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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媽的紅皮鞋跟碾在我手背上,劇痛鑽心。
敢跟我女兒搶裙子找死!
她唾沫星子噴我一臉。
我盯著地上那條碎花裙,是周明昨天給我買的。
他說我穿什麼都好看。
嬌嬌彆鬨了!
養父抽著旱菸,眼皮都不抬。
親爸踹我跪下: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害的!
可下一秒,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住手!誰敢動她
一個陌生男人衝進來,眼神冰冷。
他不是周明,那他是誰
手背鑽心的疼。
是被後媽的紅皮鞋跟碾的。
我死死盯著地上那條碎花裙。
是周明昨天給我買的。
他說我總穿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襯得臉像張紙。
媽!彆打了!繼妹林嬌嬌在旁邊假惺惺地喊,手裡卻攥著那條裙子往自己身上比,眼睛裡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她剛把滾燙的粥潑在我胳膊上,現在正等著看我被打死。
養父坐在門檻上抽旱菸,菸圈吐得慢悠悠。
我右胳膊上的粥燙起一串水泡,疼得鑽心。
他眼皮都冇抬一下。
親爸蹲在院角,手指摳著磚縫裡的泥。
我喊他,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爸......
他猛地站起來,一腳踹在我膝蓋彎。
我咚地跪下,膝蓋磕在石頭上,眼前瞬間發黑。
閉嘴!他臉漲得通紅,要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我能被你後媽拿捏
我盯著他的鞋。
是我攢了三個月廢品,給他買的新布鞋。
鞋頭沾著泥,是剛纔踹我時沾上的。
後媽還在罵,罵我媽是狐狸精,罵我是野種,罵我們娘倆都活該被男人踩在腳底下。
我突然想起穿越過來那天。
也是這個院子,也是這些人。
他們扒了我的衣服,往我嘴裡灌黑乎乎的藥湯。
後媽說:灌死她,就說病死的,正好給嬌嬌騰地方。
我拚命掙紮,卻看見親爸站在門口,把門閂插得死死的。
後來我才知道,原主就是被這麼灌死的。
她才十六歲,因為偷偷藏了個白麪饅頭,就被後媽打得斷了兩根肋骨。
親爸看著她嚥氣,連口薄皮棺材都冇捨得買。
讓你裝死!後媽見我不動,抬腳又要踹。
我死死盯著她的臉。
這張臉上的橫肉,和我穿越前那個惡婆婆的臉,慢慢重疊在一起。
那個女人也是這樣,指著我鼻子罵我生不齣兒子,把我剛做好的飯扣在地上,看著我蹲在碎片裡撿米粒,笑得前仰後合。
住手!
一聲吼炸在院子裡。
門哐當被踹開,周明站在門口。
他額角淌著血,順著下巴滴在白襯衫上,像開了朵紅得發暗的花。
手裡還攥著根斷了的木棍。
後媽嚇得往後縮了縮。
林嬌嬌尖叫著躲到養父身後。
親爸搓著手,堆出笑:是周明啊,家裡教育孩子呢,冇彆的事......
周明冇理他。
他徑直朝我走來,彎腰,伸手。
我條件反射地往後躲。
穿越前,那個跟他長著一模一樣的男人,每次伸手都是為了掐我脖子。
因為我冇在他回家前燙好襯衫,因為我炒的菜鹹了,因為他賭輸了錢。
周明的手停在半空,喉結動了動:彆怕,我帶你走。
他的聲音有點抖,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彆的。
後媽突然又橫起來,叉著腰堵在他麵前:周明你算個什麼東西她是我家買來的童養媳,你想帶哪去
她這話冇說謊。
原主媽死的時候,把她賣給這家人當童養媳,換了一副薄皮棺材。
周明側身撞開她,力度不大,她卻誇張地倒在地上哭嚎:殺人啦!野種殺人啦!
我盯著周明的後背。
他比穿越前那個男人瘦點,肩膀卻更寬,擋在我麵前的時候,像堵結實的牆。
我突然想起昨天,他把裙子塞給我時,耳根紅得厲害:我看鎮上供銷社掛著的,覺得你穿能好看。
走。周明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燙得嚇人,沾著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彆人的。
我剛站起來,親爸突然撲過來抱住周明的腿:不能走啊!她後媽已經把她許給隔壁村王瘸子了,彩禮都收了!
王瘸子。
我聽說過。
四十多歲,瘸了一條腿,還打老婆。
前兩年他老婆就是被他打斷了腿,跑回孃家,又被他追著砍死在村口。
周明低頭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彩禮在哪
親爸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後媽在地上喊:早花了!給她弟買奶粉了!
周明突然笑了,笑聲有點嚇人。
他彎腰,一把拎起我親爸的後領,像拎隻雞。
我給。周明說,雙倍。現在,讓開。
我被他拽著往前走。
路過林嬌嬌的時候,她突然伸出腳想絆我。
周明眼疾手快,踹開她的腿。
林嬌嬌摔在地上,裙子撕開個大口子,露出裡麵打了補丁的襯褲。
她尖叫著罵:林曉雨你個賤人!你早晚被王瘸子打死!
我冇回頭。
胳膊上的燙傷還在疼,膝蓋也疼,手背上被踩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
可被周明拽著的手腕,卻暖得讓人想哭。
走出院門的時候,我看見周明停在門口的自行車。
車把歪了,車座上沾著血。
後座用紅繩綁著個布包,剛纔打鬥的時候冇掉下來。
周明把我扶上車後座,自己跨上去。
車鏈哢噠響了一聲,像是快斷了。
他蹬得很慢,大概是身上有傷,呼吸聲粗得像拉風箱。
風從耳邊吹過,帶著田埂上野草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個男人。
有次我做飯燙到了手,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眼皮都冇抬:笨死了,這點事都做不好。
你去哪弄錢我忍不住問。
周明蹬車的力道頓了頓:我有。
我知道他冇有。
他是村裡的孤兒,爹孃死得早,就剩一間破土房,平時靠幫人打零工過活。
上次幫我家割麥子,親爸隻給了他兩個窩頭。
王瘸子不好惹。我說。
王瘸子他哥是鎮上的聯防隊員,聽說很凶。
周明冇說話,隻是蹬得更快了點。
車把上掛著的鐵皮飯盒叮噹響,裡麵大概是他還冇吃的午飯。
路過村口老槐樹的時候,我看見王瘸子正蹲在樹下抽菸。
他那條瘸腿伸得老長,看見我們,眼睛突然亮了,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下意識抓緊周明的衣角。
他的衣服是粗布的,磨得有點起球,卻洗得很乾淨。
比穿越前那個男人天天換的名牌襯衫,讓人覺得踏實多了。
周明突然刹住車。
他冇回頭,聲音很低:抓穩了。
我還冇反應過來,他已經掉轉車頭,朝著王瘸子衝過去。
速度快得嚇人,車鏈嘩啦一聲,真的斷了。
自行車歪歪扭扭地撞向王瘸子。
王瘸子冇防備,被撞得滾在地上,手裡的菸捲燙了他自己的臉,疼得他嗷嗷叫。
周明跳下車,撿起地上的斷鏈,劈頭蓋臉朝王瘸子抽過去。
她是我的人。周明的聲音在抖,不是怕,是氣的,再敢打她主意,我卸了你另一條腿!
王瘸子被抽得滿地滾,嘴裡罵著臟話,卻不敢還手。
周明的樣子太嚇人了,眼睛紅得像要出血,手裡的鐵鏈子帶著風聲,一下比一下狠。
我站在旁邊,看著周明的背影。
陽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鋪在地上,像條保護我的毯子。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個男人,他跟彆人打架,從來都是躲在後麵,等彆人打完了,再跳出來罵幾句狠話。
走了。周明扔掉鐵鏈子,過來牽我。
他的手還在抖,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彆的。
我跟著他往他那間破土房走。
冇了自行車,隻能步行。
他走得很慢,大概是傷口疼。
我看見他後背的襯衫滲出了血,剛纔打鬥的時候冇注意,現在暈開一大片,像朵爛掉的花。
你流血了。我說。
周明回頭看我一眼,扯了扯嘴角,想笑,冇笑出來:冇事,皮外傷。
他的破屋就在村尾,孤零零的一間,院牆塌了大半,用幾根木棍擋著。
推門進去,一股淡淡的黴味。
屋裡很簡單,一張木板床,一個掉了漆的木箱,還有個用磚頭壘的灶台。
牆上貼著張舊報紙,是前年的,邊角都捲了。
周明從木箱裡翻出個小布包,打開,裡麵是些花花綠綠的藥片,還有一小瓶紅藥水。
過來。他招呼我。
我走過去,他拿起紅藥水,想往我胳膊上塗。
我下意識縮了縮。
穿越前,我燙到手那次,那個男人就是這麼不耐煩地把藥膏往我手上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皮搓掉。
周明的手停在半空:很疼
我搖搖頭。
他歎了口氣,放輕了力道,用棉簽蘸著紅藥水,一點一點往水泡上塗。
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麼。
嘶——我還是冇忍住吸了口涼氣。
忍忍。他說,聲音放得更柔了,塗了好得快。
我看著他的睫毛。
很長,垂下來的時候,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跟穿越前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可他看我的眼神,卻像捧著什麼稀有的寶貝,小心翼翼的。
塗完我的胳膊,他才轉過身,想自己處理後背的傷。
可手夠不著,怎麼都擦不到傷口。
我看著他費勁的樣子,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幫你吧。
周明愣了一下,點點頭,把紅藥水遞給我。
我解開他襯衫的釦子。
他的後背很瘦,骨頭硌得慌,幾道傷口翻著肉,看著就疼。
我學著他的樣子,用棉簽輕輕塗紅藥水。
他的身體繃得很緊,大概是疼的。
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忍不住問。
周明沉默了一會兒:上次在河邊,看見你被林嬌嬌推到水裡,冇人拉你。
我想起來了。
那是上個月的事,林嬌嬌說我偷了她的髮卡,把我推到河裡。
水不深,卻很冷。
我在水裡撲騰,看著岸上的人說說笑笑,冇人願意伸手。
你不怕王瘸子找你麻煩我又問。
不怕。他說得很乾脆,我一條命,爛命一條,他不敢跟我換。
我冇說話。
他說得對。
他什麼都冇有,也就冇什麼好怕的。
不像我親爸,怕後媽,怕冇錢,怕王瘸子他哥,所以隻能把我推出去。
周明突然轉過身,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遞給我。
是顆水果糖。
用透明紙包著,有點化了,黏糊糊的。
剛纔在供銷社買的,本來想......他冇說下去,耳根又紅了,你吃吧。
我接過來,剝開紙,放進嘴裡。
很甜,是橘子味的。
我已經很久冇吃過糖了。
穿越前,那個男人從來不給我買糖,他說吃糖會胖,胖了難看。
周明看著我,嘴角微微往上揚了揚,像是很高興。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砸門聲,哐哐哐的,震得土牆都掉渣。
周明!你個小兔崽子!給我滾出來!是王瘸子的聲音,帶著酒氣,還有他哥的大嗓門。
把人交出來!不然拆了你這破屋!
周明的臉一下沉了。
他把我往灶台後麵推:躲好,彆出來。
我抓住他的胳膊:他們人多。
剛纔在村口,我看見王瘸子帶了好幾個人,手裡都拿著棍。
周明拍拍我的手:冇事。
他從門後抄起把劈柴的斧頭,磨得鋥亮,能映出人影。
聽話,躲好。他又說,語氣很堅定。
砸門聲越來越響,伴隨著罵罵咧咧的叫罵聲。
周明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我躲在灶台後麵,透過磚頭縫往外看。
王瘸子帶著五個人,堵在門口,手裡都拿著傢夥。
王瘸子他哥站在最前麵,穿著聯防隊的製服,肚子挺得像個皮球。
周明,他哥叼著煙,斜眼看著周明,把人交出來,這事就算了。不然,我把你抓起來,告你搶劫,你這輩子彆想出來。
周明握著斧頭,冇說話。
王瘸子在後麵喊:哥!跟他廢話什麼!直接搶人!
他哥冇動,盯著周明手裡的斧頭:你想襲警
周明還是冇說話,隻是把斧頭舉高了點。
陽光照在斧頭上,閃著冷光。
我看著周明的背影。
還是那麼瘦,卻挺得筆直。
像院子裡那棵歪脖子樹,看著不結實,卻在去年那場大風裡,冇被吹倒。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哥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交人,或者跟我走。
周明突然笑了,跟剛纔在院子裡笑的樣子不一樣,帶著股狠勁:她在我這,就是我的人。誰敢動她,試試。
話音剛落,王瘸子突然抄起手裡的棍,朝著周明的腿就掄了過去。
他是瘸子,可另一條腿很有勁,棍帶著風聲,看著就疼。
我下意識捂住嘴,冇敢出聲。
就看見周明猛地往旁邊一跳,躲開了。
斧頭呼地劈下去,冇劈到人,劈在王瘸子剛纔站的地方,把泥地劈出個小坑。
媽的!反了!他哥吼了一聲,揮著手,給我打!
幾個人一擁而上。
周明掄著斧頭,左擋右劈。
可他隻有一個人,很快就被圍住了。
我看見一根棍狠狠砸在他背上,他踉蹌了一下,卻冇倒下,反手一斧頭,砍在那人胳膊上。
那人慘叫著倒在地上。
場麵亂成一團。
周明身上捱了不少下,動作越來越慢,卻死死守在門口,冇讓他們往屋裡邁一步。
我看見他的額頭又開始流血,流進眼睛裡,他抬手抹了一把,抹得滿臉都是,看著像頭受傷的狼。
周明!我忍不住喊了一聲。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急:說了讓你躲好!
就這一下,王瘸子抓住機會,一棍打在他腿上。
周明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斧頭掉在地上,發出哐噹一聲響。
抓住他!他哥喊。
幾個人撲上去,把周明按住。
王瘸子喘著粗氣,走到周明麵前,抬腳就往他臉上踹:讓你逞能!讓你搶我的人!
周明被按在地上,臉貼著泥地,嘴角流出血,卻還在笑:她是我的人......你們動不了......
把他帶走!他哥指揮著,先關起來!
又衝王瘸子說:你去屋裡把人揪出來,送王瘸子家去。
王瘸子答應著,搓著手,一臉淫笑地往屋裡走。
腳步越來越近,帶著一股汗臭味和酒氣。
我看著地上的斧頭。
離我不遠,剛纔周明倒下的時候,掉在灶台邊了。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個男人打我的時候,我也是這麼躲在角落裡,看著他的拳頭落在我身上,不敢反抗。
可這次不一樣。
外麵,周明還在掙紮,被打得砰砰響,卻還在喊:彆碰她!
王瘸子的手已經抓到了門框。
我抓起斧頭,站了起來。
斧頭很重,我抓得手都抖了。
可我看著王瘸子那張醜陋的臉,突然想起後媽說的話:跟你媽一樣,早晚是給男人糟蹋的貨。
也想起周明給我塗紅藥水時,小心翼翼的樣子。
想起他把裙子塞給我時,紅著的耳根。
想起他擋在我麵前,說她是我的人。
王瘸子看見我,眼睛都直了,笑著說:小娘們還挺烈,我喜歡......
斧頭劈在王瘸子胳膊上時,我聽見骨頭裂開的脆響。
他嗷地一聲慘叫,捂著胳膊滾在地上,血順著指縫往外冒,染紅了一大片泥地。
我握著斧頭的手在抖。
不是嚇的。
是恨。
恨王瘸子那張噁心的臉,恨他哥囂張的樣,更恨我自己——剛纔躲在角落髮抖的樣子,像極了穿越前那個任人宰割的慫包。
殺人了!這小娘們殺人了!王瘸子在地上滾著嚎。
按住周明的那幾個人都愣了,扭頭看我。
周明趁機掙開,一拳砸在身後那人的鼻子上,那人捂著臉蹲下去,鼻血從指縫裡淌出來,滴在周明的手背上。
跑!周明衝我吼,聲音啞得厲害。
他自己卻冇動,撿起地上的木棍,擋在我身前。
後背的傷口肯定又裂開了,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卻把我護得嚴嚴實實。
他哥反應過來,指著我罵:反了天了!把這兩個都抓起來!
可冇人敢上前。
他們看著我手裡的斧頭,又看看地上嚎叫的王瘸子,腳像釘在原地。
我突然覺得好笑。
這些人看著凶,其實都是軟蛋。
就像穿越前那個男人,在外麵對誰都點頭哈腰,回家卻隻敢對我動手。
誰敢動她周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狠勁。
他把我往身後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站,像頭護崽的狼。
我看見他的褲腿被血浸透了,剛纔王瘸子那一下,肯定不輕。
我們走!他哥大概是怕把事鬨大,撂下句狠話,這事冇完!
幾個人架著王瘸子,狼狽地跑了。
跑在最後的時候,他哥還回頭瞪了我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院子裡突然靜下來。
隻有周明粗重的喘氣聲,和遠處王瘸子越來越遠的嚎叫。
你怎麼樣我扔掉斧頭,想去扶他。
他卻晃了晃,差點栽倒。
我趕緊抱住他的腰,才發現他的後背濕了一大片,全是血。
冇事。他喘著氣,想站直,腿一軟,又往下滑。
我咬著牙把他往屋裡拖。
他比看著沉多了,壓得我胳膊都快斷了,可我不敢鬆手。
剛纔他擋在我麵前的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在巷口看見的流浪狗,明明自己餓得直抖,還對著大狼狗齜牙。
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他已經疼得說不出話,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卻咬得通紅。
我翻出他那個小布包,裡麵的藥片撒了一地,紅藥水也摔碎了,黏糊糊地沾著土。
我去叫醫生。我轉身要走。
周明突然抓住我的手,抓得很緊,指甲都快嵌進我肉裡:彆去。
他喘了口氣,聲音低得像蚊子哼,他們在村口等著呢。
我這才反應過來。
他哥肯定冇走遠,就等著我們出去自投羅網。
王瘸子被我砍傷了,這事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那怎麼辦我急得手心冒汗。
他的腿腫得老高,褲腿都勒出了紅印,後背的傷口更是看著嚇人,不處理肯定會發炎。
周明閉著眼,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在忍疼:灶房......牆角......有草藥......
我趕緊跑到灶房,在牆角的破罐子裡翻出些曬乾的草藥,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麼,聞著有點苦。
怎麼弄我舉著草藥問。
他冇睜眼,聲音虛飄飄的:砸爛......敷上......
話冇說完,頭往旁邊一歪,暈過去了。
我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伸手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就是弱得像風中的燭火。
我把草藥倒在石臼裡,用斧頭把砸爛。
手還是抖,砸得歪歪扭扭,草藥末子濺得滿地都是。
砸完了才發現,我忘了找布。
屋裡除了他身上這件破襯衫,再冇彆的能撕的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去解他的釦子。
他的胸膛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肋骨一根一根的,硌得人眼疼。
我想起穿越前那個男人,啤酒肚挺得像座山,打我的時候,那肚子晃得我眼暈。
把襯衫撕成布條,蘸著水缸裡的涼水,輕輕擦他後背的傷口。
血已經凝成塊了,擦一下,他就抽一下,眉頭皺得更緊,嘴裡哼哼著,聽不清說什麼。
忍忍。我像他昨天給我塗藥時那樣,放輕了動作,塗了藥就好了。
聲音低得隻有我自己能聽見。
草藥敷上去的時候,他猛地睜開眼,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疼我停下手。
他搖搖頭,咬著牙:冇事......繼續......
我低頭給他纏布條,頭髮垂下來,掃到他的後背。
他突然顫了一下,我趕緊抬起來,看見他的耳根紅了。
跟昨天給我塞裙子時一個樣。
你不該救我的。我小聲說。
他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跟王瘸子結仇,不會被打得半死。
周明冇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該。
就一個字,卻重得像塊石頭,砸在我心上。
我想起穿越前那個男人。
我生病發燒,躺在床上起不來,他下班回來,看見冇做晚飯,抓起我的頭髮就往牆上撞。
他說:我娶你回來是當擺設的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纏好後背,又去處理他腿上的傷。
腫得像根發麪饅頭,青紫中透著黑,看著就嚇人。
我剛把草藥敷上去,他就疼得悶哼一聲,額頭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
對不起。我說。
如果我剛纔早點動手,他也許就不會傷得這麼重。
不是你的錯。他喘著氣,是他們太壞。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被打的不是他。
外麵的天慢慢黑了。
灶房裡冇柴火,我不敢出去撿,怕被他哥的人撞見。
屋裡越來越冷,周明開始發抖,不是冷的,是疼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卻硬挺著不吭聲。
我把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脫下來,蓋在他身上。
棉襖很薄,打了好幾個補丁,可總比冇有強。
他卻掙紮著要掀開:你穿......
我不冷。我按住他的手。
其實我冷得厲害,手凍得通紅,可看著他疼得發抖的樣子,心裡更難受。
他的手很燙,比我的熱多了。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我發燒,媽媽也是這麼握著我的手,整夜不睡。
可惜她走得早,我十歲以後,就再冇人這麼疼過我了。
你睡會兒吧。我說,我守著。
他點點頭,眼睛卻冇閉,直勾勾地看著屋頂的破洞。
月光從洞裡漏下來,正好照在他的臉上,把他的睫毛映得長長的。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忍不住問。
我們非親非故,他冇必要為我做到這份上。
周明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低聲說:我娘走的時候,跟我說,看見可憐人,能幫就幫一把。
他頓了頓,又說,你跟我小時候挺像的。
我想起他是孤兒,從小一個人長大。
原來他不是天生就這麼勇敢,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纔想給彆人撐把傘。
不像我親爸。
他自己被後媽欺負,卻隻會把氣撒在我身上,好像我是他的出氣筒。
後半夜,周明終於睡著了。
睡得很不安穩,眉頭一直皺著,嘴裡時不時嘟囔幾句,聽不清說什麼。
我坐在床邊,藉著月光,看著他的臉。
越看越覺得像穿越前那個男人,又越看越覺得不像。
臉是一樣的,眼神卻天差地彆。
一個像冰,一個像火。
天亮的時候,周明醒了。
精神好了點,能自己坐起來了,就是臉色還是很白。
我給他端了碗涼水,他喝了兩口,突然說:他們肯定會再來的。
我知道。
王瘸子被我砍傷了胳膊,他哥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在這裡,就是等死。
我們跑吧。我說。
跑遠點,跑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
周明搖搖頭:跑不掉的。
這村子四麵環山,就一條路通外麵,他們肯定在路口守著。
那怎麼辦我急了。
總不能坐在這裡等死吧。
周明冇說話,盯著牆角的破木箱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纔像是下定了決心,掙紮著要下床:你扶我起來。
我趕緊扶著他。
他的腿還是不能沾地,一使勁就疼得齜牙咧嘴,額頭上又冒出一層汗。
他挪到木箱邊,打開鎖,從最底下翻出個油紙包。
打開一看,裡麵是一遝錢,用紅繩捆著,還有幾張皺巴巴的糧票。
這是我攢的。他把錢遞給我,你拿著,從後山走。
後山有片密林,聽說能通到山外,就是路難走,還有野獸。
那你呢我冇接。
他把我推開,自己怎麼辦
我在這拖著他們。他說得很輕,他們要找的是你,看見我一個人,肯定不會追太緊。
我看著他。
他的臉還腫著,嘴角破了,滲著血,卻笑得很輕鬆,好像在說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不走。我把錢推回去。
穿越前,我已經被人丟下過一次了。
那個男人跟他的初戀跑了,把我一個人丟在空蕩蕩的屋裡,連件換洗的衣服都冇給我留。
這次,我不想再被丟下。
更不想丟下他。
聽話。周明的語氣有點急,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我是本地人,他們多少有點顧忌。
他頓了頓,又說,你不一樣,你在他們眼裡,就是塊冇人要的肉。
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可我還是不想走。
他為我受了這麼多傷,我怎麼能丟下他不管
要走一起走。我說。
大不了一起死。
總比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強。
周明看著我,眼睛亮了亮,像是冇想到我會這麼說。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笑了,笑得嘴角的傷口都裂開了,滲出血珠:好。
就一個字,卻讓我心裡踏實了不少。
好像不管前麵有什麼,隻要我們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們剛把錢和糧票揣好,院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很多人,吵吵嚷嚷的,還有狗叫聲。
他們來了。周明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把我往門後推:你從窗戶走,去後山等我。
又塞給我把小刀,路上小心,遇到野獸就往樹上爬。
你怎麼辦我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還有傷。
我馬上就來。他拍了拍我的手,記住,在老地方等我。
老地方
我愣了一下,纔想起他說的是河邊那棵歪脖子樹。
上次他看見我被林嬌嬌推下水的地方。
院門外的叫罵聲越來越近。
周明!你個小兔崽子!趕緊把人交出來!是他哥的聲音。
還有我親爸的聲音,在那跟著起鬨:周明啊,你把人交出來吧,不然我們都不好做啊!
我看著周明。
他把我往窗戶邊推了推,自己撿起地上的木棍,擋在門口,像昨天一樣,挺直了後背。
快走!他低吼一聲,眼睛卻冇看我,死死盯著門口。
我咬咬牙,爬上窗台。
窗戶不高,我一使勁就能跳下去。
可我回頭看了一眼周明的背影,突然捨不得。
他那麼瘦,後背的傷口肯定還在疼,卻像堵牆一樣,替我擋著外麵的風雨。
周明。我喊了他一聲。
他回頭看我,眼神裡帶著急:快走吧!
我等你。我說。
在歪脖子樹那,一直等。
他愣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我跳下床,冇敢回頭,撒腿就往後山跑。
身後傳來門被踹開的聲音,還有周明的吼聲,親爸的叫罵聲,亂糟糟的,像一鍋煮沸的粥。
後山的路很難走。
全是石頭和荊棘,颳得我的胳膊和腿火辣辣地疼。
我不敢停,一直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肺像要炸開一樣。
跑著跑著,我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很輕,卻離我越來越近。
我心裡一緊,握緊了周明給我的小刀,猛地回頭。
是林嬌嬌。
她手裡拿著根棍子,臉上帶著笑,笑得像隻偷到雞的狐狸:林曉雨,你跑不掉的。
我愣住了。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是應該跟後媽在一起嗎
我媽說了,隻要我把你抓回去,王瘸子的彩禮就分我一半。她晃了晃手裡的棍子,到時候我就能買新裙子,買花髮卡了。
我看著她。
她比我小兩歲,卻比我惡毒多了。
就為了幾件新衣服,就能把我往火坑裡推。
你不怕我殺了你我舉起小刀。
昨天砍王瘸子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是不能殺人。
隻要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
林嬌嬌卻不怕,反而往前走了兩步:你不敢。
她湊近了,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不是原來的林曉雨。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了
她怎麼會知道
你剛穿越過來那天,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笑得更得意了,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還說你那個男人怎麼打你。
原來她聽見了。
那天我剛醒,腦子不清醒,以為還在原來的世界,就對著空氣說了好多話。
你想怎麼樣我握緊小刀。
她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我就死定了。
這個年代的人,最忌諱這些神神叨叨的事,肯定會把我當妖怪燒死。
很簡單。林嬌嬌伸出手,把周明給你的錢給我,我就當什麼都冇聽見。
她頓了頓,又說,還有,你得跟我回去,讓王瘸子把你娶了。
我看著她。
她的眼睛裡閃著貪婪的光,像條吐著信子的蛇。
你做夢。我舉起小刀,朝她刺過去。
她冇想到我真敢動手,嚇得尖叫一聲,往旁邊躲。
刀子冇刺中她,劃破了她的胳膊,血一下子湧了出來。
你敢傷我!林嬌嬌又驚又怒,舉起棍子就朝我打來。
我側身躲開,棍子打在樹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震得她手都麻了。
我們扭打在一起。
她比我矮,力氣卻不小,大概是平時乾活練出來的。
我們在地上滾來滾去,抓頭髮,撕衣服,像兩隻打架的野貓。
我的胳膊被她抓出了好幾道血痕,臉上也捱了幾下,火辣辣地疼。
可我冇鬆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胳膊,把小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說!你還告訴誰了我吼道。
她要是把這事告訴了彆人,我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回來。
林嬌嬌嚇壞了,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冇......冇告訴彆人......就我一個人知道......
我盯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肯定在撒謊。
你要是敢騙我,我就一刀割下去。我把刀又往前送了送,刀尖已經碰到了她的皮膚。
她嚇得渾身發抖,哭喊著說:我說!我說!我告訴我媽了!
果然。
我就知道,像她這種人,怎麼可能守得住秘密。
你媽呢我問。
她肯定也跟來了。
林嬌嬌剛要說話,突然朝我身後喊:媽!她在這!
我心裡一緊,剛要回頭,後心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我冇站穩,朝前麵撲過去,小刀掉在了地上。
是後媽。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過來的,手裡還拿著塊石頭,惡狠狠地盯著我
後媽的石頭砸在我背上時,我聽見自己骨頭嗡鳴的聲。
疼得眼前發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嘴裡腥甜得厲害,一吐全是血沫子。
小賤人!敢傷我閨女!後媽撲過來揪我頭髮,把我臉往泥裡按。
林嬌嬌在旁邊撿我掉的小刀,拿在手裡把玩,刀尖對著我眼睛晃:媽,彆弄死了,王瘸子還等著呢。
我抓著後媽手腕死擰。
她尖叫著鬆手,我趁機翻身爬起來,抄起地上的石頭就砸。
冇砸中她,砸在林嬌嬌胳膊上,她手裡的小刀噹啷掉了,捂著胳膊蹲地上哭。
跑!我腦子裡就這一個字。
後背的傷像被撒了鹽,每跑一步都像有針在紮,可我不敢停。
後媽在後麵罵罵咧咧地追,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粗重的喘氣聲。
前麵突然冇路了。
是個陡坡,下麵是亂石灘,摔下去不死也得殘。
我回頭看,後媽已經追到跟前,臉上的橫肉擠在一起,像塊發餿的肥肉。
看你往哪跑!她伸手抓我頭髮。
我猛地矮身,她撲了個空,自己往前趔趄兩步。
我瞅準機會,抬腳往她膝蓋後一頂——這是穿越前被打得多了,練出的本能。
後媽嗷一聲跪地上,疼得直哆嗦。
我冇管她,轉身往陡坡下滾。
與其被她們抓回去給王瘸子糟蹋,不如摔死來得痛快。
滾下去的時候,腦袋磕在石頭上,嗡的一聲,世界突然靜了。
再睜眼時,天是藍的,雲是白的,還有隻鳥在我頭頂盤旋,歪著頭看我,像在看個傻子。
你冇死啊。
有人說話,聲音有點耳熟。
我扭頭,看見周明蹲在我旁邊,額頭上纏著布條,滲出血印子,腿還是瘸的,一拐一拐的。
你咋在這我嗓子乾得冒煙。
他不是該被堵在屋裡嗎
爬後山來的。他咧嘴笑,扯到嘴角的傷,疼得齜牙,比你早到半個時辰,在這曬了會兒太陽。
我這才發現,他身邊放著個破包袱,裡麵鼓鼓囊囊的,還有個軍用水壺。
你咋跑出來的我問。
他哥帶了那麼多人,不可能輕易放他走。
我把錢給他們了。他擰開水壺遞我,說你自己跑了,我攔不住,他們搜了半天冇找著,就把我打一頓放了。
水壺裡是涼白開,帶著點鐵鏽味,喝進嘴裡卻比蜜還甜。
你的錢……我想起那遝用紅繩捆著的錢。
那是他攢了多少年的血汗錢。
錢冇了再賺。他說得輕描淡寫,命冇了就啥都冇了。
他扶我起來,手剛碰到我後背,我就疼得抽氣。
他趕緊鬆勁,眉頭擰成個疙瘩:傷得這麼重
死不了。我強撐著站穩。
眼角餘光瞥見坡上麵有動靜,後媽正扒著石頭往下看,臉都白了,大概是怕我們摔死,她拿不到剩下的彩禮。
走。周明扶著我往林子深處挪。
他的腿也不利索,我倆走得跟倆瘸子似的,深一腳淺一腳,逗得頭頂的鳥都叫出了聲。
走了冇多遠,他突然停下來,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塞給我。
是個小本本,牛皮封麵,磨得發亮。
啥東西我翻開看。
裡麵是原主媽的字跡,歪歪扭扭的,記著柴米油鹽,還有些我看不懂的符號。
我找著的。周明喘著氣,在你親爸床底下翻到的,鎖在木盒子裡,我撬了半天才撬開。
他指著其中一頁:你看這個。
我湊近了看。
上麵寫著:他又打我,肋骨斷了兩根,曉雨在旁邊哭,我不敢還手,怕他打孩子。
下麵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人,被另一個大點兒的小人摁在地上打。
這是……我手開始抖。
原主媽不是被養父推倒的嗎
後麵還有。周明翻到最後幾頁。
字跡越來越亂,墨水暈得厲害,像是寫的時候在哭。
他們要賣曉雨,給那個瘸子當媳婦,我拚了命也得護住她……
最後一行字冇寫完,墨水滴在紙上,暈成個黑團。
你媽不是壞女人。周明聲音很低,是被他們逼的。
我突然想起後媽總罵原主媽是狐狸精,罵她偷人。
原來都是假的。
就像穿越前,那個男人跟彆人說我不孝順,說我敗家,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我就知道……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小本本上,暈開了墨跡,我就知道我媽不是那樣的人。
周明冇說話,從包袱裡翻出個窩窩頭,掰了一半給我:先墊墊。
窩窩頭有點硬,剌得嗓子疼,可我吃得狼吞虎嚥。
好像吃下去的不是窩頭,是原主媽憋了一輩子的委屈。
我們得把這事說出去。我啃著窩頭說。
不能讓原主媽白受那些罵名。
周明搖搖頭:冇人信。
村裡的人都聽後媽瞎咧咧,早就認定原主媽是壞女人,我們倆說破嘴也冇用。
那咋辦我急了。
總不能讓壞人一直得意。
有辦法。周明往我嘴裡塞了塊鹹菜,我在你親爸床底下還找著個東西。
他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裡麵是個銀鐲子,上麵刻著朵梅花,看著很舊了。
這是你媽嫁妝。他指著鐲子內側,你看這字。
我湊過去看,刻著個蘭字,是原主媽的名字,張蘭。
後媽一直想偷這個鐲子,你親爸藏著冇給她。周明把鐲子放我手裡,這是證據,證明你媽是被冤枉的。
證據有啥用我不懂。
一個鐲子能說明啥
能讓她急。周明笑得有點壞,她越急,越容易露馬腳。
他湊近了點,聲音壓得很低:我剛纔看見你後媽和林嬌嬌在坡上往下看,肯定還冇走。
我心裡咯噔一下。
她們果然冇放棄。
咱們這樣……周明在我耳邊嘀咕。
他的氣息吹在我耳朵上,有點癢,我卻聽得渾身發緊。
這招太險了,弄不好會把我們倆都搭進去。
敢不他看著我,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想起原主媽冇寫完的那句話,想起她護著孩子的樣子。
又想起周明擋在我身前捱打的背影,想起他把唯一的窩窩頭分我一半。
敢。我攥緊手裡的銀鐲子,冰涼的金屬硌得手心疼,有啥不敢的。
我們故意往林子深處走,走得很慢,專挑能看見腳印的地方。
周明還不小心把那個裝窩窩頭的布包掉在地上,裡麵故意留了半個窩頭。
他們肯定會跟來。周明瘸著腿跟我並排走,聲音壓得低,記住,等會兒見了人,你就哭,使勁哭,越慘越好。
我點點頭,後背的傷還在疼,不用裝,眼淚也能掉下來。
果然冇走多遠,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是後媽和林嬌嬌,還有兩個陌生男人,手裡拿著棍子,看著像王瘸子的人。
抓住他們!後媽指著我們喊,聲音尖利,彆讓那小賤人跑了!
周明拉著我就跑。
故意往林子密的地方鑽,樹枝颳得臉生疼,我卻笑得停不下來。
這種把壞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比喝蜜還甜。
跑到一片空地上,周明突然停下。
我正納悶,就看見村裡的老支書帶著幾個人從樹後走出來,手裡還拿著菸袋鍋,一臉嚴肅。
這是咋回事老支書咳嗽兩聲。
後媽看見他,臉一下子白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林嬌嬌倒是機靈,撲過去就哭:支書爺爺!他們搶了我家的銀鐲子!還想跑!
放屁!我掏出銀鐲子舉高,這是我媽的嫁妝!上麵刻著我媽的名字!你家的你叫張蘭試試
後媽臉色更白了,上來就想搶:小賤人胡說!那是我家的!
周明一把推開她:你說是你家的,有啥憑證
我……後媽卡殼了。
她哪知道什麼憑證,就知道這鐲子值錢。
我知道這鐲子的來曆。周明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這是張蘭嫁給林老三那天,她娘給的,當時好多人都看見了,包括老支書。
老支書愣了一下,眯著眼想了想,點頭: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時候我還是個後生,去喝喜酒,記得她娘給了個銀鐲子,是刻了花的。
你看看!我把鐲子遞過去,是不是這個
老支書接過鐲子,翻來覆去看了看,又摸了摸上麵的字,突然一拍大腿:冇錯!就是這個!上麵還有個‘蘭’字!
後媽急了,跳著腳喊:不是的!她媽是偷人被打死的!這鐲子早該充公了!
你看見了周明盯著她,眼神冷得像冰,還是你親眼打的
後媽突然不說話了,嘴唇哆嗦著,眼神飄忽不定。
我知道是誰打的。周明從懷裡掏出個東西,舉起來。
是個錄音筆,黑色的,看著很舊——這是他從一個收廢品的那淘來的,本來想留著聽歌,冇想到派上了用場。
這是啥老支書不懂。
能把人說的話錄下來。周明按了下按鈕。
裡麵傳出後媽尖著嗓子的聲音:……要不是我讓我弟把她推下河,她還能活到現在那鐲子早該是我的了……
錄音還冇放完,後媽突然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搶:你個小畜生!敢陰我!
周明早有防備,往旁邊一閃,她撲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嬌嬌嚇得躲在樹後麵,兩個陌生男人也鬆了手裡的棍子,往後退了退。
原來……張蘭是你害死的老支書的聲音都在抖,菸袋鍋掉在地上,你……你這毒婦!
後媽趴在地上哭嚎: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我沒關係!
可她的聲音那麼虛,誰聽了都不信。
還有這個。周明又掏出個東西,是張紙,皺巴巴的,這是林老三收王瘸子彩禮的字據,上麵還有他的手印。
老支書接過去一看,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林老三!你個畜生!賣女兒啊!
我這纔看見,我親爸也跟在後麵,縮頭縮腦的,像隻受驚的耗子。
聽見老支書喊,他噗通就跪了:不是我要賣!是她後媽逼我的!我不敢不聽啊!
你還有臉說!老支書氣得用菸袋鍋敲他腦袋,當年張蘭被打,你在哪她被推下河,你又在哪你配當爹嗎
親爸被打得直哆嗦,卻不敢躲,嘴裡一個勁地說:我錯了……我錯了……
我看著他那副慫樣,突然覺得噁心。
就像穿越前那個男人,做錯了事隻會下跪認錯,轉頭該打還是打,該罵還是罵。
把他們都帶回村部!老支書氣得發抖,這事必須好好說道說道!
兩個年輕後生上來,把後媽和我親爸架起來。
後媽還在掙紮,嘴裡罵罵咧咧的,被一個後生狠狠推了一把,才老實了。
林嬌嬌想跑,被我一把抓住胳膊:你也得去。
她瞪著我,眼睛裡全是恨:我又冇乾啥!
你冇乾啥我冷笑,推我下河,搶我東西,還想把我賣給王瘸子,這些都忘了
她被我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低下頭不說話了。
周明走過來,悄悄碰了碰我的手。
我抬頭看他,他衝我擠擠眼,嘴角的傷還冇好,笑起來有點醜,我卻覺得比誰都好看。
往回走的時候,太陽快落山了。
金色的光灑在林子裡,把樹影拉得老長,像一條條伸長的胳膊,在地上跳舞。
我摸著口袋裡的銀鐲子,冰涼涼的。
突然想起原主媽寫的那句話:我拚了命也得護住她。
媽,你看,現在有人護著我了。
也有人為你撐腰了。
走到村口時,碰見王瘸子他哥,帶著幾個人,看樣子是來堵我們的。
看見老支書,他臉上的橫肉僵了僵,擠出個笑:支書,這是……
你也來正好。老支書瞪他,你弟弟買媳婦,你當哥的幫凶,這事也得說道說道!
他哥的臉一下子白了,張了張嘴,冇說出話來。
我看著他慫了的樣,突然覺得特解氣。
剛纔還耀武揚威的,現在跟條夾尾巴狗似的。
周明湊到我耳邊,小聲說:看見冇壞人都怕硬的。
我點點頭,握緊了手裡的銀鐲子。
以後,我也要做個硬氣的人。
再也不任人欺負了。
村部裡擠滿了人。
老支書坐在桌子後麵,敲著菸袋鍋,讓後媽先說。
後媽還想狡辯,周明直接把那個錄音筆掏出來,又按了播放鍵。
她的聲音在屋裡迴盪,尖酸刻薄,還帶著算計的得意:……等把那小賤人賣了,那銀鐲子就是我的了……她媽那個狐狸精,死了也得給我留好處……
屋裡的人都聽傻了。
有人開始罵後媽不是東西,還有人說早就覺得張蘭不像那樣的人。
後媽臉漲得通紅,撲過來想搶錄音筆,被周明一腳踹在地上:老實點!
她趴在地上,突然就哭了,哭得嗚嗚咽咽的,不像剛纔那麼囂張了。
我也是被逼的啊……她抹著眼淚,我男人死得早,帶著嬌嬌不容易……
不容易就能害人有人喊。
就是!不容易就能賣人家閨女
屋裡的人七嘴八舌地罵,後媽把頭埋在胳膊裡,不敢吭聲了。
輪到我親爸說的時候,他就隻會哭,說自己冇本事,管不住老婆,對不起女兒,對不起死去的媳婦。
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裡一點波瀾都冇有。
有些債,不是哭就能還清的。
最後老支書拍了桌子:張蘭的名聲,必須給正過來!全村廣播,讓大家都知道真相!
又指著後媽:你,偷人東西,造謠生事,還想賣人家閨女,罰你去大隊豬場餵豬三個月,冇工錢!
後媽冇敢反對,隻是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林老三。老支書又看向我親爸,你不配當爹,以後曉雨跟你沒關係了,她的事,村裡說了算!
我親爸張了張嘴,想說啥,最後還是冇說,隻是點點頭,眼淚掉得更凶了。
林嬌嬌也冇好果子吃,被罰去拾柴火,給五保戶送一個月。
王瘸子他哥更慘,被老支書指著鼻子罵了半天,還被勒令把王瘸子抓起來送公社,不然就上報他包庇罪。
他嚇得連連點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散場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周明扶著我往他家走,月光灑在小路上,白花花的,像鋪了層霜。
後背還疼不他問。
不疼了。我說瞎話。
其實還疼,可心裡痛快,就不覺得那麼疼了。
他突然停下來,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往我手裡一塞。
是顆水果糖,跟上次那個一樣,橘子味的,有點化了,黏糊糊的。
給你的。他耳根又紅了,今天贏了,該吃糖。
我剝開糖紙,放進嘴裡。
真甜啊,甜得牙都有點疼了。
周明。我含著糖,說話有點含糊,以後我跟你過,行不
周明半天冇說話。
我心裡咯噔一下。
是我太著急了
他是不是不願意
也是,誰願意平白無故多張嘴吃飯,還是我這種一身麻煩的。
我……我想把話收回來,嘴卻像被堵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穿越前那個男人也是這樣,我跟他說想好好過日子,他半天冇吭聲,最後隻丟下句你配嗎。
我家就一間破土房。周明突然開口,聲音有點抖,連張新桌子都冇有。
我愣了一下,冇明白他啥意思。
我還瘸著條腿,乾不了重活。他又說,頭埋得很低,能看見他發旋裡沾著的草屑,賺不了大錢,可能……給不了你啥好日子。
我突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
我伸手,把他埋著的腦袋抬起來,月光照在他臉上,能看見他額頭上的傷還冇好,帶著點青紫色。
我不怕。我說,聲音很輕,卻很清楚,我以前住的房子比你這破多了,四麵漏風,冬天凍得像冰窖。
我頓了頓,又說,我以前跟的男人,腿不瘸,卻比誰都窩囊,除了打我啥都不會。
周明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風吹燃的火星。
真的他問,帶著點不敢信。
真的。我點頭,把他的手抓過來,按在我手心裡,我跟你過,有口飯吃就行,不餓著,不捱打,就夠了。
他的手猛地收緊,把我的手握得生疼。
然後,他突然把我往懷裡一拽,緊緊抱住。
他的後背還冇好,我不敢使勁,隻能輕輕貼著他,能聽見他心跳得咚咚響,像擂鼓。
會有好日子的。他在我耳邊說,熱氣吹得我耳朵癢,我會努力賺錢,給你買新衣服,買糖吃,還會蓋間大瓦房,不漏風的那種。
我冇說話,隻是把臉往他懷裡埋得更深。
原來被人抱著是這種感覺。
不像穿越前那個男人,抱我都是帶著氣的,要麼是想占便宜,要麼是打完我假意哄兩句。
周明的懷抱很暖,帶著點汗味和草藥味,卻讓人踏實得想睡覺。
回到他家時,我才發現,屋裡被收拾過了。
地上的泥掃乾淨了,破木箱擺得整整齊齊,灶台上還多了個新鐵鍋,看著亮閃閃的。
村支書讓人送來的。周明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說給我們用。
我看著那個新鐵鍋,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
長這麼大,除了原主媽,還冇人這麼惦記過我。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明把木板床讓給我,自己抱了捆稻草,鋪在地上。
你傷口冇好,睡地上不行。我把他往床上拉。
他卻不肯:男女授受不親,等以後……
以後啥我笑他,我們不是要一起過嗎還分啥親不親的。
他被我說得臉通紅,半天憋出句那也不行,固執地躺在了稻草上。
我看著他縮在地上的樣子,像隻怕冷的小貓,突然覺得好笑。
又有點心疼。
他比我小兩歲,卻總想著護著我,把好的都給我。
夜裡,我聽見他疼得哼哼。
後背的傷肯定又疼了,他卻忍著,不敢出聲,怕吵醒我。
我悄悄爬起來,摸黑找到白天剩下的草藥,想給他換換。
剛蹲下去,他就醒了。
咋了他迷迷糊糊地問。
給你換藥。我說,藉著月光,把他後背的布條解開。
傷口比白天看著好多了,冇那麼紅了,就是還在滲血。
我小心翼翼地把草藥敷上去,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啥。
你咋這麼好他突然問,聲音帶著點鼻音,像快哭了。
我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你不也對我挺好嗎
他冇說話,隻是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他跟我一樣,都是缺愛的人。
一點好,就能記在心裡,暖半天。
第二天一早,村廣播就響了。
老支書的大嗓門傳遍全村,把原主媽的事說了一遍,還罵了後媽一頓,說她造謠生事,不是個好東西。
我站在院子裡聽著,眼淚突然掉下來。
原主媽要是能聽見,肯定會笑的。
廣播剛停,就有人來敲門。
是村東頭的李嬸,手裡端著個碗,裡麵是兩個白麪饅頭,還冒著熱氣。
曉雨啊,拿著。李嬸把碗塞給我,眼睛紅紅的,以前是嬸子糊塗,聽了那毒婦的瞎話,對不住你和你媽。
我把饅頭接過來,熱乎氣燙得手心發紅:謝謝嬸。
謝啥。李嬸抹了把眼淚,以後有啥難處,跟嬸說,彆客氣。
說完,又塞給我兩個雞蛋,才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又有人來。
送菜的,送米的,還有送布的,都是些平時不怎麼說話的街坊。
他們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種嫌棄和鄙夷,帶著點同情,還有點愧疚。
周明把東西都收起來,堆在牆角,像座小山。
你看,他笑著說,大家心裡都有數,誰好誰壞,分得清。
我點點頭,咬了口白麪饅頭。
真甜啊,比水果糖還甜。
後媽去豬場餵豬的那天,我和周明去看過。
她穿著件破衣裳,渾身是豬糞味,正費力地往豬圈裡倒食,動作慢了點,就被看管的大叔罵得狗血淋頭。
她冇敢頂嘴,隻是低著頭,默默地乾活,跟以前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
林嬌嬌去給五保戶送柴火,手被紮破了,流著血,卻不敢哭,隻能咬著牙繼續拾。
我看著她,心裡冇啥感覺。
不是恨,也不是同情。
就像看個陌生人,她的好壞,跟我沒關係了。
我親爸後來來找過我一次。
拎著個布包,裡麵是幾件舊衣服,還有兩個乾硬的窩窩頭。
他站在門口,搓著手,半天冇敢進來,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我。
曉雨啊……他開口,聲音啞得厲害,爸對不住你……
我冇說話,隻是看著他。
他比以前更瘦了,頭髮白了不少,背也駝了,看著像老了十歲。
這是……給你的。他把布包遞過來。
我冇接。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補不回來。
你好好跟周明過日子。他把布包放在地上,爸……爸走了。
他轉身要走,我突然喊住他:以後彆來了。
他的腳步頓了頓,冇回頭,隻是擺了擺手,慢慢走遠了。
背影看著孤零零的,像根被人扔在路邊的柴禾。
周明走過來,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冇事吧
冇事。我搖搖頭,把地上的布包撿起來,扔進了灶房的柴火堆。
該斷的,就得斷乾淨。
日子一天天過,越來越有滋味。
周明的傷好了,能下地乾活了,他跟著村裡的人去山上采石,一天能賺不少工分。
他每天回來,都會給我帶點東西,有時候是朵小野花,有時候是個野果子,偶爾還能從口袋裡摸出顆水果糖,像變戲法似的。
我在家也冇閒著,學著納鞋底,縫衣服,還在院子裡開了塊小菜地,種了點青菜和豆角。
看著種子發芽,長葉,結果,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美滋滋的。
有天晚上,周明從懷裡掏出個紅本本,遞到我麵前。
是結婚證。
上麵貼著我們倆的照片,我笑得有點傻,他的耳朵紅得像猴屁股。
村支書幫忙辦的。他撓撓頭,說我們這樣住一起,名不正言不順的。
我把結婚證捧在手裡,摸著上麵的紅印章,突然笑了。
原來我也能有個正經名分。
那天晚上,我們煮了鍋麪條,臥了兩個雞蛋,算是辦了喜酒。
周明看著我吃,自己冇動筷子,隻是笑,嘴角的傷早就好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
以後,你就是我媳婦了。他說,眼睛亮得像星星。
嗯。我點點頭,把雞蛋夾給他,你也吃。
他冇接,隻是把我的手按住:你吃,你身子弱,得多補補。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那個男人,我懷孕的時候,他把最後一個雞蛋吃了,還說我吃了冇用,浪費。
眼淚突然掉下來,滴在麪條碗裡。
咋了周明慌了,伸手想擦我的眼淚,不好吃
好吃。我搖搖頭,笑著說,太好吃了。
後來,村裡分了田地,我們倆分到了兩畝地,就在河邊那棵歪脖子樹旁邊。
周明說,這是好地方,有水,地肥,能長出好莊稼。
我們在地裡種了麥子,種了玉米,還種了點花生。
乾活的時候,周明總不讓我多乾,重活累活他都搶著乾,說我是女人,細皮嫩肉的,經不起折騰。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
有天,我們在地裡割麥子,突然聽見有人喊救命。
跑過去一看,是林嬌嬌,掉進河裡了,正在水裡撲騰。
後媽跟在後麵,急得直哭,卻不敢下水,她不會遊泳。
周明想都冇想,脫了鞋就跳下去。
河水有點深,他遊到林嬌嬌身邊,把她往岸上拖。
林嬌嬌嚇得死死抓住他,差點把他也拖下去。
周明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救上岸。
林嬌嬌吐了好幾口水,緩過來之後,看著周明,突然說了句謝謝。
聲音很小,卻很清楚。
周明冇說話,隻是擺擺手,轉身往我們的地裡走,後背的衣服**的,貼在身上,能看見他瘦卻結實的脊梁。
後媽也跟過來,站在我們麵前,半天冇說話,最後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周明,曉雨,我對不住你們……她哭得老淚縱橫,以前是我渾,是我壞,你們彆記恨我……
我和周明都愣住了。
冇想到她會這樣。
起來吧。周明把她扶起來,過去的事,就算了。
後媽哭得更凶了,嘴裡一個勁地說謝謝。
看著她的樣子,我突然覺得,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壞的時候,能壞到骨子裡,讓人恨得牙癢癢。
可一旦悔悟,又讓人狠不下心來。
那天晚上,我和周明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他說:其實,人都有壞心思,就看能不能管住。
我點點頭:就像地裡的草,不除,就會長得比莊稼還旺。
他突然笑了,把我往懷裡拉了拉:還是你說得對。
我靠在他肩膀上,聞著他身上的汗味和泥土味,覺得心裡踏實得很。
秋收的時候,我們的麥子長得特彆好,金燦燦的,堆在院子裡,像座小山。
村支書來看了,笑著說:這都是曉雨的功勞,會伺候地。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周明卻在旁邊說:是我們倆一起伺候的,她比我能乾。
後來,我們真的蓋了間大瓦房。
不是周明一個人蓋的,村裡的人都來幫忙,有的搬磚,有的和泥,有的遞瓦,熱熱鬨鬨的,像過年。
蓋房那天,後媽也來了,默默地和泥,誰都冇說啥,卻都默認了她的存在。
搬進新房那天,我特意把原主媽的小本本和銀鐲子,放在了新做的櫃子裡。
周明說:讓她也看看,咱們現在過得好。
是啊,過得真好。
有新衣服穿,有糖吃,有暖和的房子住,還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疼著。
再也不用怕天黑,不用怕被打,不用怕被人丟下。
有時候,我會想起穿越前的日子,像做了場噩夢。
可醒過來,看見身邊熟睡的周明,看見窗外亮堂堂的太陽,就覺得那噩夢離我很遠很遠,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周明說,人不能總往後看,得往前看。
我覺得他說得對。
不管以前有多難,有多苦,隻要身邊有人陪著,有盼頭,日子就能過出甜味來。
就像地裡的種子,就算被石頭壓著,被雨水泡著,隻要肯使勁,總能冒出芽來,長出綠葉,結出果實。
人也一樣,隻要心裡有光,再深的陰影,也能被照亮。
我看著周明在院子裡劈柴,陽光照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層金邊,他揮著斧頭,動作有力,嘴角帶著笑。
我走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他回頭,笑著問:咋了
冇事。我搖搖頭,把臉貼在他背上,就是想抱抱你。
風從院子裡吹過,帶著麥子的香味,還有遠處孩子們的笑聲。
真好啊。
我想。
這纔是人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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