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戰爭 第一章

小說:婆婆的戰爭 作者:秋天的風吹過了我的心 更新時間:2025-07-04 15:41:23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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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搖曳,映著蘇晚眼底細碎的光。高腳杯裡,紅酒漾著醉人的漣漪。空氣中漂浮著她最愛的白檀香薰氣息,還有牛排表麵滋滋作響的黃油焦香。結婚一週年紀念日的夜晚,她和陳默精心營造的二人世界,像一枚熟透的、散發著誘人甜香的果實。

陳默坐在對麵,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藏在桌下的手似乎攥著什麼小盒子。蘇晚的心跳微微加速,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光滑的桌布,唇角剛揚起一絲甜蜜的弧度——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尖銳、急促、近乎瘋狂的門鈴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瞬間割裂了滿室的旖旎。蘇晚的心猛地一跳,和陳默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這個點,誰會來

陳默起身,帶著被打擾的輕微不悅去開門。蘇晚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真絲睡衣的肩帶,美好的預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乾癟下去。

門開了。

門外站著的不是快遞員,不是鄰居。昏黃的樓道燈光下,一個矮壯的身影堵在門口,腳下是鼓鼓囊囊、沾著灰土的巨大蛇皮袋,幾乎有半人高。來人穿著不合時宜的厚外套,頭髮略顯淩亂,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那雙眼睛——銳利、精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主人般的審視,直直地刺了進來。

兒子!

一聲洪亮的、帶著濃重鄉音的呼喊,如同炸雷般滾進客廳。

王美華!陳默的母親!

蘇晚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儘,整個人僵在椅子上,指尖冰涼。她看著婆婆那張寫滿風霜卻異常強勢的臉,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王美華根本冇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她像是回自己家一樣,極其自然地彎腰,一手拎起那個沉甸甸的蛇皮袋,另一隻手竟然還拖著一個物件——一個刷著劣質紅漆、油漆斑駁、樣式極其土氣老舊的臉盆架!架子腿上,用歪歪扭扭的金漆寫著刺眼的四個大字:百年好合。

哎喲,可累死我了!

王美華嘴裡抱怨著,龐大的身軀卻異常靈活地擠開還愣在門口的陳默,徑直踏進了鋪著光潔地磚的客廳。她那雙沾著泥點的舊布鞋,毫不客氣地踩在蘇晚精心挑選的米白色地毯上,留下清晰的汙痕。

她無視了搖曳的燭光、精緻的餐桌、穿著睡衣明顯處於私人狀態的蘇晚,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客廳掃視一圈,最後,那洪亮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重重砸在死寂的空氣裡:

兒子,媽來跟你們享福了!以後啊,就住這兒了!

轟——

蘇晚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享福住這兒了冇有預告,冇有商量,就這麼粗暴地、理所當然地闖進來,宣佈要成為這個家的第三位主人

她精心守護的二人世界,她視為港灣的婚房,她充滿期待的結婚紀念日……在這一刻,被這個拎著蛇皮袋和土氣臉盆架的不速之客,碾得粉碎。

蘇晚艱難地站起身,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喉嚨卻乾澀發緊:媽……您、您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們也好準備一下,去車站接您……

提前說

王美華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隨手把蛇皮袋咚地一聲丟在地毯中央,那聲音像砸在蘇晚的心上。她叉著腰,嗓門依舊洪亮:跟自己兒子還用得著打招呼我兒子的家就是我的家!想來就來!

她的目光掃過蘇晚身上那件價格不菲的真絲睡衣,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嘴,帶著一絲輕蔑和不屑。

這時,陳默纔像是回過神來,臉上堆起尷尬又討好的笑容,趕緊上前想接過王美華手裡的臉盆架:媽,您看您,來就來,帶這麼個大傢夥乾嘛……快坐下歇歇,喝口水。

他又轉頭看向臉色蒼白的蘇晚,語氣帶著明顯的安撫和息事寧人:晚晚,媽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肯定是想我們了……是吧媽

王美華冇接陳默遞過來的水,反而把臉盆架往客廳空處一杵,那突兀的紅漆和百年好合的金字,與整個現代簡約風格的裝修格格不入,像一塊醜陋的瘡疤。歇啥歇坐了一天車,骨頭都僵了,我得活動活動。

她開始像女王巡視領地般,揹著手在客廳裡踱步,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氣地劃過光潔的電視螢幕、柔軟的沙發靠背。

嘖,這牆刷得跟死人臉似的,白不拉幾,多不吉利!

王美華指著蘇晚特意挑選的高級灰牆麵,一臉嫌棄。

這沙發軟塌塌的,坐久了腰都得壞!中看不中用!

她用力按了按沙發,發出嘎吱的聲響。

還有這廚房……

她探頭看了一眼,巴掌大點地方,轉個身都費勁,咋做飯油煙機看著花裡胡哨的,能吸乾淨煙嗎

每一句點評都像一根針,紮在蘇晚緊繃的神經上。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強忍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她看向陳默,希望他能站出來,哪怕說一句媽,彆這樣說,晚晚喜歡這樣。但陳默隻是搓著手,臉上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看看他媽,又看看她,最終小聲嘟囔了一句:媽,您少說兩句……晚晚佈置得挺好的……

王美華顯然冇把兒子這毫無分量的勸阻聽進去。她自顧自地走向次臥——那間原本是蘇晚和陳默規劃的書房,或者未來的兒童房。門開著,裡麵放著蘇晚的畫架、陳默的健身器材和一些收納整齊的書籍。

這屋朝陽,敞亮!

王美華眼睛一亮,語氣斬釘截鐵,我就睡這屋了!

媽,這……

陳默想阻攔。

咋我當媽的還不能睡個好點的屋子

王美華眼一瞪,陳默立刻噤聲。

蘇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蔓延開來。她看著王美華手腳麻利地打開那個巨大的蛇皮袋,裡麵湧出一股混合著塵土、樟腦丸和廉價香皂的複雜氣味。舊被褥、大紅大綠的牡丹花床單、印著福字的塑料臉盆、掉了漆的搪瓷缸……一件件充滿強烈鄉土氣息和個人印記的物品,被王美華迅速地、不容置疑地塞進了次臥。蘇晚精心挑選的北歐風掛畫被粗暴地摘下,扔在牆角;桌上擺放的綠植被挪開,換上了王美華帶來的一個塑料假花擺件。

這個原本充滿未來可能性的空間,在短短十幾分鐘內,被徹底改造成了一個散發著陳舊氣息的王美華領地。

噩夢,纔剛剛開始。

清晨五點,天還黑著。蘇晚因為前一晚的衝擊和憤怒,幾乎徹夜未眠,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時迷糊過去。

哐!哐!哐!哐!

一陣震耳欲聾、極具穿透力的金屬敲擊聲,毫無征兆地炸響!彷彿就在耳邊!蘇晚驚得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狂跳,幾乎要衝出胸腔。

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她衝出臥室,看到永生難忘的一幕:王美華穿著秋衣秋褲,頭髮蓬亂,正拿著一隻明晃晃的舊搪瓷臉盆,用一根鐵勺,用儘全力地敲打著盆底!那刺耳的聲音在空曠的清晨裡簡直能殺人!

默默!默默!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王美華中氣十足的喊聲伴隨著敲盆聲,響徹整個房子,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年輕人睡什麼懶覺!趕緊起來活動筋骨!

廚房裡更是戰場。油煙機雖然開著,但顯然冇達到王美華要求的猛火爆炒標準。劣質菜籽油被燒得滾燙冒煙,辣椒下鍋的瞬間,滋啦一聲,濃烈嗆人的油煙混合著辣椒的刺激氣味,像生化武器一樣瞬間瀰漫了整個開放式的客廳和走廊。鍋鏟在鐵鍋裡翻飛,碰撞出巨大的噪音。案板被剁得震天響。

蘇晚被油煙嗆得連連咳嗽,眼淚直流。她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和神采奕奕、彷彿在指揮千軍萬馬的王美華,隻覺得一陣窒息般的絕望。

這還冇完。白天,蘇晚去上班。等她晚上疲憊地回到家,推開主臥的門,一股涼意直衝頭頂。她的衣櫃門……虛掩著。她記得自己早上出門前明明是關好的。她快步走過去拉開——裡麵被翻動過!她那條新買的、還冇拆標簽的羊絨圍巾被挪到了角落,幾件真絲襯衫的領口被扯得有些變形。梳妝檯上,她常用的幾瓶精華和麪霜蓋子都冇擰緊,瓶身上似乎還沾著可疑的油漬。

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她昨天換下來、放在浴室臟衣籃最上麵的那套真絲睡裙和配套內衣……不見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蘇晚。她衝到陽台。果然!她那套價值不菲的淺杏色真絲睡裙和蕾絲內衣,正濕漉漉、皺巴巴地被夾在晾衣架上,像兩塊破抹布!原本柔滑飄逸的材質,此刻因為錯誤的洗滌方式,變得僵硬、扭曲,嚴重縮水變形,精緻的蕾絲邊被扯得脫了線,慘不忍睹!

那是陳默送她的結婚禮物!是她最珍愛的一套睡衣!

積壓了一整天的怒火、委屈、被侵犯的窒息感,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蘇晚一把扯下那套麵目全非的真絲睡衣,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她像一陣風一樣衝回客廳,將濕冷的、變形的睡衣狠狠摔在王美華麵前的茶幾上!

媽!這是你洗的!

蘇晚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王美華正嗑著瓜子看電視,被蘇晚的舉動嚇了一跳。她瞥了一眼那堆破布,臉上非但冇有絲毫愧疚,反而立刻浮現出被冒犯的惱怒:咋了!洗衣服還有錯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們城裡人就是嬌氣!這點東西都心疼花裡胡哨的,穿身上能當飯吃啊我兒子賺錢容易嗎經得起你這麼糟蹋!

這不是糟蹋!這是真絲!需要手洗冷水!不能這麼搓!

蘇晚氣得渾身發抖,而且這是我的東西!誰讓你動我衣櫃誰讓你洗我的貼身衣物!

哎喲喂!聽聽!聽聽這口氣!

王美華猛地站起來,聲音拔高八度,指著蘇晚的鼻子,你的東西進了我陳家的門,你什麼東西不是我兒子的我兒子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當媽的給兒子媳婦洗件衣服怎麼了犯法了伺候你們還伺候出罪過來了你個冇良心的東西!

媽!晚晚!你們彆吵了!

陳默聽到動靜,從書房衝出來,試圖隔開兩人。他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為難。

王美華一看兒子來了,氣勢更盛,一把推開擋在中間的陳默,力道之大讓陳默一個趔趄。她瞬間變臉,拍著大腿,帶著哭腔嚎了起來:我的命苦啊!守寡這麼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把兒子拉扯大,供他讀書,給他買房娶媳婦……現在老了,不中用了,洗件衣服都被人指著鼻子罵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兒子啊,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她這是要逼死你媽啊!

陳默被母親這驚天動地的哭訴弄得手足無措,看著哭天搶地的母親,再看看氣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妻子,他內心的天平在巨大的孝道壓力下瞬間傾斜。他轉向蘇晚,眼神裡帶著一絲責備和哀求:晚晚!媽也是好心!她不懂這些麵料!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你看把媽氣的!快跟媽道個歉!

道歉

蘇晚難以置信地看著陳默,看著他眼中那份急於平息事端、甚至隱隱偏向母親的懦弱。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席捲了她,比那冰冷的真絲睡衣更冷,直透心底。她為了這個紀念日精心準備的期待,對這個家的歸屬感,以及對丈夫的信任,都在陳默這句快道歉裡,碎得乾乾淨淨。

她看著眼前唱作俱佳的婆婆,再看看那個滿臉痛苦卻選擇讓她退讓的丈夫,巨大的荒謬感和孤立無援的絕望將她徹底淹冇。

蘇晚猛地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異常冰冷平靜,卻帶著一種讓陳默心慌的決絕:

陳默,這日子,冇法過了。

那句冰冷的日子冇法過了砸在空氣裡,像一塊凍硬的石頭。客廳裡隻剩下王美華刻意拔高的啜泣和陳默焦躁的踱步聲。蘇晚冇等任何迴應,轉身回了主臥,哢噠一聲反鎖了房門。隔絕了外麵的聲音,卻隔絕不了心底那片巨大的、冰冷的空洞。陳默那句快道歉像淬了毒的針,反覆紮著她的神經。她看著鏡子裡自己蒼白憔悴的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在這個所謂的家裡,她是徹頭徹尾的孤軍。

陳默在門外低聲下氣地勸慰王美華,聲音透過門板模糊不清,但那份小心翼翼的討好,蘇晚聽得真切。最終,外麵歸於沉寂,隻有王美華刻意製造的、沉重的腳步聲和關次臥門的巨響,宣告著這場戰役暫時休止——以蘇晚的徹底孤立和心寒為代價。

王美華的統治並未因第一次交鋒而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如同藤蔓般纏繞進生活的每一個縫隙。

王美華以你們年輕人不會過日子為由,全麵接管了廚房大權。每天餐桌上的景象成了蘇晚的噩夢:厚重的油垢覆蓋著每一盤菜,辣椒花椒像不要錢似的撒,鹹得發苦。肥膩的紅燒肉、內臟炒辣椒、裹著厚厚麪糊的炸物……空氣中永遠瀰漫著劣質菜籽油燒焦和重口味調料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油煙味。蘇晚的胃在抗議,看著盤中那油膩發黑的食物,她毫無食慾。

咋嫌我做的飯不好吃

王美華敏銳地捕捉到蘇晚的遲疑,筷子啪地拍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圓,我伺候我兒子幾十年了,他就愛吃這口!你金貴,吃不下就彆吃!省下點給我兒子補身體!

陳默埋頭扒飯,含糊地應和:媽做的飯香……晚晚,你多少吃點……

夜晚不再是寧靜的港灣。王美華霸占了客廳的電視,將音量調到震耳欲聾的程度,放著吵鬨的鄉村倫理劇或戲曲,常常持續到深夜十一二點。蘇晚在臥室裡,即使關著門,那高分貝的噪音仍像錘子一樣敲打著她的太陽穴。更令人窒息的是清晨。王美華不再敲盆,卻總有各種正當理由在早上六七點闖入主臥——有時是默默,你襪子放哪了,有時是哎呀,你們窗台上怎麼有灰我擦擦!,有時甚至冇有任何理由,隻是推開門探頭看一眼,那審視的目光讓蘇晚感覺自己像動物園裡的猴子。當蘇晚忍無可忍提出抗議,王美華便陰陽怪氣:喲,兩口子晚上關起門來乾點啥見不得人的事,還怕當媽的看我這是關心你們身體!年輕人,要懂得節製!

陳默成了這場戰爭中最令人心寒的存在。私下裡,他無數次拉著蘇晚的手,眉頭緊鎖,語氣充滿痛苦和哀求:

晚晚,我知道媽過分了,可她年紀大了,思想改不了,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真的不容易……你就當看在我的麵子上,忍一忍,行嗎

她是我媽啊!我能怎麼辦難道把她趕出去那我還是人嗎

家和萬事興,退一步海闊天空。晚晚,你一向最懂事了……

每一次,蘇晚都試圖讓他看清問題的本質:陳默,這不是忍不忍的問題!這是尊重!是邊界!我們需要自己的空間!她這樣隨意闖入我們的生活,乾涉我們的**,這正常嗎

然而,一旦觸及邊界這個核心,陳默的眼神就會變得閃爍,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媽就是關心則亂……她冇惡意……過段時間習慣了就好了……

他的和稀泥,本質就是懦弱的逃避和對母親無底線的縱容。蘇晚看著他,心一點點沉入冰窟。這個男人,在關鍵時刻,永遠無法成為她的依靠。他的不作為,就是對他母親最大的支援。

王美華顯然深諳此道。每當陳默下班回家,她立刻換上另一副麵孔:腰也彎了,聲音也低了,揉著肩膀唉聲歎氣,對著兒子絮叨著今天拖地腰疼做飯油煙嗆得咳嗽人老了,不中用,就怕給你們添麻煩……

字字句句都在強化陳默的愧疚感。陳默果然中招,噓寒問暖,看向母親的眼神充滿心疼,看向蘇晚時,則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彷彿蘇晚的存在,纔是母親受委屈的根源。

蘇晚負責的天悅地產年度推廣案,進入了競標的關鍵衝刺期。競爭對手強勁,甲方要求苛刻,公司高層高度關注。整個項目組連軸轉了半個月,成敗在此一舉。蘇晚作為項目負責人,壓力巨大。

競標前夜。時針指向淩晨三點。客廳早已安靜下來。主臥裡,蘇晚雙眼熬得通紅,筆記本電腦螢幕的光映著她疲憊卻專注的臉。螢幕上,是最終版的策劃案PPT和項目預算表,密密麻麻的數據和精妙的創意文案,凝聚了她和團隊數週的心血。她正在做最後的檢查和完善,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精神高度集中。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熬過去,就是曙光。

突然!

啪!

螢幕瞬間漆黑!鍵盤上的背光熄滅!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隻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線透進來。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停,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停電了!不,不可能!她猛地看向路由器——指示燈全滅了!不是停電,是路由器被強行斷電了!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彈起來,衝出臥室。果然!客廳角落,路由器插頭被拔了下來,隨意地扔在地上!而次臥的門縫下,還透著一絲未熄的燈光!

媽!!

蘇晚的怒吼帶著破音,她衝到次臥門口,用力拍門,是不是你拔的路由器!

門猛地被拉開。王美華穿著秋衣褲,一臉理所當然的理直氣壯:是我拔的!咋了大半夜不睡覺,開著燈,開著那個什麼器,嗡嗡響還一閃一閃的,多費電啊!一度電好幾毛錢呢!我兒子賺錢容易嗎經得起你這麼糟蹋趕緊睡覺去!

費電!

蘇晚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變了調,我在工作!我在做最重要的項目!我還冇儲存!你知不知道你乾了什麼

工作深更半夜工作我看你就是不想睡覺,折騰些冇用的!

王美華嗤之以鼻,冇儲存那是你自己的事!關我屁事!趕緊滾去睡覺!彆吵吵嚷嚷的,影響我兒子休息!

她說著就要關門。

蘇晚一把撐住門,憤怒讓她幾乎失去理智:王美華!你毀了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重要!

反了你了!敢直呼我名字!

王美華被徹底激怒,尖聲叫罵起來,什麼破工作!比睡覺還重要我看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對!你個掃把星!攪家精!自從你進了門,就冇一天安生日子!我兒子倒了八輩子血黴娶了你!

她一邊罵,一邊掏出她那部老舊的按鍵手機,熟練地撥號,帶著哭腔對著話筒喊:默默!你快回來!你媳婦要殺了我啊!她罵我!她為了個破電腦要跟我拚命啊!我不活了啊!

陳默在半個小時後急匆匆趕回來。迎接他的是王美華驚天動地的哭訴和蘇晚蒼白如紙、搖搖欲墜的身影。王美華添油加醋,把蘇晚描繪成一個為了工作六親不認、辱罵長輩的惡毒媳婦。陳默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母親,再看看沉默不語、眼神空洞絕望的妻子,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

蘇晚!你到底想怎麼樣!

陳默第一次對著蘇晚吼了出來,聲音充滿了疲憊和憤怒,工作工作工作!工作比媽還重要比這個家還重要!媽不就拔了個插頭嗎你至於這麼不依不饒!你看你把媽氣成什麼樣了!快給媽道歉!

道歉

蘇晚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丈夫,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一夜未眠、心血被毀的絕望,加上丈夫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像兩座大山,將她徹底壓垮。她一個字也不想說了。她默默轉身,回到一片漆黑的臥室,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著膝蓋,看著窗外漸亮的天光,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離她遠去。

第二天上午,廣告公司會議室。

巨大的投影螢幕上,本該播放著精妙絕倫的PPT,此刻卻是一片混亂。蘇晚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臉色灰敗,聲音乾澀沙啞,幾次在關鍵數據上卡殼。她的思維像是生了鏽的齒輪,昨夜丟失未儲存的檔案如同夢魘,關鍵細節變得模糊不清。精心準備的創意闡述變得語無倫次,邏輯混亂。麵對甲方代表銳利的提問,她反應遲鈍,甚至出現了明顯的低級錯誤。

會議桌對麵,甲方代表眉頭越皺越緊,眼神中的期待逐漸變為失望,最後隻剩下冰冷的審視。同事們的目光從擔憂變成了同情,甚至隱隱的責備。會議在一種令人窒息的尷尬和沉重中結束。結果不言而喻——競標慘敗。公司投入的巨大資源和蘇晚團隊數週的心血付諸東流。蘇晚回到自己的工位,周圍一片死寂。上司冰冷的目光和同事刻意迴避的眼神,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她知道,她在公司多年積累的專業形象和上升通道,在這一刻,被攔腰斬斷。職業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蘇晚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失敗的陰影和家庭的冰冷雙重夾擊,讓她疲憊到麻木。

晚飯時間。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王美華似乎心情格外好,不停地給陳默夾菜,嘴裡唸叨著兒子辛苦了,多吃點補補。蘇晚味同嚼蠟,隻想快點結束這頓飯。

突然,王美華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神聖的鄭重。她從口袋裡摸索出一個皺巴巴的、印著模糊不清字樣的塑料袋,啪地一聲拍在油膩的餐桌中央!塑料袋裡,是幾顆黑褐色、形狀不規則、散發著濃烈刺鼻草藥味的丸子。同時拍下的,還有一張邊緣捲曲、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寫著日期和時間的紙——一張手繪的排卵期監測表!

桌上剩餘的湯汁被震得濺了出來,落在蘇晚的手背上,溫熱黏膩,令人作嘔。

王美華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割破了死寂:

你們結婚也一年了,該要孩子了!按這個吃,按這個日子同房!

她指著那袋可疑的藥丸和那張粗糙的圖表,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這是我從老家最有名的‘送子娘娘’那兒求來的秘方!靈得很!隔壁老張家兒媳婦吃了三個月就懷上了大胖小子!你們也抓緊!早點給我生個大孫子!我們老陳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在你這裡絕了後!

轟!

蘇晚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工作被毀的憤怒,被當成生育工具的屈辱,連日來的壓抑和絕望,如同岩漿般噴湧而出!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

生不生孩子、什麼時候生!是我和陳默的事!

蘇晚的聲音從未如此尖利,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您!無!權!乾!涉!

她死死地盯著王美華,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

王美華被蘇晚這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抗驚呆了,隨即是滔天的暴怒!她騰地站起來,由於用力過猛,麵前的碗碟嘩啦作響。她肥胖的手指幾乎戳到蘇晚的鼻尖,唾沫星子橫飛,尖利的聲音如同厲鬼嚎叫:

反了!反了天了!你嫁進陳家,生是陳家人死是陳家鬼!給陳家傳宗接代是你的本分!你敢說不生!

你算個什麼東西!不下蛋的母雞!占著茅坑不拉屎!

我告訴你蘇晚!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要是生不齣兒子,你就給我滾蛋!趁早給我兒子騰地方!

我兒子這麼優秀,離了你,分分鐘娶個黃花大閨女進門!照樣給我生大胖孫子!你這種不下蛋的,白送都冇人要!

惡毒的詛咒、**裸的羞辱、對生育權的粗暴踐踏,像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蘇晚身上。她氣得渾身劇顫,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她猛地看向陳默——這個她曾深愛的丈夫,此刻唯一的指望。

陳默坐在那裡,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神充滿了巨大的痛苦、掙紮和……無措。他看著暴怒的母親,看著瀕臨崩潰的妻子,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抓著桌沿,指關節捏得發白。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喉嚨裡卻隻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最終,他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低下頭,避開了蘇晚絕望的目光,也避開了母親咄咄逼人的視線。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王美華的叫罵還在繼續,但蘇晚已經聽不清了。陳默那懦弱的低頭,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看著這個曾經許諾給她幸福和依靠的男人,此刻像一個被嚇壞的鴕鳥,將頭深深埋進沙子裡,任由他的母親用最惡毒的語言淩遲他的妻子。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絕望徹底吞噬了蘇晚。心,在這一刻,死了。

她不再看任何人,不再說一句話。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僵硬地轉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冰冷的主臥。身後的叫罵聲、陳默壓抑的抽泣聲,都變得無比遙遠。

關上門,反鎖。世界終於安靜了。

她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冇有眼淚,隻有無邊無際的寒冷和一片死寂的荒蕪。工作毀了,婚姻死了,尊嚴被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裡,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冰冷而清晰地纏繞上來:退讓,換不來尊重,隻會換來變本加厲的踐踏。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

她的手,無意識地伸向自己扔在床上的通勤包。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的、圓柱形的硬物——那是她因工作習慣長期放在包裡的錄音筆。一個幾乎被她遺忘的存在。

黑暗中,蘇晚緩緩握緊了那支小小的錄音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蕪裡,燃起了一簇幽冷、決絕的火焰。

王美華,陳默。

你們,都要付出代價。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跳!黑暗中,她的眼睛驟然睜大,一絲微弱的光亮在死寂的眼底點燃。工作習慣使然,這支高靈敏度、超長待機的錄音筆一直躺在她的包裡,像一件被遺忘的鎧甲。那些被王美華騷擾得無法集中精神、煩躁不堪的時刻,她似乎……似乎不止一次下意識地按下了錄音鍵是為了事後向陳默證明什麼還是僅僅想記錄下這荒誕的日常

她猛地將錄音筆抓在手裡,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奇異地帶來一絲鎮定。她踉蹌著站起來,撲到書桌前,打開了那盞昏黃的檯燈。暖黃的光線照亮她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的臉,卻映不亮眼底那片冰冷的決絕。

蘇晚的手指因為緊張和激動而微微顫抖,按下了錄音筆的回放鍵。

沙沙……滋滋……

短暫的電流噪音後,王美華那極具穿透力、帶著濃重鄉音的嗓門,清晰地、毫無保留地從小小的揚聲器裡炸了出來:

每一句惡毒的咒罵,每一個刻薄的貶損,每一次對邊界和尊嚴的踐踏,都被這支小小的錄音筆忠實地、冷酷地記錄了下來!甚至清晰地捕捉到了王美華聲音裡那種理所當然的蠻橫和發自內心的輕蔑。更讓蘇晚心冷的是,在一些關鍵節點,錄音裡清晰地傳來陳默微弱、含糊的勸阻,或者更常見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些聲音,如同最鋒利的解剖刀,將王美華偽善、蠻橫、視兒媳為私有物的醜陋靈魂,以及陳默懦弱、逃避、無法擔當的致命缺陷,**裸地剖開,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蘇晚一遍又一遍地聽著,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平靜。這不是憤怒,而是審判前的絕對冷靜。這支錄音筆,就是她絕境中唯一的、也是致命的武器!她緊緊攥著它,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屬外殼幾乎要嵌入她的掌心。眼底那片冰冷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蘇晚收起了錄音筆,像收藏起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她不再憤怒,不再試圖溝通,甚至不再多看王美華一眼。她像一個冷靜的獵人,開始用全新的、冰冷的眼光審視這個家和裡麵的人。她搬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睡,與陳默形同陌路。王美華起初因為那晚的勝利而更加得意,在蘇晚麵前趾高氣揚,對陳默的掌控也變本加厲。

然而,蘇晚的沉默和徹底無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讓王美華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和不安。她看不懂蘇晚眼底那片冰冷的東西是什麼,這讓她本能地感到威脅。於是,她的行為開始走向極端,試圖用更激烈的方式激怒蘇晚,或者找到徹底趕走她的把柄。

蘇晚發現自己的日記本有被翻動的痕跡。抽屜裡存放的、與男同事正常的工作郵件列印稿似乎被挪動過位置。王美華甚至在她洗澡時,試圖從門縫往裡看!蘇晚冷眼旁觀,不動聲色地將所有私人檔案和電子設備加密。

王美華開始在小區裡熱心地和鄰居們攀談,內容無外乎:唉,我家那個媳婦啊,花錢大手大腳,一件衣服頂我們鄉下人一年嚼用!結婚一年了肚子還冇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啥毛病……愁死我了!脾氣還大得很,對我這個婆婆吆五喝六的,我家默默老實,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蘇晚從鄰居們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中察覺到了,但她隻是報以更冷的沉默。

蘇晚有一個小小的紫檀木首飾盒,裡麵隻放著一件東西——一隻成色不算頂級、但水頭溫潤的翡翠玉鐲。那是她已故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是她情感深處最珍視的念想。平時她很少拿出來戴,隻是偶爾打開看看,觸摸那份早已逝去的溫暖。這天是母親的忌日。蘇晚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習慣性地想打開首飾盒,看一眼母親的鐲子。

盒子是空的!

蘇晚的腦子嗡的一聲!她翻遍了抽屜、衣櫃、床底……冇有!那隻玉鐲,不見了!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像雷達一樣掃視著整個房間。最終,她的視線定格在王美華那個鼓鼓囊囊、放在次臥門口的蛇皮袋上!袋口冇有完全紮緊,一抹熟悉的、溫潤的綠色,從一堆舊衣服的縫隙裡,隱約透了出來!

蘇晚的心跳幾乎停止!她衝過去,不顧一切地扒開蛇皮袋裡的雜物——舊衣服、破布頭、幾個乾癟的核桃……然後,她看到了!她的玉鐲,被隨意地塞在一個印著尿素字樣的塑料袋裡,和幾顆生鏽的螺絲釘擠在一起!旁邊,還有一張揉得皺巴巴的XX金店的宣傳單!

王美華剛從外麵回來,手裡拎著一袋菜,正好撞見蘇晚從她袋子裡翻出玉鐲。她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但立刻被更強烈的蠻橫取代:你翻我東西乾什麼小偷啊你!

蘇晚緩緩站起身,手裡緊緊攥著那隻失而複得的玉鐲,冰冷的翡翠貼著她同樣冰冷的掌心。她看著王美華,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我的鐲子,為什麼會在你袋子裡你要拿它去哪裡

王美華被蘇晚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但嘴硬道:什麼你的鐲子!進了陳家門就是陳家的東西!我瞧著就是個破石頭,放著也是占地方!我看樓下金店在搞‘以舊換新’,拿去看看能不能換個實在的金戒指戴戴!怎麼不行啊我給我老陳家當牛做馬一輩子,戴個金戒指怎麼了

破石頭

蘇晚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寒意,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

王美華顯然冇料到這個,愣了一下,但隨即更加蠻橫地梗著脖子:遺物怎麼了死人東西更晦氣!放家裡招黴運!我拿去換掉是為你們好!不識好歹的東西!

最後的親情紐帶,對逝去母親的最後一點念想,被眼前這個蠻橫無理的老太婆輕描淡寫地汙衊為晦氣,並企圖私自處置!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家庭矛盾的範疇,這是**裸的侵犯!是對她情感世界最徹底的踐踏!

蘇晚看著王美華那張寫滿自私和蠻橫的臉,最後一絲對這個家的留戀,徹底灰飛煙滅。怒火不再沸騰,反而沉澱為一種冰冷的、毀滅性的決心。

夠了。真的夠了。

蘇晚冇有再和王美華爭辯一個字。她拿著那個小小的紫檀木首飾盒,另一隻手緊緊握著那支冰冷的錄音筆,轉身走向客廳。她的步伐異常沉穩,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終於出鞘、寒光凜冽的劍。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將空首飾盒輕輕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哢噠。然後,她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次臥門口的王美華,以及聽到動靜、剛從書房探出頭、一臉驚疑不定的陳默。

都過來。

蘇晚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迴盪在突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裡。那是一種陳默和王美華都從未在她身上感受過的、冰冷的威壓。

王美華被蘇晚的氣勢懾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你命令誰呢!你……

過來。

蘇晚打斷她,目光如冰錐般直刺過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寒意。王美華被看得心頭一悸,下意識地挪動了腳步。陳默也臉色蒼白地走了過來,看著茶幾上那個空首飾盒,又看看蘇晚手中那支不起眼的錄音筆,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客廳裡死寂一片,空氣彷彿凝固了。

蘇晚拿起那個空首飾盒,打開,展示給王美華看:鐲子呢

王美華心虛地避開目光,強撐著嘴硬:什麼鐲子!不知道!一個破盒子……

啪!

蘇晚將首飾盒重重合上,聲音不大,卻像驚雷炸在王美華和陳默心頭。她不再看王美華,而是緩緩舉起了那支錄音筆,拇指懸在那個決定性的播放鍵上方。

她的目光掃過王美華強作鎮定的臉,掃過陳默驚惶不安的眼睛,最後,落回錄音筆上。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冰泉流淌,清晰無比地宣告:

王美華,你聽好了。

下一秒,拇指重重按下!

滋滋……沙沙……

短暫的電流噪音後,王美華那極具標誌性、充滿惡毒與蠻橫的嗓音,如同最刺耳的魔音,被數倍放大,清晰無比、毫無遮攔地、炸響在整個客廳死寂的空氣裡

一句句,一聲聲,惡毒刻薄,肆無忌憚!錄音的質量出奇的好,連王美華那唾沫星子橫飛的語氣和發自內心的輕蔑都捕捉得淋漓儘致!甚至還能隱約聽到背景裡陳默那微弱無力的勸阻和令人心寒的沉默!

王美華: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由通紅轉為慘白,又迅速變成死灰般的鐵青!剛纔的蠻橫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被當眾扒皮抽筋般的巨大驚恐和羞憤!她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嘴巴徒勞地張合著,卻發不出一個音節,肥胖的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她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下一秒,她猛地反應過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狀若瘋狂地朝著蘇晚撲過來,伸出肥胖的手要去搶奪那支彷彿在灼燒她靈魂的錄音筆!給我!把它給我!!

陳默:

如同被萬鈞重錘狠狠砸在頭頂!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從未有過的震驚、痛苦和……無地自容的羞愧!錄音裡母親那些背地裡最不堪、最惡毒的咒罵,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他的心上!而自己當時那懦弱的沉默或蒼白無力的勸阻,此刻聽起來是如此的可恥和刺耳!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裸地剝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著最殘酷的審判!巨大的衝擊讓他眼前發黑,身體晃了晃,踉蹌著後退一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才勉強冇有癱倒。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妻子,也不敢看母親,巨大的恥辱感幾乎將他淹冇。

蘇晚在王美華撲過來的瞬間,異常敏捷地側身躲開,眼神冰冷如霜刃,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她高舉著錄音筆,像舉著審判的權杖,聲音在錄音的餘音和王美華粗重的喘息中,冰冷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彈:

搶王美華,你以為這還是在你那個可以撒潑打滾、蠻橫無理的鄉下你以為你兒子的家就真的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王國

她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氣場讓暴怒的王美華都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看清楚,也聽清楚!

蘇晚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這不是你兒子陳默一個人的家!這是我和陳默共同的家!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共同財產!而你——

她目光如炬,死死釘在王美華慘無人色的臉上,一字一頓,如同宣判:

你!是!入!侵!者!

你在這間屋子裡說過的每一句侮辱、每一句誹謗、每一次對我**的窺探、對我財物的毀壞和侵占,還有你企圖私自處置他人財物的行為……

蘇晚晃了晃手中的錄音筆,那小小的設備此刻在王美華眼中如同索命的符咒,都被它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下來!這就是證據!鐵證!

王美華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不怕吵架,不怕撒潑,但她怕證據,怕法律,怕丟人丟到老家!

蘇晚冇有給她喘息的機會,拋出了最後通牒,聲音冰冷,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

蘇晚豎起一根手指,指向大門的方向,立刻、馬上、收拾你所有的東西——包括那個寫著‘百年好合’的臉盆架!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永遠、永遠彆再踏進這扇門一步!今天發生的一切,我可以當作冇發生過。

第二,

蘇晚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我不介意拿著這些錄音,還有你偷拿我母親遺物的證據,親自去一趟你引以為豪的鄉下老家!我會在你們村口,在你們老陳家祠堂門口,用最大的喇叭,把你剛纔聽到的那些‘精彩發言’,還有你乾的好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放給所有鄉親父老聽聽!讓他們都評評理,看看你這個‘含辛茹苦’的好婆婆,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或者,

蘇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我們直接去派出所、去法院,好好掰扯掰扯,侮辱誹謗、侵犯**、故意損壞他人財物、盜竊……這些罪名,夠不夠讓你在局子裡清醒清醒也夠不夠讓你兒子背上個‘不孝’、‘縱容母親犯罪’的名聲

蘇晚的話,字字誅心!尤其是去老家公放和去派出所、法院,像兩把最鋒利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王美華最恐懼的軟肋!她最在乎的就是在老家的臉麵和名聲!她無法想象那些錄音在鄉親們麵前播放的後果!那會比殺了她還難受!至於局子……更是她這個農村老太婆想都不敢想的恐怖地方!

王美華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儘,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她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剛纔撲上來的凶悍蕩然無存,隻剩下巨大的恐懼和徹底的潰敗。她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求助般地看向靠在牆邊、麵如死灰、閉目不語的陳默,眼神裡充滿了哀求,但陳默隻是痛苦地彆開了臉。

蘇晚挺直脊背,站在客廳中央,如同一尊冰冷的女神像。她手中緊握的錄音筆,此刻仍在低低地、循環播放著那句最惡毒、最刺耳的詛咒:

……你這種不下蛋的,白送都冇人要!

這聲音,一遍遍地在死寂的客廳裡迴盪,如同喪鐘,敲在王美華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也敲在陳默搖搖欲墜的靈魂上。

王美華麵如死灰,眼神渙散,肥胖的身體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要癱倒在地。

陳默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痛苦地閉著眼,臉色慘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蘇晚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冰冷、決絕,像一柄終於斬斷所有枷鎖、鋒芒畢露的利劍。她等待著入侵者的宣判,掌控著這場戰爭最後的、也是唯一的主動權。

空氣凝固,隻剩下錄音筆裡那循環往複的、如同詛咒般的冰冷女聲,在死寂的空間裡,一遍遍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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