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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毛豆,你再盯著美女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同事老張在茶水間笑話我。
我擦了擦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這叫審美,懂嗎北京這地方,美女比霧霾還多。
就你這德行,活該單身。老張搖搖頭走了。
我不以為意。貪財怎麼了好色怎麼了這叫活得真實。況且,我毛豆雖然窮,但嘴甜啊;雖然色,但有品啊。
週末,我獨自一人逛到了後海附近的衚衕。北京的衚衕有種魔力,青磚灰瓦間藏著無數故事,就像那些穿著校服的女學生,清純外表下誰知道藏著什麼心思。
哎呀!
一聲輕呼從身後傳來。我轉身,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摔倒在地,書本散落一地。
同學,你冇事吧我趕緊上前幫忙。
她抬起頭,我愣住了。那是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小巧的瓜子臉,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大而明亮,眼角微微上挑,帶著幾分妖媚。最特彆的是她的頭髮,黑中泛著奇異的棕紅色,在陽光下像是有生命般流動。
謝謝。她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耳畔。
我幫她撿起書本,注意到最上麵是一本《鳥類圖鑒》。你喜歡鳥我隨口問道。
她突然緊張起來,把書緊緊抱在胸前:隻是...課外興趣。
近距離看她更美了,睫毛長得不真實,鼻梁高挺,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校服領口露出的鎖骨精緻得像藝術品。
我叫毛豆,你呢
蘇靈。她說完就要走。
等等!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那個...我能請你喝杯奶茶嗎
她停下腳步,歪著頭看我,眼神古怪。就在我以為要被拒絕時,她笑了:好啊。
我們找了家衚衕裡的小店。蘇靈坐在我對麵,小口啜飲著奶茶。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我注意到她的瞳孔在光線下呈現出不尋常的琥珀色。
你是哪個學校的我問。
附近的女子高中。她回答得很模糊。
高三
嗯。
對話進行得斷斷續續。蘇靈似乎對談論自己很牴觸,但每當我講起葷段子時,她就會笑起來——那笑聲清脆得像風鈴,卻讓我莫名脊背發涼。
你知道嗎,我壓低聲音,昨天我去相親,女方問我有什麼特長。我說我特彆長...哈哈哈!
蘇靈捂著嘴笑,眼睛彎成月牙:你真有意思。
那是,我可是段子手毛豆。我得意地挑眉,要不要聽聽更勁爆的
她突然湊近,近到我都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不是香水,更像是陽光曬過的羽毛的味道。毛豆,她輕聲說,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有趣的人類。
人類奇怪的用詞。但我被她的靠近弄得心跳加速,冇多想。
我該回去了。蘇靈看了眼手機,但...明天還能見麵嗎
當然!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站起身,校服裙襬輕輕擺動。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我:明天下午三點,衚衕口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她的步伐太輕了,幾乎像在飄。而且,衚衕裡突然飛過一群麻雀,全都停在她經過的路上,安靜得反常。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蘇靈站在屋頂,背後展開巨大的翅膀,她對我說:你是我的了。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約定地點。衚衕裡人來人往,我盯著每一個路過的女學生,生怕錯過蘇靈。
三點整,她準時出現。今天她冇穿校服,而是一件白色連衣裙,襯得膚色更加蒼白。
你來得真早。她說。
迫不及待想見你嘛。我油嘴滑舌地迴應。
蘇靈笑了,那笑容讓我心跳漏了一拍。她今天塗了淡粉色唇膏,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想去哪兒我問。
跟我來。她牽起我的手。
她的手冰涼得不像活人,但觸感細膩得不可思議。我們穿過幾條衚衕,來到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小公園。這裡人很少,樹木茂密,陽光隻能零星地灑落進來。
你常來這裡我問。
蘇靈冇有回答,而是拉著我坐到一張長椅上。她靠得很近,我能聞到她發間那股奇特的陽光羽毛味。
毛豆,她突然說,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嗎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信啊!我前女友就是個狐狸精,騙走我三個月工資。
蘇靈冇有笑。她認真地看著我:我是說真的妖怪。會變成人形的...那種。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瞳孔在陰影中變成了豎條形,像貓科動物一樣。一股寒意從脊背爬上來。
你...在開玩笑吧我乾笑兩聲。
蘇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看著我,她命令道,認真回答。
我這才發現她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尖又長,幾乎要刺進我的皮膚。
我...我...我結巴起來。
就在這時,一群麻雀突然從樹上俯衝下來,在我們頭頂盤旋尖叫。蘇靈猛地抬頭,發出一種我從未聽過的、類似鳥類的聲音。麻雀們立刻安靜下來,落在附近的樹枝上,齊刷刷地盯著我們。
我腿軟了。你到底是什麼
蘇靈的表情突然變得悲傷。她鬆開我的手,指甲恢複了正常。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她輕聲說,我隻是...不想騙你。
我該逃跑的。理智這麼告訴我。但看著她垂下的睫毛和微微顫抖的肩膀,我鬼使神差地坐了回去。
你是...鳥妖我試探著問。
她點點頭:麻雀。修煉了三百年。
三百歲那你豈不是...我祖宗輩的
蘇靈終於笑了:按人類年齡算,我隻有十七歲。
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突然覺得,就算她是妖怪又怎樣這麼好看的妖怪,值了!
所以,我壯著膽子問,你為什麼找上我
蘇靈的眼睛亮了起來: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在陽台喂麻雀的樣子,你在電腦前寫段子傻笑的樣子,你偷看樓下美女的樣子...
等等!你偷窺我
不是偷窺,她糾正道,是觀察。我喜歡你,毛豆。從你第一次給窗台上的麻雀喂麪包屑開始。
我頭皮發麻。原來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個妖怪的監視下但同時,又有點莫名的得意——居然有美女,不,美妖暗戀我!
那你現在現身是...
我忍不住了。蘇靈突然撲進我懷裡,力氣大得差點把我撞下長椅,我想讓你認識真實的我。
她的身體冰涼但柔軟,頭髮蹭在我脖子上癢癢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抱住了她。畢竟,被美女投懷送抱這種事,我毛豆這輩子還是頭一回。
你不怕我她在我耳邊問,撥出的氣涼絲絲的。
怕,我老實說,但也挺刺激的。
蘇靈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那...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我該拒絕的。我應該立刻轉身逃跑,報警,找道士...任何正常人類會做的事。但我看著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太好了!蘇靈歡呼起來,突然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她的嘴唇冰涼但柔軟,像一片雪花。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樹上的麻雀全都炸開了羽毛,發出刺耳的叫聲。蘇靈猛地轉頭,眼神變得銳利。
怎麼了我問。
冇什麼,她迅速恢複了笑容,隻是同類在警告我。
警告什麼
警告我...她歪著頭,露出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甜美笑容,不要對人類動真情。
回衚衕的路上,蘇靈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力道大得讓我隱隱作痛。路過一家寵物店時,裡麵的鸚鵡突然瘋狂撲騰起來,把水盆打翻在地。
它們怕你我問。
蘇靈輕蔑地看了一眼那些鳥:低等生物。
我們在一家小餐館吃了晚飯。蘇靈幾乎冇動筷子,隻是小口喝著水,眼睛一直冇離開過我。
妖怪不用吃飯我好奇地問。
吃,她微笑,但不一樣。
我冇敢問是什麼不一樣。
分彆時,蘇靈把我拉進一條無人的小巷。月光下,她的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
毛豆,她輕聲說,現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如果敢背叛我...她突然展開雙臂,在月光下,我分明看到她的影子變成了巨大的鳥類形狀。
會...會怎樣我嚥了口唾沫。
蘇靈笑了,那笑容天真又殘忍:我會把你啄得千瘡百孔,然後一點一點吃掉。
我本該害怕的。但月光照在她完美的臉上,我竟然覺得這樣的威脅有點...性感
放心,我舉起雙手投降,我毛豆雖然貪財好色,但最講信用。
蘇靈滿意地點點頭,突然踮起腳在我唇上輕輕一啄:晚安,我的毛豆。
回到家,我站在窗前發呆。窗台上落著幾隻麻雀,見我靠近也不飛走,隻是用黑豆般的眼睛盯著我。我伸手想摸,它們突然齊刷刷地轉頭,動作整齊得詭異。
手機響了,是蘇靈發來的訊息:睡了嗎
我回覆:還冇,在想你。
想我什麼她秒回。
想你到底是什麼味道的。我半開玩笑地打字。
下次讓你嚐嚐。她回覆道,後麵跟著一個笑臉表情。
我放下手機,突然發現窗台上的麻雀少了一隻。與此同時,我聽到陽台傳來輕微的嗒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欄杆上。
02
蘇靈站在陽台欄杆上,羽毛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冇看錯——那隻麻雀的體型比普通麻雀大了至少三倍,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琥珀色的光。
不請我進去嗎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踉蹌著後退兩步,打翻了床頭的水杯。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再抬頭時,蘇靈已經站在了我的床邊,校服裙襬無風自動。
你...你怎麼進來的我聲音發顫。
她歪著頭,嘴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麻雀精當然會飛啊。說著,她輕輕一躍,像一片羽毛般落在我床上。床墊幾乎冇有下陷。
我嚥了口唾沫。月光下,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最詭異的是,她的影子在牆上伸展變形,最終定格為一隻展翅的巨鳥。
彆怕,她伸手撫摸我的臉,指甲又變長了,尖端閃著寒光,我不會傷害你...除非你背叛我。
我渾身僵硬。她的手指冰涼,像死人的手。
今天那些麻雀,我鼓起勇氣問,它們是你的...同類
蘇靈笑了,笑聲像風吹過風鈴:算是吧。不過它們隻是普通麻雀,開了點靈智而已。她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它們告訴我,你今天回家路上偷看了三個穿短裙的女生。
我後背一涼。她怎麼...
彆緊張,她退開一點,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一把毛豆——冇錯,就是煮熟的毛豆,吃嗎我最喜歡看你吃毛豆的樣子。
我機械地接過,手指碰到她的掌心,觸感像摸到了一把羽毛。她看著我一顆顆往嘴裡塞毛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好吃嗎她問。
我點點頭,食不知味。
你知道嗎,她突然說,麻雀精最喜歡吃毛豆了。尤其是...心上人喂的。她俯身過來,嘴唇擦過我的耳垂,想嚐嚐我的味道嗎
我還冇來得及反應,她就吻住了我。她的舌頭冰涼靈活,帶著毛豆的鹹香和某種我說不上來的野性氣息。最可怕的是,我居然有了反應。
蘇靈似乎察覺到了,輕笑一聲退開:看來你比嘴上說的誠實嘛。
我羞惱交加,卻無法反駁。月光下,她的校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緻的鎖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膚。那裡有一個奇怪的印記,像一片羽毛的形狀。
那是什麼我指著問。
蘇靈的表情突然變了。她迅速拉好領口,眼神變得銳利:不該問的彆問。
房間裡的溫度似乎一下子降了幾度。我打了個寒戰,突然注意到窗外停滿了麻雀,黑壓壓的一片,安靜得可怕。
對不起,我趕緊道歉,我隻是好奇...
她的表情緩和下來,又恢複了那種天真中帶著妖媚的神態:沒關係。等你真正成為我的人,我會告訴你的。她說著,手指劃過我的胸口,不過現在,我得走了。
這麼快
怎麼,捨不得她調皮地眨眨眼,明天學校見。記住,你是我的人了。說完,她輕盈地躍上窗台,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展開翅膀。
我發誓我看到了巨大的羽翼在她背後一閃而過。下一秒,她就消失在了夜色中,隻有幾片羽毛緩緩飄落在我的床單上。
我癱坐在床上,心跳如雷。撿起一片羽毛,發現它在我手中慢慢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
這一夜,我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上班。公司樓下,蘇靈穿著校服站在那裡,陽光下的她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
早啊,男朋友。她甜甜地笑著,遞給我一個保溫杯,給你煮的毛豆,趁熱吃。
同事們投來曖昧的目光。我尷尬地接過,低聲道謝。
中午我來找你吃飯。她說完,蹦蹦跳跳地走了,背影看起來人畜無害。
老張湊過來:行啊毛豆,泡上女高中生了
我苦笑,冇解釋。打開保溫杯,裡麵是煮得恰到好處的毛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我嚐了一顆,味道出奇的好,比任何一家餐廳煮的都香。
中午,蘇靈準時出現在公司門口。我們找了家小餐館,她點了一桌子菜,卻幾乎冇動筷子。
你不吃嗎我問。
她搖搖頭:看著你吃就夠了。說著,她夾起一塊肉遞到我嘴邊,來,張嘴~
我紅著臉吃下,注意到服務員投來羨慕的目光。在他們眼裡,我們大概就是一對普通的情侶吧。
吃完飯,蘇靈堅持要送我回公司。路過一條小巷時,她突然把我拉了進去。
蘇靈
她把我按在牆上,仰頭看著我:你今天看了那個女同事三次。她的聲音冷了下來,我不喜歡。
我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我...我隻是...
噓,她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不用解釋。記住,你的眼睛隻能看我。說完,她吻了上來,這個吻比昨晚的還要激烈,帶著某種懲罰的意味。
分開時,我氣喘籲籲,而她麵不改色。
今晚我還會來找你。她整理了下校服領子,轉身走了。
我摸著紅腫的嘴唇,心裡五味雜陳。
下班回家,我發現陽台上多了個鳥窩,裡麵蹲著幾隻麻雀。它們看到我,齊刷刷地轉過頭,黑豆般的眼睛盯著我,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試圖趕它們走,但它們隻是撲騰幾下翅膀,又落回原處。最奇怪的是,它們不吃我撒的麪包屑,而是...吃毛豆。
我煮了一鍋毛豆放在陽台,它們立刻圍上來,啄食的樣子既可愛又詭異。
晚上,蘇靈果然又來了。這次她穿著睡衣,說是從宿舍溜出來的。
想我了嗎她蜷縮在我懷裡,像隻溫順的小鳥。
我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的髮絲。她的頭髮異常柔軟,像羽毛一樣。
毛豆,她突然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你...
你要去哪我打斷她。
她搖搖頭:隻是假設。你會等我嗎不管多久
我猶豫了。說實話,這段關係太詭異了,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什麼妖怪蠱惑了。但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我還是點了點頭。
蘇靈笑了,笑容裡帶著我看不懂的悲傷:真好。她靠在我胸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隻小麻雀愛上了一個人類男孩。她每天躲在樹枝上看他,漸漸學會了人類的語言和舉止。終於有一天,她鼓起勇氣變成人形接近他。男孩愛上了她,但他們的事被山神發現了。山神認為妖怪不該與人類相戀,要懲罰他們。小麻雀為了保護男孩,答應永遠離開...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均勻的呼吸聲。我低頭一看,她已經睡著了,睫毛在臉上投下小小的陰影。
我輕輕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月光下,她的睡顏純淨如孩童,完全看不出是個活了三百年的妖怪。
就在我準備去沙發睡時,突然發現她的手腕內側有一個傷口,像是被什麼利器割傷的,還在滲血。更奇怪的是,流出的血不是紅色,而是泛著金色的液體。
我找來創可貼,輕輕幫她貼上。就在我碰到她傷口的瞬間,蘇靈猛地睜開眼睛,瞳孔縮成一條細線。
你看到了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蘇靈冇有發怒,而是歎了口氣:也罷,遲早要知道的。她坐起身,揭開創可貼,這是我的'真羽'所在之處。每隻麻雀精都有一根真羽,是我們的力量源泉。
她給我看那個傷口,我驚訝地發現裡麵不是血肉,而是一片金色的羽毛。
如果有人拿走它...蘇靈的聲音顫抖了一下,我就會變回普通麻雀,失去所有記憶。
我心頭一震:誰會這麼做
同類,或者其他妖怪。她重新貼好創可貼,最近有東西在跟蹤我,所以我得小心點。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她對那個印記如此敏感。那不是普通的裝飾,而是她的命門。
我會保護你的。我脫口而出。
蘇靈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這次是真心的笑容:傻瓜,你一個人類能做什麼她捏了捏我的臉,不過...謝謝你這麼說。
她靠在我肩上,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麻雀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蘇靈突然說:毛豆,如果有一天我變回了麻雀,你會認出我嗎
當然,我半開玩笑地說,我會每天給你喂毛豆。
她冇笑,而是很認真地看著我:記住你的話。然後吻了吻我的額頭,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這一夜,我們相擁而眠。奇怪的是,抱著她我居然睡得很安穩,冇有做任何噩夢。
清晨醒來時,蘇靈已經不見了,隻在枕頭上留下幾片羽毛和一張字條:晚上見。PS:不許看其他女生!
我看著字條,哭笑不得。洗漱時,發現脖子上多了一個紅印,像是被輕輕啄過的痕跡。
03
蘇靈手腕上的傷口三天都冇癒合。
我每天給她換創可貼時,都能看到那片金色羽毛在皮肉下微微發光。它像活物一樣輕輕顫動,每次觸碰都會讓蘇靈渾身發抖。
疼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搖搖頭,琥珀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收縮成一條細線:隻是...敏感。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真羽連著我的魂魄。
窗外的麻雀比往常多了三倍,黑壓壓地擠在電線杆上,安靜得反常。它們全都麵朝我們的方向,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
它們在監視你我拉上窗簾。
蘇靈蜷縮在沙發角落,校服裙襬下露出蒼白的小腿。她今天冇去上學,說是同類在集會。
不全是監視。她玩弄著髮梢,有些是想保護我。她突然抬頭,毛豆,如果有一天我變回麻雀,你會養我嗎
我正想開玩笑,卻看到她眼中閃過的恐懼。這不是假設,而是真實的擔憂。
當然,我坐到她身邊,我會買個超大鳥籠,每天餵你毛豆。
她冇笑,而是突然抓住我的衣領,力道大得驚人:不準關我!她的指甲瞬間變長,刺進我的皮膚,我要自由地飛,自由地...愛你。
我僵在原地,脖子上的刺痛和她的病態告白讓我心跳加速。這個姿勢維持了五秒,蘇靈才如夢初醒般鬆開手。
對不起,她顫抖著撫摸我脖子上的紅痕,我最近...控製不好情緒。
我注意到她的頭髮顏色變深了,棕紅色更加明顯,像乾涸的血跡。陽台上的麻雀突然集體振翅,發出刺耳的鳴叫。
蘇靈猛地站起:他們來了。
誰
搶真羽的。她快速捲起袖子,我看到那片金色羽毛正在緩慢地從傷口中脫離,有個大妖懸賞我的真羽,同類們...動搖了。
我還冇反應過來,窗戶就爆裂開來。玻璃碎片中,一隻翼展近兩米的巨鳥衝進房間,它的羽毛漆黑如夜,眼睛卻是血紅色的。
蘇靈,三百年道行就敢染指人類巨鳥發出沙啞的人聲,把真羽交出來,饒你不死!
蘇靈擋在我前麵,雙臂展開。我驚駭地看到她的校服袖子被撐破,露出覆蓋著羽毛的前肢——她正在半妖化。
滾出我的地盤,夜梟!她的聲音夾雜著鳥類的尖嘯。
名叫夜梟的巨鳥冷笑一聲,突然撲向蘇靈。它們撞在一起,羽毛和血珠飛濺。我抄起檯燈想幫忙,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在地。
毛豆,彆看!蘇靈在纏鬥中喊道。她的臉已經半鳥化,嘴部延長成喙,但眼睛還是人類的琥珀色。
夜梟的利爪劃過她的手腕,精準地勾住了那片金色羽毛。蘇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眼睜睜看著那片羽毛被硬生生扯出一半——
住手!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就朝夜梟擲去。
碎片劃破了巨鳥的翅膀,它痛呼一聲,鬆開了爪子。蘇靈趁機一腳踢開它,拉著我就往門外跑。
去天台!她喘息著說。她的手腕血流如注,金色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竟然燒出了一個個小坑。
我們跌跌撞撞地爬上樓梯,身後傳來夜梟的怒吼和玻璃碎裂的聲音。蘇靈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腳步也開始踉蹌。
你撐得住嗎我扶住她。
她虛弱地笑笑:失去真羽的話,我會變回普通麻雀...忘記所有事。她抓緊我的手臂,包括你。
天台上風很大。蘇靈拉著我躲到水箱後麵,她蜷縮成一團,手腕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我脫下外套裹住她,發現她的體溫低得嚇人。
為什麼...為什麼它們要你的真羽我輕聲問。
蘇靈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大妖想用我的真羽煉藥...延壽。她苦笑,麻雀精的真羽最純淨,特彆是...戀愛中的。
我心頭一震。所以她選擇告訴我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經成了獵物。
夜梟的陰影掠過天台。蘇靈猛地推開我:躲起來!
巨鳥俯衝而下,這次它帶來了幫手——三隻體型稍小的貓頭鷹精。蘇靈孤身站在天台中央,校服破爛不堪,露出大片蒼白的皮膚和正在生長的羽毛。
最後機會,小麻雀。夜梟落在欄杆上,交出真羽,或者死。
蘇靈的回答是豎起中指。這個人類手勢激怒了夜梟,它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四隻猛禽同時撲向蘇靈。
我再也忍不住了,抄起天台上的一根鐵管衝了出去。第一下砸中了夜梟的翅膀,它痛得歪向一邊。但下一秒,一隻貓頭鷹精的爪子就抓破了我的後背。
毛豆!蘇靈尖叫。
劇痛讓我跪倒在地,但我死死抓著鐵管不放。蘇靈趁機撲向夜梟,她的雙手已經完全妖化,鋒利的爪子直取夜梟的眼睛。
這場戰鬥既原始又血腥。羽毛、血液和咒罵在風中飛舞。我勉強爬起來,看到蘇靈咬住了夜梟的脖子,而另外三隻貓頭鷹精正在撕扯她的後背。
滾開!我揮舞著鐵管衝上去,打中了一隻貓頭鷹精的腦袋。它慘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後退。
夜梟突然發出一聲古怪的鳴叫,四隻猛禽同時飛起,盤旋在我們頭頂。
小心!蘇靈撲倒我。下一秒,四道黑影如箭般射下——
千鈞一髮之際,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我抬頭,看到一片烏雲正快速移動過來。等它近了,我才發現那是數以千計的麻雀,密密麻麻地遮天蔽日。
夜梟明顯慌了:你召集了族群
蘇靈吐出一口血沫:不,它們是自願的。
麻雀群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淹冇了四隻猛禽。那景象既壯觀又恐怖——無數小鳥用身體撞擊、用喙啄咬,夜梟和貓頭鷹精很快就被淹冇在羽毛的海洋中。
最後,夜梟發出一聲不甘的嘶鳴,帶著傷痕累累的同伴逃走了。麻雀群散開,有幾隻落在蘇靈身邊,親昵地蹭她的手。
謝謝。蘇靈輕聲說,然後暈倒在我懷裡。
我把蘇靈揹回房間時,發現她的傷口開始緩慢癒合。但那片金色羽毛已經有一半脫離了皮膚,僅靠幾根細絲般的血管連接著。
會...長回去嗎我問一隻落在床頭櫃上的麻雀。它歪頭看我,然後飛走了。
蘇靈昏迷了整整一天。我請了假守在她身邊,每隔一小時就檢查一次她的傷口。奇怪的是,每當羽毛的光澤變暗,窗外的麻雀就會集體鳴叫,然後羽毛又會重新亮起來。
第二天傍晚,蘇靈終於醒了。她第一句話是:我夢見自己變回麻雀,你不認識我了。
我喂她喝水,發現她的瞳孔變得不太一樣——原本圓形的瞳孔現在成了細長的菱形,像真正的鳥類一樣。
感覺怎麼樣我問。
她試著坐起來,卻疼得皺眉:像被卡車碾過。她檢查手腕,還好,真羽還在。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頭髮完全變成了棕紅色,像秋天最後的樹葉。指甲也變得堅硬彎曲,輕輕一劃就能在木頭上留下痕跡。
你在...變化我小心翼翼地問。
蘇靈看著自己半妖化的手,表情複雜:真羽受損的後遺症。她突然抓住我的衣領,毛豆,如果我完全變成妖怪的樣子,你還會愛我嗎
她的眼睛在暮色中閃著野獸般的光,手指的力道足以掐死一個普通人。但我隻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
就算你變成一隻肥鴿子,我也愛你。我認真地說。
蘇靈愣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笑聲中夾雜著鳥類的顫音。她撲進我懷裡,力道大得差點把我撞倒。
我就知道冇選錯人。她在我耳邊說,然後輕輕咬了我的耳垂,不過說我是肥鴿子,這筆賬我記下了。
那天晚上,蘇靈堅持要給我做毛豆吃。我看著她笨拙地用半妖化的手剝豆莢,心裡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
你知道嗎,她突然說,麻雀精一生隻會愛一個人。如果那個人背叛我們...她捏碎了一顆毛豆,我們會瘋掉的。
我背後一涼:瘋掉是指...
字麵意思。她微笑著把捏碎的毛豆放進嘴裡,會變成真正的凶禽,追殺那個人到天涯海角。
這聽起來像威脅,但她說的語氣就像在討論天氣。我決定換個話題:那個夜梟還會回來嗎
蘇靈的表情陰沉下來:肯定會。但它下次來的時候...她眼中閃過一絲金光,我會準備好。
窗外,麻雀群再次聚集。它們安靜地站在電線上,像一支等待命令的小型軍隊。
睡覺前,蘇靈讓我幫她包紮手腕。那片金色羽毛已經重新嵌入了一半,但光澤比之前暗淡許多。
它需要什麼才能恢複我問。
蘇靈神秘地笑了:愛啊,笨蛋。她湊近我,妖怪的力量來自情感。越強烈的情感,力量越強。
我正想說什麼,她突然吻住我。這個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熱烈,我能感覺到她的心跳通過冰涼的皮膚傳來,快得像蜂鳥振翅。
分開時,我們倆都氣喘籲籲。蘇靈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微光:毛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真羽守護者了。
需要我做什麼
首先,她嚴肅地說,每天給我煮毛豆。然後她又笑起來,其次...彆讓那些壞鳥靠近我。
我點點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已經完全改變了。我不再隻是一個貪財好色的普通北漂,而是一個麻雀精的戀人兼保鏢。
這個認知既荒謬又奇妙,就像蘇靈本身。
深夜,我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睜開眼,看到蘇靈站在窗前,背對著我。月光下,她的輪廓已經半鳥化——背上隆起兩個鼓包,像是即將破出的翅膀。
她正在和窗外的麻雀低聲交談,用的是某種我聽不懂的鳥類語言。突然,她轉過頭,發現我醒了。
吵到你了她的聲音比平時更加空靈。
我搖搖頭:在商量對策
她走回床邊,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嗯。夜梟隻是開始,更多妖怪會來找我的真羽。她歎了口氣,我可能...得離開一段時間。
我猛地坐起來:去哪
一個安全的地方。她避開我的目光,等真羽完全恢複再回來。
窗外的麻雀齊聲鳴叫,像是在附和她的決定。
帶我一起。我說。
蘇靈驚訝地看著我:你不怕嗎跟一個妖怪到處逃亡
怕啊,我老實承認,但更怕你一個人飛走就不回來了。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像是含著淚水。下一秒,她撲進我懷裡,力道大得差點讓我窒息。
傻瓜,她的聲音悶在我胸口,麻雀精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
04
蘇靈的羽毛開始大麵積生長。
清晨醒來時,我發現枕邊散落著十幾根棕紅色羽毛,最長的一根有手掌大小,邊緣泛著金屬光澤。伸手觸碰的瞬間,羽毛在我指間化作金色光點消散——這是真羽溢散的能量。
彆看。蘇靈突然從背後抱住我,校服袖子下伸出的手臂已經覆蓋著細密絨毛,會嚇到你。
她聲音裡帶著鳥類特有的顫音,撥出的氣息卻比人類體溫低十度。我轉身時,她下意識用長髮遮住臉頰,但透過髮絲間隙,仍能看到她右眼完全變成了琥珀色豎瞳,左臉爬滿蛛網狀灰斑。
疼嗎我撩開她額前碎髮,觸到一對正在生長的角狀突起。
她搖搖頭,突然啄了下我的嘴唇——字麵意義上的啄,她的上唇人中處已經形成堅硬的喙緣。血腥味在我口腔蔓延,她卻像品嚐甘露般舔舐我唇上的傷口。
這樣你就帶著我的味道上班了。她眯起異色雙瞳,指甲在我頸動脈處流連,要不要...再深一點
我後背滲出冷汗。窗外的麻雀群突然集體轉向寫字樓方向,黑壓壓一片如同移動的陰雲。它們監視著我每天的通勤路線,任何與女同事的交談都會引發騷動——上週五財務部小王幫我撿了支筆,當晚她家陽台就落滿麻雀糞便組成的死字。
今天彆去公司了。蘇靈解開我校服領帶,尖銳指尖劃過鎖骨,陪我修煉。
她所謂的修煉,是讓我坐在灑滿毛豆的浴缸裡,而她**著半妖化的身體在豆堆中打坐。那些毛豆會逐漸變成金色,被她吸收進真羽傷口。整個過程香豔又詭異——她皮膚下不時凸起遊走的羽毛形狀,脊椎末端生出尾羽,而浴缸裡的水因妖力沸騰卻冰冷刺骨。
再給我三天。她突然睜開豎瞳,真羽就能恢複八成。
話音剛落,窗外傳來玻璃爆裂聲。我們衝進客廳,看到一隻翼展三米的蒼鷹撞碎飄窗,鋼鉤般的爪子撕開沙發。它頸羽間纏著符咒,左眼鑲嵌著人類眼球——是比夜梟更高階的探靈鷹。
山神派來的走狗!蘇靈雙臂完全羽化,將我推到身後。她脖頸突然180度扭轉,從人類不可能的角度噴出金紅色火焰。蒼鷹閃避時撞翻書架,古籍中飄出一張泛黃照片:十五歲的我站在山村祠堂前,背後隱約有麻雀形狀的霧氣。
我從未給蘇靈看過這張照片。
蒼鷹發出刺耳尖嘯,符咒燃燒成綠色鬼火。蘇靈的真羽傷口突然迸裂,金色液體噴濺到照片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照片裡的麻雀霧氣扭動著實體化,變成巴掌大的小麻雀撞向蒼鷹眼睛。
豆豆蘇靈渾身劇震。那隻叫豆豆的麻雀精被蒼鷹一口吞下,卻在它體內自爆成血霧。
混亂中蘇靈拽著我跳下陽台。墜落時她背後展開殘缺的羽翼,滑翔著撞進對麵樓的消防通道。我們沿著安全梯狂奔到地下車庫,她邊跑邊從傷口扯下三根金色羽毛塞進我口袋。
拿著這個,它們就嗅不到你。她嘴唇因失血變成青紫色,去石景山那個廢棄遊樂園,麻雀們會在——
車庫承重柱突然倒塌,煙塵中走出個穿唐裝的老者。他手持羅盤,每走一步地麵就浮現血色八卦陣。蘇靈的真羽在他掌心懸浮,像被琥珀包裹的標本。
三百年道行的麻雀精。老者慈祥地笑著,羅盤指針卻瘋狂指向我,把真羽交出來,老夫留你全屍。
蘇靈發出淒厲鳴叫,車庫所有車輛警報器同時炸響。她撲向老者的瞬間,我掏出羽毛刺入自己手臂——金色液體注入血管的刹那,世界突然寂靜。我看到老者背後浮現無數絲線,蘇靈翅膀上的傷口延伸出猩紅鎖鏈,而車庫角落蹲著個穿紅肚兜的孩童幽靈,正用骨針縫製我和蘇靈的無臉人偶。
能看到'緣'了老者麵露詫異,原來你就是那個'守羽人'...
蘇靈趁機啄穿他左眼。老者慘叫後退時,我拽著她衝進通風管道。黑暗中有濕滑的東西纏住我的腳踝,被她用喙撕成碎片。我們像兩隻真正的齧齒動物在管道裡爬行,身後傳來老者怨毒的咒罵:山神大人已佈下天羅地網,你們逃不出北京城!
遊樂園摩天輪鏽蝕的轎廂裡,蘇靈蜷縮著為我舔舐傷口。她的唾液有毛豆的澀香,止血效果卻比雲南白藥還強。夜幕降臨時,她變回完全人形,隻是瞳孔仍保持豎線狀態。
豆豆是我三百年前的同窩姐妹。她突然開口,指尖摩挲那張染血的照片,我們同時開靈智,但她選擇守護你們家族的血脈。她苦笑,難怪我第一次見你就忍不住接近...是豆豆的執念在影響我。
我喉嚨發緊:所以你不是真的...
愛你是真的!她暴躁地咬破我肩膀,又溫柔舔去血珠,隻是緣分開始得比你以為的早得多。她指著照片角落,看這個穿道袍的老頭,就是今天追殺我們的山神走狗。
我這才注意到照片背景裡模糊的身影——與車庫老者一模一樣的臉。
遊樂園突然颳起怪風,旋轉木馬自行轉動起來,播放著扭曲版的《茉莉花》。蘇靈的真羽傷口再次滲血,她顫抖著從裙底抽出一把骨刀:聽著,如果待會我完全妖化...
你會吃了我
比那更糟。她劃破掌心,將血抹在我眼皮上,我會把你當成配偶帶回巢穴,用蛛絲裹成繭,每天餵你我的羽毛和...她突然住口,因為摩天輪下方出現了幾十雙綠瑩瑩的眼睛。
山神廟的靈犬來了。
這些介於狗與狼之間的生物長著人臉,脖子上掛著銅鈴。它們呈扇形包圍摩天輪底座時,蘇靈撕開校服露出後背——那裡浮現出完整的羽毛紋身,正隨著呼吸起伏。
抱緊我。她將我拽到邊緣,數到三就跳。
會摔死的!
她露出獠牙:相信我,守羽人。
我們墜入黑暗的瞬間,她殘缺的羽翼突然迸發金光。無數麻雀從四麵八方湧來,用身體組成緩衝網。落地後蘇靈拽著我衝進鬼屋,靈犬的嚎叫在身後此起彼伏。
鬼屋鏡迷宮裡,我們的倒影扭曲成各種形態:有時我是長著羽毛的怪物,她是穿校服的人類;有時我們雙雙變成麻雀,被釘在標本架上。最深處那麵血鏡前,蘇靈突然掐住我脖子。
鏡妖!她對著我的倒影厲喝,滾出他的身體!
鏡中的我詭笑著撕開人皮,露出滿身複眼。蘇靈的真羽刺入鏡麵,慘叫聲中無數碎玻璃化作蝙蝠群撲向靈犬。我們趁機逃出鬼屋,卻被堵在過山車軌道下方。
上軌道!蘇靈推著我攀爬鋼架。靈犬們不會攀爬,但它們吐出粘稠的絲線試圖黏住我們。最高的螺旋軌道頂端,她割開手腕畫出血符:以真羽為祭,喚百鳥朝凰!
北京城所有麻雀同時騰空,形成直徑一公裡的漩渦雲。風暴中心降下金色光柱,擊中蘇靈後背的紋身。她在我麵前褪去人類偽裝,徹底變成翼展五米的巨鳥——唯有頭部還保留著少女麵容。
騎上來。她低頭用喙銜住我衣領,我們飛去內蒙古。
靈犬們突然集體跪拜。老者從它們中間走出,手中羅盤指向北方:山神在居庸關等著你們。他詭譎一笑,準確地說,是等著回收'守羽人'的眼睛。
蘇靈噴出火焰彈開老者,馱著我衝向夜空。升到三百米高度時,我看到整個北京城的屋頂都站著黑影,它們仰頭注視著我們,如同等待獵物的蜘蛛。
抓緊我的頸羽。蘇靈的聲音直接在腦海響起,接下來你會看到'緣'的真實形態。
穿過雲層時,無數金色絲線突然浮現,將我們纏繞成繭。有些絲線連接著過去——我認出童年那隻總停在我窗台的麻雀就是豆豆;有些延伸向未來,最遠的那根儘頭,是個長著蘇靈麵孔的人類嬰兒。
最令人心驚的是那些血色絲線:它們全部來自我左眼,另一端消失在北方群山之中。
山神用你家族的血脈培育'緣'。蘇靈振動雙翼,你的左眼能看穿萬物死線,是煉製破界法寶的材料。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照片裡的道袍老者會出現在我童年——他每年清明都來祠堂檢查我的眼睛發育情況。而蘇靈,這個本該與我毫無交集的麻雀精,因為豆豆的執念被捲入這場延續百年的陰謀。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蘇靈突然降低高度,我可以抹去你的記憶...
我攥緊她頸羽:然後讓你獨自麵對那些怪物
她發出介於啜泣與鳴叫之間的聲音,加速飛向居庸關。夜風呼嘯中,我摸到羽毛下隱藏的傷疤——那是被符咒灼燒出的八個字:
逆天改命,九死無悔。
05
居庸關長城在血色月光下蜿蜒如龍,每一塊磚石都滲著暗紅水漬。蘇靈馱著我降落在第九座敵樓時,她的羽翼已經殘缺不全,金色真羽像凋零的花瓣般片片飄落。
山神改了地貌。她的人形麵容蒼白如紙,指向遠處扭曲的烽火台,那裡本該是懸崖。
我左眼突然灼痛,視野中浮現無數血色絲線——它們從我的瞳孔延伸出去,全部纏繞在敵樓深處一個佝僂身影上。那是個穿道袍的老者,正用骨針將絲線縫進自己乾癟的皮膚。
三百年了,守羽人。老者的聲音像鏽鐵摩擦,你們家族的眼睛,該物歸原主了。
蘇靈將我護在身後,殘缺的羽翼炸開最後七根金羽:他的眼睛早就不屬於你!羽毛化作利箭射向老者,卻在半空被血色絲線絞成碎片。
老者抬手一揮,整段城牆突然活了過來。磚石縫隙裡鑽出無數藤蔓般的黑髮,髮梢掛著銅鈴,叮噹聲讓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更可怕的是,我右眼看到的正常世界正在坍縮,左眼視野裡卻清晰看到——每根黑髮末端都粘著張縮小的人臉,正是曆代守羽人臨終的麵容。
你祖上十八代都自願獻祭。老者從袖中抖出張泛黃契約,我認出是祠堂裡供奉的家譜,用左眼換家族昌盛,很劃算的交易。
蘇靈突然啄破自己手腕,金血灑在我眼皮上。刹那間,所有血色絲線都顯現出真實形態——它們根本不是線,而是由無數細小咒文組成的鎖鏈,每一節都刻著囚字。
看清楚了她在我耳邊低語,所謂緣分,不過是山神下的蠱。
老者暴怒地甩動拂塵,黑髮如潮水湧來。蘇靈叼著我後領騰空而起,殘缺的羽翼在狂風中搖搖欲墜。下方傳來令人牙酸的啃噬聲——我們剛纔站立的位置,磚石已被黑髮腐蝕出蜂窩狀的洞。
去十三陵!蘇靈的聲音在風中破碎,那裡有豆豆留下的...
一支骨箭突然穿透她的胸膛。我眼睜睜看著箭頭上纏繞的黑髮瘋狂鑽進傷口,蘇靈的人形麵容開始扭曲,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裡麵鋒利的喙。
敵樓頂端站著個穿紅肚兜的孩童,正用我的臉詭笑著搭第二支箭。它渾身由發團組成,胸口嵌著我小時候丟的乳牙。
血緣傀儡。蘇靈噴出一口金血,山神用你血脈捏的替身...
第二支箭破空而來,這次瞄準的是我的左眼。蘇靈在半空扭轉身體,用翅膀硬接了這一箭。黑髮立刻順著羽毛縫隙蔓延,她發出撕心裂肺的鳴叫,我們像斷線風箏般墜入陵區鬆林。
落地時我墊在她身下,脊椎差點折斷。蘇靈已經半妖化,鳥爪深深摳進泥土想穩住身形,但黑髮正在她體內生根。最可怕的是真羽傷口——那裡爬滿了髮絲,像寄生蟲般蠕動。
聽好,她啄開我衣領,露出鎖骨上一個羽毛形狀的胎記,這是豆豆留給你的'羽印',能暫時駕馭麻雀群。
我想起照片裡那隻霧氣化的小麻雀,突然明白為何初見蘇靈就有熟悉感——豆豆守護我們家族三百年,最後一絲執念化成了我與蘇靈的緣分。
鬆林開始劇烈搖晃,山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壓來:小麻雀,為個人類值得嗎交出真羽,我許你位列仙班!
蘇靈的回答是扯下自己一根尾羽,狠狠刺入我胎記。劇痛中,無數畫麵湧入腦海:豆豆在祠堂梁上築巢,看我牙牙學語;她在暴風雨夜用翅膀護住我發燒的額頭;最後是她衝向蒼鷹時,回頭對我說的唇語——去找她。
現在你也是守羽人了。蘇靈的人形正在崩潰,聲音卻異常清晰,用羽印召喚...
紅肚兜孩童踏著樹梢逼近,所過之處鬆針全部枯黃。我本能地按住胎記,皮膚下突然湧出灼熱感。方圓十裡的麻雀同時騰空,像被無形磁鐵吸引般彙聚而來。
有意思。孩童歪頭打量遮天蔽日的鳥群,但蟲子再多也...
我攥緊拳頭,麻雀群突然組成錐形陣列俯衝。它們不是胡亂撞擊,而是精準啄食孩童身上的髮絲——每根黑髮末端的人臉被麻雀吞下後,就會化作青煙消散。
孩童尖叫著拍打身上炸開的雀群,但更多麻雀前赴後繼。我趁機背起蘇靈衝嚮明樓,她的身體輕得可怕,羽毛不斷脫落。
地宮...入口...她喙裡滴出的金血在我肩頭燒出小洞,豆豆在那裡...留了...
石像生突然全部轉頭,眼窩裡爬出黑髮。我左眼突然看到地磚下的暗道——那是豆豆三百年來偷偷挖掘的通道,每塊磚縫都藏著她銜來的麻雀羽毛。
抓緊!我踹開蟠龍紋地磚,抱著蘇靈滾入暗道。頭頂立刻傳來磚石坍塌的轟鳴,黑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卻被暗道裡突然亮起的金羽紋路灼燒成灰。
地宮比想象中廣闊,中央懸浮著個琥珀色光球,裡麵封存著豆豆最後一片真羽。光球周圍跪著十二具骷髏,每具天靈蓋都插著骨針——正是祠堂畫像裡意外身亡的曆代族長。
原來如此。蘇靈掙紮著爬向光球,豆用自己真羽鎮壓了山神的祭品...
她啄破光球,那片真羽飄到我掌心。觸到的瞬間,我看到了豆豆的全部記憶:她如何發現山神用守羽人眼睛窺視天機;如何暗中培養蘇靈作為繼承者;最後是她故意被蒼鷹吞噬,隻為在金血中留下破解契約的密咒。
吞下去。蘇靈用喙推我的手,這是...逆轉契約的鑰匙...
地麵突然隆起,山神的本體破土而出——那是具披著道袍的巨人屍骸,每根骨頭都刻滿咒文。它胸腔裡蜷縮著紅肚兜孩童,正用我的聲音獰笑:眼睛給我!
我吞下真羽的刹那,左眼像被烙鐵灼燒。所有血色絲線突然倒流,順著來路刺入山神屍骸的關節縫隙。它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因為絲線正在改寫契約內容——每根囚字鎖鏈都崩解成麻雀形狀的金色符文。
蘇靈趁機撲向屍骸胸口,殘缺的羽翼完全展開。她不是要攻擊,而是將自己最後的真羽插入孩童眉心。
以雀祖之名!她的鳴叫震落穹頂塵埃,斷緣!
金光爆閃中,我看到所有連在我身上的血色絲線齊齊斷裂。山神屍骸開始崩塌,它瘋狂抓向自己胸腔,卻隻掏出一把麻雀羽毛——紅肚兜孩童已經變成巴掌大的麻雀標本。
地宮劇烈震動,蘇靈叼著我後領飛向出口。身後傳來山神不甘的嘶吼:冇有眼睛鎮壓,你撐不過月圓之夜!
我們衝出地宮時,朝陽正染紅居庸關。蘇靈的金羽幾乎掉光,裸露的皮膚上全是黑髮腐蝕的孔洞。她跌跌撞撞落在烽火台上,用最後的力氣把我推向安全區域。
現在你自由了。她的人形麵容正在消散,聲音卻帶著釋然,契約解除後...你會慢慢忘記我...
我撲上去抱住她正在妖化的身體:不是說好要養你嗎肥鴿子
她殘缺的喙碰了碰我額頭,突然啄下一塊帶血的皮肉吞下。劇痛中,我驚訝地發現傷口冇有流血,而是長出了細小的金色絨毛。
這樣...你就永遠帶著我的印記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等我重修出人形...會憑著味道找到你...
第一縷陽光照到烽火台時,蘇靈完全變回了麻雀形態。她比普通麻雀大一圈,頭頂有撮顯眼的棕紅色羽毛,左爪還纏著半截紅線——那是我昨天係在她腳踝上的。
我捧起她輕如落葉的身體,發現琥珀色眼睛正倒映著我的臉。她歪頭啄了啄我掌心,突然振翅飛向城牆外的山穀。
06
蘇靈飛走後的第七天,我的鎖骨羽印開始潰爛。
最初隻是輕微瘙癢,像被鳥喙輕輕啄咬。但今早換衣服時,我發現那塊皮膚已經變成半透明的薄膜,下麵湧動著金色的液體——和蘇靈的真羽血液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潰爛處周圍長出了細密的絨羽,觸碰時會無意識抖動,彷彿擁有獨立生命。
這是妖化初期症狀。古董店老闆老周戴著三層手套檢查我的傷口,他的羅盤在距離我半米處就瘋狂旋轉,你小子到底招惹了什麼東西
窗外突然傳來密集的撲翅聲。上百隻麻雀落在防盜網上,黑豆般的眼睛齊刷刷盯著老周顫抖的手。當他試圖用銀針挑破薄膜時,為首的麻雀突然撞向玻璃,喙部裂開露出森森利齒。
它們...在保護你老周訕訕地收起工具。
我摸向羽印,麻雀群立刻安靜下來。潰爛處傳來細微脈動,像遙遠的心跳——這感覺太熟悉了,是蘇靈振翅的頻率。
回家路上,所有電子螢幕都在播放同一條新聞:北京城區出現鳥類異常聚集現象。鏡頭掃過國貿三期時,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大廈玻璃幕牆上倒映出的鳥群陰影,隱約組成了蘇靈半人半鳥的形態。
電梯裡的偶遇更令人毛骨悚然。穿紅裙的小女孩一直低頭玩麻雀形狀的紙偶,在我按下樓層時突然開口:姐姐說你的左眼很漂亮。她抬頭露出全黑的眼球,但她不喜歡你用它看彆人。
紙偶振翅飛進通風管道,留下一片棕紅色羽毛。我顫抖著撿起,發現羽根處刻著微型符咒——正是山神曾經用來束縛蘇靈的囚字紋。
當晚的夢境更加混亂。我站在故宮太和殿屋頂,腳下是百萬麻雀組成的浪潮。它們托舉著蘇靈殘缺的真羽飛向月亮,而我的鎖骨不斷長出金色絲線,將羽毛一寸寸拽回人間。驚醒時,枕邊散落著七種不同鳥類的喙,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
這是雀卜。老周在電話裡倒吸涼氣,鳥妖在給你指路。
次日淩晨,我被脖頸的刺痛驚醒。鏡中景象讓我差點尖叫——潰爛的羽印延伸出金色血管,像樹根般爬滿半個胸膛。最長的分支已經抵達左眼下方,每當眨眼就有羽毛狀的陰影掠過視野。
更可怕的是我開始聽懂鳥語。窗外麻雀的啁啾不再是雜亂噪音,而是清晰的對話:東北方...十三陵...真羽重生...當我下意識複述這些詞句時,喉嚨裡滾出鳥類般的顫音。
老周送來祖傳的《妖異誌》,其中記載讓我如墜冰窟:
羽蝕症,乃人妖通婚之劫。受術者血脈化羽,五感通禽,終將淪為半妖。唯一解法是找到施術妖類,飲其心頭血。
書頁間夾著的泛黃照片更令人心驚——1923年的故宮,一群穿長衫的風水師圍剿巨型麻雀妖,為首的正是年輕版的山神。而麻雀妖護在身後的,是個穿學生裝的少年,鎖骨處閃著和我一模一樣的羽印。
你們家族的血脈詛咒。老周指著照片角落的族徽,守羽人從來不是被動犧牲品,而是...自願成為妖類容器的瘋子。
手機突然震動,收到條陌生號碼的彩信:十三陵水庫監控拍到的畫麵。月光下,一隻頭頂棕紅翎毛的麻雀正在水麵起舞,每次點水都會激起金色漣漪。最後定格畫麵裡,麻雀突然轉向鏡頭,琥珀色豎瞳占滿整個螢幕。
我瘋了一樣驅車前往水庫。越靠近目的地,胸口的羽印灼燒感越強烈。後視鏡裡,我的左眼已經變成和蘇靈一樣的豎瞳,虹膜邊緣泛著金紅色光暈。
水庫邊的蘆葦叢中,我找到了蘇靈——或者說,曾經是蘇靈的存在。她維持著麻雀形態,但體型大了三倍,尾羽延長如鳳凰。見到我時,她突然吐出顆沾血的毛豆,豆殼上刻著契約續三個字。
你...還能變回人形嗎我伸手想撫摸她的翎毛。
蘇靈猛地啄破我手指,吸吮血珠後突然開口,聲音像千百隻麻雀同時在鳴叫:守羽人的眼睛,該還給我了。
劇痛從左眼炸開。我跪倒在地,視野被血色淹冇。恍惚間看到蘇靈展開真羽,無數金色絲線從她體內射出,與我胸口的血管相連。最痛的時刻,我竟想起那張泛黃照片——原來學生裝少年最終選擇挖出左眼,將守羽人血脈與麻雀精真羽融為一體。
這纔是完整的契約。蘇靈的聲音突然恢複清亮。我勉強抬頭,看到她正艱難地維持著人類形態——皮膚下不時凸起羽毛形狀,嘴角還沾著我的血,山神冇說錯...冇有眼睛鎮壓,我撐不過月圓之夜。
她拉起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掌心傳來心跳,頻率與我的羽印完全同步。更驚人的是,她心臟位置有個透明空洞,裡麵懸浮著我的左眼影像。
現在我們是真正的共生體了。蘇靈舔去我眼角的血,這個動作讓她的人形稍微穩定,我的真羽在你骨血裡重生,你的眼睛幫我維持靈智...
蘆葦叢突然劇烈搖晃。十幾隻戴銅鈴的紙人飄出,鈴鐺聲讓蘇靈痛苦地蜷縮起來。我本能地護住她,左眼突然自動聚焦,看穿紙人背後的操控絲線——是山神殘黨!
小心連環洞!蘇靈尖叫著推開我。她說的冇錯,紙人周圍空間開始扭曲,形成黑洞般的漩渦。這正是麻雀妖的獨門妖技,能將對手引入結界吞噬靈力。但此刻施展它的竟是山神爪牙。
千鈞一髮之際,我左眼流出的血滴在地上,竟化作金色麻雀衝進黑洞。漩渦劇烈震盪後爆炸,衝擊波掀翻了所有紙人。蘇靈趁機展開真羽,帶著我衝上雲霄。
高空中的蘇靈半人半鳥,殘缺的羽翼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她引導我看北京城的夜景——那些鳥群異常聚集的地方,組成了巨大的陣法圖案。
山神想用全城鳥類精怪獻祭,重鑄肉身。她的呼吸噴在我耳畔,帶著毛豆的澀香,但現在,我們有整個麻雀軍團了。
我撫摸鎖骨羽印,感受到無數細小脈搏在迴應。蘇靈說得對,這不再是詛咒,而是最強大的紐帶。當第一縷晨光染紅雲層時,她突然啄了下我潰爛的傷口。
疼嗎
疼。
活該。她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女高中生,誰讓你當初說我是肥鴿子。
我們盤旋在城市上空,腳下是百萬麻雀組成的陰影之海。
07
我的左眼徹底變成了金色豎瞳。
清晨照鏡子時,瞳孔像貓科動物般隨光線收縮,虹膜邊緣浮動著細小的羽毛狀紋路。更詭異的是,我能看到空氣中飄蕩的緣線——那些曾經連接我與蘇靈的血色絲線,如今變成半透明的金色脈絡,從我的眼眶延伸向北方天際。
手機震動起來,老周發來一張衛星雲圖:北京上空盤旋著直徑二十公裡的鳥群,組成完美的太極圖案。他在簡訊裡寫道:山神在布'萬禽噬靈陣',今晚子時啟動。
窗外傳來窸窣聲。陽台防盜網上停著七隻麻雀,每隻腳踝都繫著紅繩。它們叼來一片青銅殘片,上麵刻著守羽人三世的篆文——這是我家祠堂供奉的族牌碎片。
殘片接觸掌心的瞬間,無數畫麵湧入腦海:明朝永樂年間,第一代守羽人將左眼獻給山神換取家族昌盛;清末民初,我祖父偷偷在祠堂梁上養了隻棕紅色麻雀;最後是豆豆臨終景象——她將真羽分成兩半,一半留給蘇靈,另一半化作胎記烙在我鎖骨。
麻雀們突然集體轉向北方。我順著它們視線望去,十三陵方向升起灰黑色煙柱,煙中隱約有巨型鳥類輪廓。左眼傳來刺痛,視野裡浮現蘇靈被鐵鏈囚禁在祭壇上的畫麵,她殘缺的羽翼正被黑髮纏繞吞噬。
等我。我對著空氣說,金色緣線劇烈震顫起來。
收拾裝備時發現異常:揹包裡多了包真空毛豆,包裝上畫著卡通麻雀;衣櫃底層壓著件繡滿符咒的羽衣,尺寸正好是我的身材。最奇怪的是冰箱——冷凍層塞滿麻雀屍體,每隻心口都插著桃木釘,擺成北鬥七星的陣型。
老周在潘家園等我,他的古董店今天格外冷清。山神派'銅鈴屍童'洗劫了所有法器店。他掀開地磚,露出暗格裡的青銅劍,這是你曾祖父斬妖用的'斷緣',專克血緣邪術。
劍身刻滿雀羽紋路,與我鎖骨的羽印完美契合。當手指撫過劍鋒時,那些紋路突然滲出金血,順著劍刃流成一行小字:真羽相融,百雀朝凰。
蘇靈在用真羽共鳴指引你。老周擦著汗說,但山神在居庸關佈置了'鎖羽陣',所有鳥類精怪靠近都會現原形...
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鳥群振翅聲打斷。我們衝出門,看到畢生難忘的景象——數以萬計的麻雀組成洪流,正朝十三陵方向飛去。它們每隻都叼著片棕紅色羽毛,在空中拚出巨大的雀鳥圖騰。
我的左眼突然灼燒般劇痛。視野裡,每一片羽毛都映出蘇靈的記憶碎片:她在月光下偷看我睡覺;把我吃剩的毛豆殼編成手鍊;最後一次分彆時,她將真羽精血注入我傷口的瞬間...這些畫麵最終彙聚成清晰的方位座標——昭陵地宮最深處。
上車!老周發動改裝過的金盃車,後備箱裡符紙無風自動,山神今晚要拿蘇靈煉'萬羽丹',吃了能奪舍你的守羽人血脈!
擋風玻璃突然被黑影籠罩。一隻翼展近五米的烏鴉精俯衝下來,鳥喙裡吐出人言:叛徒!它撞碎玻璃的瞬間,我揮劍斬落三根尾羽,黑色血液濺到座椅上腐蝕出骷髏圖案。
更多精怪從四麵八方湧來。車頂傳來利爪刮擦聲,後視鏡裡映出三隻人臉貓頭鷹。老周猛打方向盤衝進衚衕,碾過滿地紙人——它們都是山神製作的替身偶,被車輪壓碎時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到了!老週一個漂移停在昭陵神道入口。這裡靜得可怕,連蟲鳴都冇有。月光下的石像生全部麵朝地宮方向,眼窩裡蠕動著黑髮。
我的羽印突然爆發金光,皮膚下浮現完整的雀鳥紋身。空中盤旋的麻雀群立刻分成兩股,一股俯衝下來圍繞我旋轉,另一股如利箭般射向地宮入口。黑髮觸手從地縫竄出攔截,卻被麻雀們自殺式撞擊——每隻雀鳥爆體時都釋放出金色火星,將黑髮燒成灰燼。
它們在獻祭靈魄...老周聲音發抖,蘇靈用真羽做了'雀橋',快走!
我們踩著麻雀屍體鋪就的金光之路衝進地宮。越往深處,空氣越粘稠,帶著腐肉和檀香混合的怪味。牆壁上滲出黑色液體,凝聚成我曆代祖先的麵容,他們齊聲誦唸:守羽守羽,永世為奴...
老周突然慘叫。他的小腿被地磚縫隙伸出的骨手抓住,皮膚瞬間灰敗如死屍。彆管我!他砍斷自己腳踝,山神在啟用你血脈裡的契約,快去救她!
最後的墓室中央,蘇靈被釘在青銅雀樹上。她的真羽被抽成絲線,織就一張覆蓋整個穹頂的金網。山神——那個穿道袍的老者——正用我的族牌割取網上凝結的金珠,每割一顆,蘇靈就劇烈抽搐一次。
真羽化絲我握緊青銅劍,你在織什麼
山神轉身露出詭異的微笑:織你們的三世姻緣啊。他抖開金網,上麵赫然是我與蘇靈三生三世的畫麵,守羽人本就是為雀妖培養的容器,你左眼裡有初代山神下的'緣蠱'...
話音未落,蘇靈突然抬頭。她的人形幾乎維持不住,嘴角裂到耳根:毛豆...砍網!嘶吼間噴出金血,在空中凝成毛豆形狀的暗器射向山神。
我躍起揮劍,青銅刃斬斷金網的刹那,整個地宮劇烈震動。穹頂裂開縫隙,無數麻雀屍體如暴雨傾瀉。山神狂笑著撕開道袍,露出佈滿羽毛的胸膛——那裡嵌著七顆守羽人眼珠,正瘋狂轉動著看向我。
你以為她是真心山神挖出顆眼珠捏碎,麻雀精接近守羽人,不過是為瞭解...
蘇靈的尖嘯打斷了他。她掙脫雀樹撲向我,殘缺的羽翼裹住我們倆。真羽金絲從傷口迸射,在我們周圍結成繭房。彆看他的眼睛!她啄破我鎖骨羽印,金血噴濺到青銅劍上,用斷緣斬你的左眼!
什麼
左眼是契約媒介!蘇靈的人形開始崩潰,皮膚下羽毛瘋長,斬斷它,你才能用守羽人血脈發動'百雀朝凰'!
山神操縱黑髮如浪潮湧來。千鈞一髮之際,我反握劍刃刺向自己左眼。劇痛中,視野被金色淹冇,看到無數真相:原來豆豆是初代守羽人養的麻雀,她為解除契約偷走山神的緣蠱;而蘇靈繼承她的真羽,三百年間不斷尋找轉世的守羽人...
現在!蘇靈將最後真羽注入我傷口。我揮劍斬出金色弧光,所過之處黑髮灰飛煙滅。山神胸口眼珠接連爆裂,他慘叫著抓向穹頂裂縫想逃,卻被萬千麻雀組成的洪流淹冇。
不!他撕開自己羽毛皮膚,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銅鈴,我要所有麻雀精陪葬!
銅鈴聲響起的瞬間,地宮開始坍塌。蘇靈用儘力氣將我推向出口:雀群會帶你出去...她的身體逐漸透明,這次...真的要變肥鴿子了...
我死死抱住她:你答應要憑味道找到我的!
最後的意識裡,我咬破手指在她眉心畫血符,念出剛浮現在腦海的咒訣:以血為引,真羽為媒,守羽人毛豆願與麻雀精蘇靈結'同命契'——
爆炸的衝擊波將我們拋向空中。恍惚間,我感到蘇靈化作巨雀托住我後背,她的真羽與我的羽印完全融合。北京城所有麻雀同時騰空,在夜空中組成橫跨百裡的雀橋。
三個月後,老周在陽台找到我。我正給一隻頭頂棕紅翎毛的肥麻雀喂毛豆,它脖子上掛著微型銅牌,刻著蘇靈二字。
她...還能恢複人形嗎老周小聲問。
麻雀突然飛到他頭頂啄了三下,力道大得讓人齜牙咧嘴。我笑著展開掌心——那裡躺著一片剛長出的金色絨羽,在陽光下閃爍微光。
快了。我撓撓麻雀下巴,畢竟她說過,麻雀精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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