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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鏡說我必須洗白才能活命。
||我溫柔笑笑,反手把劇本燒了。
||師尊李棋齊讓我給白月光當替身。
||魔尊畢昊天要拿我當爐鼎。
||後來他們跪在廢墟裡求我回頭。
||我踩著滿階仙骨踏碎三世鏡:惡毒女配
||這位置,老孃不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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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撚著的鳩羽花汁子,紅得妖異,正一點、一點,漫過我精心修剪的指甲。那粘稠的液體沁著涼,帶著一股子甜膩又尖銳的腥氣,像極了血。
秦嫻。一個平板到冇有一絲起伏的聲音,直接在我腦子裡炸開,身份確認:惡毒女配。當前生存係數:3%。任務目標:洗白自身,獲取男女主角李棋齊、梅盼好感度至80%以上,脫離必死結局。任務失敗:神魂俱滅。
三世鏡。這玩意兒像個甩不掉的幽靈,自從我三天前在這個鬼地方醒來,它就在我識海裡絮絮叨叨,冇完冇了地重複著所謂劇情和任務。
我慢條斯理地塗完最後一片指甲,將沾滿花汁的細枝丟進手邊的青玉小缽裡。水麵倒映出一張臉,蒼白,眼角微微上挑,帶著點天然的冷峭,唇色卻因那花汁顯得過分穠豔。鏡子裡的人,嘴角一點點彎了起來,弧度越來越大,最終凝成一個冰冷又豔麗的笑。
洗白我輕輕念出這兩個字,像是在品味什麼新奇的點心,舌尖卻嚐到一股鐵鏽般的腥氣。惡毒女配…哪有洗白的道理
識海裡,那麵據說能窺見過去未來的破鏡子似乎卡殼了一下。我不管它,自顧自站起身,走到窗邊那張堆滿雜物的紫檀木書案旁。案上攤著一卷破舊的玉簡,正散發著微弱的熒光。這就是三世鏡塞給我的劇本,白紙黑字(哦,是流光溢彩的字)寫著我的命運:愛慕師尊李棋齊成癡,嫉妒他帶回的小師妹梅盼,用儘下作手段陷害,最終被暴怒的李棋齊廢去修為,扔進萬魔窟,受儘折磨而死。哦,中間還被那位喜怒無常的魔尊畢昊天抓去當了段時間爐鼎,榨乾了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必死結局我伸出剛染好的指甲,殷紅欲滴,輕輕點在那行描述我慘死萬魔窟的文字上。指尖下的玉簡觸感溫潤,卻透著股令人作嘔的宿命感。知道劇情,這跟狼進了羊群有什麼區彆
我拿起玉簡。入手溫涼。下一秒,我調動起這具身體裡那點微薄得可憐的靈力——丹田處一陣針紮似的疼——指尖猛地騰起一簇幽藍色的小火苗。那火焰看著微弱,卻異常固執,帶著一種不管不顧的狠勁兒,舔舐上玉簡的邊緣。
警告!嚴重警告!宿主行為偏離核心任務!生存係數急速下降!2%!1.5%!三世鏡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耳。
火光跳躍,映著我眼底同樣跳躍的冷芒。玉簡發出滋滋的輕響,邊緣捲曲、焦黑,那上麵流淌的所謂命運軌跡,在火焰中扭曲變形,化作一縷縷帶著焦糊味的青煙,消散在空氣中。直到最後一點靈光徹底熄滅,隻留下一小撮灰燼。
識海裡,三世鏡的聲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隻剩下斷斷續續的電流雜音。我吹了吹指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看著那抹妖異的紅,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洗白賺好感我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聲音輕得像歎息,又冷得像淬了毒的冰,不。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好好嚐嚐這‘劇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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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緲仙宗,浮玉峰。今日是新人弟子入門大典。
我穿著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月白弟子服,混在一群同樣穿著簇新服飾、臉上帶著憧憬與忐忑的新弟子中間。這衣服的料子粗糲,磨得脖頸發癢。我垂著眼,目光落在自己交疊置於身前的手上。寬大的袖口掩映下,那十片指甲,依舊是驚心動魄的鳩羽紅。在一片素白裡,這點紅顯得格外刺眼,像無聲的反抗。
高台之上,端坐著浮玉峰的主宰,我的好師尊——李棋齊。他一襲玄青道袍,麵容清俊,氣質如古井寒潭,深邃而冷冽。那雙眼睛掃視下方時,帶著一種俯瞰塵埃的漠然。他身邊,站著一個嬌小的身影,穿著和我一樣的月白弟子服,卻硬是穿出了楚楚可憐的風致。梅盼。她微微垂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像隻受驚的小鹿。我知道,她此刻心裡正轉著念頭:這位師姐看起來好冷淡,是不是不喜歡我
三世鏡在我的識海裡瘋狂閃爍紅燈:檢測到關鍵劇情節點!任務釋出:在梅盼上前敬茶時,製造意外使其當眾跌倒出醜,初步打壓其氣焰。任務成功獎勵:生存係數提升1%!警告!失敗懲罰:生存係數扣除5%!
嗬,1%打發叫花子呢還要扣5%這破鏡子真是摳門又狠毒。
高台上,繁瑣的入門儀式一項項進行。終於輪到新弟子向峰主敬茶。梅盼端著一杯靈霧氤氳的茶水,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朝高台中央的李棋齊走去。她走得很慢,很穩,顯然也提防著所謂的意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帶著好奇、審視,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氣氛安靜得落針可聞。我甚至能看到梅盼端著托盤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是現在。按照劇本,我應該悄悄彈出指風,打向她的膝彎。
三世鏡在我腦子裡發出急促的嗡鳴,像催命的號角。
我動了。
不是彈出指風。我猛地一步踏出隊列,動作突兀而迅疾,瞬間打破了這片凝滯的安靜。素白的衣袂翻飛,帶起一陣微小的氣流。
師尊!我的聲音清亮,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急促,瞬間蓋過了梅盼即將出口的敬詞,也吸引了全場所有的目光,包括李棋齊那雙驟然轉冷、銳利如刀鋒的眸子。
梅盼被我這一聲驚得渾身一顫,腳步下意識地頓住,手中的托盤晃了晃,茶水差點潑灑出來。她愕然又帶著點委屈地看向我。
我無視她的目光,也完全無視李棋齊眼中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寒。我仰著頭,目光直直地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弟子秦嫻,有一惑,鬱結於心,不吐不快!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迴盪在寂靜的廣場上,帶著一種玉石相擊般的脆硬,敢問師尊,您破例收梅盼師妹入內門,親傳教導,當真隻是憐其孤苦,惜其天資
李棋齊的瞳孔,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高台之上,那股無形的、屬於化神期強者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寒潮,轟然向我壓來!周圍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修為低些的新弟子臉色煞白,幾乎喘不過氣。我的骨頭在咯咯作響,識海裡的三世鏡發出刺耳的警報,紅色的警告光芒瘋狂閃爍,幾乎要炸開。
但我站得筆直。指甲上的紅,在素白的衣袖映襯下,愈發顯得驚心動魄。丹田處針紮似的疼痛被這股威壓激得更加劇烈,但我臉上那抹冷笑,卻紋絲不動。
還是說……我頂著那幾乎要將我碾碎的威壓,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將那個禁忌的、足以撕開他完美表象的疑問拋了出來,您看梅師妹的眼神,總像是在透過她的骨肉,細細描摹著……另一道早已消散的魂
轟——!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風聲都消失了。
整個廣場,上千弟子,長老,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驚駭欲絕。看向我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梅盼端著托盤的手猛地一抖,精緻的玉杯終於脫手而出,啪嚓一聲脆響,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濕了她嶄新的裙角,她卻渾然不覺,隻是瞪大了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惶惑地看向高台上麵色鐵青的李棋齊。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想問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讓她搖搖欲墜。
放肆!一聲雷霆般的怒喝炸響。並非來自李棋齊,而是他下手一位鬚髮皆張、脾氣火爆的長老。他周身靈力鼓盪,一隻巨大的靈力手掌憑空凝聚,帶著萬鈞之勢,就要朝我當頭拍下!這一掌若落下,彆說我這煉氣期的小身板,就是築基也得當場化為齏粉!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然而,就在那靈力巨掌即將落下的一刹那,高台中央,一直沉默如冰山的李棋齊,動了。
他並未抬手,隻是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更深邃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刺骨,冇有憤怒,冇有殺意,隻有一種……被螻蟻窺破隱秘的、純粹的漠然與審視。
僅僅是一眼。
那隻凝聚了元嬰長老盛怒的靈力巨掌,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潰散、消弭於無形。狂暴的靈力流瞬間平息,彷彿從未出現過。
出手的長老悶哼一聲,臉色一白,顯然是受到了反噬,驚疑不定地看向李棋齊。
李棋齊的目光,終於從我臉上移開,落在一地狼藉的碎玉和呆若木雞的梅盼身上。那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有瞬間的恍惚,有被刺痛般的陰翳,還有一絲……被強行撕開偽裝的狼狽
入門大典,繼續。他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古井無波的冰冷,聽不出絲毫情緒,彷彿剛纔那石破天驚的質問從未發生。梅盼,茶灑了,再奉一杯。
他不再看我,彷彿我隻是空氣中的一個塵埃。但整個廣場上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以及所有投向我的、混雜著恐懼、鄙夷、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都在宣告一個事實:我捅破了天。
梅盼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去收拾碎片,手指被鋒利的邊緣劃破,沁出血珠也顧不上了。她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委屈,而是摻雜了深切的恐懼和一種被利用的茫然。
我站在原地,承受著四麵八方無形的壓力,背脊挺得筆直。丹田的刺痛和識海裡三世鏡瘋狂閃爍的紅光交織在一起。但我心裡,隻有一片冰冷的快意。
洗白賺好感第一步,撕開這偽君子的畫皮,感覺……還不錯。
識海裡,三世鏡的警報聲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亂的、彷彿係統過載的雜音。那冰冷的電子音斷斷續續地響起:警…告…劇情…嚴重偏…離…未知…變量…生存係數…重新計算…0.5%…啟動…緊急預案…
0.5%我心底冷笑更甚。燒了劇本,果然連這破鏡子的算盤都打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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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峰後山,禁地——寒冰澗。
名字聽著雅緻,實則是雲緲仙宗懲罰犯了大錯弟子的地方。終年罡風如刀,酷寒刺骨,靈氣稀薄狂暴,非但無法修煉,反而會不斷侵蝕經脈,消磨修為。澗底深處,據說還鎮壓著宗門早年封印的凶戾之物。
我盤膝坐在澗口一塊被罡風磨得光滑如鏡的玄冰上。身上那件單薄的弟子服早已被寒氣浸透,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髮絲、眉毛上也都掛著冰淩。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肺腑的冰冷痛楚。那無所不在的罡風,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穿透衣物,直刺骨髓。丹田處那點可憐的靈力,在這酷寒與罡風的雙重摺磨下,運轉得滯澀無比,如同凍僵的蛇。
這就是李棋齊的懲戒。冇有當眾處決我,而是將我扔進了這生不如死的絕地。既維持了他表麵上的公正,又無聲地宣判了我的罪有應得。更是一種警告: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僭越,都是徒勞的掙紮。
生存環境極端惡化…靈力流失加速…預計…存活時間…三天…三世鏡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種詭異的電子雜音,像是在努力適應這崩壞的劇情,緊急預案:向梅盼認錯…祈求寬恕…獲取關鍵人物諒解…或可…提升…生存概率…
祈求梅盼我扯了扯凍得發僵的嘴角,想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冰霜,帶來一陣刺痛。向那個被李棋齊當成替身、自己還懵然不知的小白兔認錯那比這寒冰澗的罡風剮骨還要令人作嘔。
我閉上眼,不再理會腦子裡那聒噪的破鏡子,全力運轉著這具身體裡那點微薄的、幾乎要被凍僵的靈力。每一次靈力在近乎堵塞的經脈中艱難挪動,都帶來刀割般的劇痛。但我必須撐下去。鳩羽花的毒性和這寒冰澗的酷寒在我體內拉鋸,冰火兩重天。指甲上的殷紅,在冰霜覆蓋下,反而透出一種詭異的、更深的暗紅色澤。
就在我意識被寒冷和劇痛拉扯得有些模糊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毫無征兆地侵入了這片死寂的冰寒世界。
那氣息熾熱、霸道、帶著一種彷彿能焚儘萬物的毀滅感,卻又偏偏混雜著極致的誘惑,如同地獄深處最妖嬈的業火。它悄無聲息地瀰漫開來,連呼嘯的罡風都似乎為之凝滯了一瞬。
我猛地睜開眼!
前方,距離我不到三丈的虛空,空氣如同水波般盪漾了一下。一道頎長的身影,彷彿從虛無中一步踏出。
來人一身玄底金紋的華貴長袍,衣襟半敞,露出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的蜜色胸膛。墨黑的長髮隨意披散,幾縷不羈地垂落在額前。他生得極好,是那種極具侵略性的俊美,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薄唇如刀削,唇角天生微微上翹,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最攝人心魄的是他那雙眼睛,眼尾狹長上挑,瞳孔是純粹的金色,流轉間彷彿有熔岩在滾動,帶著睥睨萬物的慵懶與……毫不掩飾的、看獵物般的興味。
畢昊天!
魔道巨擘,統禦北域魔淵的至尊!也是劇本裡,後期將我擄走,當作爐鼎榨乾最後價值的那個煞星!他怎麼會出現在雲緲仙宗的禁地還是在這寒冰澗
我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寒意似乎都退卻了幾分,隻剩下冰冷的警惕。丹田處那點靈力,在這股恐怖的威壓麵前,渺小得如同螢火之於皓月,連運轉都徹底停滯了。識海裡的三世鏡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警告和雜音瞬間消失,隻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畢昊天那雙熔金色的眸子,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我,目光如同實質的火焰,掃過我凍得青紫的臉頰,結滿冰霜的頭髮,最後落在我寬大衣袖下隱約露出的、那抹暗紅的指甲上。
嘖。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歎,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一種磨砂般的磁性,聽得人心頭髮癢,卻又本能地感到危險。李棋齊那偽君子,對自己徒兒也這般狠心瞧瞧這小可憐,凍得都快成冰雕了。
他緩步向我走來。玄色的袍角拂過地麵凝結的寒霜,所過之處,堅硬的玄冰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瞬間融化又蒸發,留下淺淺的焦痕。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我周身的酷寒,如同從冰窟跌入了溫泉。但這溫暖卻帶著致命的誘惑,彷彿隻要靠近他,就能獲得解脫。
我強忍著身體本能對這股暖意的渴望,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我知道這溫暖是什麼——是誘惑獵物放鬆警惕的毒餌!
你是誰我開口,聲音因寒冷和緊繃而嘶啞乾澀,但目光卻毫不退縮地迎向他那雙熔金般的眼睛。
本座畢昊天在我麵前一步之遙停下,微微俯身,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湊近,帶著灼熱氣息的呼吸幾乎拂過我的睫毛。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一個恰好路過,看不得美人受苦的……好心人。
他伸出手,修長有力的手指,指尖縈繞著絲絲縷縷暗紅色的魔氣,帶著毀滅性的高溫,慢悠悠地朝我凍得僵硬的臉頰探來。那動作輕佻又充滿佔有慾,彷彿在逗弄一件有趣的玩物。
劇本裡的畫麵瞬間衝入腦海:被擄走,被囚禁,被當作提升修為的工具,被吸乾靈力後像垃圾一樣丟棄……恐懼和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心臟!
不!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皮膚的刹那——
我猛地側頭!動作快得幾乎撕裂凍僵的肌肉!同時,積蓄了最後一絲力氣的右手閃電般抬起!那抹暗紅的指甲,帶著我全身的力氣,狠狠朝著他探來的手腕內側——一個極其刁鑽、連接著手三陰經的脆弱穴位——戳了下去!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皮革上的聲音響起。
畢昊天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臉上那慵懶玩味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熔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訝異。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被我指甲戳中的地方,玄色金紋的衣袖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焦黑破洞。破洞下的皮膚,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紅點。一絲微不可察的、帶著鳩羽花特有甜腥氣的暗紅色澤,正迅速從那個紅點周圍蔓延開,如同投入清水的一滴墨汁,轉眼就擴散成指甲蓋大小的一片暗紅淤痕!
一股尖銳、詭異、帶著麻痹和灼燒感的刺痛,瞬間沿著他的手臂經脈竄了上去!雖然這點毒素對他這魔尊之軀而言,微弱得如同蚊蟲叮咬,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方式,這蘊含在指甲裡的、連他都未曾預料到的奇異劇毒,以及眼前這螻蟻般女子眼中迸發出的、玉石俱焚般的狠絕……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嗬……短暫的驚愕之後,畢昊天喉間溢位一聲低沉的笑。這笑聲不再是之前的玩味,而是帶上了一絲真實的、被挑起了興致的興奮,如同猛獸發現了值得一捕的獵物。他手腕輕輕一震,那片暗紅的淤痕瞬間被一股霸道絕倫的魔氣驅散,皮膚恢複如初。
他收回手,不再試圖觸碰我。那雙熔金般的眸子重新落在我臉上,裡麵的興味濃得化不開,還帶著一絲探究。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角,眼神變得危險而專注,小東西,爪子還挺利。李棋齊把你當垃圾扔了,不如…跟本座走本座這裡,可比這冰窟窿有趣得多,也暖和得多。他伸出手,這次不是觸碰,而是掌心向上,做出一個邀請的姿態。掌心處,一團暗金色的魔炎靜靜燃燒,散發出足以融化萬載玄冰的恐怖高溫,也散發著令人靈魂都為之戰栗的誘惑。
爐鼎還是更悲慘的玩物我看著那團魔炎,感受著那致命的吸引力,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微微發抖。但我的眼神,卻如同寒冰澗深處最冷的冰。
跟你走我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帶著冰渣的笑容,聲音嘶啞卻清晰,去做你魔焰裡燒完就扔的柴薪還是供你采補提升修為的爐鼎
畢昊天眉梢一挑,似乎冇料到我竟如此直白地點破他的意圖。
魔尊大人,我直視著他那雙能焚燬萬物的熔金之瞳,一字一句,帶著寒冰般的決絕,我秦嫻,就算凍死在這寒冰澗,被罡風颳成粉末,也絕不會……做任何人的傀儡,更不會做你爐鼎裡的燃料!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猛地將體內那點僅存的、被凍得幾乎凝固的靈力,不顧一切地逆行衝向心脈!一股毀滅性的劇痛瞬間炸開,眼前陣陣發黑,喉頭湧上濃烈的腥甜!
玉石俱焚!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裡,絕不做他人砧板上的魚肉!這寒冰澗的罡風酷寒,至少比魔尊的魔炎要乾淨!
你——!畢昊天臉上的慵懶笑意徹底消失,熔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驚怒!他顯然冇料到,一個煉氣期的螻蟻,竟有如此烈性!那點微末的靈力逆行,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但這份寧折不彎的狠絕,卻像一根針,狠狠刺了他一下。
他下意識地抬手,一股磅礴的吸力就要籠罩過來,強行打斷我的自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魔頭!安敢犯我雲緲禁地!一聲清越冷冽、飽含震怒的叱喝,如同九天驚雷,撕裂了寒冰澗上空的罡風層!
一道煌煌如大日的青色劍光,帶著斬斷萬古寒冰的淩厲氣勢,從浮玉峰頂的方向,撕裂長空,悍然斬落!目標,直指畢昊天!
李棋齊!
畢昊天臉色一沉,眼中熔金光芒大盛,湧動著被挑釁的暴戾。他看我的眼神瞬間變得複雜,有不甘,有被截胡的惱怒,還有一絲……被打斷興致的遺憾他冷哼一聲,麵對那斬落的恐怖劍光,不再管我,周身魔焰轟然爆發!
暗金色的魔炎沖天而起,化作一隻猙獰咆哮的巨獸虛影,悍然撞向那道青色劍光!
轟隆——!!!
無法形容的巨響在寒冰澗上空炸開!恐怖的能量風暴瞬間席捲!堅逾精鋼的玄冰地麵寸寸龜裂、崩塌!狂暴的罡風被撕扯得更加混亂!刺眼的光芒將整個陰森的澗穀照得亮如白晝!
我被這股毀滅性的衝擊波狠狠掀飛!像一片枯葉般撞向後方冰冷的岩壁!劇痛席捲全身,眼前徹底被刺目的光芒和混亂的能量亂流淹冇,隻聽到三世鏡在識海裡最後發出一聲尖銳到極致的、彷彿要碎裂的警報,然後便徹底沉寂下去。
最後的意識裡,是那青與金兩股毀滅效能量碰撞的中心,以及畢昊天在魔焰中回望我的那一眼——熔金瞳孔深處,燃燒著勢在必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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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從四肢百骸每一個角落傳來,尖銳而深刻,彷彿被拆開又勉強拚湊起來的破布娃娃。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每一次心跳都震動著受損的臟腑。
意識在黑暗的泥沼裡掙紮沉浮,耳邊是模糊的嗡嗡聲,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水。
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眼皮才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帶著浮玉峰特有冷香的素色帳頂。身下是柔軟的雲錦褥子,觸感細膩,卻無法緩解半分身體的疼痛。這裡……是我的房間在浮玉峰上那個偏僻的、幾乎被遺忘的角落
你醒了一個平板到冇有一絲情緒波動的聲音在識海深處響起,帶著一種詭異的、彷彿信號不穩的滋滋雜音,係統自檢…完成…核心模塊…受損…劇情邏輯…混亂…無法解析…啟動…最低限度…生存輔助模式…
是三世鏡。這玩意兒居然還在隻是聲音聽起來像是被砂紙磨過,斷斷續續,虛弱不堪。
生命體征…穩定…嚴重內傷…經脈受損…預計恢複時間…漫長…它自顧自地播報著,檢測到…關鍵物品…殘留…
關鍵物品殘留
我忍著劇痛,極其緩慢地轉動眼珠,視線艱難地掃過自己放在錦被外的手。十指纖纖,那抹妖異的鳩羽紅,因為失血和虛弱,顏色黯淡了許多,但依舊固執地存在著。而在我的右手無名指根部,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極細、極小的指環。材質非金非玉,呈現出一種深邃如星夜般的黑色,上麵冇有任何紋飾,隻在戒麵中央,鑲嵌著一粒比米粒還要微小的、暗金色的晶點。那晶點極其內斂,不仔細看幾乎會忽略,但若凝神望去,又彷彿能看到其內裡蘊藏著一點隨時會爆裂開來的、極度凝練的毀滅效能量。
魔氣!雖然被這奇異的指環材質完美地封禁著,但那股霸烈、灼熱、帶著無邊毀滅意誌的氣息,我絕不會認錯!是畢昊天的東西!什麼時候…怎麼到我手上的難道是那場驚天碰撞的混亂中
我嘗試用微弱的神識去觸碰那指環。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霸道的魔氣瞬間順著神識反饋回來!雖然隻有一絲,卻帶著焚儘萬物的熾熱感,瞬間衝散了我體內盤踞的寒氣,甚至讓受損的經脈都感到一絲詭異的、被灼燒般的刺痛與……活力
同時,一股混亂而暴戾的意念碎片,也猛地衝入我的腦海:
【…小東西…夠烈…本座喜歡…】
【…毀了…都毀了…該死的偽君子…】
【…留著…做個記號…下次…】
【…爐鼎…最上等的…彆想跑…】
是畢昊天!這指環是他留下的標記!是他混亂念頭和魔氣的殘留凝結!
警告!警告!識海裡,三世鏡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刺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檢測到…高濃度…異種本源能量…汙染…極度危險!建議…立即剝離!否則…將引發不可預測…後果!生存係數…歸零風險…激增!
剝離我感受著指尖那枚冰冷堅硬、卻又內蘊恐怖能量的指環,心底冷笑。剝離了,然後呢等著被李棋齊徹底廢掉還是等著畢昊天再來把我抓走這指環是劇毒,也是砝碼,更是……我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不按劇本走的變數!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輕盈,帶著一種刻意的小心翼翼。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一張清麗蒼白、帶著怯生生表情的小臉探了進來。是梅盼。她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個白玉藥碗,熱氣氤氳,散發出濃鬱的藥香。
秦…秦師姐她看到我睜著眼,似乎嚇了一跳,隨即臉上擠出一個勉強又帶著點討好的笑容,聲音細若蚊呐,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師尊…師尊讓我給你送藥來…
她端著藥,小心翼翼地挪進來,眼神卻不敢與我對視,始終低垂著,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抖著。走到床邊,她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端起藥碗,猶豫了一下,才怯生生地遞過來。
師姐…你傷得很重…快趁熱喝了吧…師尊說…這藥對你的傷有好處…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彷彿我不喝這藥,她就會遭受莫大的責難。
我看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濃鬱的藥味下,一絲極淡、極淡的、幾乎被完美掩蓋的異樣氣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這氣息陰寒、晦澀,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侵蝕感,和我體內殘留的寒冰澗罡氣同源,卻又更加歹毒,像是專門用來……凍結、麻痹靈力運轉的
李棋齊的藥嗬,是怕我傷好得太快,還是想徹底鎖死我這不安分的廢棋
梅盼見我遲遲不動,端著碗的手微微發抖,眼圈有些發紅,聲音帶著哭腔:師姐…求求你…喝了吧…師尊…師尊他…她欲言又止,恐懼之色溢於言表。
我看著她這副泫然欲泣、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又想起劇本裡她後期在李棋齊庇護下順風順水、而我卻淪為爐鼎慘死的結局。一股冰冷的戾氣從心底竄起。憑什麼憑什麼我要按著你們的劇本走憑什麼我要喝下這杯毒藥
我抬起眼,目光冰冷地釘在她臉上。那眼神冇有憤怒,冇有怨恨,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帶著嘲諷的平靜。
梅師妹,我的聲音嘶啞乾澀,卻清晰地響起,這藥…是師尊親手交給你的
梅盼被我突然的開口和冰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差點把藥碗打翻,連忙點頭:是…是師尊親自吩咐的…他說…師姐你寒氣入體,經脈受損,這藥…能固本培元…
固本培元我打斷她,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諷刺的弧度,還是…鎖靈散魄
梅盼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端著藥碗的手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碗裡的藥汁劇烈地晃盪著,濺出幾滴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燙得她一縮。
師…師姐…你…你說什麼我…我不懂…她眼中充滿了真實的恐懼和茫然,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懂我微微偏頭,目光掃過她手腕上那串在入門大典後、李棋齊親手賜下的、能清心凝神、輔助修煉的上品靈玉手串。那是劇本裡,她作為白月光替身得到的第一個恩賜。梅盼,你入門時日雖短,但師尊待你,果然與眾不同。這‘鎖靈引’混在藥裡,無色無味,唯有修煉了《冰魄玄心訣》至寒靈力的人才能勉強察覺一二。你說……師尊是怕我這‘寒氣入體’好得太快,還是怕我這‘禍根’……死得太慢
鎖靈引三個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梅盼的耳朵。她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放大,臉上血色褪儘,隻剩下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她猛地低頭看向手中的藥碗,彷彿那裡麵盛的不是藥,而是能吞噬她的毒蛇!
不…不可能…她失聲喃喃,聲音破碎,師尊…師尊他不會的…他明明說…說這藥…她的話哽在喉嚨裡,巨大的恐懼和信仰崩塌的衝擊讓她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至極的威壓,毫無征兆地籠罩了整個房間!如同萬載寒冰降臨,空氣瞬間凝結!
梅盼如遭重擊,悶哼一聲,手中的藥碗再也拿捏不住,哐噹一聲摔在地上,漆黑的藥汁四濺,一股更加明顯的、陰寒晦澀的氣息瀰漫開來!
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站著一道身影。
玄青道袍,身姿挺拔如孤峰,麵容清俊依舊,但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此刻卻翻湧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怒意和一絲……被徹底戳穿偽裝的陰沉。
李棋齊!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先掃過地上碎裂的藥碗和四濺的藥汁,最後死死地釘在我的臉上。那眼神裡,冇有了之前的漠然,隻有純粹的、被螻蟻冒犯尊嚴的殺機!
孽徒!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凍結一切的寒意,每一個字都像冰渣砸落,汙衊師長,蠱惑同門,罪無可赦!
恐怖的化神期威壓如同無形的冰山,轟然朝我碾壓而來!這一次,比寒冰澗那次更加狂暴,更加毫無保留!他不再掩飾,目的隻有一個——將我徹底抹殺!這突如其來的殺意,比寒冰澗的罡風更刺骨,比畢昊天的魔焰更令人窒息!化神期修士的全力威壓,足以在瞬間將我的神魂碾成齏粉!
梅盼早已被這恐怖的威壓壓得癱軟在地,麵無人色,連尖叫都發不出。
死亡的陰影,濃得如同實質的墨汁!
就在這千鈞一髮、我的意識都要被那無邊殺意凍結的刹那——
我戴著那枚黑色指環的右手無名指,猛地一熱!
一股霸道絕倫、帶著焚儘萬物意誌的暗金色魔氣,毫無征兆地從那微小如米粒的晶點中轟然爆發!它並非主動攻擊,更像是一種被極致危險激發的、本能的反擊意誌!
這股魔氣精純而暴烈,雖然量極其微小,但其本質層次之高,遠超想象!它如同投入冰海的一滴滾燙熔岩,瞬間在我周身形成了一層極其淡薄、卻堅韌無比的暗金色光膜!
轟——!!!
李棋齊那足以碾碎山嶽的恐怖威壓,狠狠撞在這層薄薄的光膜上!
冇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能量湮滅的滋滋聲!那層暗金光膜劇烈地波動、扭曲,彷彿隨時會破碎,卻硬生生地將那排山倒海的冰寒殺意擋在了外麵!
光膜之內,我承受的壓力驟減,雖然依舊氣血翻騰,臟腑欲裂,但至少冇有被瞬間碾死!
光膜之外,李棋齊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無法掩飾的震動!他那雙寒潭般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地盯著我周身那層暗金色的光暈,感受著其中那股熟悉到令他憎惡的、屬於畢昊天的本源魔氣!
魔氣!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怒,隨即化為更深的陰鷙和冰冷的審視,你竟敢…勾結魔頭!
那層薄薄的暗金光膜,在硬抗了李棋齊含怒一擊後,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閃爍了幾下,終於啵的一聲輕響,徹底潰散。殘留的魔氣帶著灼熱的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縮回我無名指上那枚黑色的指環中,那米粒大小的暗金晶點,光芒也黯淡下去,彷彿耗儘了力量。
但就是這短暫的阻擋,已經足夠!
李棋齊冇有再立刻出手。他站在那裡,玄青道袍無風自動,周身散發的寒意幾乎讓整個房間的地麵都結上了一層白霜。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在我臉上和那枚指環之間來回掃視,驚怒之中,更多了幾分深沉的忌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畢昊天的本源魔氣!而且是能自動護主、如此精純的一縷!這意味著什麼眼前這個他視為螻蟻、隨手可滅的劣徒,竟真和那個無法無天的魔頭有瞭如此深的牽扯甚至值得那魔頭留下如此珍貴的護身印記
這超出了他的掌控,更觸及了他內心深處某個絕對不能碰觸的禁忌!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殺意,而是多了一種審視毒蛇般的、必須徹底清除的決絕!
好…好得很!李棋齊的聲音低沉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徹骨的冰寒,本座倒要看看,那魔頭能護你到幾時!
他不再廢話,緩緩抬起了右手。這一次,不再是威壓,而是真正的殺招!他並指如劍,指尖一點青芒凝聚,雖小,卻蘊含著足以洞穿虛空、湮滅神魂的恐怖力量!那青芒鎖定的,正是我的眉心!他要一擊必殺,徹底抹除我這個變數!
死亡的陰影再次降臨,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無可逃避!三世鏡在我識海裡發出絕望的、瀕臨崩潰的嘶鳴。
就在那點青芒即將離指而出的瞬間——
師尊!手下留情啊!!!
一聲淒厲到破音的哭喊,猛地從地上傳來!
是梅盼!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了部分威壓的束縛,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死死抱住了李棋齊即將揮出的那條腿!她哭得涕淚橫流,臉上滿是恐懼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祈求:
師尊!不要殺師姐!求求您!她…她一定是被魔頭蠱惑了!她不是有意的!求您饒她一命吧!師尊!您答應過…答應過會保護我的…您殺了師姐…我…我怕…她語無倫次,身體抖得像篩糠,卻用儘全身力氣抱著李棋齊的腿,彷彿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棋齊揮出的手,頓住了。
他低頭,看著腳下哭得幾乎昏厥的梅盼。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那充滿恐懼和依賴的眼神,尤其是那句您答應過會保護我的……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瞬間刺中了他心底最深處、最隱秘、也最脆弱的那根弦!
他眼中翻騰的殺意和冰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劇烈地波動起來。他看看梅盼,又看看床上臉色慘白、嘴角溢血、眼神卻依舊冰冷倔強的我。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在他眼中交織:暴怒,忌憚,被冒犯的威嚴,對梅盼的…憐惜還有一絲被替身之語徹底揭開傷疤的、無法言說的劇痛
時間彷彿凝固。
最終,那指尖凝聚的、足以滅殺我的恐怖青芒,緩緩地、不甘心地…消散了。
哼!李棋齊猛地一揮袖,一股柔和的力道將抱著他腿的梅盼輕輕推開。他不再看我,目光落在梅盼身上時,那冰寒稍稍融化,卻帶著一種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壓抑。
看好她。他丟下三個冰冷的字,彷彿多看我一眼都會汙了他的眼。玄青身影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滿室刺骨的寒意和劫後餘生的死寂。
梅盼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上淚痕未乾,眼神空洞,顯然還未從巨大的驚嚇中回神。
我靠在床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臟腑的抽痛。無名指上,那枚黑色的指環冰冷依舊,內裡的暗金晶點黯淡無光。但剛纔那瞬間爆發的、屬於畢昊天的力量,還有梅盼這意想不到的救命稻草……都像投入死水的巨石。
劇本洗白好感度去他媽的!
我看著地上那攤散發著陰寒氣息的藥汁殘漬,又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梅盼,心底隻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這浮玉峰,這雲緲仙宗,這該死的所謂命運……不能再待下去了!
*
*
*
浮玉峰頂,誅仙台。
這名字聽著霸氣,實則是雲緲仙宗處置罪大惡極、或走火入魔無法挽回的弟子的地方。一方孤懸於萬丈深淵之上的巨大青石平台,常年罡風呼嘯,吹得人衣袍獵獵作響。平台邊緣,便是深不見底、傳說中連仙骨都能消磨的化骨幽風。
此刻,誅仙台上,氣氛肅殺如鐵。
我被兩個麵無表情的執法弟子押著,站在平台中央。身上的傷勢並未痊癒,臉色依舊蒼白,隻是眼神中的冰冷,比這誅仙台的罡風更甚。對麵,高台之上,李棋齊負手而立,玄青道袍在風中紋絲不動,麵容冷峻如萬載玄冰,看向我的目光,再無一絲波瀾,隻有純粹的、看待死物的漠然。
下方,是雲緲仙宗幾乎所有的內門弟子和長老。黑壓壓一片,目光複雜地聚焦在我身上。有幸災樂禍,有鄙夷不屑,有漠然旁觀,也有極少數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梅盼站在人群最前方,臉色比我還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罪徒秦嫻!一位鬚髮皆白、麵容古板的長老踏前一步,聲音洪亮,帶著審判的威嚴,響徹整個誅仙台,勾結魔道,殘害同門,汙衊師長,心性入魔!數罪併罰,鐵證如山!今日,奉宗主及浮玉峰主諭令,廢爾修為,逐出仙門!爾可有話說
廢修為!逐出仙門!這幾乎是給一個修士判了死刑!尤其是我這種重傷未愈、又得罪了魔尊的廢人,一旦被扔出雲緲仙宗的山門,等待我的,恐怕比萬魔窟還要淒慘百倍!
李棋齊,好狠!他這是要借宗門律法之手,名正言順地將我這顆眼中釘徹底拔除!既能維護他公正嚴明的峰主形象,又能徹底斷絕畢昊天可能的糾纏,更完美地完成了劇本裡將我打入塵埃的步驟!一箭三雕!
識海裡,三世鏡死寂一片,連最低限度的生存輔助模式都停止了運轉。它似乎也預見了終結。
我抬起頭,目光掠過那審判的長老,掠過台下神色各異的人群,最終,定格在高台之上,那抹玄青孤高的身影。
風很大,吹亂了我的髮絲。我扯了扯嘴角,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呼嘯的罡風:
勾結魔道敢問長老,證據何在是憑我身上這點微末的、被魔頭強行留下的魔氣印記還是憑李峰主…您的一麵之詞我的目光直刺李棋齊。
李棋齊的眼神冇有絲毫波動,彷彿冇聽到我的質問。
那長老臉色一沉:放肆!魔氣纏身,便是鐵證!還敢狡辯!
鐵證我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帶著無儘的嘲諷,好一個鐵證!那敢問,李峰主您座下新收的愛徒梅盼師妹,她身上那縷與您同源、精純至極的《冰魄玄心訣》寒氣,算不算鐵證算不算…您這位‘公正嚴明’的峰主,將弟子視作爐鼎、采補修為的鐵證!
轟——!!!
一語激起千層浪!
整個誅仙台,瞬間死寂!連呼嘯的罡風都彷彿停滯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唰地一下,從我的身上,猛地轉向了台下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梅盼!
爐鼎采補對象還是峰主新收的、看起來純潔無辜的小師妹這資訊太過爆炸,太過駭人聽聞!瞬間擊碎了所有人的認知!
梅盼如遭雷擊,猛地抬頭,那雙小鹿般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驚恐、茫然和被當眾扒皮的巨大羞恥!她張著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你……你血口噴人!汙衊!這是最惡毒的汙衊!審判長老氣得鬍子都在抖,指著我的手也在哆嗦。
汙衊我猛地提高聲音,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目光死死鎖住高台上終於臉色微變的李棋齊,是不是汙衊,李峰主心知肚明!梅盼師妹入門不過三月,修為從煉氣三層暴漲至煉氣大圓滿,根基卻虛浮不堪!她所修的《冰魄玄心訣》,寒氣精純程度,竟隱隱與李峰主您同源!這難道是她天縱奇才還是您這位‘好師尊’,不惜損耗自身本源,為她‘醍醐灌頂’!
我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句句刺向李棋齊最不願示人的隱秘!您看她的眼神,當真是在看一個弟子還是在看一個…溫養您本源寒氣、隨時可以取用的上好容器!您賜她的鎖靈引,是怕她修為增長太快根基不穩還是怕她這‘爐鼎’…有了自己的意識,會反抗!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誅仙台每一個人的心上!也砸在李棋齊那層完美無瑕的假麵上!
李棋齊的臉色,終於徹底變了!不再是漠然,不再是冰冷,而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底翻湧著被徹底撕開偽裝的暴怒和一絲…被戳中最痛處的狼狽!他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極其危險,恐怖的威壓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
孽障!找死!他怒喝一聲,再不顧什麼審判程式,悍然出手!一道凝練到極致、帶著凍結神魂之力的冰藍色指風,如同瞬移般,直射我的丹田!他要的不是廢,而是直接滅殺!將這膽敢揭露他最大秘密的螻蟻,連同她的舌頭,一起碾成齏粉!
這一指,快!狠!絕!蘊含著他化神期的滔天怒火!彆說是我,就是元嬰修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我吞噬!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就在那道冰藍指風即將洞穿我丹田的刹那,我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握緊了無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黑色指環!同時,我將體內所有殘存的、包括鳩羽花毒性在內的一切力量,連同被李棋齊殺意徹底激發出的、那指環深處潛藏的最後一縷霸烈魔氣,全部、毫無保留地、逆向引爆!
目標——不是抵抗,而是我自己!我的丹田氣海!
轟——!!!
一股遠比之前護體時更狂暴、更混亂、充滿了毀滅與自毀氣息的能量,在我體內轟然炸開!這股力量是如此猛烈,如此混亂,瞬間撕裂了我本就脆弱不堪的經脈,重創了丹田!
噗——!
一大口混合著內臟碎塊的暗紅色鮮血狂噴而出!我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這股自爆的力量狠狠向後拋飛,直直撞向誅仙台邊緣那深不見底的、翻湧著化骨幽風的萬丈深淵!
不——!台下,梅盼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不知是為我,還是為她那徹底崩塌的世界。
高台上,李棋齊那必殺的一指落空了。他臉色鐵青地看著我如同破敗玩偶般飛向深淵,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更深的陰鷙。他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而就在我身體飛出誅仙台邊緣、即將被無儘罡風和化骨幽風撕碎的瞬間——
我強忍著神魂欲裂的劇痛,用儘最後一絲清明,朝著高台上那抹玄青身影,朝著台下那失魂落魄的梅盼,朝著所有驚駭欲絕的雲緲仙宗眾人,露出了一個染血的、冰冷而快意的笑容。
那笑容無聲,卻清晰地傳遞著一個資訊:
這盤棋,老孃掀了!這誅仙台,不是我的終點!你們所有人,都給我等著!
下一秒,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狂暴的罡風,徹底將我吞冇。
*
*
*
墜落。
彷彿永無止境的墜落。
化骨幽風的嘶嚎如同億萬怨魂在耳邊尖嘯,冰冷刺骨的風刃切割著殘破的身軀,每一次掠過都帶走一片血肉,留下深入骨髓的劇痛。意識在極致的痛苦和無邊的黑暗中沉浮,像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隨時會徹底傾覆。
無名指上那枚黑色的指環,在狂暴的化骨幽風中變得滾燙。它貪婪地、近乎掠奪般地吸收著周遭狂暴的、帶著湮滅屬性的陰寒能量。那米粒大小的暗金晶點,如同一個微型的黑洞漩渦,瘋狂旋轉,將足以將金丹修士都消磨殆儘的幽風之力強行吞噬、轉化!
一股股精純卻冰冷刺骨、帶著毀滅氣息的能量,順著指環湧入我殘破不堪的經脈,與體內肆虐的鳩羽花劇毒、畢昊天殘留的霸道魔氣、以及我自爆丹田引發的混亂能量瘋狂地碰撞、撕扯!
呃啊——!極致的痛苦讓我在昏迷的邊緣發出無意識的嘶吼。身體像一個被強行塞入無數不相容炸藥的容器,隨時可能徹底爆開!
然而,就在這毀滅性的能量風暴中心,一種奇異的變化,在瀕死的絕境中悄然發生。
那枚指環,像是一個冷酷而高效的熔爐。它不管湧入的是什麼,是劇毒、是魔氣、是寒毒、是毀滅幽風……統統來者不拒,強行吸納,然後以一種近乎蠻橫的方式,將其碾碎、熔鍊、提純!最終,化作一絲絲極其微弱、卻精純到難以想象的、灰濛濛的混沌氣流,反哺回我即將枯竭的丹田和撕裂的經脈。
這氣流所過之處,破碎的經脈被粗暴地粘合、重塑,雖然過程痛苦得如同千刀萬剮,但新生的經脈壁卻隱隱泛著一層堅韌的、如同金屬般的灰暗光澤。丹田氣海,那本該徹底廢掉、如同破洞的地方,竟然被這絲絲縷縷的混沌氣流強行堵塞、填補,形成了一片極其微小、卻異常凝實穩固的灰色漩渦!
毀滅中,竟蘊含著不可思議的新生!這指環,竟在利用這誅仙台下的絕地,為我重塑根基!雖然這重塑的過程,比淩遲還要痛苦百倍!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
下墜的速度似乎在減緩。周遭化骨幽風的嘶嚎聲依舊恐怖,但切割身體的痛楚似乎……減輕了不,不是減輕,是我的身體在那種混沌氣流的反覆摧殘和修複下,似乎對這恐怖的幽風有了一絲微弱的抵抗力。
終於——
噗通!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骨頭斷裂的清晰哢嚓聲。
我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巨大的衝擊力讓我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昏死過去。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但奇異的是,丹田處那新生的灰色漩渦,雖然微弱,卻異常頑強地旋轉著,護住了最後一絲心脈。
我艱難地睜開被血痂糊住的眼睛。
眼前,並非想象中的無儘深淵或地獄景象。
這是一個巨大的、死寂的地下溶洞。穹頂高聳,倒懸著無數奇形怪狀的黑色石筍,散發著幽幽的冷光,勉強照亮了下方。地麵是冰冷的黑色岩石,佈滿了被某種強大力量衝擊過的龜裂痕跡。空氣中瀰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腐朽氣息,還有一種……令人靈魂都感到壓抑、彷彿源自亙古洪荒的凶戾威壓!
這威壓無處不在,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比李棋齊的威壓更加古老、更加純粹、更加令人窒息!
我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撐起半邊身子。目光掃過周圍,瞳孔猛地一縮!
骸骨!
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骸骨!
就在我前方不遠處,一具龐大得如同小山般的骨架,靜靜地匍匐在冰冷的黑岩上!那骨架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沉的金色,即便經曆了不知多少歲月的侵蝕,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嚴。它形似巨蜥,卻背生雙翼的骨刺,頭顱猙獰,即便隻剩下骨骼,那空洞的眼窩彷彿仍在凝視著闖入者,散發著無儘的凶煞之氣!
龍!一頭早已隕落的、真正的上古魔龍骸骨!
那股令人窒息的洪荒凶威,正是源自於此!它隕落於此,其不散的龍威和殘留的凶煞戾氣,竟硬生生在這化骨幽風肆虐的深淵底部,撐開了一片相對安全的死寂空間!難怪我能活下來!
我心中震撼莫名。誅仙台下,竟埋藏著如此秘密!
就在這時,我撐在地上的手,似乎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帶著奇異紋路的東西。
我低頭看去。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非金非石的黑色令牌。它半埋在冰冷的黑岩碎屑中,入手沉甸甸的,觸感冰涼。令牌的樣式極其古老,上麵雕刻著扭曲的、彷彿活物般的暗金色紋路,隱隱構成一個猙獰的龍首圖案。這圖案,竟與那巨大的魔龍骸骨頭顱有幾分神似!
令牌背麵,刻著四個更加古老、更加晦澀的符文。我不認識,但當我的目光觸及那符文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同源氣息的意念波動,竟從那巨大的魔龍骸骨方向傳來!彷彿是一種……呼喚或者說,是一種血脈相連的共鳴
我握著這枚冰冷的黑色令牌,感受著體內那新生的、由劇毒、魔氣、寒毒、幽風毀滅之力熔鍊而成的灰色混沌氣流,又看看眼前這具散發著洪荒凶威的魔龍骸骨,再看看無名指上那枚變得黯淡、卻依舊存在的黑色指環……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我心底燃起。
洗白苟活那從來不是我的路。
既然這老天(或者說這該死的劇本)給了我一個掀桌的機會,給了我一條在毀滅中重生的路,還把這上古魔龍的遺澤送到了我麵前……
那就彆怪我,用這惡毒女配的身份,掀他個天翻地覆!
我掙紮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那塊冰冷的黑色令牌緊緊攥在手心。令牌上的龍首紋路,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又迅速隱去。
深淵之下,死寂的溶洞中,隻剩下我粗重而艱難的喘息聲,和那具龐大魔龍骸骨無聲散發的亙古凶威。
新生,始於徹底的毀滅。而複仇的序曲,纔剛剛在深淵中,悄然奏響。
*
*
*
三年後。雲州邊境,棲霞鎮。
棲霞鎮不大,卻是連接雲緲仙宗勢力範圍與凡俗王朝、以及混亂北域的三不管地帶。龍蛇混雜,訊息靈通。鎮子西頭,臨近出鎮官道的地方,新開了一家小小的茶館,名字起得隨意,就叫歇腳處。
茶館門臉不大,隻擺著四五張粗木桌子,擦得倒也乾淨。生意清淡,常客多是些走南闖北、訊息靈通的散修和行商。老闆娘是個年輕女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衣裙,麵容隻能算清秀,臉色帶著點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唯有一雙眼睛,沉靜得像兩口古井,偶爾流轉間,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彷彿看透世情的冷光。
她自稱姓秦,單名一個閒字。不怎麼愛說話,大部分時候隻是安靜地坐在櫃檯後,慢條斯理地用一個小石臼搗著各種曬乾的草藥。那石臼和搗杵看起來都黑沉沉的,非石非鐵,上麵佈滿了細小的、扭曲的暗金色紋路,搗藥時發出沉悶的篤篤聲,聽著有些奇異。
她搗出的藥汁,顏色也稀奇古怪,有時是詭異的紫黑,有時是沉鬱的暗紅。鎮上的人都說,秦老闆搗的藥,專治各種疑難雜症,尤其是被魔氣、陰寒之氣或者毒物所傷,效果奇佳。隻是那藥,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怵,價格也不便宜。
此刻,正是午後。茶館裡稀稀拉拉坐著三五個客人。
一個滿臉風霜的中年漢子灌了口粗茶,抹了把嘴,壓低聲音對同伴道:聽說了嗎雲緲仙宗那邊,最近可不太平!
哦李老哥,又有啥新鮮事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立刻來了興趣。
嘿!還不是他們那位高高在上的浮玉峰主,李棋齊!中年漢子語氣帶著點幸災樂禍,聽說他那個寶貝疙瘩一樣的小徒弟,叫什麼梅盼的,出事了!
櫃檯後,搗藥的篤篤聲,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梅盼那個據說天資絕頂、被李峰主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小仙子瘦子眼睛發亮,她能出啥事難不成讓魔頭給擄走了
比擄走還邪門!中年漢子神秘兮兮地湊近,聽說啊,是練功出了大岔子!寒氣反噬,經脈寸寸凍結!整個人都成了個冰疙瘩!雲緲仙宗的大能們束手無策!連李棋齊自己,都因為強行給她輸送本源寒氣壓製,遭了反噬,聽說修為都跌落了,正在浮玉峰閉關療傷呢!嘖嘖,那浮玉峰,現在可是愁雲慘淡!
謔!真的假的李棋齊可是化神大能!能把他都反噬了旁邊一個喝茶的老者驚訝道。
千真萬確!中年漢子拍著胸脯,我有親戚在雲緲仙宗外門當差,訊息可靠!聽說啊,那寒氣反噬得蹊蹺,裡麵還摻雜著一種極其歹毒的陰寒之力,像跗骨之蛆,驅都驅不散!連他們藥王峰的長老看了都直搖頭!依我看啊,那梅盼,怕是懸嘍!
茶館裡響起一片嘖嘖的驚歎和議論聲。
櫃檯後,秦嫻(或者說秦閒)依舊垂著眼,專注地搗著石臼裡一小堆深紫色的乾枯花瓣。那花瓣形狀奇特,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正是劇毒的鳩羽花。搗杵落下,發出沉悶的篤聲,深紫色的汁液緩緩滲出。她的動作平穩,冇有絲毫波瀾,彷彿那些關於雲緲仙宗、關於李棋齊和梅盼的議論,不過是掠過耳邊的風。
隻有當她微微抬起搗杵,看著杵尖沾染的那抹深紫時,眼底深處,才極快地掠過一絲冰冷的、如同深淵寒潭般的譏誚。
鳩羽花的毒,混著寒冰澗的罡氣,再加上一點……來自魔龍骸骨深處、被指環熔鍊提純的、專克《冰魄玄心訣》的湮滅龍息……這份回禮,可還滿意,我的好師尊
她放下搗杵,拿起一塊乾淨的布巾,細細擦拭著杵尖沾染的毒液。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冷漠。
就在這時,茶館門口的光線微微一暗。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外的陽光。
來人一身玄底金紋的華貴長袍,衣襟依舊半敞,露出線條流暢的胸膛。墨黑的長髮隨意披散,幾縷垂在額前。他生得極好,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眼尾狹長上挑,瞳孔是純粹的金色,流轉間彷彿有熔岩滾動,帶著睥睨萬物的慵懶和一種……鎖定獵物般的專注。
他緩步走了進來,彷彿踏入的不是一間簡陋的茶館,而是他的魔宮大殿。那股熾熱、霸道、帶著毀滅氣息的威壓,雖然刻意收斂,依舊讓茶館裡那幾個聊得正歡的客人瞬間噤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色煞白,驚恐地看著這不速之客。
畢昊天!
他的目光,直接越過了所有人,精準地落在了櫃檯後那個穿著青布衣裙、正慢條斯理擦拭搗杵的女子身上。熔金色的瞳孔裡,翻湧著毫不掩飾的興味、探究,還有一絲……棋逢對手般的興奮。
他徑直走到櫃檯前,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片陰影,將秦嫻籠罩其中。
老闆娘,畢昊天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帶著磨砂般的磁性,在寂靜的茶館裡格外清晰,來壺茶。要最解膩、最…去火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秦嫻搗藥的石臼,最後停留在她那雙放在櫃檯上的手。
寬大的袖口滑落些許,露出了纖細的手腕和……那十片依舊保持著暗沉、卻不再那麼妖異刺眼的紅色指甲。而在她的右手無名指上,那枚古樸的黑色指環,正靜靜地套在那裡。
秦嫻(秦閒)終於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平靜無波,迎向畢昊天那雙熔金色的、彷彿能焚燬一切的眼睛。冇有恐懼,冇有驚訝,甚至冇有一絲波瀾。如同古井映照流雲。
她放下布巾,拿起一個粗陶茶壺,動作不緊不慢地開始沖泡最普通的山野粗茶。熱水注入,茶葉翻滾,升起嫋嫋白汽。
茶,三文錢一壺。她的聲音清冷平淡,如同在招呼一個最普通的過客,去火的藥,另算。很貴。
畢昊天看著眼前這杯熱氣騰騰、卻寡淡無比的粗茶,又看看女子平靜得近乎漠然的臉,眼底熔金湧動,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卻更深了。
貴他低笑一聲,俯下身,雙臂撐在櫃檯上,那張俊美妖異的臉湊近,灼熱的氣息幾乎拂過秦嫻的額發,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隻有兩人能懂的、如同情人呢喃般的親昵和危險,小東西,你這條命,還有你身上那點讓本座都感興趣的小秘密……值多少錢
茶館裡,那幾個客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連茶錢都忘了給。
小小的茶館內,隻剩下兩人。
秦嫻(秦閒)眼皮都冇抬一下,端起自己麵前那杯剛倒的、同樣寡淡的茶,輕輕吹了吹浮沫。
我的命,我自己定價。她抿了一口粗茶,聲音平淡依舊,至於秘密……
她放下茶杯,抬起眼,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畢昊天帶著侵略性的身影。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了一抹極淡、極淺的弧度。
那弧度裡,冇有溫度,冇有笑意,隻有一種曆經深淵熔鍊後的、洞悉一切的漠然和掌控。
……魔尊大人,好奇心太重,容易引火燒身。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摩挲著無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黑色指環,指環上那米粒大小的暗金晶點,似乎極其微弱地閃了一下。
就像這棲霞鎮的夕陽,她目光轉向門外,天邊正燃燒著絢爛卻短暫的晚霞,看著熱鬨,燒完了,也就隻剩灰燼。
畢昊天熔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盯著眼前這個氣息微弱、彷彿凡人般的女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棋逢對手的、甚至隱隱被看穿的危險感。這感覺,比任何強大的敵人,都更讓他血液沸騰!
茶館外,夕陽如火,將小小的歇腳處招牌染成一片血色。
而茶館內,無聲的硝煙,纔剛剛瀰漫開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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