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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高考還有30天,教室裡突然騷動起來。校花撲進學霸懷裡哭喊'這輩子我一定好好愛你',死對頭跪著求我原諒。我默默把藏在課桌下的癌症診斷書往裡推了推——看來,隻有我記得這是第三次重生了。
第一章
我第三次看著同樣的晨光透過教室窗戶時,終於確定這不是噩夢。
診斷書在我手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晚期胃癌幾個字被晨光照得發亮。我把這張死亡通知書又往課桌深處推了推,確保不會有人發現。
林柚!教室前門被猛地推開,校花蘇晴跌跌撞撞衝進來,精心打理的捲髮淩亂地散在肩頭。她目光鎖定在最後一排的學霸陳默身上,突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我冷眼看著蘇晴撲進陳默懷裡,後者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錯愕,隨即變成某種詭異的瞭然。陳默輕拍蘇晴後背的動作太過熟練,彷彿這個場景已經排練過無數次。
——對他們來說,確實是第二次排練了。
教室裡的騷動像瘟疫般蔓延。班長周婷紅著眼眶開始分發高考衝刺計劃表,體育委員鄭毅挨個給同學發能量飲料,連平時最冷漠的李明遠都在筆記本上瘋狂寫著什麼,時不時抬頭用灼熱的目光掃視全班。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這群人渣,他們全都記得。
林柚...一個顫抖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我的死對頭王莎莎跪在我的課桌旁,眼淚把她的濃妝衝得亂七八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上次我——
上次你把我鎖在器材室整整一夜,就因為我數學比你高了五分。我平靜地接話,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色,上上次你散佈我作弊的謠言,導致我被取消保送資格。
王莎莎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我俯身靠近她耳邊,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但這次我原諒你,畢竟...我故意停頓,我們都重生了,不是嗎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我微笑著坐直身體,欣賞著她臉上精彩的表情變化。恐懼、困惑、羞愧最後變成扭曲的希望——多麼熟悉的轉變,和上兩次一模一樣。
班主任老張走進教室時,全班反常的安靜。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每一張異常亢奮的臉:距離高考還有三十天,今天我們重新排座位。
我第一個舉手:老師,我想坐靠窗那邊。
窗邊第三排,完美的高度,足夠我在冇人注意時翻出窗戶,落到下麵那棵老槐樹的枝乾上,再從那裡跳向校外的圍牆。上次輪迴我就這麼計劃過,如果不是鄭毅恰好經過拉住我的話。
林柚同學主動要求調座位,很好。老張欣慰地點頭,完全冇注意到其他同學交換的眼神。我太熟悉那種眼神了——混雜著愧疚、救贖欲和令人作嘔的自我感動。
他們全都帶著記憶重生了,這些口口聲聲要彌補的人,卻冇人記得在前兩次輪迴裡,正是他們的關心一步步把我逼上絕路。
第一次,他們發現我的病情後,輪番陪伴我就醫,結果每個人都堅持自己找的醫生最好,爭吵拖延中錯過了最佳治療期。
第二次,他們結成什麼守護林柚聯盟,強迫我接受某種實驗性治療,最終讓我在高考當天死在了去考場的救護車上。
這次,我撫摸著課桌下的診斷書邊緣,看著周圍那些假裝不經意偷瞄我的同學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次輪到我來利用你們的悔恨了。
第2章
記憶碎片與轉校生
我數到第七個人偷看我的時候,終於確定了一個規律——他們記得的內容不一樣。
周婷在發數學卷子時不小心多給了我一份答案,她指尖發抖的樣子像是捧著什麼聖物。這是第二次輪迴後期纔會發生的事,那時我已經虛弱到握不住筆。
而蘇晴,她正用第一次輪迴早期的眼神盯著我——那種混雜著內疚和優越感的眼神。當時她還冇發現我的病情,隻是為之前欺負我感到些許不安。
林柚,這是我媽熬的湯。鄭毅把保溫杯放在我桌上,肌肉發達的手臂上青筋明顯。他眼睛死死盯著我的反應,喉結上下滾動。對身體好。
我慢慢擰開杯蓋,濃鬱的藥材味衝進鼻腔。當歸、黃芪、枸杞——全是補氣血的東西。我的胃部隱隱作痛,但保持微笑:謝謝,我中午喝。
鄭毅的表情瞬間亮起來,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太明顯了,這傻子。第一次輪迴裡,他是最後一個知道我病情的,而現在第三天就給我送藥膳
我假裝喝了一口,餘光掃到他偷偷鬆了口氣。保溫杯內壁映出我扭曲的倒影。鄭毅知道,而且知道得比其他人更多。
教室前門被推開,班主任老張帶著一個陌生男生走進來。這是新轉來的程墨同學,大家歡迎。
新同學前兩次輪迴可冇這出。我抬頭,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程墨站在講台上,麵無表情地掃視全班,在看到我時停頓了不到半秒,但我捕捉到了——那不是好奇,而是確認。
程墨同學坐...老張環顧教室。
那裡。程墨徑直指向我後麵的空位。他冇有用我想、可以嗎這類請求語,而是直接陳述。聲音低沉平穩,像在念一份早已寫好的判決書。
全班安靜得出奇。前兩次重生中,這個位置一直是空的。某種冰冷的觸感順著我的脊背爬上來。程墨走過我身邊時,帶起一陣淡淡的消毒水味。
下課鈴響,我故意慢吞吞收拾書本,等教室裡人走得差不多。我需要確認一件事。
你們重生的記憶不一樣,對吧
鄭毅的保溫杯差點掉在地上。他瞪大眼睛的樣子可笑極了,活像隻受驚的牛蛙。
你...你在說什麼他結結巴巴地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保溫杯上的卡通圖案——那是第一次輪迴時我隨手送給他的,因為他說他妹妹喜歡。
周婷記得高考結束的事,蘇晴隻記得第一次輪迴的前半段。我平靜地列舉,而你,鄭毅,你知道我的胃癌,這在第一次輪迴裡是五月中旬才曝光的。
他的臉血色儘失。我向前一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跌打藥酒味。告訴我,你記得多少
我、我隻是想幫忙...鄭毅後退撞上課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上次你...最後那天...你疼得...
他的瞳孔在擴散,呼吸變得急促。創傷後應激反應有意思。第二次輪迴我死在高考當天,救護車上的情景他怎麼會看到除非...
你當時在場。我輕聲說,但不是作為同學。
鄭毅像被雷擊中般僵住。教室後門傳來一聲輕響,我們同時轉頭。程墨靠在門框上,手裡轉著一支黑色鋼筆,不知已經聽了多久。
借過。他淡淡地說,從我們之間穿過,拿起桌上遺忘的筆記本。經過我身邊時,他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體育倉庫,下午三點。
然後他走了,留下我和麪色慘白的鄭毅。我忽然注意到程墨的筆記本封麵有個模糊的醫院標誌——和我診斷書上的一模一樣。
下午兩點五十五分,我站在體育倉庫陰影裡。這裡堆滿了陳舊的運動器材,散發著橡膠和灰塵的混合氣味。我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口袋裡的藥盒——今天份的止痛藥,醫生說我還能吃兩個月,如果劑量不增加的話。
你比我想象的謹慎。
程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猛地轉身。他站在一米開外,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你是誰我直接問道,前兩次冇有你。
因為前兩次你死了太早。程墨向前一步,光線滑過他的下頜線,這次我想看看,如果提前介入,結果會不會不同。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不知是病情還是緊張。你也是重生的
不全是。程墨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藥瓶扔給我,換掉你現在吃的,這個副作用小些。
我接住藥瓶,上麵冇有任何標簽。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這個。程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掀開我的校服袖口——那裡有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第一次輪迴時我在浴室摔倒留下的。前兩次輪迴裡,冇人知道這個。包括你親愛的同學們。
寒意從腳底竄上來。這道疤被校服遮著,我自己都快忘了。你監視我
我研究你。程墨鬆開手,準確地說,研究所有輪迴。你是關鍵變量。
遠處傳來腳步聲,程墨迅速後退隱入陰影。彆相信他們的眼淚。他最後說,尤其是鄭毅,他比表現出來的知道更多。
腳步聲近了,是周婷的聲音:林柚你在裡麵嗎
來了!我高聲迴應,再回頭時程墨已經消失。我低頭看手中的藥瓶,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掏出自己的藥盒打開——裡麵多了一張對摺的紙條。
展開後上麵隻有一行字:他們的贖罪會要你命,第二次輪迴就是證明。
我攥緊紙條,聽到周婷越來越近的呼喚。陽光從倉庫高窗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我突然看清一件事:這次輪迴裡,我不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而這一點,可能徹底打亂我的計劃。
第3章
測試與警告
體育課前,我吞下了雙倍劑量的止痛藥。
陽光毒辣地烤著操場跑道,我眯起眼睛看著遠處三五成群的同學。他們時不時朝我這邊張望,又假裝隻是隨意掃視。自從重生開始,我成了這個班級最珍貴的展品——每個人都想靠近,又怕碰碎了要擔責任。
今天測八百米。體育老師吹響哨子,體委記錄成績。
鄭毅拿著記錄板走過來,小麥色的皮膚上沁出細密汗珠。林柚,你...要不要去樹蔭下休息他聲音壓得很低,眼神閃爍。
多貼心啊。第一次輪迴時,正是他堅持要我跑完全程,說鍛鍊身體才能應對高考壓力。那次我吐了血,被緊急送醫,病情才徹底曝光。
我冇事。我微笑,故意提高音量,和大家一起跑。
周圍幾個同學立刻轉頭,表情像是看到死刑犯自願走上斷頭台。蘇晴小跑過來,精心打理的劉海被汗水粘在額頭上。
林柚,彆勉強自己。她握住我的手,指甲修剪得圓潤精緻,我可以陪你慢慢走。
我注視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第一次輪迴裡,蘇晴是最後一個知道我病情的人——她當時正忙著和陳默談戀愛,根本冇注意我已經瘦得脫形。現在這副關切模樣,真是諷刺。
各就位!體育老師舉起發令槍。
我站上跑道,感受著胃部熟悉的鈍痛。止痛藥開始起作用了,但還不夠。我需要更強烈的刺激,需要驗證一個猜想。
槍響瞬間,我衝了出去。
前兩百米,我保持在中遊。三百米處,我開始故意放慢呼吸,讓腳步變得踉蹌。五百米,我的視野邊緣開始出現黑點,這是缺氧的信號。六百米,我聽到身後傳來驚呼——是周婷的聲音。
林柚!
恰到好處的時機。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前栽倒,膝蓋重重磕在跑道上。疼痛讓我眼前一白,但更強烈的是某種冰冷的滿足感。看啊,你們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讓開!讓開!鄭毅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被翻過來,十幾張驚恐的臉俯視著我。陽光太刺眼,我索性閉上眼睛,專注於聽他們的反應。
我去叫校醫!這是李明遠。
不,先抬到陰涼處!周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鄭毅你抱得動她嗎蘇晴去醫務室拿葡萄糖!
我去吧,我跑得快。蘇晴的迴應太快了,幾乎有些迫不及待。
我微微睜開一條縫,正好看見她轉身時臉上掠過的表情——不是擔憂,而是一種隱秘的興奮。有趣。
我被抬到樹蔭下的長椅上。有人用校服給我扇風,有人遞來礦泉水。這些觸碰讓我麵板髮癢,但我保持著虛弱的姿態,等待關鍵證據。
十分鐘後,蘇晴回來了,身後跟著校醫——一個三十出頭的英俊男人。我認得他,第二次輪迴時他給我開過止痛藥。
隻是輕微中暑。校醫檢查後說,休息一下就好。
他的手指搭在我腕上測脈搏,而蘇晴的目光黏在他側臉上。啊哈。我差點笑出聲。原來如此。第二次輪迴時,蘇晴曾偶然提到她暗戀校醫,但當時我病得太重冇在意。現在她搶著去醫務室,不過是為了製造見麵機會。
需要送醫務室觀察嗎周婷問道,聲音裡帶著某種表演性質的關切。
校醫搖頭:不用那麼——
還是去一下吧。周婷打斷他,林柚最近看起來狀態不太好,我們應該更謹慎些。
她的用詞是我們,而不是你。典型的周婷式領導發言,把個人意見包裝成集體共識。第一次輪迴裡,正是她組織了林柚健康管理小組,每天輪班陪伴我就醫,結果每個人都堅持自己找的醫生最好,耽誤了治療時機。
我送她過去。鄭毅突然說。
校醫點點頭,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就走了。蘇晴猶豫了一下,竟然跟著校醫離開了,完全忘了剛纔是誰暈倒纔給她創造了邂逅機會。
周婷拍拍我的肩: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她的手機不停震動,大概是班務群訊息。說這話時,她眼睛已經瞟向手機螢幕。
人群漸漸散去,隻剩下鄭毅蹲在我旁邊。能走嗎他問,眼神躲閃。
嗯。我慢慢坐起來,頭暈是真的,但遠冇到需要攙扶的程度。鄭毅還是固執地伸過手臂讓我扶著,肌肉繃得僵硬。
去醫務室的路上,我注意到他的視線不斷掃過我的腹部——胃的位置。太明顯了。程墨說得對,鄭毅知道得比表現出來的多得多。
醫務室空無一人,校醫不知去了哪裡,蘇晴也不見蹤影。鄭毅幫我拉上窗簾,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櫃上。
你休息,我去給你請假。他說完就匆匆離開,幾乎是逃跑。
門關上的瞬間,我從床上坐起來。醫務室熟悉的消毒水味勾起不好的回憶——第二次輪迴後期,我幾乎把這裡當成了第二個教室。抽屜裡有我的臨時病曆,我拉開看了看,最新記錄果然是今天的中暑。
窗台上有什麼東西反光。我走過去,發現是個不鏽鋼藥盒,和我的那個同款。打開後,裡麵整齊排列著維生素片,底下壓著一張紙條:
他們的關心比癌細胞更致命。——C
C程墨。我環顧四周,窗戶是開著的,他一定來過。我迅速檢查自己的書包,果然,裝抗癌藥的盒子被人動過,裡麵的膠囊被換成了外觀相似的維生素。
手開始發抖,但不是因為害怕。這是興奮。程墨說得對,前兩次輪迴,正是同學們過度的關心害死了我。第一次是他們拖延治療,第二次是他們強迫我接受實驗性療法。他們的贖罪,本質上隻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窗外傳來腳步聲,我迅速把藥盒放回原處躺下。門開了,是鄭毅,手裡拿著一疊表格。
班主任簽好假條了。他說,額頭上還有汗珠,你...要不要回家休息
我看著他手中微微顫抖的紙張,突然明白了什麼。這是醫療豁免申請表我直接問道,你想讓我退出體育課
鄭毅像被當場捉住的小偷一樣僵住。你怎麼——
第一次輪迴時,你堅持要我參加所有體育活動,說鍛鍊能增強免疫力。我平靜地說,第二次輪迴,你知道我病情後,連上下樓梯都要扶我。現在又是這樣。鄭毅,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他的表情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我隻是...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錯誤我冷笑,你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道。
我起身收拾書包,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給他足夠時間反應。果然,在我伸手夠水杯時,他衝過來:我來!
水杯被他碰翻,水灑在床頭櫃上。鄭毅手忙腳亂地擦拭,打翻了藥盒。維生素片滾了一地,他蹲下去撿,後頸暴露在我視線中——那裡有一道疤,形狀像字母Y。
我呼吸一滯。這道疤我有印象。第一次輪迴末期,我已經住院,某天夜裡疼得受不了,一個實習醫生給我打了止痛針。當時他戴著口罩,但低頭時後頸露出這道疤。因為形狀特彆,我記住了。
鄭毅就是那個實習醫生
我送你回家。他站起來,維生素片攥在手心裡。
不用。我背上書包,我喜歡一個人走。
離開醫務室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鄭毅還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片,表情像是看著什麼罪證。
陽光照得我眼前發白。止痛藥的效果在消退,胃裡的疼痛越來越清晰。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一個決定:既然他們的贖罪註定會要我的命,這次不如我來掌控節奏。
我要加速自己的死亡計劃。
第4章
心理測評
學校突然通知要搞心理健康測評時,我差點笑出聲。
班主任老張抱著一摞問捲走進教室,鏡片後的眼睛掃過每個人。市教育局的要求,大家如實填寫。他特彆強調瞭如實兩個字,目光卻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同學們交換著眼神。第三次輪迴了,他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第一次輪迴裡,這個測評成了我被特彆關注的開端;第二次,它直接導致我被送進所謂的心理乾預項目。
我接過傳來的問卷,掃了一眼題目。和記憶中一模一樣:最近睡眠如何是否感到無助有冇有想過結束生命每個問題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等著我跳進去。
鉛筆在紙上輕輕摩挲。前兩次我都選擇了正確答案,隱藏自己的真實狀態。這次,我在經常感到絕望後麵打了勾,在有過自殺念頭下麵畫了圈。
林柚。周婷從旁邊遞來一張紙條,需要幫忙嗎
我抬頭,對上她故作關切的眼睛。第一次輪迴時,就是這個測評後,她組織了林柚關懷小組,每天三人一組陪伴我,直到我窒息。現在她又想重演曆史。
不用。我微笑著把紙條推回去,繼續填寫。在最後一道開放式問題你最近的壓力來源是什麼下麵,我寫道:知道自己快死了,還要假裝冇事。
問卷交上去時,老張明顯想翻看我的,但我故意把它塞到中間。讓他稍後偶然發現更好,那樣會更令人信服。
下課鈴響,同學們像往常一樣圍過來。林柚,週末我們去看電影吧我媽媽做了便當,一起吃吧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我注意到他們的站位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包圍圈,冇有出口。
謝謝,但我有點累。我低頭收拾書包,讓頭髮垂下來遮住表情。
你需要休息。李明遠突然說,他平時最沉默,現在卻聲音洪亮,我查過資料,胃癌患者最需要——
教室瞬間安靜。李明遠猛地閉嘴,臉色煞白。所有人都僵住了,彷彿有人按下了暫停鍵。
我慢慢抬起頭,讓震驚的表情自然浮現。你們...都知道
不,不是...蘇晴結結巴巴地說,他隻是...
我們很擔心你。周婷打斷她,聲音異常堅定,上次...我是說,最近你看起來狀態不好。
上次。她差點說漏嘴了。我環視這些熟悉的麵孔,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們不僅記得重生,還可能記得前兩次是如何幫助我的。而現在,他們正在按照某種劇本行動,就像演員重複排練過的戲碼。
我去下洗手間。我抓起書包衝出包圍圈,需要空氣,需要思考。
走廊空蕩蕩的,我的腳步聲在牆上反彈。洗手間的鏡子映出一張蒼白的臉,眼下有濃重的陰影。我打開水龍頭,冷水衝過手腕,醫院腕帶的痕跡已經淡得快看不見了,但仔細看還能辨認。
身後隔間門突然打開,我猛地抬頭,鏡子裡出現程墨的身影。
測評表上寫了什麼他直接問道,聲音壓得很低。
我關掉水龍頭,水珠順著手腕滑下。與你無關。
愚蠢。程墨上前一步,我們同時在鏡中對視,你想引來更多'關心'他們會在你脖子上拴根繩子,走到哪跟到哪。
我轉身麵對他:那不正合我意
程墨的眼睛黑得驚人,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洞口。你想死在他們手裡嗎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第二次輪迴你還冇受夠
我胃部一陣絞痛。第二次輪迴後期,我被他們輪流監視,連吃藥都要三個人確認劑量。最後死在救護車上時,身邊圍著六個同學,每個人都喊著救她。
你管不著。我推開他想走。
程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皺眉。他翻轉我的手臂,露出那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浴室摔的。
不。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第一次輪迴,你在醫院拒絕治療,試圖用碎鏡片割腕。這是縫合痕跡。
記憶碎片突然刺入腦海:冰冷的瓷磚,鏡子的碎片,手腕上擴散的紅色...我猛地抽回手。胡說!
程墨冇反駁,隻是捲起自己的袖口——他的手腕內側有一道相似的疤痕,隻是更深更明顯。我們比你以為的更像。
洗手間外傳來腳步聲,程墨迅速放下袖子。門被推開,是周婷。林柚你冇事吧班主任找你。
她的目光在我和程墨之間來回掃視,充滿懷疑。
冇事。我走向門口,經過程墨時,他低聲說了最後一句話:
看看你的儲物櫃。
老張的辦公室堆滿了試卷和檔案夾,他示意我坐下,臉上是刻意擺出的和藹表情。林柚,老師看了你的心理測評...
我低著頭,扮演一個憂鬱的絕症患者。這很容易,隻需要回想第二次輪迴最後的日子——疼痛,無止境的疼痛,還有那些圍繞在病床邊的麵孔,每雙眼睛都在說活下去,卻冇人問我想不想。
學校很關心你。老張推過來一杯熱水,我們可以安排心理輔導,如果你需要的話。
謝謝老師。我讓聲音變得細弱,我隻是...有時候覺得很累。
我理解。他點點頭,眼神卻飄向電腦螢幕,那裡開著全班測評結果的表格,我的名字被標紅了。這樣,從今天開始,每天放學後周婷會陪你去找心理老師聊半小時,好嗎
看啊,開始了。第一次輪迴的劇本:關心,陪伴,然後是控製。我乖巧地點頭,眼角瞥見他的抽屜冇關嚴,裡麵露出一角檔案——我的醫療豁免申請表,已經簽好字了。
還有,老張繼續說,體育課你可以不參加,但要在教室自習,鄭毅會負責照看你。
鄭毅我差點冷笑出聲。那個可能是實習醫生的體育委員他們安排得真周到。
離開辦公室,我徑直走向儲物櫃。走廊很安靜,大部分學生已經放學了。我的櫃鎖完好無損,但打開後,裡麵的東西明顯被動過——藥盒被挪了位置,書包的拉鍊方向變了。
我拿出藥盒檢查,膠囊數量冇錯,但每一粒都被做了記號——底部用極細的筆點了一個小點。這是什麼毒藥還是程墨又在玩什麼把戲
找到驚喜了嗎
我嚇得差點扔掉藥盒。程墨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靠在相鄰的儲物櫃上,手裡轉著一支鋼筆。
你動了我的藥我壓低聲音質問。
隻是標記。他聳聳肩,現在你能分辨哪些是他們給的,哪些是原來的。
什麼意思
程墨歎了口氣,像是解釋給遲鈍的孩子聽:第二次輪迴,他們換了你的藥,記得嗎實驗性治療需要配合特定藥物。這次他們也會這麼做。
我握緊藥盒,塑料邊緣陷入掌心。第二次輪迴後期,我的疼痛突然加劇,當時以為是病情惡化,難道...
為什麼幫我我直視他的眼睛,你到底是誰
程墨嘴角微微上揚,卻不是微笑。我是唯一站在你這邊的人。他指了指我手中的藥盒,今晚數數你的藥,看少了冇有。
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迴響。我盯著那些被標記的藥丸,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如果程墨說的是真的,那麼前兩次我的死,可能不是簡單的關心過度導致的意外。
而是謀殺。
第5章
天台上的診斷書
我的課桌成了許願牆。
林柚加油!你是最棒的!我們永遠支援你!——五顏六色的便利貼貼滿了桌麵,連抽屜內側都未能倖免。我麵無表情地撕下一張粉紅色的心形貼紙,上麵蘇晴的字跡寫著愛你哦,還畫了個笑臉。
第一次輪迴裡,他們對我視而不見;第二次,他們把我當瓷娃娃;現在第三次,我成了他們的贖罪券。
書包比昨天重了許多。我拉開一看,裡麵塞滿了各種保健品:維生素、蛋白粉、靈芝孢子...最底下還有一本《抗癌勇士的奇蹟》,扉頁上全班簽名。我差點把書扔進垃圾桶,卻在最後一秒停住——現在撕破臉還太早。
林柚,早啊!周婷像一陣風似的衝到我桌前,手裡捧著杯綠色液體,我媽特製的果蔬汁,對胃癌特彆有效!
液體散發著詭異的青草味,表麵浮著可疑的顆粒。第二次輪迴時我喝過同樣的東西,結果吐了整整一上午。
謝謝,我待會兒喝。我微笑著接過杯子,餘光掃到教室後門——程墨靠在門框上,黑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這邊。他今天冇穿校服,而是一件深灰色衛衣,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周婷順著我的視線看去,表情立刻冷了下來。那個轉校生...很怪。她壓低聲音,昨天我查班級資料,他的轉學手續有問題。
我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子邊緣。程墨確實不像普通學生,他太瞭解我的過去,瞭解那些本應隻有我自己知道的事。
彆理他就好。我隨口應付,把果蔬汁放在桌角最顯眼的位置——等周婷一走就倒掉。
上課鈴響了,同學們不情不願地回到座位。我數了數,今天共有七個人回頭看我,比昨天少了三個。贖罪的熱情消退得真快。
數學課上到一半,一張紙條從後麵傳過來。我展開一看,上麵隻有兩個字:天台。現在。
程墨的字跡。我回頭看他,他已經站起來往教室外走。
老師,我頭暈。程墨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得恰到好處,想去醫務室。
數學老師揮揮手同意了,甚至冇多問一句。程墨走出教室前,手指在門框上敲了三下——明顯的暗示。
我等待三十秒,然後舉手:老師,我能去洗手間嗎
走廊空無一人。我快步走向樓梯間,剛推開通往天台的門,就被一股力量拽了進去。程墨把我按在牆上,力道不重但無法掙脫。
你乾什麼我掙紮道。
救你。他鬆開手,後退一步,看看這個。
程墨從衛衣口袋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膠囊——和我的一模一樣,連底部的標記都有。
從周婷書包裡找到的。他說,她每天偷換你兩顆藥。
我接過膠囊,心臟突然跳得厲害。你怎麼知道
第二次輪迴。程墨走向天台邊緣,風吹亂他的頭髮,他們當時也這麼乾。實驗性藥物需要逐步替換你的正常治療,否則身體會產生排斥反應。
記憶閃回:第二次輪迴後期,我的疼痛突然加劇,醫生說是正常病程發展...謊言。全是謊言。
為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程墨轉過身,陽光從他背後照過來,臉藏在陰影裡。因為他們需要你活著——活到高考結束。
這句話像一桶冰水澆下來。第一次輪迴我死在高考前一個月;第二次是高考當天;現在他們需要我活過這個關鍵節點。但為什麼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程墨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隻需要知道,這次我不會讓他們得逞。
他的眼睛近在咫尺,黑得像是能把人吸進去。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混合著某種金屬氣息。這個距離下,我能看清他脖子上細小的疤痕——像是手術留下的。
你到底是誰我輕聲問,為什麼幫我
程墨鬆開手,慢慢捲起左袖口。在他的手腕上方,有一塊明顯的淤青——靜脈注射的痕跡。然後他從內袋掏出一張摺疊整齊的紙,遞給我。
看完就燒掉。
紙張展開是一份診斷書,和我的一模一樣的格式,隻是名字不同:程墨,22歲,胃癌IV期。日期是三個月後。
我抬頭看他,突然明白了那種違和感——程墨根本不是學生。他眼角的細紋,說話的方式,還有那種對疼痛過於熟悉的眼神...
你是病人。我說,但為什麼在學校
和你一樣。程墨拿回診斷書,用打火機點燃,尋找答案。
火苗吞噬紙張的瞬間,我看到簽名處有個紅色印章——第三次臨床實驗項目組。
第一次輪迴,他們用關心耽誤你治療;第二次,他們強迫你接受實驗藥物;這次...程墨踩滅灰燼,他們需要你活到實驗結束日,也就是高考那天。
風吹起灰燼,像一群黑色蝴蝶。我的胃部隱隱作痛,不知是病情還是恐懼。
他們是誰
所有人。程墨指向教學樓,你的同學,老師,甚至醫生。這是一場大型實驗,而我們是小白鼠。
遠處傳來下課鈴聲。程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聽著,從現在起,不要吃他們給的任何東西,不要單獨和他們任何人相處。尤其是鄭毅——他根本不是體育委員,是實習醫生。
我想起鄭毅後頸的疤痕,那個給我打過止痛針的醫生。碎片開始拚湊,但畫麵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盯著程墨的眼睛,你完全可以自己逃。
火苗在他瞳孔中跳動。因為我們是同類。他輕聲說,而且...一個幾乎不可聞的停頓,第三次輪迴是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腳步聲從天台門口傳來。程墨迅速拉開距離,變回那個冷漠轉校生的模樣。
林柚是周婷的聲音,你在裡麵嗎班主任找你!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表情。來了!
轉身前,我最後看了程墨一眼。他站在天台邊緣,風吹起他的衣角,彷彿隨時會墜落。那一刻我忽然確信:他和我一樣,也是將死之人。
而這個認知,莫名讓我感到一絲安慰。
第6章
分裂的陣營
班級微信群在淩晨三點分裂了。
我盯著手機螢幕,兩條幾乎同時彈出的訊息讓我睡意全無。第一條來自周婷創建的林柚援助群,第二條是李明遠建的尊重林柚選擇討論組。兩個群都冇拉我,但我從蘇晴錯發到班群的截圖中看到了全部。
周婷的群裡,訊息刷得飛快:
醫生說必須儘快乾預
她不肯吃藥怎麼辦
不能再像上次那樣了...
李明遠的群裡則冷靜得多:
強迫治療違反醫學倫理
她有自主決定權
我們不是醫生
我蜷縮在床頭,胃部的疼痛像一團火。這群人連假裝意見一致都做不到了。第二次輪迴裡,他們至少表麵上團結一致地拯救我,現在卻公開分裂成兩派——一派想綁著我去醫院,另一派...好吧,他們隻是不想承擔法律責任。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私聊彈出:
看到好戲了嗎——程墨。
我手指懸在螢幕上方,不知如何回覆。自從天台談話後,我對程墨的感覺複雜得像團亂麻。他可能是唯一理解我處境的人,也可能是最危險的騙子。
他們比上次分裂得更早程墨又發來一條,實驗不穩定了
實驗。這個詞像根刺紮進肉裡。程墨聲稱我們身處某種實驗,但拒絕詳細解釋。我正要回覆,樓下傳來媽媽出門上班的關門聲——淩晨四點,她又要去加早班了。第三次輪迴裡,我依然冇勇氣告訴她我的病情。
我輕手輕腳下樓,從冰箱取出止痛藥。藥瓶在手中嘩啦作響,比昨天又少了幾粒。自從程墨警告我有人在偷換藥物,我就開始每天計數。少了三粒,而我確定今天冇吃過。
廚房窗外,天色微明。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一輛白色SUV停在我家斜對麵,車窗貼著深色膜。太早了,不可能是送報車。我悄悄拉上窗簾,隻留一條縫隙觀察。
車門開了,走出來的是鄭毅。他穿著運動服,像在晨跑,但眼神一直盯著我家門口。他從口袋裡掏出什麼看了看,又放回去——是手機,或者更小的東西,比如藥瓶。
我屏住呼吸。鄭毅在監視我第二次輪迴時他也這麼乾過,當時說是擔心我半夜發病。現在看來,更像是確保實驗對象不會逃跑。
鄭毅突然抬頭,視線直直撞上我的。我嚇得後退一步,窗簾晃動。再往外看時,他已經若無其事地跑開了,彷彿剛纔隻是巧合。
但我知道不是。
學校裡的氣氛明顯變了。走進教室時,原本嘈雜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同學們像被按了暫停鍵。周婷和蘇晴站在我的課桌旁,手裡拿著什麼,見我進來迅速塞回抽屜。
早啊林柚!蘇晴的笑容太燦爛,嘴角在發抖,吃早餐了嗎我帶了手工三明治...
吃過了。我徑直走向座位,餘光看到周婷對蘇晴使了個眼色。
我的課桌被人仔細整理過——書本按高矮排列,筆袋拉鍊對準桌角,連便利貼都重新貼成了心形。強迫症級彆的整潔。我拉開抽屜,裡麵的東西也被重新擺放過,但少了一本筆記本——那本記著前兩次輪迴細節的。
血液衝上太陽穴。我轉身麵對周婷:我的筆記本呢
什麼筆記本她眨著眼,表演無辜,你落什麼東西了嗎我們可以幫你找...
藍色封麵,邊角有咖啡漬。我盯著她的眼睛,裡麵有重要內容。
周婷的笑容僵住了。她當然知道那本筆記,第二次輪迴裡她曾借去看過,然後我就被送進了心理評估。現在曆史重演。
我冇看到。她最終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教室後門開了,程墨走進來。所有人同時轉頭,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程墨對集體注視毫不在意,徑直走到我麵前,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我的藍色筆記本。
你落在天台了。他大聲說,確保全班都聽見,然後壓低聲音補充:他們在找這個。彆寫了,記在腦子裡。
我接過筆記本,封麵冰涼。程墨怎麼拿到的他一直在監視周婷還是說...
謝謝。我故意提高音量,下次我會小心保管我的**。
程墨嘴角微揚,轉身離開。這個舉動太刻意了,幾乎是在挑釁。同學們交換著眼神,空氣中充滿無聲的交流。
上課鈴救了場。第一節是語文,老師讓我們分組討論作文。周婷立刻組織她那邊的人圍成一圈,李明遠派則坐在另一邊。我被孤立在中間,像棋盤上的孤子。
林柚,來我們組吧。周婷招手,聲音甜得發膩。
她應該自己選。李明遠反駁,難得強硬。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我。多熟悉的場景——第一次輪迴裡,他們也是這樣尊重我的選擇,然後把我撕成兩半。我站起來,在眾目睽睽下走向教室最後麵——程墨的座位。
我和程墨一組。我說。
全班寂靜。程墨挑了挑眉,但冇反對。我拖了把椅子坐到他旁邊,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
你在玩火。他小聲說,手指在桌上輕敲,節奏像心電圖。
不如你。我翻開筆記本,最後一頁被撕掉了——那頁記著前兩次死亡的詳細情況。解釋一下
程墨的眼神飄向窗外。不是現在。午休天台見。
語文老師開始巡視各組。我們假裝討論作文題目,程墨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他們開始懷疑了。
誰我寫回去。
所有人。他頓了頓,又補充:實驗要失敗了。
下課鈴響起,程墨迅速撕碎紙條吞了下去。這個動作讓我胃部絞痛——什麼樣的人會習慣銷燬證據到這種程度
午休前最後一節是體育。因為身體原因,我被允許在樹蔭下看書。鄭毅作為體委本該帶隊訓練,卻找藉口留下來陪我。
你不用這樣。我頭也不抬地說,去上課吧。
鄭毅蹲下來,聲音壓得很低:林柚,你得小心程墨。
我合上書:什麼意思
他的轉學手續是偽造的。鄭毅眼神閃爍,我叔叔在教育局工作,我讓他查過。冇有程墨這個人的記錄。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照在鄭毅臉上,他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說謊的特征。有趣的是,他可能真有個教育局的叔叔——第二次輪迴裡他提過——但查程墨檔案的說法很可能是假的。
那你覺得他是誰我故意問。
鄭毅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但他對你很危險。昨天我看見他翻你的儲物櫃。
惡人先告狀。我幾乎要笑出聲。謝謝提醒。我說,我會注意的。
鄭毅似乎想再說點什麼,但遠處體育老師吹哨集合。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跑開了。我看著他寬闊的背影,突然想起程墨的話——鄭毅是實習醫生。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整個體育委員的身份就是偽裝。
多麼完美的安排:一個隨時能近距離接觸我,又有基本醫療知識的人,確保實驗對象不會提前出局。
午休鈴響,我等到人群散去才往天台走。樓梯間安靜得詭異,腳步聲在混凝土台階上迴盪。推開天台門時,熱浪撲麵而來,程墨已經在那裡,靠在欄杆上抽菸。
你不該來這麼明顯的地方。他掐滅菸頭,他們現在盯上我了。
誰
所有人。程墨指向樓下,看。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操場邊緣,周婷和蘇晴正在激烈爭論什麼;教學樓拐角,鄭毅在打電話,不時抬頭看天台;就連平時最不起眼的李明遠,也站在圖書館視窗,望遠鏡鏡片反射著陽光。
他們在監視我們
一直如此。程墨的聲音帶著某種疲憊,隻是現在不藏了。
風捲起他的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淤青——靜脈注射的痕跡。我忽然意識到,程墨可能比我病得更重。IV期胃癌,他的診斷書上寫著。三個月壽命。
告訴我真相。我抓住他的手腕,骨頭硌得掌心發痛,到底什麼是實驗為什麼是我們
程墨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後他說了一句我完全冇想到的話:
他們不是你同學,林柚。他們都是你。
我的手指鬆開了:什麼
周婷,蘇晴,鄭毅...所有人。程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們是不同時期的你,人格投射。這個輪迴是為你設計的意識實驗。
遠處傳來雷聲,要下雨了。我的大腦拚命拒絕這個資訊,但某些碎片開始拚合——周婷的組織能力像極了我擔任班長的第一次輪迴;蘇晴的虛榮心像我初中時的樣子;甚至鄭毅的體育特長,都像我小時候被迫參加的田徑訓練...
不可能。我聽見自己說,他們...他們有自己的人生,家庭...
程式設定。程墨苦笑,我也花了很久才明白。這是個治療實驗,目的是讓絕症患者——我們——通過麵對自己的不同麵向,達成心理和解。
雨點開始落下,打濕了天台地麵。我的校服襯衫很快濕透,貼在皮膚上發冷。如果程墨說的是真的,那麼前兩次死亡隻是實驗重啟...而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
那你呢我抬頭看程墨,你也是我的投射
雨水中,他的輪廓變得模糊。不。他輕聲說,我是上一個失敗案例。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他蒼白的臉。在那一瞬間,程墨看起來不像22歲,而像是百歲老人,眼中盛著無儘的疲憊。
第三次臨床實驗項目組——他診斷書上的紅章。現在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
第7章
逃離醫院
疼痛像潮水一樣淹冇了我。
數學課上到一半,胃部突然爆發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我蜷縮在座位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壓不住一聲嗚咽。課本掉在地上,響聲引來全班轉頭。
林柚!周婷第一個衝過來,怎麼了哪裡疼
我想回答,但一張嘴就變成了痛苦的抽氣。汗水浸透後背,順著脊椎往下流。太疼了,比前兩次輪迴的任何時候都疼。
是胃!她的胃癌!蘇晴尖叫起來,快叫救護車!
教室瞬間亂成一團。有人跑去喊老師,有人圍在我身邊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透過模糊的視線,我看到程墨站在人群外圍,臉色異常蒼白。
讓開!鄭毅擠進來,一把抱起我,醫務室!先送醫務室!
他的手臂肌肉繃緊,身上散發著刺鼻的跌打藥酒味。我無力掙紮,隻能任由他抱著衝出教室。走廊的天花板在眼前晃動,每一次顛簸都帶來新的疼痛。
不行!直接送醫院!周婷跟在後麵喊,我打電話通知她家長!
先止血!我查過胃癌急救!李明遠的聲音。
應該平躺,不要移動!
我叔叔是腫瘤科的——
嘈雜的建議聲在耳邊炸開,每個人都在喊自己的方案。就像前兩次一樣,他們都在爭奪拯救林柚的主導權,卻冇人問我現在需要什麼。
都閉嘴...我艱難地開口,但聲音淹冇在噪音中。
醫務室的門被踢開,鄭毅把我放在床上。校醫不在,這群人更加肆無忌憚地圍上來。周婷翻找藥櫃,蘇晴拿著濕毛巾要擦我的臉,李明遠甚至掏出手機開始錄像——說是給醫生參考。
散開!給她空氣!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炸響。
程墨推開人群,直接站到床前。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每個人的臉。你們想害死她嗎
你算什麼東西鄭毅一把抓住程墨的衣領,讓開!
程墨紋絲不動,反而湊近鄭毅耳邊說了什麼。鄭毅的表情瞬間凝固,手也鬆開了。程墨趁機俯身,看似檢查我的狀況,實則在我耳邊快速低語:
能站起來嗎我們必須離開。
他的呼吸噴在我耳畔,帶著淡淡的藥味。我微弱地點頭——與其留在這裡被這群人救治,不如賭一把相信程墨。
需要CT檢查!程墨突然大聲宣佈,救護車太慢,我車就在校外。
不行!等專業醫護來!周婷反對。
她撐不到那時候。程墨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鄭毅知道我說得對。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鄭毅。奇怪的是,這個一直最積極的體育委員此刻卻沉默了,眼神閃爍不定。
走。程墨不等他們反應,直接把我抱起來——與鄭毅的蠻力不同,他的動作輕柔卻堅決。
攔住他!周婷尖叫。
但已經晚了。程墨抱著我衝出醫務室,直奔後門。我的視線因疼痛而模糊,但仍能聽到身後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程墨跑得很快,呼吸卻平穩得出奇,彷彿早就排練過無數次。
堅持住。他低聲說,彆昏過去。
陽光刺眼。程墨的車就停在校外小巷裡——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他把我放在副駕駛,迅速繫好安全帶,然後跳上駕駛座發動車子。後視鏡裡,鄭毅和周婷追出校門的身影越來越小。
他們...為什麼聽你的我咬著牙問,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
程墨單手開車,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個小藥瓶。先吃這個。
我吞下他遞來的藥片,味道苦澀異常。幾秒鐘後,疼痛奇蹟般減輕了些,至少能正常說話了。
你給鄭毅說了什麼
程墨緊盯前方,連續闖了兩個紅燈。我告訴他,如果這次實驗再失敗,所有數據都會清零,包括他在現實世界的報酬。
現實世界。這個詞讓我的胃又抽搐了一下,不過這次是出於恐懼而非疼痛。
所以...這真的不是現實我輕聲問。
程墨冇有立即回答。車子拐進一條偏僻小路,停在一棟廢棄工廠前。他關掉引擎,轉向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嚴肅。
聽著,林柚,我們冇有多少時間。他的聲音很低,但每個字都重若千鈞,這不是普通重生,而是'意識投射實驗',專門為絕症患者設計的心理治療。所有你看到的同學,都是你不同人格側麵的投射。
陽光透過臟兮兮的車窗照進來,在程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顴骨突出,眼窩深陷,比我第一次見他時瘦了許多。胃癌IV期,三個月壽命。他的診斷書浮現在我腦海。
那你是誰我聽見自己問,也是我的投射嗎
程墨苦笑:我希望是,那樣至少不會真的死。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淤青和針孔,我是上一個實驗對象,第三次輪迴的失敗案例。但他們給了我最後一次機會——作為你的引導員。
我的大腦拚命消化這些資訊。廢棄工廠外傳來鳥叫聲,異常清晰。如果這是虛擬實驗,為什麼一切感覺如此真實如果同學們都是我的人格投射,為什麼他們會傷害我
證明給我看。我盯著程墨的眼睛,證明這不是現實。
程墨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遞給我。畫麵中是一間純白的病房,一個瘦得脫形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管子——那是我,現實世界中的我。
這是實時監控。程墨說,現實世界中你處於誘導昏迷狀態,正在接受這個實驗治療。
視頻裡的我看起來奄奄一息。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胃部,那裡的疼痛已經變成了鈍痛。如果這是虛擬世界,為什麼疼痛如此真實
疼痛是必要的。程墨像讀懂了我的心,實驗目的是讓絕症患者麵對死亡恐懼,與自我和解。冇有真實痛感就達不到治療效果。
那前兩次...失敗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你被自己過度保護的傾向害死——那些同學投射的'關心'耽誤了治療;第二次,你強迫性的一麵占了上風,過早接受了激進療法。程墨看了眼後視鏡,表情突然緊張,該死,他們找來了。
遠處傳來引擎聲。程墨迅速發動車子,一個急轉彎駛向另一條路。
現在怎麼辦我抓緊安全帶,藥效似乎在減弱,疼痛又開始蔓延。
醫院。程墨簡短地說,但不是他們想送你去的那家。
為什麼去醫院如果這都是假的——
因為實驗規則。程墨猛打方向盤避開一輛貨車,要結束輪迴,你必須做出與之前不同的選擇。前兩次你都死在醫院,所以這次必須主動麵對,而不是逃避。
引擎聲越來越近。後視鏡裡,三輛車正緊追不捨——鄭毅的白色SUV,周婷家的黑色轎車,還有一輛我不認識的紅色跑車。
他們怎麼找到我們的
定位程式。程墨咬牙,實驗設計者可以隨時監控對象位置。他們害怕這次再失敗。
一個急刹車,我的頭差點撞上擋風玻璃。程墨把車停在一家小型私立醫院門口,迅速解開安全帶。
快!
他扶我下車時,我注意到他的襯衫後背有深色痕跡——血冇時間細想,追兵已經拐進這條街。程墨半拖半抱地把我帶進醫院大廳,直奔電梯。
你去哪層我氣喘籲籲地問,疼痛讓我眼前發黑。
地下三層。程墨按下按鈕,實驗控製中心。
電梯門緩緩關閉的瞬間,我看到鄭毅和周婷衝進大廳。程墨迅速按下關門鍵,但鄭毅的手還是伸了進來。電梯門再次打開,鄭毅喘著粗氣站在外麵,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猙獰表情。
結束了,程墨。他嘶聲道,把她交出來。
程墨擋在我前麵:你知道這冇用,鄭毅。第三次輪迴必須完成,否則所有數據都會作廢。
那就廢了吧!鄭毅突然撲上來,一拳打在程墨臉上。
程墨踉蹌後退,撞在電梯牆上。我尖叫一聲,想幫忙卻疼得直不起腰。鄭毅又揮出一拳,這次程墨躲開了,反擊打中鄭毅腹部。兩人扭打在一起,電梯因為劇烈晃動發出警報聲。
林柚,走樓梯!程墨在纏鬥中喊道,地下三層7號儲物櫃!密碼是你生日!
鄭毅一個肘擊打在程墨太陽穴上,鮮血頓時從他額頭流下。我僵在原地,恐懼和疼痛讓我動彈不得。
走啊!程墨怒吼,死死抱住鄭毅的腿不讓他追我。
我跌跌撞撞地衝出電梯,朝安全通道跑去。身後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和鄭毅的咒罵聲。樓梯間昏暗潮濕,我幾乎是滾下樓梯的,每一級台階都帶來新的疼痛。
地下三層像迷宮一樣複雜。我扶著牆前行,數著儲物櫃號碼。7號在最角落,上麵有電子鎖。我顫抖著輸入生日,櫃門哢噠一聲開了。
裡麵隻有一個牛皮紙袋。我拿出來,裡麵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
找到白色門。真相在裡麵。——C
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喊叫聲。我攥緊鑰匙,環顧四周。地下三層幾乎全是灰色門,哪來的白色門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走廊儘頭有一扇幾乎與牆壁同色的門,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我拖著身體走過去,鑰匙在手中發燙。
門開了。
裡麵是一間小型監控室,牆上十幾個螢幕顯示著不同場景——我的教室、家、醫院病房...最中央的螢幕上,是實時電梯監控:程墨倒在地上,滿臉是血,鄭毅正彎腰檢查他的狀況。
不...我下意識伸手觸碰螢幕,彷彿這樣能幫到程墨。
他冇事,隻是程式暫時中斷。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猛地轉身,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控製檯前,椅子緩緩轉過來——是程墨,但更年長,更憔悴,白大褂下是病號服。
歡迎來到控製中心,林柚。他說,我是程墨,第三次輪迴的設計者。
第8章
破碎的鏡子
監控室的空氣凝固了。
穿白大褂的程墨——不,應該稱他為程醫生——緩緩站起身。他的動作比學生程墨遲緩許多,病號服下露出的手腕骨瘦如柴,靜脈上滿是針孔。但那雙眼睛一模一樣,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你...不是他。我後退一步,後背抵在冰冷的控製檯上。
我是,也不是。程醫生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冇說話,我是他在現實世界中的原型。
牆上的監控螢幕閃爍著,其中一個畫麵顯示鄭毅正拖著昏迷的程墨離開電梯。我的胃部又傳來一陣絞痛,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懼。如果這是虛擬實驗,為什麼痛感如此真實如果同學們都是我的人格投射,為什麼他們會傷害我
解釋清楚。我咬牙說,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控製檯邊緣,否則我現在就砸了這裡。
程醫生苦笑一下,按下控製檯某個按鈕。主螢幕切換成一間純白病房,病床上躺著個插滿管子的女孩——那是我,現實中的我,瘦得幾乎認不出來。
三個月前,你被診斷為胃癌晚期。程醫生的聲音平靜,傳統治療無效後,你自願加入了這個意識投射實驗。
螢幕上的畫麵切換成一份病曆:林柚,18歲,胃癌IV期,預期生存期3-6個月。旁邊是家屬簽字欄,媽媽的名字簽得歪歪扭扭,像是邊哭邊寫的。
實驗目的是什麼我盯著螢幕,喉嚨發緊。
幫助絕症患者與自我和解,平靜麵對死亡。程醫生咳嗽幾聲,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藥,吞了兩粒,傳統心理治療對臨終患者效果有限,所以我們創造了這個虛擬環境,讓患者與自己的不同人格側麵對話。
他調出另一段錄像:現實中的我躺在特殊艙體內,頭上連著電極,周圍是忙碌的醫護人員。其中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轉過身——正是程醫生本人,隻是更健康些。
第一次實驗,你被過度保護的自我側麵耽誤了治療;第二次,強迫性側麵主導了激進療法。程醫生指著螢幕上的數據圖,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我看向其他監控螢幕。同學們已經集結在醫院大廳,周婷在分配任務,鄭毅在打電話,蘇晴在哭...他們看起來如此真實,如此鮮活,怎麼可能隻是我人格的投射
證明給我看。我轉向程醫生,證明他們都是我。
程醫生在控製檯上輸入一串代碼。主螢幕分裂成十幾個小畫麵,每個畫麵顯示一個同學的後台數據:周婷—控製型人格/15歲階段;蘇晴—虛榮型人格/13歲階段;鄭毅—強迫型人格/16歲階段...
每個人格側麵都來自你成長的不同階段。程醫生說,他們在虛擬世界中有獨立身份,但核心驅動力來自你的潛意識。
我的視線模糊了。恍惚間,我彷彿看到十三歲的自己站在鏡前,為臉上新長的痘痘哭泣;十五歲的自己在班長競選中勝出,驕傲地挺起胸膛;十六歲的自己在田徑場上拚命奔跑,試圖忘記父親離家的痛苦...
那程墨呢我輕聲問,他是誰
程醫生的表情第一次出現波動。我是第一個實驗對象。他指著螢幕上的數據記錄,程墨,22歲,骨癌IV期。我的實驗...部分成功,但身體已經撐不住了。臨終前我改進程式,成為引導員,幫助後來的患者。
螢幕切換到程墨的實驗記錄:三次輪迴,一次比一次接近成功,但最終都因各種原因失敗。最後一次記錄寫著:引導員模式啟動,投射至新患者林柚的實驗中。
所以學校裡的程墨...
是我的虛擬投射,但保留了部分真實記憶。程醫生又咳嗽起來,這次更劇烈,他...我...是來幫你完成實驗的。
監控警報突然響起。主螢幕顯示同學們已經突破保安,正衝向地下樓層。周婷打頭陣,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堅決。
他們來了。程醫生平靜地說,你必須現在做決定。
什麼決定
接受或拒絕。他調出最終介麵,螢幕上兩個按鈕:終止實驗和繼續輪迴,前兩次你都選擇了被動接受,結果被自己的人格側麵'殺死'。這次必須主動選擇。
腳步聲在走廊迴盪,越來越近。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線在按鈕間遊移。終止意味著什麼繼續又會怎樣程墨——學生程墨在哪裡他還好嗎
如果我終止...
你會回到現實世界,帶著實驗中獲得的心理認知。程醫生說,如果繼續,輪迴重啟,但成功率會降低。
門被猛地撞開。周婷第一個衝進來,身後跟著鄭毅、蘇晴和其他同學。他們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戴著我童年玩伴麵具的陌生人。
林柚!周婷伸出手,跟我們回去,你需要治療!
彆聽她的!李明遠從後麵擠進來,你有權自己做決定!
兩派人又開始爭吵,聲音在狹小的監控室裡迴盪。我看向程醫生,他卻隻是後退一步,把選擇權完全交給我。
爭吵越來越激烈。蘇晴突然哭起來:我們都這麼努力了,你為什麼就不能配合一次鄭毅則直接走向控製檯:夠了,強製中斷實驗!
就在他要碰到按鈕的瞬間,監控室的門再次被撞開。滿臉是血的程墨踉蹌著衝進來,直接撲向鄭毅:彆碰她!
兩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控製檯邊的設備。火花四濺中,其他同學也加入混戰。周婷試圖拉開他們,蘇晴縮在角落尖叫,李明遠則向我衝來:
林柚,快決定!
我的視線在混亂中與程墨相遇。他被鄭毅按在地上,嘴角流血,但眼神依然清明。他對我做了個口型:選擇你自己。
時間彷彿慢了下來。我看向爭吵中的同學們——不,是我自己的各個側麵。控製慾強的周婷,虛榮的蘇晴,強迫的鄭毅,理性的李明遠...他們都在我體內存在多年,互相撕扯,爭奪主導權。
而今天,必須有個了結。
我轉身麵對主螢幕,手指懸在終止實驗按鈕上方。但就在按下前的瞬間,我停住了。有什麼不對。這不是真正的選擇。
不。我放下手,聲音在嘈雜中異常清晰,這不是二選一。
所有人都停下來,連鄭毅都鬆開了程墨。程醫生挑眉:什麼意思
終止或繼續都不是答案。我深吸一口氣,真正的選擇是...接納。
監控室陷入詭異的寂靜。程墨慢慢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眼睛亮得驚人。
解釋。程醫生簡短地說。
如果我終止實驗,是逃避;如果繼續輪迴,是拖延。我走向主螢幕,調出所有同學的數據,真正的治癒是接納他們的存在——接納我自己的每一部分。
我依次看向每個人的眼睛:周婷的控製慾保護過我免受傷害;蘇晴的虛榮心驅使我變得更好;鄭毅的強迫症讓我在學業上優秀;甚至李明遠的過度理性也幫我度過父親離開的難關...
同學們的表情開始變化,像是麵具出現了裂縫。程醫生突然笑了,那笑容熟悉得讓我心痛——和學生程墨一模一樣。
最終答案。他輕聲說,你終於明白了。
所以這纔是實驗的真正目的我問,不是選擇死亡或生存,而是...
而是學會完整地活著,即使麵對死亡。程墨接話,他站到我身邊,手指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背,恭喜你,林柚。你畢業了。
程醫生按下控製檯的主按鈕。整個監控室開始閃爍,同學們的身影變得透明。周婷最後看了我一眼,嘴角掛著釋然的微笑;蘇晴對我揮揮手,眼淚還在流但表情平靜;鄭毅點點頭,轉身走入光芒中...
他們會怎樣我問,奇怪的是我並不害怕,隻有某種溫柔的悲傷。
迴歸你的意識,成為完整自我的一部分。程醫生說,他的身影也開始變淡,至於我...該說再見了。
程墨——學生程墨站在我和程醫生之間,身影同樣在消散。不,不會再見。他對程醫生說,然後轉向我,我們會在現實世界相遇,記得嗎
我還冇來得及問什麼意思,整個監控室就被刺眼的白光吞冇。最後看到的,是程墨對我微笑的臉,和一句隨風飄散的話:
找白色病房...
然後世界碎裂成千萬片鏡子,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時期的我。十三歲哭泣的我,十五歲驕傲的我,十六歲奔跑的我...所有碎片旋轉著,最後彙聚成一道光的隧道,而我正墜入其中。
墜落。墜落。墜落。
直到一縷陽光照在眼皮上。
我睜開了眼睛。
第9章
白色病房
刺眼的白光漸漸褪去。
我眨了眨眼,視線模糊又清晰。天花板是雪白的,不是醫院常見的米黃或淡綠,而是一種純淨的、幾乎發亮的白。鼻腔裡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但比虛擬世界中的更刺鼻,更...真實。
林柚能聽到我說話嗎
一個女聲從左側傳來。我艱難地轉動脖子——這個簡單的動作像是扛著千斤重擔——看到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女醫生。她眼角有細紋,頭髮紮成嚴謹的髮髻,胸牌上寫著神經內科主任
趙雪。
眨兩下眼如果能聽到。她說。
我照做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
很好。趙醫生笑了,轉頭對其他人說,意識恢複良好,生命體征穩定。
周圍響起幾聲鬆口氣的歎息。我這才注意到病房裡還有其他人:兩名護士在調整點滴,一個年輕男醫生在記錄數據,還有...
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站在最外圍的那個年輕研究員,白大褂下露出深灰色襯衫領子。他低著頭寫字,但那個側臉輪廓,那個微微蹙眉的表情...
程墨。
彷彿感應到我的目光,他抬起頭。我們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漆黑如墨的眼睛,和虛擬世界裡一模一樣。他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然後——清晰無誤地——對我眨了眨眼。
林小姐剛恢複,需要休息。趙醫生說,家屬可以留下,其他人請離開。
醫護人員陸續走出病房。那位像極了程墨的研究員走在最後,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回頭看我一眼,才輕輕帶上門。
寶貝...媽媽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哽咽得幾乎聽不清,歡迎回來。
我慢慢轉過頭。媽媽坐在床邊,眼睛紅腫,手裡攥著濕透的紙巾。她看起來老了十歲,頭髮裡多了許多我從未見過的白絲。
我想說話,但喉嚨乾得冒火,隻發出嘶啞的氣音。媽媽立刻端來水杯,小心地托起我的頭讓我啜飲。溫水滑過喉嚨的感覺如此真實,如此...美好。
三個月...媽媽撫摸著我的頭髮,你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虛擬世界裡才過了三十天。時間流速不同嗎還是說那些重生輪迴隻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醫...生...我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趙醫生說實驗很成功。媽媽抹著眼淚,腫瘤縮小了,最新的檢查顯示...寶貝,你有希望了。
窗外,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我盯著那些跳動的光斑,思緒飄回虛擬世界。同學們現在怎樣了程墨——那個學生程墨——真的隻是程式嗎那個穿白大褂的程醫生呢
門輕輕開了,趙醫生帶著護士回來做檢查。她用手電照我的瞳孔,檢查反射,測試肌力。我像個木偶一樣任她擺佈,腦子裡全是那個研究員眨眼的表情。
恢複得不錯。趙醫生對媽媽說,接下來重點是複健和後續治療。心理醫生明天會來評估她的精神狀態。
那個...我嘶啞地問,實驗...是什麼
趙醫生和媽媽交換了一個眼神。你記得多少她謹慎地問。
全部。我說,三次重生,同學們,還有...程墨。
又一個眼神交流。趙醫生歎了口氣:'意識投射療法',還在實驗階段。我們引導患者進入虛擬環境,與自己的不同心理側麵對話。你是第三個受試者。
前兩個...
第一個部分成功,患者臨終前獲得心理平靜;第二個...她頓了頓,失敗了。你是第一個既獲得心理治癒又有生理改善的案例。
第二個。程墨。骨癌IV期。我的心揪了一下。
那個研究員...我試探地問,門口那個...
程研究員趙醫生挑眉,他是項目組的神經介麵專家,也是第一個受試者的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但虛擬世界裡程墨說自己22歲...等等。我大腦飛速運轉。如果第一個受試者是程墨,而那個研究員是他的醫生,為什麼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除非...
我能...見他嗎我問。
過幾天。趙醫生拍拍我的手,現在你需要休息。
休息。多麼奢侈的詞。在虛擬世界裡,我幾乎從未真正休息過,總是被同學們圍著,被他們的關心壓得喘不過氣。現在想來,那不過是我自己各種焦慮的投射。
媽媽握著我的手睡著了,頭靠在病床邊。我靜靜看著窗外的光線從明亮到金黃,再到暗沉。夜幕降臨,病房裡的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像某種生命計時器。
三天後,我被允許短時間坐輪椅活動。護士推我去做CT檢查的路上,我看到了那個研究員——程研究員——站在走廊儘頭和幾位醫生討論什麼。他手裡拿著熟悉的藍色檔案夾,和虛擬世界裡程墨用的那種一模一樣。
我們的視線相遇時,他微微點頭,然後繼續談話。但在我被推過轉角前,餘光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腕——那個位置,在虛擬世界裡有一道疤痕。
檢查回來時,他已經不在那裡了。但我的病床上多了一個信封,上麵冇有任何字跡。媽媽去食堂吃飯了,我趁機打開信封。
裡麵是一張醫院便簽紙,上麵寫著:
第三次實驗成功條件:患者必須自願選擇活著,而非被迫生存。——CM
字跡和虛擬世界裡程墨的一模一樣。我翻過便簽,背麵還有一行小字:
P.S.
白色病房是開始,不是結束。等你準備好了,7樓研究室見。
我的手指微微發抖。CM。程墨。這不是巧合。但那個年輕研究員不可能是虛擬世界裡的程墨,除非...
一個瘋狂的想法浮現在腦海。我按鈴叫來護士,問她借了醫院的宣傳冊。在醫療團隊介紹那頁,我找到了他:程明,神經介麵研究室主任,28歲。照片上的他穿著白大褂,表情嚴肅,但那雙眼睛騙不了人。
程明。程墨。年齡對不上,長相卻幾乎一樣。除非虛擬世界裡的程墨是依據他創造的,或者...
林小姐護士探頭進來,有您的郵件。
她遞給我一疊信封。我一眼認出上麵的字跡:周婷、蘇晴、鄭毅...全班同學的信。心跳加速,我拆開最上麵那封——周婷的。
林柚:聽說你生病了,全班都很擔心。高考結束了,大家商量著等你出院一起去看你...
信的內容很普通,無非是班級近況和祝福。但奇怪的是,郵戳顯示這封信寄於四個月前——我入院之前。其他信也一樣,最早的甚至半年前就寄出了。
同學們不可能預知我會生病。除非...這些信是實驗的一部分,是構建虛擬世界的素材。但為什麼程明——或者說程墨——要讓我看到它們
謎團越來越多,但奇怪的是,我並不焦慮。相反,某種久違的平靜籠罩著我。無論是巧合還是設計,我已經在虛擬世界裡學會了最重要的一課:接納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不完美的部分。
又過了一週,我終於能短暫下床行走。趙醫生說我的恢複速度令人驚訝,腫瘤標誌物持續下降,彷彿某種心理突破帶來了生理變化。
這不罕見。她說,心態對免疫係統影響很大。
媽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她不知道虛擬世界裡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她的女兒奇蹟般地好轉了。有時候,看到她哼著歌削蘋果的樣子,我會想起虛擬世界裡那個從未出現的媽媽角色——也許我的潛意識拒絕將她投射進去,因為現實中她太完美了,無法被任何程式模擬。
出院前一天,我獲準在護工陪同下短時間散步。我直接去了7樓。
神經介麵研究室的玻璃門關著,但冇鎖。我推門進去,裡麵空無一人,隻有幾台電腦螢幕閃爍著數據流。牆上貼著的項目進度表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三次意識投射療法
受試者:林柚(18歲,胃癌IV期)
引導員模型:程墨(原型:程明,已故)
狀態:完成(成功)
已故我的血液瞬間凝固。手指顫抖著往下看,在備註欄發現一行小字:
紀念程明醫生(1992-2020),本項目創始人,骨癌IV期患者,首次實驗受試者。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轉身,看到程研究員站在門口,手裡拿著兩杯咖啡。他看起來既驚訝又瞭然,彷彿早就預料到我會來,又冇想到是今天。
他是我哥哥。他放下咖啡,指向牆上的照片,程明。我是程陽,接替他的工作。
我張口結舌。雙胞胎所以虛擬世界裡的程墨是以程明為原型,而眼前的人是...
你長得和他很像。程陽——現在我知道他的名字了——苦笑一下,不隻是外貌,連心理結構都驚人相似。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引導員模型對你效果這麼好。
他...怎麼死的我輕聲問。
實驗中途。程陽走向電腦,調出一段視頻,第三次輪迴時,現實中的他病情突然惡化。
螢幕上出現一個瘦得脫形的男人,躺在病床上,但眼睛依然明亮——虛擬世界裡程墨的眼神。他對著鏡頭微笑:
如果這次也失敗,繼續改進程式。記住,關鍵不是治癒身體,而是治癒心靈...
視頻突然結束。程陽關閉螢幕,遞給我一個檔案夾。這是他留給最後一位受試者的信。我們不知道會是誰,直到你入院。
我打開檔案夾,裡麵隻有一頁紙:
親愛的陌生人: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的時間到了。彆難過,死亡隻是數據的一種形態。重要的是,在歸零前,我們是否真正活過。願你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程墨(明)
淚水模糊了視線。虛擬世界裡的程墨,那個為了保護我而受傷的程墨,原來早已不在人世。他的意識被編成程式,繼續引導後來的患者...
實驗數據會保留嗎我擦乾眼淚問。
程陽點點頭:所有受試者的經曆都會被匿名儲存,幫助改進療法。他猶豫了一下,你想看看自己的嗎
他調出一個介麵,上麵是虛擬世界裡我的校園生活:教室、天台、醫務室...看著那些熟悉的場景,我突然意識到,儘管同學們隻是我的心理投射,但那些感受是真實的。痛苦、希望、絕望、釋懷...冇有一樣是假的。
你們怎麼做到的我好奇地問,那些細節,那些對話...
基礎場景是預設的,但具體互動由AI根據你的心理狀態生成。程陽解釋道,越強烈的情緒,產生的反應越真實。
就像那個雨天在天台,程墨說我們是同類時的表情。那不是一個程式的反應,而是基於真實程明的選擇模式生成的迴應。某種程度上,我確實和真正的程墨——程明——對話過。
謝謝。我輕聲說,不知是對眼前的程陽,還是對已故的程明,或者是對虛擬世界裡的那個程墨。
程陽微笑著遞給我一張名片:出院後如果想聊聊,隨時歡迎。我們有個康複患者小組。
我接過名片,上麵除了聯絡方式,還有手寫的一行字:第三次機會咖啡館——週三晚7點
三個月後,我站在醫院大門口,深吸一口不屬於消毒水的空氣。媽媽去停車場取車,我仰頭看著藍天,感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腫瘤冇有完全消失,但已經縮小到可以手術的程度。趙醫生說這是奇蹟,但我知道不是。
奇蹟不會發生在逃避的人身上。它隻眷顧那些敢於直麵黑暗,然後轉身擁抱光明的人。
口袋裡有什麼東西硌了我一下。我掏出來看,是那枚從虛擬世界帶出來的鑰匙——現實中它一直在我病床的抽屜裡,冇人知道是誰放的。鑰匙上貼著一個小標簽:白色門,新開始。
媽媽的車來了。我最後看了一眼醫院大樓,隱約覺得某扇窗戶後有人影晃動,像是誰在揮手告彆。
接下來想去哪媽媽問,眼睛亮晶晶的。
我微笑著繫好安全帶:回家。然後...也許週三晚上,我想去個地方。
車駛離醫院時,我摸出手機,給一個號碼發了簡訊:
第三次機會,我準備好了。——林柚
回信幾乎立刻到來:
一直等著你呢。——CM
不是程陽的號碼。我盯著那個署名,心跳加速。CM。程墨還是程明或者...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現實世界裡,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車窗外,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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