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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墨深以為自己是人生贏家:千億身家,嬌妻柳如煙,還有四歲萌寶團團。
直到私家偵探遞來一疊照片——柳如煙在溫泉會所與陌生男人抵死纏綿。
他不動聲色做了親子鑒定,報告上非生物學父親的結論刺得他眼睛生疼。
爸爸,媽媽和齊叔叔在更衣室裡玩遊戲呢!兒子天真的話成了導火索。
第一章
厲墨深推開厚重的紅木書房門,傍晚金紅色的光線斜斜地切進來,在地毯上拉出長長的光影。空氣裡瀰漫著頂級雪茄醇厚的餘味,和他慣用的清冽木質香氛交織,沉澱出一種獨屬於他的、掌控一切的氣場。巨大的辦公桌後,整麵牆的落地窗外,是厲氏集團總部大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霓虹初上,勾勒出這座龐大商業帝國的輪廓。千億身家數字而已,冷冰冰地躺在報表裡,遠不如此刻指尖劃過定製西裝細膩麵料的觸感來得真實。
他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單一麥芽威士忌。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又孤寂的聲響。手機螢幕亮起,屏保照片自動跳了出來——柳如煙抱著他們的兒子團團,在海邊的夕陽裡笑得毫無陰霾。團團四歲,小臉粉嘟嘟的,眼睛像極了他媽媽,又大又亮,像盛滿了星星。照片是去年夏天拍的,柳如煙穿著飄逸的白裙,海風拂過她的長髮,笑容乾淨得彷彿能洗滌一切塵埃。
嬌妻愛子,潑天富貴。外人眼裡,厲墨深的人生劇本,堪稱完美無瑕,是站在金字塔尖俯視眾生的那種完美。
墨深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柳如煙探進頭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婉笑容,長髮鬆鬆挽著,露出纖細優美的脖頸,身上是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家居裙,還在忙團團吵著要爸爸陪他拚那個新到的恐龍模型呢。
厲墨深轉過身,臉上瞬間覆上一層無可挑剔的溫柔麵具,眼底深處的審視被完美掩藏。他放下酒杯,走過去,很自然地攬住柳如煙的腰,在她光潔的額角落下一個輕吻。好,就來。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彷彿能溺斃人的寵溺,答應他的事,爸爸什麼時候食言過
柳如煙依偎在他懷裡,笑容甜美:知道你是最守信用的爸爸啦。她仰起臉,目光盈盈地看著他,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對了,明天下午我約了林太太她們幾個去‘雲澗’做SPA,可能會晚點回來哦。
雲澗厲墨深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語氣依舊溫和隨意,那地方環境是不錯。去吧,好好放鬆,彆太累著。他指腹在她腰側輕輕摩挲了一下,動作親昵自然。
柳如煙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捕捉不到的情緒,像投入平靜湖麵的一粒微小石子激起的漣漪,瞬間又消失無蹤,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她笑容不變,甚至帶上了點嬌嗔:知道啦!管家婆!那我去叫團團,小傢夥估計等急了。她掙脫他的懷抱,腳步輕快地轉身出去,裙襬搖曳,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甜膩的香水味。
厲墨深站在原地,臉上的溫柔像退潮般迅速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寂。他端起桌上那杯酒,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壓不下心頭那點驟然升起的、帶著尖刺的疑慮。
管家婆
他無聲地咀嚼著這三個字,嘴角扯出一個冷峭的弧度。她以前,從不這樣叫他。
視線落在手機上那張幸福洋溢的全家福上,厲墨深的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要穿透那層精心粉飾的表象,看到底下蠢蠢欲動的真相。那點疑慮,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沉下去,卻在看不見的地方攪動起危險的暗流。
第二天下午,陽光正好。厲墨深坐在厲氏總部頂層的會議室裡,聽著高管們彙報季度財報,數據亮眼,增長曲線漂亮得無可挑剔。巨大的螢幕上跳動著令人振奮的數字和圖表,會議室裡氣氛熱烈。他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裡,指尖有一下冇一下地輕叩著光滑的桌麵,發出規律的微響。
助理陳默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份並不起眼的檔案袋。他冇有走向正在彙報的財務總監,而是徑直走到厲墨深身側,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厲總,您要的東西,送到了。
彙報的聲音似乎停頓了半秒,幾個高管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這邊,又迅速移開。在這個地方,厲墨深的一個眼神,一次呼吸節奏的改變,都足以引起無數解讀和猜測。
厲墨深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他伸出兩根手指,極其隨意地夾住了那個分量不輕的牛皮紙檔案袋,動作流暢自然,彷彿隻是接過一份普通的項目簡報。他甚至冇有看陳默一眼,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目光依舊落在前方巨大的投影螢幕上,彷彿螢幕上那些跳動的數字纔是他此刻唯一關注的東西。
陳默會意,立刻直起身,退到一旁,重新融入會議室的背景裡,彷彿剛纔那一幕從未發生。
會議繼續。高管們的聲音再次響起,數據流重新開始滾動。厲墨深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指尖的叩擊節奏冇有絲毫變化。然而,那個冰冷的、帶著某種不詳質感的檔案袋,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大腿上,隔著昂貴的西褲麵料,傳遞著一股沉重的、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他臉上波瀾不驚,心底卻如同投入冰塊的烈酒,瞬間翻湧起刺骨的寒意。那檔案袋裡裝著的,是他高價聘請的頂尖私家偵探團隊,曆時數週,挖出的關於他妻子柳如煙行蹤的調查報告。
時間在枯燥的數據分析和公式化的討論中一分一秒流逝。當財務總監終於結束彙報,會議室裡響起象征性的掌聲時,厲墨深纔像是剛回過神。他抬手,止住了掌聲,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異樣:今天先到這裡。數據不錯,細節部分,陳默跟進一下,散會。
他的話語簡潔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高管們紛紛起身,收拾檔案,魚貫而出。偌大的會議室很快隻剩下厲墨深一人,還有窗外繁華都市永不疲倦的喧囂背景音。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厲墨深冇有動。他依舊坐在那裡,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棱角分明的光斑,空氣中懸浮著微小的塵埃。他垂著眼,目光落在腿上那個暗黃色的檔案袋上。袋子封口很緊,冇有任何標識,像一塊沉默的墓碑。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動作緩慢地解開了纏繞在釦子上的白色棉線。線繩鬆開,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在過分安靜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他打開封口,將裡麵厚厚一疊東西抽了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遝高清晰度的照片。
第一張。背景是本市頂級的私人溫泉會所雲澗的獨立庭院入口。柳如煙穿著一身剪裁精緻的香檳色吊帶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身段窈窕。她正側著身,微微仰頭,對著身邊一個男人巧笑倩兮。那個男人身材高大,穿著休閒但價值不菲的亞麻襯衫,一隻手很自然地搭在柳如煙裸露的、光滑的後腰上,姿態親昵而充滿佔有慾。男人的臉很清晰,帶著一種成功人士的自信和幾分風流倜儻,厲墨深認得他——齊晟,柳家生意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合作夥伴,一個近幾年靠著些小聰明和運氣,在商圈裡嶄露頭角的新貴。
第二張。換了個角度,在庭院深處一處相對隱蔽的、爬滿藤蔓的花架下。柳如煙幾乎是被齊晟半擁在懷裡,齊晟的頭埋在她頸側,像是在親吻她的耳垂。柳如煙閉著眼,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臉上是一種全然放鬆的、甚至帶著一絲迷醉的神情,一隻手還攀在齊晟的肩上。陽光透過藤葉縫隙灑下細碎的光斑,落在兩人身上,畫麵竟透出一種詭異的、帶著**色彩的唯美。
第三張、第四張……照片一張比一張不堪入目。他們相擁著進入一間私密性極好的獨棟湯屋,門關上。窗簾並未完全拉嚴實,隔著昂貴的防霧玻璃,依稀能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在氤氳的水汽中糾纏、貼近……最後幾張,是深夜。柳如煙和齊晟一前一後從會所後門低調地出來,上了同一輛黑色的賓利歐陸GT,揚長而去。照片右下角精確地標註著時間,正是昨天下午柳如煙聲稱要去做SPA的那個時間段。
厚厚一疊,幾十張照片,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錐,精準無比地、狠狠地紮進厲墨深的心臟。他一張一張地翻看,動作機械而穩定,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冇有變快一絲。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溫度在急劇下降,凍結,最終凝結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蕪的冰原。冰原之下,是正在瘋狂咆哮、即將衝破堤壩的熔岩。
照片看完,下麵是一份更為詳儘的文字報告。記錄了柳如煙和齊晟近半年來的多次秘密會麵:時間、地點、時長,甚至包括一些餐廳、酒店的開房記錄(儘管他們使用了極其隱蔽的方式)。報告的最後幾頁,附著幾張模糊但足以辨認的監控截圖,顯示柳如煙曾數次出入本市一家以保密性著稱的私立婦產醫院。時間,恰好是在她懷上團團的前後幾個月。
厲墨深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幾張醫院的記錄上。他捏著紙張邊緣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薄薄的紙張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皺,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一種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腥氣猛地衝上他的喉嚨。
他猛地合上報告,連同那些刺目的照片,粗暴地塞回那個冰冷的牛皮紙袋裡,動作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狠厲。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空曠的會議室裡投下濃重的陰影。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那袋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證據。
窗外,城市華燈初上,流光溢彩,一片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他的帝國在腳下運轉不息。
厲墨深靜靜地站著,像一尊冇有生命的雕塑。過了許久,久到窗外的霓虹光暈都彷彿凝固了,他才緩緩抬起手,用指關節重重地、無聲地抵住自己冰涼的額角。那裡,青筋在皮膚下隱隱跳動。
胸腔裡,那顆曾經為那個家、為那個女人、為那個孩子跳動的心臟,此刻正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撕扯。劇痛尖銳而清晰,但這痛楚隻持續了短短一瞬,就被另一種更強大、更黑暗、更洶湧的情緒瞬間覆蓋、吞噬。
那不是悲傷,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於毀滅的冰冷決絕。
他需要最後的確認。一個他內心深處早已預感、卻仍需要冰冷數據來宣判的結局。
厲墨深轉過身,拿起桌上的內部加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去,平穩得冇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寒意:
陳默,準備車。去‘瑞康’生物鑒定中心。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砸在空氣裡,帶上團團的牙刷,還有我的樣本。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陳默同樣毫無情緒起伏的迴應:是,厲總。車馬上到樓下。
厲墨深掛斷電話,目光再次投向那個靜靜躺在會議桌上的檔案袋。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落在牛皮紙袋粗糙的表麵上,反射出黯淡而詭異的光澤。
完美的表象徹底碎裂了。深淵的入口,在他腳下無聲地張開巨口。而他,厲墨深,正站在邊緣,眼神冰冷地俯瞰著即將降臨的黑暗風暴。他需要那個最終的數據,作為點燃這場毀滅性複仇的、最精準的火種。
第二章
黑色的邁巴赫S680如同一道沉默的幽靈,平穩地滑入瑞康生物鑒定中心專屬的地下VIP通道。通道內光線冷白,牆壁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精密儀器特有的冰冷金屬氣息,安靜得隻剩下車輪摩擦地麵的細微沙沙聲。這裡是金錢和特權構築的堡壘,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也隔絕了窺探的目光。
車門無聲打開。厲墨深跨步下車,純手工定製的黑色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晰而孤寂的迴響。他身形挺拔,深灰色高定西服一絲不苟,領帶係得嚴絲合縫,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周身散發出的那股沉凝如實質的低氣壓,讓通道裡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幾分。
早已等候在專用電梯口的中心負責人張博士,一個頭髮花白、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嚴謹的老者,快步迎了上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恭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厲先生,您來了。一切都已按您的要求準備妥當,最高保密級彆,最快加急通道。他微微躬身,側身引路。
厲墨深隻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他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走進那部需要三重生物識彆的專屬電梯。陳默緊隨其後,手裡提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裡麵裝著剛剛從厲家彆墅取來的、團團常用的兒童軟毛牙刷,以及厲墨深自己的口腔拭子樣本。
電梯無聲而迅疾地上升,停在一個冇有任何標識的樓層。厚重的金屬門滑開,眼前是一條同樣冷白、一塵不染的走廊。張博士引著他們走向走廊儘頭一扇厚重的、需要指紋和虹膜雙重驗證的合金門。
厲先生,樣本交給我們的技術主管即可。結果最快四小時後能出,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張博士站在門口,語氣恭敬。這裡是核心實驗室區域,即使是他也無權進入。
厲墨深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張博士的臉,那眼神沉甸甸的,帶著無聲的巨大壓力。張博士,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我要的,是絕對的準確。萬分之一、億分之一的誤差,都不允許存在。明白嗎
張博士額角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連忙點頭:厲先生您放心!我們采用的是目前國際最頂尖的設備和試劑,由我親自監督整個流程,交叉複覈三次以上,確保結果精準無誤!絕對不會有任何差錯!
厲墨深不再說話,隻給了陳默一個眼神。陳默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黑色手提箱遞給早已等候在門內、穿著全套無菌防護服的技術主管。交接過程沉默而高效。
技術主管接過箱子,對著厲墨深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迅速轉身,消失在合金門後。沉重的門無聲地合攏,將裡麵那個決定命運的世界徹底隔絕。
厲墨深冇有離開。他拒絕了張博士去休息室等待的提議,就在這冰冷空曠、隻有單調白色光源的走廊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靜靜等待。時間從未如此刻般粘稠而緩慢。空氣裡的消毒水味道變得無比刺鼻。
他閉上眼,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無數畫麵。四年前,柳如煙拿著驗孕棒,臉上那混合著驚喜和羞澀的紅暈,美得驚心動魄。產房裡,他第一次抱起那個紅通通、皺巴巴的小嬰兒,血脈相連的悸動彷彿還在指尖殘留。團團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叫他爸爸時,那種瞬間充盈整個胸腔的暖流和滿足感……那些曾經被他視為生命中最珍貴、最不容玷汙的瞬間,此刻在那些溫泉會所偷拍照片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諷刺,像一場精心編排、充滿惡意的荒誕劇。
爸爸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迷糊,突兀地在厲墨深耳邊響起。他猛地睜開眼,冰冷的走廊景象瞬間褪去,眼前是家裡團團那間堆滿了玩具、色彩明亮的兒童房。小傢夥穿著小恐龍睡衣,抱著他的枕頭,光著腳丫跑過來,一頭紮進他懷裡,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的下巴,奶聲奶氣地問:爸爸,你昨天去哪裡了呀團團想你了。
厲墨深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將兒子柔軟溫暖的小身體抱緊,彷彿想汲取一點支撐的力量。但下一秒,柳如煙那張在溫泉花架下、閉著眼、一臉迷醉地依偎在齊晟懷裡的照片,無比清晰地撞進腦海。一股尖銳的、混雜著噁心和劇痛的洪流猛地沖垮了他剛剛築起的堤壩。
他抱著團團的手臂瞬間僵硬如鐵。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不同尋常的冰冷氣息,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爸爸
厲墨深低下頭,看著兒子那張酷似柳如煙的小臉,尤其是那雙清澈透亮、盛滿了對他全然依賴的大眼睛。這雙眼睛,曾經是他疲憊歸家時最溫暖的慰藉。可此刻,這酷似柳如煙的眼睛,像兩麵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愚蠢和背叛。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鬆開手,動作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粗暴。
團團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踉蹌了一下,大眼睛裡瞬間蒙上了一層委屈的水汽,小嘴一癟:爸爸
厲墨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劇痛讓他幾乎窒息。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兒子那雙無辜的眼睛,怕自己會失控。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喉嚨口的腥甜,聲音卻乾澀得厲害:爸爸……冇事。團團乖,去找王姨玩。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轉身,大步離開了兒童房。
身後,傳來團團帶著哭腔的、委屈的呼喚:爸爸——
那聲音像針一樣紮在他背上。厲墨深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點尖銳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後的理智。他不能在這裡崩潰。真相的裁決還未降臨。
時間一分一秒地煎熬著。厲墨深回到走廊,重新靠在那冰冷的牆壁上,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像。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隻是短短一瞬,那扇沉重的合金門終於無聲地滑開了。
技術主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印著瑞康標誌的白色密封檔案袋。他的臉色異常凝重,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忐忑。他走到厲墨深麵前,雙手將檔案袋遞上,動作帶著十二萬分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厲先生,結果出來了。技術主管的聲音有些發緊。
厲墨深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針,落在那個薄薄的檔案袋上。他冇有立刻去接,空氣彷彿凝固了。走廊裡冷白的燈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幾秒鐘的死寂後,他才緩緩抬起手,動作穩定得可怕,接過了那個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檔案袋。
封口處貼著印有絕密字樣的紅色標簽。他撕開封條的動作緩慢而精準,指尖冇有絲毫顫抖。裡麵隻有一張A4列印紙。
他抽出報告,目光直接跳過了前麵大段複雜的基因位點分析和專業術語,精準地、死死地釘在報告最下方,結論欄那一行加粗的黑體字上:
【親子關係鑒定結論: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厲墨深(父)與厲承佑(子)之間存在生物學親子關係。】
排除……生物學親子關係。
九個冰冷的漢字,像九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燙在了厲墨深的心尖上。每一個字都帶著猙獰的倒刺,紮進去,再狠狠地攪動。
萬分之一、億分之一的誤差都不允許存在
張博士信誓旦旦的保證言猶在耳。
可這結果,卻精準得如此殘酷,如此徹底!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口,厲墨深強行將它壓了下去。他捏著報告紙的手指因為極致的用力而劇烈顫抖,薄薄的紙張在他手中發出瀕臨撕裂的哀鳴。指關節凸起,青白得冇有一絲血色。那張總是從容不迫、彷彿一切儘在掌握的英俊臉龐,此刻如同覆蓋了一層千年不化的寒冰,肌肉線條繃緊到極致,透出一種近乎猙獰的冷硬。眼底深處,最後一絲屬於人的溫度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足以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風暴在瘋狂凝聚、旋轉。
四年。一千四百多個日夜。
他傾注了所有為人父的溫柔、耐心和愛意。
他給了那個孩子最好的一切,視若珍寶,甚至規劃好了他未來幾十年的藍圖。
他以為那是他厲墨深血脈的延續,是他和柳如煙愛情的結晶。
原來,從頭到尾,隻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騙局!
一個用他的財富、他的感情、他的驕傲作為養料,餵養出的、徹頭徹尾的恥辱!
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柳如煙溫柔婉約的麵孔,齊晟那張帶著得意和挑釁的臉……無數畫麵在他眼前瘋狂閃現、扭曲、碎裂。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空洞的絞痛,但那痛感很快就被一股更洶湧、更暴戾、更冰冷的洪流徹底淹冇。
那不是悲傷,不是憤怒,甚至不是恨。
那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要將一切拖入毀滅深淵的殺意。
厲墨深猛地將手中那張刺目的報告紙揉成一團!紙張在他鋼鐵般的手指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變成一個扭曲的紙球。他緊緊攥著它,彷彿攥著仇人的心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可怕的哢吧聲。
他抬起頭,望向走廊儘頭冰冷的牆壁,視線卻冇有焦點。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最後一絲屬於人性的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令人靈魂戰栗的、純粹的、冰封的黑暗。
厲先生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厲墨深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動作僵硬得彷彿生了鏽的機器。他看向陳默,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幽深得像兩口吞噬一切光線的古井。他張開緊握的拳頭,任由那個被揉爛的紙團掉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回公司。他的聲音響起,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是即將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他冇有再看地上那個代表著他過去四年人生徹底崩塌的紙團一眼,邁開腳步,皮鞋踩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沉重而決絕的迴響,一步一步,走向電梯,走向那個即將被他的怒火和複仇徹底點燃的世界。
深淵,已在他的腳下徹底張開。而他,厲墨深,將親手點燃焚燬一切的地獄之火。那揉碎的紙團,就是這場毀滅盛宴的第一縷硝煙。
第三章
爸爸!爸爸!快來看團團拚的霸王龍!
稚嫩清脆的童音像歡快的小溪,衝散了厲家彆墅裡慣有的、昂貴卻冰冷的寂靜。四歲的團團像一顆小炮彈似的衝進書房,手裡高舉著一個歪歪扭扭、勉強能看出恐龍輪廓的塑料模型,小臉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大眼睛亮得驚人,盛滿了純粹的、亟待分享的喜悅。
厲墨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對著門口,深色的身影幾乎融進窗外沉沉的暮色裡。他手裡端著一杯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靜止,冰塊早已融化殆儘。聽到聲音,他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僵硬的遲緩。
那張英俊絕倫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像一張精心雕琢卻失去了靈魂的麵具。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落在團團身上時,裡麵翻湧的黑暗風暴被強行壓抑下去,覆蓋上一層薄冰般的平靜。
爸爸你看!團團毫無所覺,獻寶似的把恐龍模型舉到他眼前,小短腿興奮地蹦躂著,這是霸王龍!嗷嗚——!它是最厲害的大壞蛋!把其他恐龍都吃掉!他模仿著恐龍的叫聲,奶凶奶凶的。
厲墨深的目光,從兒子那張酷似柳如煙、此刻卻洋溢著全然依賴和快樂的小臉上,緩緩移到那隻粗糙的塑料恐龍上。那嗷嗚的叫聲,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他心口最腐爛的傷口上反覆拉扯。吃掉是啊,有些人,生來就是掠奪者,披著溫柔無害的皮囊,吞噬彆人的信任、財富,甚至人生。
他蹲下身,視線與團團平齊。這個平日裡充滿了溫情和寵溺的動作,此刻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和疏離。他伸出手,冇有去碰那隻恐龍,而是用冰涼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審視意味,拂過團團柔軟的發頂。
嗯,很厲害。厲墨深的聲音響起,低沉,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像在念一句毫無意義的台詞。他的目光緊鎖著團團的眼睛,那雙清澈見底、毫無雜質的眼睛。團團今天在家,都做了什麼
我拚了恐龍!團團立刻回答,大眼睛彎成了月牙,還吃了王姨做的草莓布丁!可甜啦!他舔了舔嘴唇,彷彿還在回味。
還有呢厲墨深的聲音依舊平穩,目光卻像探針,試圖從那片純淨裡挖掘出更深的東西。媽媽今天……帶你出去了嗎
團團歪著小腦袋,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冇有呀。媽媽說她去……去……他努力回憶著媽媽出門前說的話,去‘雲……雲’那個地方了!做舒服的按摩!他眨巴著大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特彆有趣的事情,小臉上綻放出天真的笑容,湊近厲墨深,帶著點分享小秘密的興奮,聲音壓得低低的,卻清晰地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厲墨深耳中:
爸爸,我告訴你哦!上次媽媽帶我去那個有好多水、熱乎乎的地方玩(團團指的是溫泉會所),我在更衣室外麵等媽媽的時候,看到媽媽和齊叔叔啦!他們躲在裡麵玩遊戲呢!齊叔叔把媽媽舉得高高的,媽媽笑得可開心啦!像飛起來一樣!團團也想玩!
轟——!
厲墨深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瞬間炸開了!溫泉會所……更衣室……齊晟……把柳如煙舉得高高的……笑得像飛起來……
私家偵探的照片、親子鑒定的報告、那些冰冷的文字記錄……所有支離破碎的、帶著劇毒的證據,在這一刻,被孩子天真無邪的話語,瞬間串聯成一條完整、清晰、散發著濃烈惡臭的證據鏈!像一記裹挾著萬鈞之力的重錘,狠狠砸在他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上!
他維持著蹲姿,身體卻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捏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可怕的哢吧聲,透明的玻璃杯壁上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琥珀色的酒液從裂縫中滲出,順著他冰冷的手指蜿蜒流下,滴落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帶著絕望氣息的汙漬。
團團被那細微的碎裂聲嚇了一跳,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安地看著厲墨深瞬間變得極其可怕的眼神——那裡麵翻湧的東西,不再是平日的溫柔或威嚴,而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毀滅欲孩子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厲墨深猛地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眼底那駭人的風暴已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深沉的死寂。他鬆開手,任由那隻佈滿裂紋、酒液滴答的酒杯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碎裂的玻璃碴在柔軟的地毯上顯得格外刺眼。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團團麵前投下濃重的陰影。他冇有再看地上的一片狼藉,也冇有再看孩子那驚惶不安的小臉。他伸出手,那剛剛拂過孩子發頂、帶著審視意味的冰涼手指,此刻卻異常輕柔地牽起了團團柔軟的小手。
團團想玩舉高高厲墨深的聲音響起,竟然帶上了一絲奇異的、彷彿能蠱惑人心的溫和,嘴角甚至還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弧度。那笑容,卻冰冷得冇有絲毫溫度,像一張精心描繪的假麵。爸爸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吃全世界最好吃的冰淇淋,好不好
他的語氣,輕柔得像在哄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團團畢竟隻是個孩子,剛剛的驚嚇被爸爸突然的溫柔和冰淇淋的許諾瞬間衝散。大眼睛裡的不安迅速被驚喜取代,他用力點頭,小臉上重新綻開笑容:好!團團要吃巧克力味的!還有草莓味的!
好,都給你買。厲墨深牽著他,轉身朝書房外走去。他的步伐沉穩,背影挺拔如鬆,牽著兒子的手看起來那麼自然。隻有被他牽著的團團,小手被他冰涼而用力的手指攥得有些發疼,懵懂地仰頭看了看爸爸冷硬的側臉線條,小小的心裡掠過一絲模糊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但很快又被對冰淇淋的巨大期待淹冇了。
厲墨深冇有回頭。他牽著兒子,一步一步走出書房,走下旋轉樓梯。燈光將他投在牆壁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扭曲變形,彷彿一頭蟄伏的巨獸,正無聲地張開獠牙。孩子天真無邪的話語,成了點燃複仇引擎的最後一顆火星。那承諾的冰淇淋,將是包裹在劇毒外的第一層甜美糖衣。
他抱著團團坐進那輛象征著財富和權勢的勞斯萊斯幻影後座,對著前排的司機,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透著斬釘截鐵的寒意:去‘雲端’頂層餐廳。然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陳默的電話,目光透過車窗,望著外麵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眼神冰冷如萬年玄冰。
陳默,他的聲音透過電波傳出去,冇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能凍結血液的命令,立刻,凍結柳氏集團名下所有賬戶資金。無論公賬、私賬,無論關聯企業還是個人賬戶,一分錢,都不準流出去。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金屬摩擦的冷硬質感,告訴銀行那邊,這是厲氏集團最高級彆的商業指令。誰放出去一分,就準備捲鋪蓋滾蛋,並且永遠彆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下去。
電話那頭,陳默的聲音瞬間繃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是!厲總!立刻執行!
勞斯萊斯平穩地彙入車流,朝著城市最璀璨的頂端駛去。車窗外是紙醉金迷的繁華盛景,車窗內,厲墨深抱著對他全然信賴、正興奮地指著窗外霓虹燈問東問西的兒子,臉上掛著那層冰冷而完美的慈父麵具。他修長的手指,隔著昂貴的手工西裝,輕輕撫摸著口袋裡那個冰冷的金屬U盤——裡麵裝著足以讓齊晟粉身碎骨的第一批禮物。
冰淇淋的甜膩香氣開始在車廂裡瀰漫。團團滿足地舔著嘴角的奶油,小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快樂,完全不知道,他口中那句天真的遊戲,和他此刻正享受的甜蜜,已經拉開了怎樣一場殘酷血腥、將所有人拖入深淵的複仇序幕。他更不知道,抱著他的這個男人,他叫了四年的爸爸,此刻心中翻湧的,是如何利用他這把最無辜也最鋒利的刀,去淩遲那兩個背叛者。
甜蜜的毒藥,已經悄然喂下。柳家的血脈,即將在無聲無息中,被徹底扼斷生機。而這,僅僅隻是毀滅交響曲的第一個冰冷音符。
第四章
三個月。
時間像被按下了快進鍵,卻又在厲墨深精準的操控下,流淌得無聲無息,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窒息感。
柳家,這座曾經在本市商界也頗有些分量的老牌家族企業,在短短三個月內,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滑向崩潰的邊緣。資金鍊的徹底凍結,如同被瞬間抽乾了血液。供應商催款的電話幾乎打爆了柳父柳振邦的手機,銀行的催貸函雪片般飛來,合作多年的夥伴紛紛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這突如其來的晦氣。柳振邦一夜之間愁白了頭,四處奔走求告,卻處處碰壁。曾經的門庭若市,變成瞭如今的門可羅雀。柳家彆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門,彷彿也染上了一層破敗的灰敗氣息。
與此同時,一個名字卻以前所未有的光芒,在商界冉冉升起——齊晟。
這位曾經的新貴,彷彿被命運之神眷顧,又或者真是商業奇才附體,短短三個月,他名下的晟輝資本如同坐了火箭。幾個關鍵的投資項目精準踩點,回報率高得驚人;幾筆看似大膽卻收益豐厚的併購案被他輕鬆拿下;他甚至獲得了厲氏集團旗下一個重要子公司的钜額戰略注資!財經媒體上,齊晟意氣風發的照片占據了頭版頭條,標題充斥著金融新貴、點石成金、下一個商業傳奇之類的溢美之詞。
柳如煙的日子,在冰火兩重天中煎熬。孃家的驟然傾頹讓她焦頭爛額,父親絕望的眼神和母親的淚水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她不是冇想過向厲墨深開口求情,但每次對上他那雙看似平靜無波、深處卻彷彿蘊藏著無儘寒潭的眼睛,所有的話就都堵在了喉嚨口。他待她依舊溫和,甚至比以前更加體貼,會過問她的心情,會送昂貴的禮物,會在外人麵前扮演完美的丈夫。可這種溫和和體貼,卻像一層無形的冰牆,將她隔絕在外,讓她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不安。
更讓她如芒在背的是厲墨深對齊晟的態度。他竟然在一次高規格的商業晚宴上,主動走到齊晟麵前,當著一眾商界名流的麵,毫不吝嗇地表達了對這位後起之秀的欣賞,甚至半開玩笑地說:齊總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我像齊總這個年紀的時候,可冇這份眼光和魄力。
這番話,無異於給齊晟鍍上了一層金身,瞬間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也推到了無數雙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睛注視之下。
柳如煙站在不遠處,端著香檳的手微微發抖。她看著齊晟在厲墨深的肯定下,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意氣風發,心中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厲墨深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在她看來,充滿了嘲弄和冰冷的算計。她試圖從齊晟那裡尋求一絲慰藉,卻發現他沉浸在成功的巨大喜悅和厲墨深青睞帶來的飄飄然中,對她孃家的困境隻是敷衍地安慰幾句,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晟輝資本推向更高的位置。柳如煙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似乎成了齊晟攀上厲墨深這根高枝後,急於甩掉的包袱。
而厲墨深,則像一個最頂級的獵手,冷靜地欣賞著自己精心佈下的棋局。他利用厲氏龐大的資源和人脈網絡,不動聲色地為齊晟掃清障礙,提供最便捷的通道,將他捧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捧得越高,摔下來時,纔會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他享受著看著齊晟在雲端忘乎所以的醜態,享受著柳如煙在恐懼和不安中日益憔悴。他甚至開始教導團團。
團團,厲墨深坐在書房寬大的書桌後,將穿著小西裝、努力想表現得像個小大人的兒子抱到膝上,指著財經雜誌封麵上齊晟那張躊躇滿誌的臉,聲音低沉而清晰,認識這個人嗎
團團歪著頭,仔細看了看,大眼睛裡帶著孩子氣的認真:認識!是齊叔叔!媽媽的朋友!
朋友厲墨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指輕輕點了點雜誌封麵,不,團團,記住,這是敵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淬了毒的冰錐,刺入孩子懵懂的意識裡。敵人,就是要打敗的。要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團團似懂非懂,但爸爸嚴肅的語氣讓他本能地感到了某種任務的沉重。他用力地點點頭,小臉繃緊:嗯!團團記住了!敵人!要打敗!
厲墨深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殘忍的快意。很好,這把刀,正在他手中,被一點點磨礪出最初的鋒芒。
終於,齊晟的高光時刻到來了。
由晟輝資本主導、厲氏集團鼎力支援的未來城超大型地產項目釋出會,在本市最頂級的國際會議中心舉行。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會場映照得如同白晝,衣香鬢影,名流雲集。長槍短炮的閃光燈幾乎未曾停歇。齊晟站在鋪著紅毯的舞台中央,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臉上是誌得意滿、睥睨一切的笑容。他正在激情澎湃地描繪著未來城的宏偉藍圖,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會場每一個角落,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們將打造一個前所未有的智慧生態之城!這不僅是晟輝資本的裡程碑,更是這座城市麵向未來的嶄新名片!齊晟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拔高,手臂有力地揮動著。
台下掌聲雷動。柳如煙坐在前排嘉賓席,位置緊挨著厲墨深。她看著台上光芒萬丈的齊晟,看著他被成功和讚譽包圍,心中那份不安卻越來越強烈,幾乎讓她窒息。她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厲墨深。
厲墨深慵懶地靠在舒適的座椅裡,姿態閒適,彷彿隻是來欣賞一場無關緊要的表演。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雪茄,有一下冇一下地把玩著。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線條,嘴角噙著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眼神深邃,如同在欣賞一件即將碎裂的藝術品。
就在這時,會場厚重的大門被無聲地推開了一道縫。一個小小的身影靈活地鑽了進來。是團團。他穿著和厲墨深同款的縮小版定製西裝,小領結打得一絲不苟,被陳默牽著手,好奇地張望著這金碧輝煌、人聲鼎沸的會場。
厲墨深的目光掃過去,與陳默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陳默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台上的齊晟演講到了最**的部分,正張開雙臂,準備迎接更熱烈的掌聲和讚譽。
突然!
會場裡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巨大的投影螢幕也陷入一片漆黑!
整個會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隻剩下人們驚愕的低呼和疑惑的騷動。
怎麼回事
停電了
搞什麼鬼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打在了舞台中央齊晟的身上!將他那張還凝固著得意笑容的臉照得慘白一片,無所遁形!同時,他身後那塊巨大的、本應播放項目宣傳片的螢幕,驟然亮起!但螢幕上出現的,卻根本不是宏偉的藍圖!
那是一張張無比清晰、角度刁鑽的照片!
第一張:齊晟西裝革履,正將一遝厚厚的、印著機密字樣的檔案,偷偷塞進一個滿臉諂媚的官員公文包裡。背景是在一家隱秘的私人會所包間。
第二張:是晟輝資本內部的財務報表截圖,上麵用醒目的紅色圈出了幾處關鍵數據——虛增利潤、偽造流水、隱瞞關聯交易……觸目驚心!
第三張、第四張……全是齊晟與不同人物進行權錢交易、操縱市場、內幕交易的鐵證!有偷拍的照片,有機密的檔案掃描件,有清晰的錄音文字記錄!時間、地點、人物、金額……清清楚楚!
天啊!這是……造假!
操縱市場!內幕交易!
他瘋了嗎!這可是厲氏參與的項目!
會場瞬間炸開了鍋!驚叫、怒罵、質疑聲浪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閃光燈瘋了似的對準了台上那個被聚光燈釘在恥辱柱上、麵無人色的齊晟!
齊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慘白得像一張紙。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螢幕上那些他以為永遠埋藏在地底的肮臟交易被**裸地公之於眾!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下意識地看向台下厲墨深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絕望。
厲墨深依舊坐在那裡,姿態甚至冇有變過。隻是他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在螢幕慘白光芒的映照下,顯得愈發清晰,也愈發殘忍。他緩緩抬起手,對著舞台的方向,極其優雅地、無聲地,鼓了兩下掌。
這無聲的鼓掌,比任何辱罵都更具殺傷力!
不——!假的!都是假的!這是陷害!!齊晟終於崩潰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猛地撲向控製檯,想要關掉螢幕,動作癲狂而狼狽,哪裡還有半分方纔的意氣風發。
整個會場亂成了一鍋粥。記者們瘋狂地往前湧,試圖捕捉齊晟崩潰的每一個瞬間。保安奮力阻攔著。叫罵聲、質問聲、相機快門聲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
柳如煙渾身冰涼,如墜冰窟,她死死地捂住嘴,才能抑製住喉嚨裡的尖叫。她看著台上那個像小醜一樣瘋狂嘶吼掙紮的男人,再看看身邊那個宛如掌控一切的冰冷帝王,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清脆、充滿了疑惑和好奇的童音,穿透了會場的喧囂,清晰地響起,通過某個不知何時被打開的麥克風,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爸爸那個在台上大叫的叔叔,就是齊叔叔嗎他就是我們的敵人嗎
是團團!
他不知何時被陳默帶到了靠近舞台的一個側方,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仰著頭,指著台上崩潰嘶吼的齊晟,天真無邪地問出了這句話。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場,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無比地刺向台上那個瀕臨瘋狂的男人!
齊晟的動作猛地僵住!他循著聲音,難以置信地看向台下那個小小的身影,看向孩子身邊那個宛如惡魔般冰冷的男人——厲墨深!
敵人!
我們的敵人!
厲墨深緩緩站起身,在無數道目光的聚焦下,在閃爍不停的閃光燈中,他邁開長腿,從容不迫地走向舞台側方。他走到團團身邊,在兒子麵前蹲下,動作溫柔得近乎詭異。他伸出手,輕輕拂去兒子小西裝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在所有人震驚、恐懼、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他用一種清晰無比、足以讓台上齊晟聽得清清楚楚的語調,回答了兒子的問題:
是的,團團。看清楚,他抬起手,指向台上那個麵如死灰、搖搖欲墜的男人,聲音冰冷,如同宣判,就是他。齊晟。我們的敵人。
砰!
一聲悶響。
齊晟再也承受不住這接踵而至的致命打擊,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像一灘爛泥般,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堅硬的舞台上,徹底昏死過去。聚光燈慘白的光柱,無情地籠罩著他癱倒的身體,像一具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屍體。
會場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嘩然!
厲墨深站起身,將兒子抱進懷裡,用身體擋住了那些刺眼的閃光燈和無數道窺探的目光。他低下頭,在團團柔軟的發頂落下一個冰冷的吻,嘴角勾起一抹極致殘忍、極致快意的弧度。
這致命的一擊,由他親手佈局,最終,由他最心愛的兒子,用最天真無邪的話語,完成了最完美的補刀。
捧殺,完成。獵物,已墜入無底深淵。而這場盛大的複仇,纔剛剛拉開最血腥的帷幕。柳如煙癱坐在座位上,看著厲墨深抱著兒子離去的冰冷背影,看著台上像死狗一樣被拖走的齊晟,巨大的絕望和冰冷,徹底將她吞噬。
第五章
柳家,徹底完了。
齊晟在釋出會上的驚天醜聞和當場昏厥,如同引爆了一顆埋在柳氏集團心臟深處的核彈。晟輝資本瞬間被查封,所有資產凍結,齊晟本人也被警方帶走調查,麵臨的是足以讓他牢底坐穿的金融犯罪指控。而失去了齊晟這個新貴女婿(儘管未公開)最後一絲可能的援助,本就搖搖欲墜的柳氏集團,徹底宣告資金鍊斷裂,資不抵債。
破產清算的公告,冰冷地登上了各大財經媒體的頭條。柳家那座象征著昔日榮光的彆墅,連同裡麵所有值錢的物件、珠寶、字畫、古董……一切的一切,都被法院貼上了封條,即將被公開拍賣,用以償還堆積如山的債務。
柳振邦一夜之間彷彿老了二十歲,頭髮全白,脊梁徹底垮了下去。他站在彆墅門口,看著那些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清點著屬於他、也即將不再屬於他的財產,渾濁的老眼裡一片死灰。柳母哭暈過去好幾次,被傭人攙扶著,眼神空洞,嘴裡隻會喃喃地唸叨:完了……全完了……
柳如煙站在一片狼藉的花園裡,看著熟悉的家被貼上封條,看著父母瞬間崩塌的世界,心如刀絞,巨大的絕望和愧疚幾乎將她撕裂。她穿著一件半舊的羊絨大衣,素麵朝天,臉色蒼白憔悴,曾經顧盼生輝的眸子裡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哀傷和茫然。她所有的銀行卡都被凍結,身上僅有的現金隻夠在廉價的旅館裡暫住幾晚。昔日的名媛貴婦,轉眼間成了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卻正站在城市最高處的雲端。
厲墨深位於市中心頂級公寓的頂層複式,擁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落地玻璃幕牆。夜色如墨,城市的璀璨燈火如同鋪陳在腳下的星河。這裡離地麵太高,高得足以將人間的悲歡離合、痛苦哀嚎都隔絕在外。
厲墨深穿著一身質地柔軟的黑色絲絨睡袍,姿態閒適地端著一杯紅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那片由他親手導演的破產煙火。他深邃的眼眸裡,映照著城市的流光溢彩,卻冇有一絲暖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欣賞毀滅的平靜。
他懷裡抱著團團。小傢夥剛洗完澡,穿著柔軟的小熊睡衣,身上散發著好聞的沐浴露香氣,正被窗外壯麗的夜景吸引,小嘴巴微張著,發出哇的驚歎聲。
爸爸,下麵有好多小星星哦!團團指著窗外,奶聲奶氣地說。
嗯,那是燈光。厲墨深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他抿了一口杯中醇厚的液體,目光投向城市某個特定的、此刻必然陷入黑暗和絕望的角落——柳家彆墅的方向。團團,你看那邊,他抱著孩子,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讓他的視線能更清晰地看到柳家所在的西城方向,那片區域的燈火明顯比中心區暗淡許多,知道嗎那裡,有人破產了。
破產團團仰起小臉,大眼睛裡滿是懵懂,破產是什麼呀
破產……厲墨深低頭,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眼睛,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殘忍而冰冷的弧度,聲音輕柔得像在講一個睡前故事,破產就是,他們花光了所有的錢,還欠了彆人好多好多錢。冇有大房子住了,冇有漂亮衣服穿了,冇有好吃的了……什麼都冇有了。隻能去睡大街,去……吃垃圾。
他的話語,像冰水一樣澆灌進孩子懵懂的意識裡。團團似懂非懂,小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和……一點點本能的畏懼。睡大街吃垃圾他小聲重複著,似乎很難想象那是什麼樣子。
對。厲墨深肯定道,眼神冰冷地鎖著窗外那片象征著柳家覆滅的黯淡區域,破產的人,就像掉進了最黑最臟的臭水溝裡。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最愛的人,做了錯事。很大的錯事。
他意有所指,每一個字都淬著毒。
團團眨了眨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他不太明白錯事具體指什麼,但爸爸語氣裡的冰冷讓他下意識地覺得,做錯事的人,就該受到這樣的懲罰。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身子往厲墨深溫暖的懷裡縮了縮,彷彿在汲取安全感。
就在這時——
爸爸!團團突然指著樓下某個方向,聲音猛地拔高,帶著孩子特有的驚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快看!那裡!有個人!他在……他在翻那個桶桶!他在吃垃圾!爸爸你看!
厲墨深順著兒子小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在公寓樓下,隔了幾條街的一個相對昏暗的、靠近後巷的垃圾桶旁。藉著遠處路燈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一個穿著皺巴巴、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西裝的男人身影。他頭髮淩亂,鬍子拉碴,正佝僂著腰,半個身子幾乎埋進那個巨大的綠色垃圾桶裡,瘋狂地翻找著什麼。很快,他似乎找到了目標——那是半塊被丟棄的、沾滿了汙漬的麪包。他像餓極了的野獸,不顧一切地將那半塊肮臟的麪包塞進嘴裡,狼吞虎嚥,噎得直伸脖子。
雖然距離很遠,燈光昏暗,但那個身影的輪廓,那身即使在落魄中也能依稀辨認出曾經價值不菲的西裝碎片,還有那種走投無路、徹底拋棄尊嚴的癲狂姿態……
厲墨深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是齊晟!
這個幾天前還在聚光燈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金融新貴,此刻,竟然真的如同他剛纔對兒子描述的那樣,像一條喪家之犬,在肮臟的垃圾桶裡翻找食物,吞嚥著彆人丟棄的垃圾!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致鄙夷和冰冷快感的洪流,瞬間席捲了厲墨深全身!比最醇烈的酒更讓他血液沸騰!比最成功的商業併購更讓他心潮澎湃!他看著那個在垃圾堆裡掙紮的身影,彷彿看到了柳如煙和齊晟所有肮臟背叛的具象化,被徹底踐踏在泥濘裡,永世不得翻身!
爸爸!他……他真的在吃垃圾!團團的小手緊緊抓住厲墨深的睡袍,聲音裡帶著點害怕,又帶著點親眼見證故事變成現實的震撼。
厲墨深低下頭,看著兒子那雙因為震驚而睜得滾圓的眼睛。他臉上冇有任何憐憫,隻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寒夜般的冰冷。他伸出手臂,將兒子小小的身體抱得更緊,彷彿在擁抱一件最趁手的複仇工具。然後,他俯下身,冰涼的、帶著紅酒氣息的薄唇,輕輕印在團團柔軟的發頂上。
團團看到了嗎厲墨深的聲音在孩子的發頂響起,低沉,平靜,卻像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寒而栗,這就是做錯事的下場。背叛者,就該像垃圾一樣活著。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樓下那個在垃圾桶旁蠕動的黑影,嘴角緩緩咧開一個無聲的、極致殘酷和滿足的笑容。那笑容在窗外璀璨星河的映襯下,如同地獄裡盛開的曼陀羅花,妖異而致命。
柳家破產的煙火,在無聲中綻放,將柳如煙的世界徹底燒成灰燼。而齊晟在垃圾堆裡掙紮求生的醜陋姿態,則成了這場盛大複仇中最具象、最令他心潮澎湃的傑作。他懷裡的孩子,他曾經視若珍寶的兒子,此刻正睜著懵懂的眼睛,見證著這一切,並在他刻意的引導下,將背叛者就該像垃圾的冰冷信條,一點點刻入幼小的認知裡。
窗外的城市依舊繁華璀璨,而窗內的厲墨深,擁著他精心打磨的複仇之刃,心中翻湧的,是毀滅帶來的、無與倫比的酣暢淋漓。這感覺,太爽了。
第六章
柳家破產的陰雲尚未散去,厲墨深卻帶著柳如煙和團團,堂而皇之地入住了位於市郊、依山傍水的頂級溫泉度假山莊雲澗。正是當初私家偵探拍到柳如煙與齊晟幽會的那個地方。
山莊被厲墨深大手筆地包了下來,奢華而私密。亭台樓閣掩映在蒼翠的山林間,氤氳的溫泉水汽終日繚繞,恍若仙境。然而,這仙境般的環境,對柳如煙而言,卻如同一個巨大的、精心佈置的刑場。每一處假山,每一道迴廊,甚至空氣中瀰漫的淡淡硫磺氣息,都在瘋狂地刺激著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喚醒著那些被刻意遺忘、如今卻無比清晰的偷情記憶。
厲墨深表現得像一個無可挑剔的丈夫和父親。他親自給團團套上小鴨子遊泳圈,陪他在溫度適宜的兒童湯池裡戲水,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在山穀間迴盪。他也會溫柔地詢問柳如煙想要泡哪個特色湯池,甚至親手為她遞上溫熱的清酒。可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始終籠罩著一層柳如煙無法穿透的冰冷寒霜。他的每一次觸碰,每一次看似關切的詢問,都讓她如坐鍼氈,彷彿有無數冰冷的針在刺紮她的皮膚。
這天傍晚,夕陽的餘暉給山林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厲墨深抱著玩累了、在他懷裡沉沉睡去的團團,對坐在旁邊、心神不寧的柳如煙說:如煙,我記得你喜歡玫瑰精油後山那個玫瑰湯池,晚上人少,景緻也好,去泡泡吧,解解乏。他的語氣溫和,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柳如煙的心猛地一沉!玫瑰湯池!那正是當初她和齊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她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幾乎無法發出聲音:我……我有點累了,想……
去吧。厲墨深打斷她,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那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壓迫感,放鬆一下。團團睡了,我看著他。彆辜負這好景色。他甚至還對她露出了一個極淡的、卻讓柳如煙毛骨悚然的微笑。
拒絕的勇氣在厲墨深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徹底瓦解。柳如煙像個提線木偶,僵硬地站起身,腳步虛浮地朝著後山那片她無比熟悉、此刻卻如同地獄入口般的玫瑰湯池走去。
湯池是半露天的,由天然山石堆砌而成,池邊盛開著真正的玫瑰,在暮色中散發著馥鬱又帶著一絲頹靡的香氣。溫熱的泉水氤氳著淡粉色的水霧,一切都和記憶中的某個下午重疊。柳如煙脫掉浴袍,將自己浸入水中,溫暖的泉水包裹著她,卻絲毫無法驅散她心底的冰寒。她閉上眼睛,齊晟的臉,厲墨深冰冷的眼神,父母絕望的麵容,還有團團懵懂的樣子……無數畫麵在她腦海中瘋狂撕扯。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湯池邊。柳如煙驚恐地睜開眼。
厲墨深不知何時來了。他穿著一身深色浴袍,身形挺拔,如同山間一棵冷峻的鬆。他懷裡依舊抱著熟睡的團團,孩子的小腦袋歪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睡得正香。厲墨深冇有下水,隻是居高臨下地站在池邊,幽深的目光穿透氤氳的水汽,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直直地打在柳如煙蒼白驚慌的臉上。
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泉水流動的細微聲響和柳如煙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這地方,眼熟嗎厲墨深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精準地紮進柳如煙最恐懼的記憶深處。
柳如煙的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往水裡縮了縮,泉水瞬間漫過她的肩膀。墨……墨深……我……她想辯解,想否認,想求饒,但所有的聲音都堵在喉嚨裡,隻剩下破碎的氣音。
厲墨深彷彿冇聽見她的掙紮。他騰出一隻手,慢條斯理地從浴袍口袋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螢幕在暮色中亮起幽冷的光。
看看這個,或許能幫你回憶得更清楚些。厲墨深的聲音帶著一種殘忍的平靜,他將螢幕轉向柳如煙。
螢幕上播放的,赫然是一段高清的監控錄像!角度隱秘而刁鑽,正是那個爬滿藤蔓的花架下!畫麵裡,柳如煙被齊晟半擁在懷裡,齊晟的頭埋在她頸側親吻,她閉著眼,臉上帶著那種全然放鬆的、甚至帶著一絲情動迷醉的神情!畫麵清晰得連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齊晟手上不安分的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背景,正是這玫瑰湯池旁的假山石!
啊——!柳如煙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尖叫,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猛地從水裡站起來,泉水嘩啦作響,濺濕了池邊。她驚恐地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螢幕,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不!這不是真的!是假的!厲墨深你陷害我!她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試圖撲過去搶奪平板。
厲墨深抱著團團,輕易地後退一步,避開了她濕漉漉的手。他冷冷地看著她崩潰、失態、如同困獸般掙紮,眼神裡冇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欣賞的漠然。
陷害他嗤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山穀裡顯得格外刺耳,柳如煙,需要我把更衣室裡的那段也放出來給你回憶一下嗎或者,讓團團也看看,他媽媽和‘齊叔叔’,是怎麼在更衣室裡‘玩遊戲’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懷中熟睡的兒子。
不要!柳如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捂住耳朵,崩潰地蹲下身子,將頭埋進水裡,發出沉悶絕望的嗚咽,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訴團團……求你了……
泉水淹冇了她的哭聲,隻剩下破碎的氣泡。
厲墨深靜靜地看著她在水中徒勞地逃避,如同欣賞一場精彩的默劇。過了許久,直到柳如煙快要窒息,他才冷冷開口:起來。彆弄臟了我的池子。
柳如煙如同被赦免的死囚,猛地抬起頭,大口喘息著,水珠混合著淚水從她慘白的臉上不斷滾落,狼狽不堪。她癱坐在池邊,眼神空洞地看著厲墨深,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厲墨深抱著團團,走到她麵前,蹲下身,目光與她平視。那眼神,冰冷得冇有一絲人類的溫度。
知道齊晟現在在哪裡嗎他的聲音低沉,如同來自地獄的低語。
柳如煙茫然地、恐懼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搖頭。
厲墨深嘴角勾起一抹極致殘忍的弧度,他湊近柳如煙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就在隔壁的男湯。我請來的。
他欠了地下錢莊一筆永遠還不起的高利貸。
現在,那些要債的,正在裡麵,好好地‘招待’他。
你說,他們會不會也像當年齊晟‘招待’你那樣,‘熱情’
隨著他話音落下,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陣極其壓抑、卻又清晰可辨的、非人的慘嚎和沉悶的擊打聲,穿透了厚重的山石和氤氳的水汽,隱隱約約地從隔壁的男湯區域傳了過來!
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像野獸瀕死的哀鳴,斷斷續續,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柳如煙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柳如煙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她猛地看向隔壁湯池的方向,彷彿能透過山石看到齊晟此刻正在遭受的恐怖折磨!那些壓抑的慘叫聲,像冰冷的毒蛇鑽進她的耳朵,啃噬著她最後一點理智!
不……不要……放過他……求求你……她語無倫次地哀求著,伸出手想要抓住厲墨深的衣角,卻被他輕易躲開。
厲墨深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瑟瑟發抖。隔壁隱隱傳來的慘叫聲,成了這場審判最完美的背景音。他懷裡的團團似乎被聲音驚擾,不安地動了動,小眉頭皺了起來。
噓……厲墨深立刻低下頭,無比溫柔地輕輕拍撫著兒子的後背,聲音輕柔得能滴出水來,團團乖,不怕,隻是有野狗在叫而已。睡吧。
他安撫著兒子,再抬起頭看向柳如煙時,眼神瞬間切換,隻剩下無邊的冰冷和嘲弄。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如同宣判最終極的刑罰:
柳如煙,好好聽著。這是你背叛的代價。
這聲音,是你心上人最後的絕唱。
這‘雲澗’,就是你們這對狗男女的葬身之地。
而你,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過她慘無人色的臉,好好活著,用你剩下的每一天,聽著這聲音,看著齊晟像垃圾一樣腐爛發臭!這纔是我送給你……和你的姦夫,最後的禮物。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那個徹底崩潰、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女人一眼,抱著被安撫後重新陷入沉睡的兒子,轉身,步伐沉穩地離開了這片瀰漫著硫磺氣息、也瀰漫著血腥和絕望的玫瑰湯池。
身後,隻剩下柳如煙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和隔壁斷斷續續傳來的、越來越微弱的慘嚎聲,在溫泉氤氳的水汽中交織、迴盪,奏響了一曲淒厲的、屬於背叛者的哀歌。
厲墨深抱著熟睡的兒子,走在寂靜的迴廊上。山間的夜風帶著涼意拂過他的臉頰,卻吹不散他眼底那如同地獄熔岩般沸騰的快意。聽著那交織的絕望哀鳴,感受著懷中兒子溫熱的體溫,一股前所未有的、毀滅帶來的極致酣暢感,如同電流般席捲過他的四肢百骸。
這感覺,太爽了。爽得讓他每一個毛孔都在戰栗。
第七章
溫泉山莊那如同煉獄般的一夜,徹底摧毀了柳如煙。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被厲墨深帶回了那個曾經被她視為港灣、如今卻如同冰冷牢籠的厲家彆墅。
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常常對著一個地方發呆很久。曾經精心保養的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青黑。彆墅裡的傭人走路都放輕了腳步,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憐憫和畏懼。厲墨深對她視若無睹,彷彿她隻是空氣。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團團身上。
然而,這關注卻讓柳如煙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她常常看到厲墨深抱著團團在書房,指著財經雜誌上齊晟落魄的報道(後來齊晟因證據確鑿被判重刑的訊息也登報了),用平靜得可怕的語調,對懵懂的兒子灌輸著敵人、懲罰、背叛者下場之類的冰冷詞彙。團團似懂非懂,但看向母親的眼神裡,那層懵懂的依賴和親近,似乎正在被一種模糊的、帶著畏懼和疏離的東西所取代。
這種認知讓柳如煙心如刀絞。她試圖靠近兒子,想抱抱他,想告訴他媽媽不是壞人,想從他身上汲取一點活下去的溫暖和勇氣。
團團……這天下午,柳如煙鼓起勇氣,端著一盤剛烤好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卡通小餅乾,小心翼翼地推開兒童房的門。團團正坐在地毯上,專心致誌地拚著一艘樂高海盜船。
聽到聲音,團團抬起頭。看到是她,小傢夥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下去,大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退縮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小屁股,小小的身體繃緊了。
柳如煙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努力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走過去蹲下身:團團,看媽媽給你烤了小餅乾,是你最喜歡的恐龍形狀哦!嚐嚐她拿起一塊小餅乾,遞到兒子麵前。
團團看著那塊香噴噴的餅乾,又看看柳如煙蒼白憔悴、努力擠出笑容的臉,小嘴巴動了動,卻冇有伸手去接。他低下頭,小手無意識地摳著樂高積木,小聲嘟囔了一句:爸爸說……不能隨便吃彆人給的東西……
轟!
柳如煙如遭雷擊!端著盤子的手猛地一抖,幾塊餅乾掉落在柔軟的地毯上,摔碎了。彆人!在兒子心裡,她已經成了彆人!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絕望瞬間淹冇了她。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她猛地放下盤子,伸手想將兒子抱進懷裡:團團!我是媽媽啊!不是彆人!媽媽怎麼會害你呢媽媽愛你啊!
啊——!就在柳如煙的手即將碰到團團的瞬間,小傢夥卻像受驚的小獸,猛地發出一聲極其尖銳、充滿了恐懼的尖叫!他手腳並用地往後爬,小臉上寫滿了驚恐,彷彿柳如煙伸過來的不是擁抱的手臂,而是毒蛇猛獸!不要!不要碰我!爸爸!爸爸救命!他一邊尖叫著,一邊手腳並用地朝門口爬去,小小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劇烈顫抖!
柳如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整個人如同被冰封。她看著兒子那充滿恐懼和排斥的眼神,聽著他撕心裂肺地喊著爸爸救命,巨大的痛苦和難以置信讓她眼前陣陣發黑。為什麼會這樣她的團團……怎麼會這麼怕她!
就在這時,厲墨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兒童房門口。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外的光線,在房間裡投下濃重的陰影。他臉色陰沉,眼神冰冷如刀,掃過地上驚恐哭泣的兒子,再落到僵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柳如煙身上。
怎麼回事厲墨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威壓。
爸爸!團團像是看到了救星,連滾爬爬地撲過去,緊緊抱住厲墨深的腿,小臉埋在他筆挺的西褲上,哭得渾身發抖,媽媽……媽媽要抓我……團團怕……
厲墨深彎腰,動作堪稱溫柔地將兒子抱起來,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目光卻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向柳如煙:柳如煙,你對團團做了什麼
我……我冇有……柳如煙搖著頭,淚水洶湧而出,聲音破碎不堪,我隻是……想抱抱他……給他吃餅乾……
抱他厲墨深冷笑一聲,那笑聲在團團壓抑的抽泣聲中顯得格外刺耳,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碰他嗎他抱著兒子,一步步走近柳如煙,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團團最大的傷害和汙染!
他走到柳如煙麵前,停下。居高臨下,如同神明俯視著汙穢的螻蟻。
想讓他親近你可以。厲墨深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他騰出一隻手,從西裝內側口袋裡,緩緩抽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張紙。
一張邊緣被仔細撫平、卻依舊能看出曾經被狠狠揉捏過痕跡的紙。
當柳如煙看清那張紙上那無比熟悉的瑞康生物標誌,以及那行加粗的、足以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黑體字結論時,她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那是……團團的親子鑒定報告!那份證明團團不是厲墨深親生骨肉的、最致命的判決書!他……他竟然還留著!他竟然把它撫平了!
不……不要……柳如煙發出絕望的嗚咽,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
厲墨深無視她的恐懼,他將那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紙,緩緩地、不容抗拒地,塞進了柳如煙冰冷顫抖的手中。
來,拿著。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帶著一種殘忍的循循善誘,拿著它,去告訴團團。
告訴他,他為什麼冇有資格叫我爸爸。
告訴他,他那個‘最愛的齊叔叔’,纔是他真正的父親。
告訴他,他媽媽當年是怎麼為了那個男人,處心積慮地欺騙了所有人,把他生下來,當成獲取榮華富貴的工具!
告訴他,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個恥辱!一個錯誤!
厲墨深的話語,一句比一句惡毒,一句比一句冰冷,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柳如煙的心臟,再殘忍地攪動!她死死攥著那張薄薄的紙,指節捏得發白,紙張在她手中發出瀕臨碎裂的呻吟。她看著厲墨深懷裡,兒子那雙因為聽不懂爸爸在說什麼、卻本能地感受到巨大惡意和危險而充滿了驚恐和茫然的大眼睛,心,徹底碎了。
說不出口厲墨深看著柳如煙崩潰絕望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快意,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也對,你怎麼配做母親你怎麼敢玷汙你兒子心中最後一點關於‘母親’的幻想他抱著團團後退一步,彷彿柳如煙是什麼致命的瘟疫。
那就帶著這個秘密,帶著這個恥辱,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活下去吧。厲墨深的聲音冰冷地宣判,看著團團一天天長大,看著他越來越像我精心打磨的利刃,看著他……最終知道真相後,會如何憎恨你這個給了他生命、也給了他無儘恥辱的生母!
他最後看了一眼柳如煙手中那張刺目的報告,眼神冰冷而嫌惡:這張紙,是你最後的遮羞布。撕了它,還是留著它日夜啃噬你的心,隨你。說完,他抱著依舊在抽泣、卻緊緊依偎著他的團團,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兒童房。
厚重的房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兒童房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柳如煙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
她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裡死死攥著那張親子鑒定報告。紙上那行排除生物學親子關係的黑體字,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眼睛,燙著她的靈魂。她低頭看著,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紙張上,暈開了墨跡。
恥辱……錯誤……工具……厲墨深冰冷惡毒的話語在她腦海中瘋狂迴盪。
啊——!柳如煙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她像是被那張紙燙到了,又像是要徹底毀滅這證明她一切罪孽的證據!她雙手抓住紙張的邊緣,用儘全身的力氣,瘋狂地撕扯起來!
嗤啦——!嗤啦——!
脆弱的紙張在她手中發出刺耳的哀鳴,瞬間被撕扯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她一邊撕,一邊發出神經質的、絕望的哭嚎,動作癲狂,如同瘋魔!潔白的紙屑如同絕望的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在她淩亂的頭髮上,灑落在色彩斑斕的兒童地毯上,灑落在那些摔碎的恐龍餅乾旁邊……
她撕碎了那張紙,彷彿就能撕碎那冰冷的判決,撕碎這四年的欺騙和恥辱。然而,那紙屑飄落的景象,卻更像她此刻徹底崩塌、碎裂的人生。
她蜷縮在冰冷的、灑滿了碎紙片的地板上,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和絕望而劇烈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眼前,隻有兒子那雙充滿了陌生、恐懼和排斥的眼睛,在無儘的黑暗中,死死地盯著她。
厲墨深抱著兒子站在門外,隔音良好的房門隔絕了裡麵的大部分聲響,但那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叫和隨之而來的、瘋狂的撕扯聲,依舊隱約可聞。他麵無表情,隻是更緊地抱住了懷裡似乎被那隱約的尖叫嚇到、小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的兒子,大手安撫地拍著他的背。
不怕,團團。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帶著一種奇異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有爸爸在。爸爸會保護你。
他低下頭,看著兒子依賴地埋在自己頸窩的小腦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滿足。柳如煙的崩潰,那漫天飛舞的碎紙片,成了這場複仇盛宴中,最令他心滿意足的一道甜點。這感覺,如同痛飲最烈的酒,灼燒著喉嚨,卻帶來無與倫比的刺激和快意。
第八章
碎紙片事件後,柳如煙徹底沉寂了。她像個真正的幽靈,在空曠奢華的厲家彆墅裡無聲地飄蕩。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神空洞,對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她不再試圖靠近團團,甚至當厲墨深帶著孩子在客廳玩耍時,她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躲回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傭人們私下議論,說太太怕是瘋了。
厲墨深對此置若罔聞。他的關注點,似乎完全轉移到了兒子身上。他推掉了許多重要的商業會議和應酬,像一個最稱職、最富有的父親,帶著團團頻繁出入各種頂級場所。
這天,陽光明媚。厲墨深冇有帶司機,親自開著一輛線條流暢的銀色跑車,載著興奮得小臉通紅的團團,來到了本市最大、最奢華的兒童主題樂園——夢幻島。這裡不是普通孩子能消費得起的地方,更像一個童話般的金錢王國。
爸爸!我要坐那個!最大的那個飛船!團團指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太空主題過山車,激動地大喊。
好。厲墨深嘴角噙著一絲難得的、真實的弧度,帶著團團走向VIP通道。他們不需要排隊,享受著最頂級的服務。過山車呼嘯著衝上雲霄,團團興奮的尖叫和厲墨深低沉的笑聲交織在一起。他們玩了驚險刺激的激流勇進,團團被水花濺濕了衣服,卻笑得無比開心;他們在全息投影的恐龍世界裡探險,團團騎在厲墨深的脖子上,小手緊緊抓著他的頭髮,發出驚喜的歡呼。
最後,他們停在了旋轉木馬前。華麗的金色頂棚,栩栩如生的夢幻馬匹和馬車,在悠揚的八音盒音樂中緩緩旋轉,散發著一種溫暖而懷舊的童話氣息。
團團想坐嗎厲墨深低頭問。
團團看著那些漂亮的小馬,大眼睛亮晶晶的,用力點頭:想!爸爸陪我一起坐!
厲墨深微微愣了一下。旋轉木馬這種幼稚又緩慢的遊戲,與他向來追求效率、速度和掌控力的風格格格不入。他幾乎從未涉足過這種地方。但看著兒子充滿期待的眼神,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好。他破天荒地答應了。
父子倆坐上了一輛並排的南瓜馬車。音樂響起,木馬開始旋轉。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頂棚灑下斑斕的光暈。團團開心地拍著小手,咯咯地笑著,小臉上洋溢著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快樂。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厲墨深,大眼睛彎成了月牙:爸爸!好好玩!團團好開心!
厲墨深看著兒子燦爛的笑臉,感受著這緩慢旋轉帶來的、奇異的平靜感。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忘記了那些肮臟的背叛、刻骨的仇恨和正在進行的殘酷報複。兒子的笑容,像一縷微弱的陽光,試圖穿透他心中厚重的冰層。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兒子放在膝蓋上的、柔軟的小手。
嗯,開心就好。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
旋轉木馬一圈又一圈。悠揚的音樂,孩子純淨的笑聲,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的暖意……這一切,彷彿織成了一張溫柔的網,短暫地包裹住了厲墨深那顆被仇恨和冰冷浸透的心。他看著團團依賴而信任的眼神,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和柔軟,一種奇異的、久違的、近乎於溫情的東西,在他心底最堅硬、最黑暗的角落,極其微弱地滋生了一點點。
或許……這個孩子,即使冇有他的血脈,這四年的朝夕相處,這聲爸爸……也並非全是虛假或許,他可以留下他將他培養成自己真正的繼承人讓他徹底忘記那個卑劣的生母和生父,成為隻屬於他厲墨深的、最完美的作品
這個念頭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漣漪。
旋轉木馬緩緩停下。厲墨深抱著意猶未儘的團團下來。他拿出手機,給陳默發了一條簡潔的指令:準備一套市區大平層,環境要好,安保頂級,配保姆和家教。下午帶團團過去看。
他決定給團團一個新家。一個遠離柳如煙這個汙點,完全由他掌控的、全新的環境。這是他此刻心中那點微弱溫情驅使下的決定,或許,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掌控和占有。
下午,厲墨深帶著團團來到了市中心一處鬨中取靜、安保森嚴的頂級公寓。陳默早已等候在樓下。三百多平的大平層,裝修是簡潔大氣的現代風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景觀。兒童房佈置得溫馨又充滿科技感,堆滿了各種嶄新的昂貴玩具。一位看起來溫和乾練的中年保姆和一位年輕知性的女家教恭敬地站在一旁。
團團,喜歡這裡嗎厲墨深抱著兒子,環視著這間奢華卻冰冷的新家。
團團好奇地打量著陌生的環境,大眼睛裡有些茫然,但看到滿屋子的新玩具,還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喜歡!好多新玩具!爸爸,這是我們的新家嗎媽媽呢媽媽也來嗎
提到媽媽,厲墨深眼底那點剛剛升起的、微弱的暖意瞬間凍結、消失。他臉上的線條重新變得冷硬。他放下團團,蹲下身,直視著兒子的眼睛,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帶著掌控意味的平穩:
團團,以後你就住在這裡。王阿姨(保姆)會照顧你的生活,李老師會教你學習。這裡很安全,很舒服。他避開了關於柳如煙的問題,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你媽媽……她需要休息。以後,爸爸會經常來看你。
團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大眼睛裡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小嘴癟了癟:媽媽……媽媽不來嗎團團想媽媽……
孩子的聲音帶著委屈和不解。
厲墨深伸出手,冰涼的指尖拂過兒子柔軟的臉頰,擦去那將落未落的淚珠。他的眼神深邃,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剛纔旋轉木馬上那點可笑的溫情錯覺,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柳如煙的存在,永遠是這個孩子和他之間無法磨滅的汙點。留下團團,不是為了什麼可笑的父子情,而是為了更徹底地掌控,為了讓他成為一把更完美的、最終能反噬其生母的複仇之刃!
團團,厲墨深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魔力,記住,隻有爸爸,纔是你唯一的依靠。隻有爸爸,才能給你最好的一切。其他人……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寒芒,都是會傷害你的外人。明白嗎
團團看著父親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蘊藏著無儘力量的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委屈的淚水被憋了回去,小小的心裡,對母親的思念被一種模糊的、對父親強大力量的敬畏和依賴所取代。他伸出小手,緊緊抓住了厲墨深的一根手指。
嗯,團團明白。隻有爸爸。
厲墨深看著兒子依賴的動作和懵懂的回答,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滿意弧度。他抱起團團,走向那間堆滿了昂貴玩具、卻冰冷得冇有一絲人氣的兒童房。
來,爸爸教你玩這個最新的智慧機器人。他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彷彿剛纔那瞬間的溫情漣漪從未出現過。
窗外,城市的喧囂被隔絕在厚重的玻璃之外。這間奢華的新家,成了團團成長的華麗囚籠,也成了厲墨深豢養複仇之刃的冰冷巢穴。那點短暫的、在旋轉木馬上滋生的錯覺,如同投入深淵的一粒微塵,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剩下的,隻有掌控和利用帶來的、冰冷而堅實的快感。
第九章
柳如煙消失了。
在團團搬入那間市中心頂級公寓的新家後不久,在一個冇有星光的深夜。冇有告彆,冇有留下隻言片語。就像一滴水蒸騰在烈日下,無聲無息地從厲墨深為她構築的、名為厲太太的華麗牢籠裡,徹底蒸發。
傭人第二天清晨才發現她的房間空空如也。衣櫃裡屬於她的昂貴衣物一件不少,梳妝檯上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也原封不動地擺放著。她隻帶走了幾件最樸素的換洗衣物,和一張很久以前、她還冇嫁入厲家時拍的、有些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她和父母站在老宅的庭院裡,笑容簡單而真實。
厲墨深得到訊息時,正在新家的書房裡,聽著家教李老師彙報團團第一天的學習情況。陳默低聲在他耳邊說完,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翻閱檔案的手指都冇有停頓一下。彷彿聽到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早已預料到的訊息。
知道了。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揮了揮手,示意陳默可以退下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檔案上,彷彿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消失,在他心中激不起一絲漣漪。那個女人的存在,早已被他從情感和生活的版圖上徹底抹去。她的崩潰,她的絕望,她的最終離去,不過是這場漫長複仇劇本中,一個早已寫好的、順理成章的結局。他甚至懶得去追查她的下落。是死是活,是流落街頭還是隱姓埋名,對他而言,都已毫無意義。一個失去了一切,連親生兒子都視她如瘟疫的失敗者,活著,本身就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他放下檔案,起身走向團團的房間。巨大的兒童房裡,各種頂級玩具琳琅滿目,中間擺放著一架純白色的、價值不菲的施坦威兒童鋼琴。團團正被保姆王姨陪著,坐在琴凳上,小手指笨拙地戳著琴鍵,發出不成調的叮咚聲。
看到厲墨深進來,團團立刻揚起笑臉,張開小手:爸爸!
厲墨深走過去,冇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抱起他。他在琴凳旁站定,目光落在那些黑白分明的琴鍵上,眼神幽深莫測。
團團,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想學鋼琴嗎
團團用力點頭,大眼睛裡充滿了期待:想!爸爸,你會教我嗎
厲墨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他冇有回答會不會教,隻是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下一箇中央C鍵。清越純淨的琴音在房間裡流淌開來。
鋼琴的聲音,很好聽。他緩緩說道,指尖在光滑的琴鍵上輕輕滑過,卻冇有再按下去。但你要記住,彈琴,最重要的是控製。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兒子懵懂的小臉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控製每一個音符的輕重緩急,控製旋律的走向,控製聽琴人的喜怒哀樂。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直抵人心的力量,就像下棋,走一步,要看到後麵的十步、百步。讓對手,按照你設定的路線,走向你為他準備好的結局。
團團似懂非懂,但爸爸語氣裡的力量和那種掌控一切的氣勢,讓他本能地感到敬畏和嚮往。他仰著小臉,努力地試圖理解:就像……爸爸打敗齊叔叔那樣嗎
厲墨深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兒子的發頂:對。團團真聰明。他冇有否認,甚至帶著一絲讚許。記住,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擁有絕對掌控力的人,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才能保護自己擁有的一切,讓所有背叛你、傷害你的人,付出他們承受不起的代價。
他的話語,像冰冷的種子,悄然播撒進孩子幼小的心田。控製、謀劃、懲罰、代價……這些冰冷的概念,在昂貴玩具和舒適環境的包裹下,被一點點灌輸給這個懵懂的孩子。
爸爸會幫你,得到這種力量。厲墨深的聲音帶著承諾般的重量,讓你成為最強大的人。
團團看著父親那雙彷彿蘊藏著星辰大海、也蘊藏著無儘寒冰的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上充滿了對力量的憧憬和對父親全然的信賴:嗯!團團要像爸爸一樣厲害!
厲墨深滿意地笑了。那笑容,在他英俊絕倫的臉上綻開,卻如同冰原上反射的月光,美麗,卻毫無溫度。他將團團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大手包裹住兒子小小的、柔軟的手,引導著他的手指,一起按向琴鍵。
咚——
一個沉悶而有力的音符響起,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
來,爸爸教你第一個音。厲墨深的聲音在團團耳邊響起,低沉,平靜,帶著掌控一切的魔力。
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次亮起,將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得流光溢彩。窗內,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坐在純白的鋼琴前,被籠罩在璀璨卻冰冷的光暈裡。父親握著兒子的手,在琴鍵上按下一個個音符,不成曲調,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韻律。
柳如煙的消失,齊晟的毀滅,柳家的破產……那些曾經讓他血脈賁張的複仇成果,此刻回想起來,帶來的快感依舊強烈,如同最醇厚的烈酒,灼燒著他的神經末梢。看著仇敵在腳下哀嚎、崩潰、腐爛,那種掌控生死、玩弄命運的至高快感,是任何商業成就都無法比擬的。
爽!前所未有的爽!爽得他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但這感覺,還不夠。遠遠不夠。
厲墨深低頭,看著懷中兒子認真模仿他動作的側臉,那酷似柳如煙的眉眼,此刻在他眼中,卻成了最完美的複仇載體和延續。柳如煙雖然消失了,但她留下的這個恥辱的證明,卻成了他手中最趁手的武器。他要將這個孩子,精心打造成一把最鋒利、最冰冷、最無情的利刃。他要讓柳如煙的血脈(儘管他厭惡至極),成為他厲墨深意誌的延伸,成為他永恒權力的象征。
讓團團在優渥卻冰冷的環境中長大,讓他接受最嚴苛的教育,讓他學會最冷酷的算計,讓他崇拜自己,依賴自己,最終……成為另一個自己。讓他在未來某一天,或許會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麵對他那個如同陰溝老鼠般苟活的生母時,會如何選擇是像他厲墨深一樣,舉起複仇的屠刀還是陷入痛苦和分裂
無論哪種結局,都將是壓垮柳如煙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是對他厲墨深這場複仇最完美的收官!
厲墨深嘴角的弧度加深,眼底閃爍著冰冷而狂熱的光芒。
看著敵人一個個倒下,固然快意。但看著新的、更完美的作品在自己手中一點點成型,看著複仇的火焰以另一種方式永不熄滅地燃燒下去……這種掌控命運、締造未來的感覺,比單純的毀滅,更讓他血脈賁張,更讓他無比爽快!
他握著團團小手的手指微微用力,引導著孩子按下一個更重的音符。
咚!
聲音在空曠奢華的房間裡迴盪,帶著金屬的冷硬質感。
遊戲,永遠不會終結。他厲墨深的複仇,也永遠不會落幕。柳如煙的消失,隻是這場永不終結的盛大遊戲裡,一個微不足道的休止符。而他和他的作品,他和團團,他們的故事,纔剛剛奏響序曲。
這感覺,讓他沉醉,讓他興奮,讓他爽快得想要放聲大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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