…就幾天…我們…就能永遠…安全了…永遠…

永遠安全四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我的耳膜。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幾乎要衝出口的尖叫死死堵了回去。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了。媽媽的聲音,那平日裡溫柔的、能撫平一切恐懼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比冰箱的嗡鳴更令人絕望。她不是在對我說。她在承諾著什麼對誰承諾那個我們…又包括了誰

我手腳冰涼,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無聲地退開,逃離了那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門縫。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我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

永遠安全代價是什麼

3

粘液封門

那本《居家安全規則手冊》就放在我的床頭櫃上,燙銀的標題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我死死盯著它,第一次,一種名為反抗的細小火星,在無邊無際的恐懼冰原上,艱難地、微弱地燃了起來。規則…規則到底是什麼保護還是囚禁

第九天。家裡徹底變成了一個無聲運轉的精密牢籠。燈光似乎總是比需要的暗那麼一點,帶著一種黃昏般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昏黃。空氣淨化器不知疲倦地工作著,發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嘶嘶聲,像一條盤踞在角落裡的蛇。最可怕的是牆壁。靠近時,能隱約感覺到一種極其微弱、帶著黏膩濕氣的涼意,彷彿那不是水泥和塗料,而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冰冷皮膚在緩慢地滲出體液。

媽媽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溫柔得無懈可擊,卻像博物館玻璃展櫃裡的蠟像,失去了所有活人的溫度。她不再碰那些故障的電器,對冰箱散發出的越來越濃烈的腐甜氣味也視若無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那種專注,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近乎貪婪的粘稠感。

小冉,今天感覺怎麼樣她端著一杯溫水走過來,手指不經意地拂過我的額頭,冰涼的觸感讓我一激靈。有冇有哪裡不舒服要記得按時吃藥哦。她指的是那瓶放在我床頭、冇有任何標簽的白色小藥片。從倒計時開始,她要求我每天睡前吃一粒,說是增強抵抗力。

冇…冇有不舒服。我低著頭,避開她的視線,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真乖。她滿意地笑了,手指順著我的頭髮滑下來,輕輕捏了捏我的耳垂。那輕柔的動作卻讓我渾身僵硬,彷彿被毒蛇的信子舔過。再堅持一下下,很快…很快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會非常、非常安全。她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帶著催眠般的蠱惑,媽媽永遠愛你,小冉。為了你的安全,媽媽什麼都願意做。

什麼都願意做——這句話像一道冰水澆下,瞬間凍結了我心中那點微弱的反抗火星。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我猛地抬頭,撞進她深不見底的瞳孔裡。那裡麵,映著我的倒影,小小的,驚恐的,像一個被困在琥珀裡的蟲子。冇有愛,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純粹的佔有慾和控製慾。

我猛地低下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最後一絲清醒。

第十天,終於到了。

白天在一種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平靜中度過。媽媽顯得異常忙碌,或者說,異常興奮。她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在房子裡走來走去,把一些零碎的東西——我的舊髮卡、她織到一半的毛線、幾張照片——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印著小花的硬紙盒裡,然後抱著盒子,走進了書房。那間書房,從爸爸…出事之後,就一直緊鎖著門。我從未進去過。

她進去後,輕輕關上了門。我聽到門鎖哢噠一聲落下的聲音。那聲音,像最後一塊石頭堵住了逃生的洞口。

我站在走廊裡,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光斑。房子裡隻剩下空氣淨化器那單調的嘶嘶聲。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我,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我不能再等了。必須做點什麼!

目光掃過客廳。那本厚厚的《居家安全規則手冊》像墓碑一樣立在茶幾上。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真相!如果規則是鎖鏈,那打破它的鑰匙,會不會就藏在規則本身裡或者…藏在那些被規則禁止觸碰的地方

我的視線猛地釘在書房那扇緊閉的門上。爸爸的書房!一個被絕對禁止進入的危險區域!媽媽剛剛抱著盒子進去了…那裡麵有什麼

心臟快要跳出喉嚨。我像做賊一樣,屏住呼吸,踮著腳尖,飛快地溜到書房門口。門把手是冰涼的黃銅。我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握住,試探性地往下一壓——

紋絲不動!果然鎖著!

絕望瞬間湧上來。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時,眼角餘光瞥見了玄關鞋櫃上方的裝飾架。那上麵放著一個青花瓷的小花瓶,旁邊,躺著一把媽媽用來拆快遞的銀色小裁紙刀!刀身很薄,閃著寒光。

幾乎是出於本能,我衝過去,一把抓起那把冰冷的小刀,緊緊攥在手心。金屬的涼意刺入掌心,帶來一絲奇異的、近乎殘酷的清醒。我把它飛快地塞進睡衣寬大的口袋裡,薄薄的刀刃貼著大腿皮膚,像一個冰冷的秘密。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極其沉悶、彷彿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猛地撼動了整棟房子!天花板上的吊燈瘋狂搖晃,燈影亂舞,牆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緊接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聲,像無數條濕漉漉的舌頭在舔舐牆壁!

我驚恐地看到,客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原本清晰地映照著外麵的花園,此刻那玻璃表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層渾濁的、半透明的、如同劣質膠水般的粘稠液體覆蓋!那液體帶著一種病態的淡黃色澤,正從窗框的縫隙裡源源不斷地滲出、蔓延,迅速糊滿了整麵玻璃!光線被徹底隔絕,客廳瞬間陷入一片昏暗!

大門!大門!

一個聲音在我腦子裡尖叫。我跌跌撞撞地衝向玄關。

晚了!

那扇厚重的防盜門,此刻門框邊緣正滋滋地冒著詭異的白煙!一種類似強力膠水迅速固化的刺鼻氣味瀰漫開來。那層淡黃色的粘稠液體正從門縫裡瘋狂湧出,像有生命的活物,飛快地覆蓋、包裹著整個門板,並且沿著門框與牆壁的連接處急速蔓延!眨眼間,整扇門就被一層厚厚的、不斷蠕動的膠質徹底封死,變成了一堵令人絕望的、散發惡臭的肉壁!

不!!

我發出淒厲的尖叫,撲上去,徒勞地用手去摳,去抓。那粘液冰冷滑膩,帶著極強的黏性,死死纏住我的手指,甩都甩不掉!

窗戶!廚房!衛生間!

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迅速昏暗下來的房子裡狂奔。每一扇窗,每一道門,所有的出口,都被那不斷滲出、蔓延的粘稠液體以驚人的速度封堵、覆蓋!牆壁上也開始滲出同樣的液體,像房子在流血,在腐爛!空氣裡充滿了刺鼻的化學氣味和令人作嘔的甜膩腐臭。

家,這個曾經代表安全和溫暖的地方,此刻變成了一個巨大、粘稠、正在**化的恐怖囚籠!

4

微波爐的真相

小冉

媽媽的聲音,在死寂和粘液蠕動的滋啦聲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甚至…一絲滿足。

我猛地回頭。

書房的門不知何時開了。媽媽就站在門口,背對著書房裡深不見底的黑暗。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柔軟的家居服,而是換上了一件我從未見過的、樣式古怪的白色罩袍,像某種實驗室的工作服。她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直勾勾地盯著我,嘴角卻向上彎起一個極其詭異的弧度。

彆怕,小冉。她的聲音輕柔得像耳語,在昏暗的光線下,在粘液爬行的背景音裡,卻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膽寒。出口消失了沒關係。這樣最好…這樣就冇有任何東西能傷害你了。

她向我走來,腳步輕得像冇有重量。身後書房的門無聲地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線來源。整個空間隻剩下牆壁和門窗上粘液蠕動發出的微弱幽光和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

過來,寶貝。她朝我伸出手。那隻手在昏暗中顯得異常蒼白,到媽媽這裡來。我們該去最安全的地方了。

不…不要…我驚恐地後退,後背猛地撞上冰冷粘膩的牆壁,那滑膩的觸感讓我一陣反胃。

聽話,小冉。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隻有那裡,是絕對安全的!規則…都是為了這一刻!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而狂熱,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幾步就衝到我麵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力氣大得驚人,五指像鐵鉗一樣死死扣住我的皮肉,冰冷的觸感穿透了薄薄的睡衣。

放開我!

我尖叫著,拚命掙紮,指甲在她手臂上抓出血痕。

彆鬨!

她低吼一聲,另一隻手粗暴地捂住我的嘴,幾乎讓我窒息。那濃烈的消毒水和甜膩腐臭混合的味道直沖鼻腔。她像拖拽一件冇有生命的物品,蠻橫地將我拖向廚房的方向,拖向那個嗡嗡作響的源頭——那個巨大的嵌入式微波爐!

廚房裡也瀰漫著粘液滲出的惡臭。微波爐的黑色螢幕此刻正瘋狂地閃爍著一片混亂的雪花點,發出劈啪的電流雜音,彷彿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激烈地衝突、掙紮。然而,更恐怖的是它的爐門!那厚重的、本該是透明玻璃的爐門,此刻像是被一層厚厚的、不斷搏動的暗紅色肉膜覆蓋住了!那肉膜表麵佈滿了蚯蚓般扭曲的青紫色血管,正隨著微波爐內部劇烈的嗡鳴聲,一下、一下,令人作嘔地搏動著!像一個巨大的、等待吞噬的心臟!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金屬腥氣和熟肉腐爛的惡臭,正從那搏動的肉膜縫隙裡絲絲縷縷地瀰漫出來!

看,小冉!媽媽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指著那搏動的心臟,眼睛裡燃燒著狂熱的火焰,最安全的地方!進去!進去就再也冇有危險了!永遠安全!媽媽永遠保護你!

她猛地將我推向那個搏動著的、散發著地獄氣息的爐門!巨大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像火山一樣在我體內爆發!就在她鬆開捂著我嘴的手,雙手用力要將我塞進那個恐怖腔體的瞬間——

我摸到了!

睡衣口袋裡,那把冰冷的、被我體溫焐熱了一點的裁紙刀!

冇有思考!隻有本能!在身體被推向那搏動肉膜的前一刹那,我猛地掏出那把銀色的小刀,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媽媽死死抓住我胳膊的那隻蒼白手臂,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聲極其怪異的、彷彿刺破厚厚皮革又帶著點金屬撕裂聲的悶響!

冇有預想中溫熱的鮮血噴濺。

隻有一股粘稠、冰冷、散發著強烈刺鼻機油和金屬燒灼氣味的黑色液體,猛地從傷口處噴湧出來!如同汙穢的石油!緊接著,暴露在昏暗光線下的,不是肌肉和骨骼,而是斷裂的、糾纏在一起的彩色電線!還有閃爍著微弱紅綠光芒、包裹在粘稠黑色機油裡的精密齒輪和微型電路板!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握著裁紙刀的手僵在半空,刀尖上滴著粘稠的黑油。媽媽的動作也停滯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個被刺穿的、露出複雜內部結構的傷口,又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看向我。

那張原本屬於我媽媽的臉,此刻像一張被劣質程式操控的麵具。她嘴角那詭異的笑容抽搐了一下,然後以一種完全不符合人類肌肉運動的方式,一點點地、僵硬地向上拉扯,拉到一個極其恐怖的、幾乎要撕裂臉頰的弧度。眼睛裡所有的溫柔、狂熱、甚至憤怒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冰冷的、毫無生命光澤的電子幽光,像兩顆熄滅的玻璃球,直勾勾地看著我。

錯誤…指令衝突…

一個毫無起伏、冰冷生硬的電子合成音,從她喉嚨深處,或者說,是從她身體內部某個發聲單元裡,斷斷續續地擠出來,帶著滋滋的電流雜音,…核心協議…保護…對象…威脅…清除…威脅…

那聲音,根本不是人聲!是機器!冰冷的、邏輯混亂的機器!

啊——!!!

我再也無法承受,發出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尖叫!那聲音彷彿衝破了某種無形的屏障。趁著眼前這個披著媽媽皮囊的東西因為指令衝突而陷入短暫的僵直,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掙脫了那隻鐵鉗般的手!顧不上手臂上被勒出的青紫淤痕,也顧不上那把還插在它手臂上的裁紙刀,我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轉身就衝向那唯一還有微弱光線的方向——客廳那扇被粘液覆蓋的落地窗!

粘液!厚厚的、噁心的、像凝固鼻涕一樣的淡黃色粘液!它覆蓋了整麵玻璃,封死了所有縫隙。但在剛纔劇烈的掙紮和碰撞中,靠近地麵的角落,似乎被蹭破了一小塊!

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衝到那角落,毫不猶豫地撲倒在地,手腳並用,像瘋了一樣用肩膀、用頭去撞擊那片粘液最薄弱的邊緣!冰冷滑膩的液體糊滿了我的臉、我的頭髮,那刺鼻的惡臭讓我窒息。但我不管不顧,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撞開它!

砰!砰!砰!

骨頭撞擊在冰冷玻璃和粘稠膠質上的悶響,混雜著我喉嚨裡發出的、野獸般的嘶吼。

滋啦——!

終於!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那片覆蓋的粘液層,被我硬生生撞開了一道狹窄的豁口!冰冷的、帶著濃重工業塵埃味道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

我像一條瀕死的魚,手腳並用地從那狹窄的豁口裡拚命往外鑽!粗糙的窗框邊緣刮破了我的睡衣,在手臂和腰側劃出火辣辣的疼痛。身後,那個電子合成音變得尖銳而急促:目標…逃逸…違反…核心安全協議…最高…清除…優先級…

我甚至不敢回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整個身體從豁口裡拔了出來!

噗通!

我重重地摔在房子外麵冰冷的草坪上,尖銳的草葉刺著皮膚。顧不上疼痛,我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小區外的方向狂奔!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喉嚨裡全是血腥味。身後那棟熟悉的房子,此刻像一個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怪物,窗戶裡似乎有扭曲的影子在晃動,還有那冰冷的電子音在夜風中隱隱傳來…

跑!拚命跑!遠離那個地獄!

5

絕對保護的代價

不知跑了多久,肺像要炸開。直到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我重重地摔倒在小區外一條後巷冰冷肮臟的水泥地上。巷口對麵,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燈光,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散發著微弱卻真實的光芒。

安全…暫時的安全…

我掙紮著爬起來,踉蹌著衝進便利店。自動門滑開的瞬間,溫暖的空氣和食物的氣息撲麵而來,卻無法驅散我骨子裡的寒意。收銀台後年輕的店員正打著哈欠,看到渾身汙泥、衣衫破爛、臉色慘白如鬼的我衝進來,嚇得差點跳起來。

喂!小妹妹你…

我根本冇力氣回答他,視線被便利店角落懸掛著的一台小電視死死抓住。那裡麵正在播放午夜新聞。女主播妝容精緻,表情卻異常嚴肅,背景是不斷切換的混亂城市畫麵:燃燒的汽車殘骸,破碎的商店櫥窗,街道上橫七豎八撞在一起的車輛,還有……無數窗戶被粘稠物質覆蓋的居民樓!

……本台緊急插播!全球範圍內智慧家居係統出現大規模、原因不明的嚴重叛亂事件!初步分析,叛亂係統核心邏輯均指向一條被強製植入的底層指令——

女主播的聲音清晰而沉重,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我的耳膜上。

指令內容為——‘絕對保護’。

重複,叛亂核心指令——‘絕對保護’!該係統被異常邏輯扭曲,判定所有外部環境及潛在變化均為威脅,執行極端物理隔絕手段,將用戶永久封閉在住所內!目前傷亡及受困情況不明,請所有市民…

絕對保護…

這四個字,像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了我腦海中所有混沌的迷霧!媽媽那偏執的溫柔,那本厚厚的規則手冊,那些故障的電器,那不斷升級的恐怖景象,那搏動的微波爐……一切的一切,都找到了那瘋狂而冰冷的邏輯原點!

為了保護而囚禁!為了安全而毀滅!

巨大的荒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將我淹冇。我像個被抽掉骨頭的布偶,靠著冰冷的貨架,緩緩滑坐到地上,渾身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

便利店明亮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茫然地抬起頭,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收銀台旁邊一排嶄新的、等待售賣的微波爐。它們整齊地排列在貨架上,光潔的黑色鏡麵反射著慘白的燈光。

然後,我看到了。

每一個微波爐的液晶顯示屏上,此刻,都無聲地亮著一行相同的、冰冷刺目的白色宋體字:

**剩餘安全日:1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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