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柳如煙結婚七年,她是彆人眼裡的完美妻子。
直到我在她襯衫領口發現不屬於我的口紅印。
我入侵了她所有社交賬號,看著她給那個鋼琴家發裸照。
老公,我想學琴。她倚著新買的三角鋼琴撒嬌。
我笑著握住她的手:好啊,我幫你請最好的老師。
第一章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潑進客廳,在光潔的柚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歪斜的影子。空氣裡飄著柳如煙剛煮好的藍山咖啡的醇厚香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她的昂貴香水的味道——鳶尾花混合著雪鬆,清冷又勾人。一切都熨帖得恰到好處,像一幅精心裝裱過的靜物畫。
我,戎彧,就坐在這幅畫的中心,手裡攤著一份翻了大半的市場分析週報,目光卻冇什麼焦點。茶幾上,昨晚柳如煙換下來的那件真絲襯衫,像一片柔軟的雲,隨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白色的,近乎透明,是她喜歡的材質,貼著肌膚滑膩冰涼。她說穿著它去參加了她們公司那個新項目組的慶功晚宴。
晚宴……我腦子裡劃過那幾個名字,最後定格在韓敘那張輪廓分明、帶著點藝術家傲氣的臉上。他是個鋼琴家,柳如煙公司重金請來的新項目藝術顧問。
鬼使神差地,我放下了報紙,傾身過去,兩根手指撚起了那件真絲襯衫的領口。很輕,怕驚擾了什麼。領口內側,靠近鎖骨的位置,一點極其微小、幾乎要融入布料紋理的痕跡,蹭在了我的指腹上。不是灰塵。是一種很淡很淡的粉色,帶著點珠光的質感。
不是柳如煙的色號。她偏愛正紅,或是複古的絳紫,濃烈得像要燃燒起來。這種怯生生的、帶著點少女氣息的粉嫩,從未出現在她的梳妝檯上。
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紮進了我心臟最外層那層溫吞的薄膜。細微,卻尖銳得讓人瞬間窒息。指尖那點微不可查的珠光粉,在午後過分明亮的陽光裡,突兀得像一個刺眼的汙點。
咖啡的香氣還在鼻端縈繞,剛纔還覺得溫馨的空氣,此刻卻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我慢慢鬆開手指,那件輕飄飄的襯衫落回原處,彷彿什麼也冇發生過。心口那點被針紮出來的寒意,卻順著血管,無聲無息地蔓延開去。
柳如煙的腳步聲從臥室傳來,輕快而富有韻律,像她彈琴時指尖流淌的音符。我迅速收回手,重新拿起那份週報,目光重新落回密密麻麻的數字上,隻是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公,她帶著剛睡醒的慵懶鼻音,像隻貓一樣蹭到我旁邊的沙發坐下,很自然地依偎過來,帶著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昂貴的冷香,看什麼呢這麼認真她髮絲拂過我的手臂,癢癢的。
冇什麼,一點行業動態。我的聲音聽起來大概還算平穩,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我甚至側過頭,對她扯出一個慣常的微笑,睡醒了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
唔……她歪著頭想了想,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動,想吃你做的紅酒燉牛肉了,好久冇吃了。她的笑容溫軟無害,眼神清澈,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好。我點點頭,放下報紙,起身走向廚房。轉身的刹那,眼底最後一絲溫度褪儘。那點紮在心口的寒意,徹底凍成了冰棱,尖銳地豎立著。
紅酒的醇香很快在廚房裡瀰漫開,牛肉在鑄鐵鍋裡咕嘟咕嘟地冒著細密的氣泡。柳如煙在客廳打開了音響,流淌出的是韓敘那張新專輯裡的曲子,舒緩的鋼琴曲,帶著點故作深沉的憂鬱情調。她似乎很喜歡。
我站在料理台前,慢條斯理地切著洋蔥,辛辣的氣味刺激得眼睛發酸。刀鋒落在砧板上的聲音,篤,篤,篤,穩定而規律。腦子裡卻異常清醒,像被冰水澆過。
完美的裂痕,往往始於最細微的罅隙。那點不屬於她的口紅印,就是一道無聲的宣戰書,砸碎了我經營七年、看似堅不可摧的婚姻堡壘。
它告訴我,這幅名為幸福的靜物畫,內裡早已爬滿了腐朽的黴菌。
很好。
戎彧的生活,從來不需要虛假的平靜。
第二章
那點刺目的珠光粉,像一枚燒紅的烙印,日夜灼燙著我的神經。柳如煙的笑容依舊溫婉,舉止依舊體貼,那些她曾讓我覺得無比熨帖的細節——比如清晨放在床頭櫃上溫度剛好的溫水,比如下班回家時餐桌上永遠準時飄香的熱菜,比如她依偎在我懷裡看電影時均勻的呼吸——此刻都變成了精心編織的羅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虛偽氣息。
我需要證據。不是捕風捉影的猜忌,而是能將她虛偽麪皮徹底撕下的、血淋淋的鐵證。憤怒在胸腔裡無聲地咆哮,但我的大腦卻像浸在冰水裡一樣冷靜。
第一步,她的手機。密碼是她的生日,一直冇變過,這是她為數不多顯得念舊的地方。深夜,確認她呼吸平穩陷入深眠後,我像個幽靈般滑下床,拿起她放在床頭櫃充電的手機。指尖冰涼。解鎖,螢幕的光幽幽地映著我的臉。
微信、簡訊、通話記錄……乾淨的像被水洗過。那些可能存在過的蛛絲馬跡,早已被謹慎地抹去。她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我退出介麵,手指懸停在那個綠色的社交軟件圖標上。點開,聯絡人列表,分組……目光快速掃過。一個備註為項目-韓顧問的名字跳了出來。
點開。聊天記錄空空如也。一片死寂的空白,反而透著欲蓋彌彰的刻意。
退出來,目光落在手機設置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雲備份。我的呼吸微微一滯。她用的雲服務賬號,綁定的是她的私人郵箱。那個郵箱的密碼,是我們剛結婚時,她讓我幫忙設置的,一個她常用的、帶點小女生心思的密碼組合。
指尖在虛擬鍵盤上跳躍,輸入那串熟悉的字元。登錄成功。
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雲備份裡,不僅有通訊錄、照片,還有……應用數據的備份。我找到了微信的備份檔案,下載,然後利用一個隱蔽的恢複工具,將備份數據導入了我提前準備好的另一部舊手機。
等待數據恢複的進度條緩慢爬升的幾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舊手機的螢幕終於亮起,微信圖標上跳出了紅色的未讀標記。我點開,直接進入與韓敘的聊天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螢幕上,不再是空白。
照片。很多照片。
主角是柳如煙。背景是陌生的酒店房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燈光曖昧,她的笑容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放肆的媚態。她穿著那件我熟悉的、薄如蟬翼的白色真絲睡裙,擺出各種慵懶或挑逗的姿勢。有幾張,睡裙的肩帶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和若隱若現的弧度。還有幾張,她側臥在床上,身體曲線在絲綢下畢露,眼神迷離地望著鏡頭。
文字不多,大多是韓敘發來的。
寶貝,想你了,這睡裙真襯你。
今晚的你,像顆熟透的蜜桃。
指尖要是能代替鏡頭,該多好。
下週老地方等你。
柳如煙的回覆夾雜其間:
討厭,拍得不好看。後麵跟著一個害羞的表情。
琴彈得那麼好,手是不是也很靈
嗯…想你。
最後一條,是柳如煙昨晚發的,時間就在那個該死的慶功宴之後:襯衫沾上一點,下次小心。後麵跟著一個吐舌頭的小表情。
原來如此。那點珠光粉,是韓敘不小心留下的印記。一個炫耀的,或者說,一個疏忽的戰利品。
胃裡猛地一陣翻攪,強烈的噁心感直衝喉嚨。我死死攥著那部舊手機,冰冷的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螢幕幽暗的光映著我毫無血色的臉,眼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地碎裂、燃燒。
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夜。我像個傻子一樣,沉浸在她精心構建的溫柔陷阱裡,扮演著一個稱職、可靠的丈夫角色。我給她我能給予的一切安穩,容忍她的小脾氣,規劃著我們的未來……而這一切,在她眼裡,大概還不如那個彈鋼琴的手指撩撥起的漣漪。
那些照片上她迷醉的神情,那些文字裡流淌的曖昧,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密密麻麻地紮進我的眼球,刺穿我的大腦。
背叛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不是瞬間爆裂的劇痛,而是緩慢的、冰冷的毒液,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所到之處,神經寸寸凍結,又被名為恨意的火焰反覆灼燒。
我關掉舊手機,拔出裡麵的SIM卡,掰斷,扔進廚房下水道。水流的漩渦瞬間將它吞噬。
回到臥室,柳如煙睡得正沉,側臉在昏暗的夜燈下顯得恬靜無辜,呼吸均勻。我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徹底失去價值的贗品。胸腔裡翻湧的不是悲傷,而是一種近乎狂暴的、亟待宣泄的毀滅欲。
她想要刺激想要靈巧的手指帶來的顫栗想要背叛帶來的隱秘快感
很好。
戎彧會讓她,還有那個狗屁鋼琴家,用最痛苦、最漫長的方式,品嚐到什麼纔是真正的刺激。
第三章
日子以一種詭異的平靜繼續流淌。我依舊是那個朝九晚五、偶爾加班、回家會繫上圍裙做飯的丈夫戎彧。柳如煙也依舊是那個妝容精緻、笑語嫣然、會跟我分享公司趣事的妻子。隻是在我眼裡,她每一個動作,每一聲笑,都蒙上了一層精心表演的油彩,虛假得令人齒冷。
那部藏著致命證據的舊手機,被我鎖進了辦公室保險櫃的最底層。每次看到它,心口那塊冰棱就尖銳一分,提醒著我蟄伏的恨意。
平靜的水麵下,暗流洶湧。我在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她親手將絞索套在自己脖頸上的契機。
契機來得比預想的快。
一個週末的午後,柳如煙刷著手機,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隨即臉上綻開一種混合著嚮往和興奮的光彩。她赤著腳,像隻歡快的鳥兒一樣跑到我麵前,把手機螢幕懟到我眼前。
老公,你看你看!韓敘老師的新工作室開業了!就在城東的藝術園區,好漂亮啊!你看這架施坦威三角鋼琴!她的指尖興奮地點著螢幕上那架在燈光下流淌著昂貴光澤的黑色鋼琴。
照片背景是一個裝修極富格調的寬敞空間,韓敘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站在那架鋼琴旁,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屬於藝術家的矜持微笑。下麵一堆點讚和恭維的評論。
嗯,是挺氣派。我掃了一眼,語氣平淡無波,視線重新落回手裡的書頁上。
柳如煙對我的反應似乎有點不滿,她挨著我坐下,手臂親昵地環住我的胳膊,身體貼上來,帶著她特有的馨香和柔軟的觸感。曾經讓我心猿意馬的親密,此刻隻讓我感到一陣生理性的牴觸。
老公,她仰起臉,聲音拖得又軟又糯,帶著刻意的撒嬌,人家……也想學琴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子,充滿了天真的渴望,小時候就想學,一直冇機會。現在……你看韓敘老師就在本地,還是世界級的水平!多難得的機會呀!
來了。我心中冷笑,臉上卻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和寵溺:學鋼琴怎麼突然有這個興致了我放下書,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表演。
哎呀,就是覺得會彈琴的女孩子氣質特彆好嘛。她晃著我的胳膊,而且,生活也需要一點藝術調劑呀,不能總是柴米油鹽的,對不對她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壓低了聲音,帶著點曖昧的暗示,說不定……還能給你彈首曲子呢
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精心描繪過的眉眼,那裡麵盛著的算計和期待幾乎要溢位來。為了能光明正大地接近那個男人,她可真是不遺餘力地在我麵前扮演著渴望藝術熏陶的純真主婦。
哦我微微挑眉,露出一個彷彿被她打動、又帶著點男人特有佔有慾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給我彈曲子這個理由……倒是不錯。我頓了頓,像是在認真思考,然後迎著她驟然亮起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既然你想學,那就學最好的。
柳如煙臉上的驚喜瞬間放大,幾乎要抑製不住。
不過,我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加深,眼神卻平靜無波,韓敘老師那種世界級的鋼琴家,課程費用恐怕是個天文數字吧而且,他剛開工作室,未必有時間親自教初級學員。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看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繼續慢悠悠地說,語氣帶著一種為她考慮周全的體貼:這樣吧,既然要學,咱們就一步到位。家裡地方夠大,書房旁邊那間空著的客房,正好可以改造成琴房。我們先買架好點的琴放家裡,你平時練習也方便。至於老師……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急切和失望。
我幫你請。我微笑著,一字一句,清晰無比,請最好的,最專業的老師。一對一教學,就在家裡,省得你跑來跑去辛苦。保證不比韓敘差。
柳如煙臉上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點點,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在我溫柔卻不容置疑的注視下,最終隻擠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啊……這樣啊在家裡學……也好,是挺方便的。老公你想得真周到。她低下頭,掩飾著眼中瞬間熄滅的光彩和一閃而過的懊惱。
計劃的第一步,落空。她想去韓敘工作室接近他的企圖,被我輕描淡寫地、用為她好的名義,徹底堵死。
你喜歡就好。我伸手,極其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往懷裡帶了帶。她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隨即軟化下來,靠在我胸口。我感受著懷中這具溫軟軀體的僵硬和疏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琴的事,交給我。我的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的如煙想要的東西,怎麼能將就要買,就買最好的三角鋼琴。施坦威,怎麼樣配得上你。
懷裡的人猛地一顫,抬起頭,眼中是真實的、巨大的錯愕和難以置信:施……施坦威那太貴了!老公,冇必要……
怎麼冇必要我打斷她,語氣帶著點不容反駁的霸道,眼神卻專注地看著她,彷彿她是我唯一的珍寶,我說配得上,就配得上。隻要你喜歡,錢不是問題。我收緊手臂,將她摟得更緊,幾乎能感受到她胸腔裡驟然加快的心跳——那裡麵有多少是因為昂貴的禮物,又有多少是因為無法靠近情人的焦躁
就這麼定了。我一錘定音,不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下週,我們就去挑琴。
柳如煙靠在我懷裡,半晌冇說話。最終,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嗯,謝謝老公。聲音悶悶的,聽不出多少喜悅。
我無聲地笑了。
一架施坦威三角鋼琴當然要買。那將是她親手為自己打造的、華麗的金絲牢籠的第一根柵欄。也是韓敘的斷頭台前,最諷刺的祭品。
看著吧,好戲還在後頭。
第四章
行動力是戎彧為數不多值得稱道的優點之一。決定買琴的第三天,一架嶄新的、散發著昂貴木料和烤漆氣息的德國原產施坦威B-211三角鋼琴,就被專業的搬運團隊小心翼翼地安置進了那間特意清空的客房。
巨大的黑色琴身占據了大半個房間,流線型的琴蓋在特意調亮的水晶吊燈下,折射出幽深而奢華的光澤。它像一個突然闖入者,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和凜冽的壓迫感,徹底改變了這個房間,甚至這所房子的氛圍。
柳如煙站在門口,看著這架價值七位數的禮物,臉上的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有女人天性中對昂貴奢侈品的驚歎和佔有慾被滿足的虛榮,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無形之物沉重壓下的、揮之不去的茫然和……隱隱的不安。這架琴太巨大,太昂貴,像一座山,無聲地宣告著一種她無法逃避的束縛。
喜歡嗎我站在她身後,雙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溫和。
她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臉上已經堆砌起驚喜和感動的笑容,伸手環住我的腰,把臉貼在我胸口:喜歡!太喜歡了!老公,你對我太好了!聲音甜膩,帶著刻意的顫音。
我抬手,輕輕撫過她柔順的長髮,指尖劃過她的後頸,感受著那細膩皮膚下微微繃緊的肌肉。你喜歡就好。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地方夠大,以後你練琴,不會覺得憋屈。
嗯!她用力點頭,仰起臉看我,眼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很快,我精心挑選的鋼琴老師也上門了。姓陳,五十多歲,是國內一所知名音樂學院的資深教授,以教學嚴謹、要求苛刻著稱。我給出的報酬極其豐厚,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嚴格,必須保證教學質量,每週三次課,每次兩小時,雷打不動。
陳老師第一次上課,柳如煙穿著新買的優雅裙裝,坐在那張昂貴的琴凳上,姿態努力維持著優雅。然而,當枯燥的基礎指法練習開始,當陳老師用毫無起伏的語調一遍遍糾正她僵硬的手型和錯亂的節拍時,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優雅的裙裝束縛著她的動作,昂貴的鋼琴此刻更像一個讓她坐立不安的刑具。房間裡隻剩下單調重複的音符和陳老師刻板的要求聲。
柳女士,手腕放鬆,不要塌陷。
這個音又錯了,注意力集中。
節奏!注意節奏!是噠-噠-噠,不是噠—噠—噠!
重新來一遍,從這小節開始。
柳如煙纖細的手指笨拙地在黑白琴鍵上移動,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神從一開始的故作認真,逐漸變得渙散、不耐,最後隻剩下強忍的煩躁和深深的厭倦。她頻頻看向牆上的掛鐘,彷彿那兩小時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端著一杯茶,斜倚在琴房門口,像個最體貼的丈夫,安靜地欣賞著妻子的藝術熏陶。目光掃過她緊蹙的眉頭,掃過她因為不耐而微微咬住的下唇,掃過她偷偷瞥向陳老師時眼底那幾乎要藏不住的怨懟。
煎熬嗎煩躁嗎想逃離嗎
這就對了。
這架昂貴的鋼琴,這位嚴苛的老師,就是我為她量身打造的、最華麗的囚籠。她嚮往的、與韓敘在藝術氛圍下眉目傳情的學琴,變成了枯燥乏味、備受煎熬的牢獄之災。每一次枯燥的指法練習,每一次嚴厲的嗬斥,都是對她背叛行為的無聲鞭笞。
下課後,陳老師禮貌地告辭。柳如煙幾乎是癱軟在琴凳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臉上寫滿瞭解脫。
我走過去,遞給她一杯溫水,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累壞了吧剛開始都這樣,慢慢就好了。我伸手,輕輕捏了捏她因為練習而有些發酸的肩膀,陳老師雖然嚴格,但教得確實好。嚴師出高徒嘛。
她接過水杯,勉強笑了笑,笑容疲憊又敷衍:嗯,是挺累的……冇想到學琴這麼難。她看著眼前巨大的黑色鋼琴,眼神裡再也找不到當初看到韓敘工作室照片時的那種光亮,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萬事開頭難。我溫聲安慰,手指卻在她肩頸處微微用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堅持下來就好了。我可是期待著聽你彈曲子給我聽的那天呢。我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彷彿在欣賞一件即將被精心雕琢的玉器,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荒漠。
她身體微微一顫,低下頭喝水,避開了我的視線。
華麗的囚籠已經落成。困在其中的鳥兒,每一次試圖扇動翅膀,都隻會撞上冰冷堅硬的柵欄。
而柵欄外的獵人,正耐心地磨礪著下一件武器。
韓敘那邊,也該動一動了。
第五章
柳如煙被困在枯燥的琴鍵和嚴苛的訓導裡日漸憔悴,像一株被強行移栽到貧瘠土壤的溫室花朵,失去了水分和陽光,迅速萎靡下去。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眼神時常放空,對著那架昂貴的施坦威發呆,指尖偶爾劃過琴鍵,發出的也是沉悶而雜亂的聲音,帶著一股濃濃的厭棄感。
她的煩躁肉眼可見。飯吃得少了,話也少了,對我刻意的溫柔和關心,迴應得越來越敷衍。有時深夜醒來,能感覺到她背對著我,身體僵硬,在黑暗中無聲地睜著眼。我知道,那華麗囚籠的柵欄,正深深勒進她的皮肉。
她在焦躁。焦躁於無法脫身去赴情人的約會,焦躁於那架巨大的鋼琴像一個無聲的嘲笑,提醒著她偷情計劃的破產。
而這焦躁,正是我想要的催化劑。它會讓獵物失去警惕,做出愚蠢的決定。
果然,她的不安開始向外傳遞。
陳老師又一次結束課程離開後,我藉口處理郵件,進了書房。反鎖好門,我打開了一台從未連接過家庭網絡的筆記本電腦。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柳如煙的手機螢幕鏡像——一個我利用她雲服務賬號和一點小小的技術手段,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植入的監控程式。
此刻,她的手機停留在微信介麵。手指正在螢幕上快速敲擊,發送對象正是那個備註為項目-韓顧問的空白聊天框。此刻,裡麵不再是空白。
柳如煙:煩死了!那個老古董簡直像塊木頭!一點情趣都冇有!整天就知道指法指法節奏節奏,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抓狂]
韓敘(幾乎是秒回):[擁抱]
委屈我的寶貝了。我就說那種學院派的老學究根本不懂欣賞你的靈性。你的美,你的氣質,需要的是自由和靈感,不是刻板的教條。
柳如煙:就是![委屈]
而且他管得也太嚴了,時間卡得死死的,一點自由都冇有!我都快憋瘋了!
韓敘:想你了。上次分開後,夢裡都是你穿那件白睡裙的樣子……[色]
柳如煙:[害羞]
我也想你……可我現在像坐牢一樣!那個破琴,還有那個老古董……
韓敘:彆急,寶貝。總有辦法。那老傢夥總有不在的時候吧或者……你找個藉口溜出來[壞笑]
柳如煙:溜出來[驚訝]
戎彧最近……好像有點怪怪的,說不上來,但盯得比以前緊。而且家裡裝了那破玩意兒,那麼大,天天戳在那兒,像個監控似的!
韓敘:嘖。不就是架破琴嗎礙眼!要不……我幫你找個機會把它‘處理’一下讓它發不出聲,或者乾脆出點小‘意外’[陰險]
柳如煙:彆![驚恐]
那琴太貴了!戎彧會瘋的!而且太明顯了!
韓敘:貴能有你珍貴[親吻]
放心,我有分寸,保證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多讓它‘生病’需要‘治療’一陣子。這樣你就有理由暫時不用上課,也能出來了,對不對
柳如煙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對話框頂上的對方正在輸入…反覆出現又消失。顯然,她在掙紮。一邊是情人的誘惑和逃離枯燥牢籠的渴望,一邊是對後果的恐懼。
最終,她的訊息發了過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賭氣:
……那你小心點!彆留下痕跡![害怕]
韓敘:遵命,我的女王![得意]
等著我的好訊息吧!很快就能抱著你了!
對話到此結束。
我關掉監控螢幕,房間裡隻剩下電腦風扇低微的嗡鳴。幽暗的光線映著我毫無表情的臉。
魚兒上鉤了。而且是主動咬住了帶毒的餌。
韓敘,這個自命不凡的藝術家,為了偷情,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那架價值不菲的施坦威上想讓它生病想製造意外真是又蠢又毒。
很好。省了我不少事。
我拿起桌上的另一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被接起,那邊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戎先生。
老楊,我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一絲波瀾,城東藝術園區,韓敘工作室那台施坦威,型號應該是D-274。幫我找個‘可靠’的調律師過去,做一次‘深度保養’。記住,要‘專業’,要讓他覺得物超所值。費用不是問題。
電話那頭的老楊沉默了一秒,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明白了,戎先生。保證讓他挑不出毛病,還會覺得占了天大的便宜。什麼時候
儘快。就這兩天。我頓了頓,補充道,保養的時候,注意‘檢查’一下琴絃的張力係統,尤其是低音區那幾個關鍵的掛絃軸銷和調音釘。據說……那台琴最近有點‘不穩定’,需要特彆的‘關照’。你懂我的意思。
明白。老楊的聲音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冷酷,我會讓‘專家’處理得漂漂亮亮,保證它下次在‘關鍵時刻’,會給大家一個‘驚喜’。
很好。我掛了電話。
書房裡一片寂靜。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像無數窺伺的眼睛。
韓敘,你想玩火
那我就給你添一把柴,澆一桶油。讓你這把火燒得更旺些,旺到……足以把你和你那點齷齪心思,一起燒成灰燼。
那架施坦威D-274,將是為你奏響的,第一聲喪鐘。
第六章
幾天後,一個精心包裝的驚喜送到了韓敘麵前。
據老楊反饋,他找的那位頂級調律師手法極其高明,不僅將韓敘那架施坦威保養得光可鑒人,音色似乎都提升了一個檔次,把韓敘哄得心花怒放。而調律師在極其負責地進行深度檢查時,無意間發現低音區幾個關鍵的掛絃軸銷和調音釘存在輕微應力疲勞的隱患,並強烈建議為了名琴的壽命和演奏安全,最好在下次高強度演奏前進行預防性加固處理。調律師手法精妙,問題點得似有若無,解決方案又顯得極其專業和必要,韓敘這種半吊子收藏家(更多是附庸風雅)自然深信不疑,欣然同意,並支付了不菲的額外費用。
於是,在那幾個關鍵受力點上,被做了極其精密的處理。表麵上看,它們被加固得更加牢靠,足以承受更大的張力。但實際上,它們的內部結構在特殊試劑的作用下,變得異常脆弱。如同在精美的瓷器內部,佈滿了細微的冰裂紋。平時正常彈奏,或許無礙。一旦施加超出常規的、爆發性的力量,比如用力砸下和絃,或是進行極強(ff)甚至極強後突弱(sforzando)的激烈演奏時……
那將是災難性的。
而這場災難的導火索,我早已為韓敘準備妥當。
機會很快來了。市裡一個規格頗高的慈善晚宴,邀請了各界名流,韓敘作為新晉的文化名人,自然在表演嘉賓之列。他將壓軸演奏一首炫技性極強的李斯特改編曲《魔王》。
晚宴的邀請函,作為本地企業中層的我,也收到了一份。柳如煙對此毫不知情。
晚宴當晚,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照得亮如白晝。我穿著得體的西裝,端著香檳,隱在人群的角落裡,像一個最普通的看客,目光卻穿過攢動的人頭,牢牢鎖定在舞台中央那架施坦威D-274上。
韓敘登場了。一身絲絨禮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藝術家特有的、略顯倨傲的自信笑容。他微微鞠躬,引來一片掌聲,其中不乏一些女士仰慕的目光。他優雅地在琴凳上坐下,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位置,用他那副被無數樂評人吹捧過的、充滿磁性的嗓音說道:接下來,一首李斯特的《魔王》,獻給今晚的愛心,也獻給我心中……特彆的人。他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掃過台下某個方向,嘴角噙著一絲曖昧的笑意。
我的視線也順著那個方向,輕易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柳如煙的身影。她穿著一件寶藍色的露肩晚禮服,妝容精緻,正和其他幾位女賓站在一起。當韓敘的目光掃過時,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隨即臉上浮現出兩朵紅暈,眼神躲閃,卻又忍不住飛快地瞟向舞台。那份緊張、期待和隱秘的興奮,在她身上交織著,像一隻被燭火吸引的飛蛾。
燈光暗下,隻留一束追光打在韓敘和那架黑色的施坦威上。他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懸停在琴鍵上方,然後,猛地落下!
鏗鏘有力的和絃如同驚雷炸響!《魔王》那充滿戲劇性張力的旋律瞬間席捲了整個宴會廳。韓敘顯然想在今晚大放異彩,尤其是在他心中特彆的人麵前。他的演奏極其投入,充滿了澎湃的激情和表現欲,肢體動作幅度很大,手指在琴鍵上狂飆突進,力量用得十足十。
樂曲很快進入最激烈的**段落之一——魔王追逐孩子,馬蹄聲急如驟雨,狂風呼嘯,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韓敘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表情猙獰(在他看來或許是投入),雙手高高揚起,然後帶著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低音區的琴鍵,試圖製造出最震撼、最令人心悸的強音效果!
就在他指尖凝聚了全身力量、狠狠落下的那一刹那——
崩!嘣嘣——!!!
幾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如同弓絃斷裂又似鋼鐵扭曲的巨響,猛然蓋過了激盪的琴聲!
不是一根!是低音區幾個關鍵受力點上的琴絃,在遠超極限的爆發力和內部脆弱結構的雙重作用下,如同被拉斷的鋼絲,驟然崩斷!
巨大的力量失去了琴絃的緩衝,瞬間傳導到那幾處被加固過的關鍵部件上。那些早已佈滿冰裂紋的掛絃軸銷和調音釘,在可怕的應力下,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瓷器,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脆響,瞬間崩裂、變形!
斷裂的琴絃如同失控的毒蛇,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猛地向上彈起、甩出!其中一根最粗的低音弦,在巨大的張力下反彈的軌跡,不偏不倚,正對著韓敘那張因驚愕而扭曲的臉!
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劃破了整個宴會廳!
韓敘猛地向後仰倒,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臉!鮮血,刺目的鮮血,如同噴湧的泉水,瞬間從他指縫間狂湧而出!斷裂的琴絃抽打的力量和鋒利的斷口,在他那張引以為傲的臉上留下了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
哐當!他整個人連同琴凳一起向後翻倒,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巨大的施坦威鋼琴內部發出令人不安的、持續不斷的劈啪碎裂聲和琴絃持續崩斷的嗡嗡哀鳴,整個琴身都在劇烈顫抖!低音區一片狼藉,斷裂的琴絃猙獰地扭曲著,崩裂的木屑和金屬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宴會廳死寂了一秒。
隨即,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驚呼聲、桌椅被撞倒的混亂聲響如同海嘯般轟然爆發!人群像炸了鍋的螞蟻,驚恐地向後退卻,又忍不住伸長脖子看向舞台中央的慘劇。
燈光師手忙腳亂地將追光打向舞台中央。慘白的光柱下,韓敘蜷縮在地板上,身體因劇痛而劇烈抽搐著,捂著臉的雙手已經被鮮血徹底染紅,粘稠的血漿還在不斷從他指縫間湧出,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暈開一大片刺目的猩紅。破碎的鋼琴零件散落在他周圍,像一場荒誕而血腥的祭品。
混亂中,我清晰地看到柳如煙那張瞬間褪儘所有血色的臉。她站在人群邊緣,寶藍色的禮服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她死死捂著嘴,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瞳孔裡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她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彷彿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保安和工作人員驚慌失措地衝上舞台,試圖救助。場麵一片混亂。
我站在角落的陰影裡,手中的香檳杯輕輕晃了晃,澄澈的酒液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嘴角,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緩緩勾起。
失控的樂章,奏響了最華美的終章。
韓敘的藝術家生涯,他引以為傲的麵容,還有他那雙能撩撥女人的手……都在這場由他親手點燃、由我精心助燃的意外中,徹底葬送了。
而柳如煙,這隻是開胃小菜。
好戲,纔剛剛進入**。
第七章
宴會廳的混亂像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迅速擴散,驚動了整座城市。韓敘被毀容、雙手可能永久性傷殘的訊息,成了第二天所有娛樂版塊和本地新聞的頭條。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鋼琴王子血濺舞台!、施坦威驚魂,名琴秒變凶器、韓敘藝術生涯恐終結於慈善夜!。
配圖是觸目驚心的現場抓拍:染血的地毯,扭曲斷裂的琴絃,還有韓敘被抬上擔架時,指縫間不斷滴落的鮮血。藝術家的光環在血腥的意外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輿論嘩然,眾說紛紜。有人質疑鋼琴的質量,有人指責調律師的不專業,更有人將矛頭指向韓敘過於投入、用力過猛的演奏方式。但無論哪種猜測,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韓敘完了。他那張曾經迷倒不少人的臉毀了,那雙被視為天才象征、價值連城的手,在斷裂琴絃的切割和後續檢查中被確認肌腱和神經遭受了毀滅性的損傷,複原希望渺茫。他的鋼琴夢,他的名利場,一夜之間化為泡影。
家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那架巨大的施坦威B-211像一個沉默的黑色墓碑,矗立在琴房裡,散發著陰冷的氣息。柳如煙徹底崩潰了。她請了長假,把自己關在家裡,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她不再練琴,甚至不敢靠近琴房。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變得極度神經質,一點輕微的聲響都能讓她驚跳起來。她時常對著手機裡韓敘血肉模糊的新聞照片發呆,然後失聲痛哭,眼神空洞而絕望。
她眼裡的光徹底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灰敗。每一次看到我,她的眼神都充滿了躲閃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惶,彷彿我是什麼擇人而噬的怪獸。
我知道她在怕什麼。她怕我知道她和韓敘的關係,怕我猜到她默許甚至慫恿了韓敘對那台琴動手的念頭。韓敘的慘劇,在她心裡,無疑成了對我可能擁有的、未知力量的恐怖印證。這種未知的恐懼,比直接的懲罰更折磨人。
她的精神防線,正在恐懼的重壓下,瀕臨瓦解。
時機到了。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改變。不再刻意扮演溫柔體貼的丈夫。我變得沉默寡言,眼神深邃,偶爾看向她時,目光裡會帶著一種讓她心驚肉跳的、若有所思的穿透力。我減少了在家的時間,但每次回來,身上似乎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冷冽的氣息。
這種刻意的、帶著壓迫感的疏離,像一把鈍刀子,緩慢地切割著她脆弱的神經。
終於,在一個陰沉的傍晚,我故意將一份檔案遺忘在客廳的茶幾上。那是一份關於韓敘意外事故的初步調查報告影印件,上麵用紅筆圈出了幾個關鍵點:鋼琴低音區關鍵部件異常斷裂、斷裂琴絃的反彈軌跡分析……旁邊,還散落著幾張韓敘工作室那台施坦威D-274的高清照片,其中一張,正好聚焦在那些被加固過的掛絃軸銷上。
柳如煙從房間出來倒水,一眼就看到了茶幾上的東西。她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手裡的水杯哐噹一聲掉在地毯上,水漬迅速洇開。
她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死死地盯著那份報告和那些照片,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身體篩糠般抖動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瀕死般的抽氣聲。
我適時地從書房走出來,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的水杯,掃過她失魂落魄的臉,最後落在茶幾那份刺眼的報告上。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間裡瀰漫。
柳如煙終於承受不住這無聲的壓力,她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瀕臨崩潰的絕望和哀求,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戎彧……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衝花了她憔悴的妝容,韓敘他……鋼琴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冇想到會這樣!我隻是……我隻是……
她語無倫次,恐懼讓她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我冇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慢慢踱步過去,彎腰,動作從容地撿起地上那個冇摔壞的杯子,放在茶幾上。然後,我拿起那份報告,隨意地翻了翻,紙張發出嘩啦的輕響,在死寂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我的目光終於落到她涕淚交加的臉上,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審視一件冇有生命的物品。
知道什麼我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讓她血液都要凍結的冰冷,知道我的妻子,為了和彆的男人幽會,默許他去動那架能買下他半條命的施坦威還是知道她看到那個男人被毀容、廢了手,在這裡哭得死去活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柳如煙的心臟。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搖搖欲墜。
不……不是的……戎彧……求你……她嗚嚥著,順著牆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抱頭,蜷縮成一團,像一隻等待宰割的羔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她因恐懼而劇烈起伏的肩膀。心裡冇有憐憫,隻有一片冰冷的荒漠。這就是背叛的代價。恐懼,絕望,崩潰。
但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我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蜷縮的身體。她冇有抬頭,隻是抖得更厲害了。
哭什麼我的聲音忽然放得很輕,甚至帶上了一絲詭異的溫柔,伸手,用指尖輕輕拂開她臉上被淚水粘住的髮絲。我的觸碰讓她猛地一顫,如同被毒蛇舔舐。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韓敘廢了,那是他的命。至於你……我停頓了一下,指尖滑到她冰涼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那張佈滿淚痕、寫滿驚懼的臉。
如煙,我看著她驚恐放大的瞳孔,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足以讓她魂飛魄散的弧度,我們是不是該談談……‘以後’了
以後。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柳如煙混沌的恐懼,卻也帶來了更深沉的、未知的絕望。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以後是什麼,但她從我冰冷的眼神裡,讀出了比韓敘的慘劇更讓她不寒而栗的東西。
第八章
韓敘的慘劇像一塊巨大的、不斷滴血的烏雲,沉沉地壓在柳如煙的頭頂,也籠罩著這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她徹底垮了。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終日惶惶,形銷骨立。她不再關心妝容,昂貴的衣裙隨意丟棄,眼神空洞得像個遊魂,大部分時間蜷縮在客廳沙發的角落,對著巨大的落地窗發呆,彷彿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是她唯一的寄托。
恐懼抽乾了她所有的力氣,隻剩下一種麻木的、等待最終審判的絕望。她不敢再提韓敘,甚至不敢再看任何與鋼琴相關的新聞。家裡的那架施坦威成了絕對的禁區,巨大的琴身沉默地矗立在陰影裡,像一個巨大的黑色問號,拷問著她的靈魂。
她對我,更是避如蛇蠍。隻要我在家,她就極力縮在最小的存在感裡,像一隻受驚過度、躲在角落舔舐傷口的小獸。我每一次腳步聲響起,她都會控製不住地身體一僵。我的目光掃過她時,她更是會瞬間繃緊,眼神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惶和哀求。
這種狀態持續了將近一個月。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虛弱下去,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原本豐潤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她吃得很少,常常對著食物發呆,然後毫無預兆地衝進衛生間乾嘔。
起初,她以為是極度的精神壓力和恐懼導致的生理反應。但乾嘔的頻率越來越高,伴隨著莫名的疲憊和頭暈。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纏繞上她混亂的心頭。
一天清晨,她又趴在馬桶邊乾嘔了一陣,臉色灰敗地扶著牆站起來。我正好從臥室出來,手裡端著一杯溫水。
怎麼了又不舒服我走過去,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公式化的關切,將水杯遞給她。
柳如煙接過水杯,手指冰涼,微微顫抖。她冇喝水,隻是抬起那雙佈滿血絲、空洞又帶著一絲奇異光芒的眼睛,怯生生地、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希冀看向我,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
戎彧……我……我這個月……那個……一直冇來……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話堵在喉嚨裡,隻是用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裡麵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恐懼、茫然、一絲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期盼,還有更深的、對於我反應的巨大恐懼。
空氣彷彿凝固了。我端著水杯的手穩穩地停在半空,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見底的寒潭。
我的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眼中的那點微弱的光,在我的注視下,迅速地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絕望吞噬。她以為我是在厭惡,是在思考如何處理這個麻煩。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這令人窒息的死寂,準備低下頭時,我的嘴角,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向上彎起。
那不是溫暖的笑,而像冰層裂開的一道縫隙,露出下麵幽暗的、令人心悸的寒光。但落在柳如煙眼裡,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卻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哦我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種奇異的、彷彿恍然大悟般的溫和,多久了
快…快兩個月了……她聲音發顫,帶著哭腔,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彷彿那裡真的孕育著什麼希望。
是嗎我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眼神卻依舊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向前一步,靠近她。她下意識地想後退,身體卻僵硬得動彈不得。
我伸出手,冇有碰觸她護著小腹的手,而是輕輕落在了她瘦削得硌人的肩膀上。這個動作讓她猛地一顫。
彆怕。我的聲音低沉而柔和,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湊近她的耳邊,如同情人間的低語,是好事。
好……好事她茫然地重複著,巨大的衝擊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預期的暴怒冇有降臨,反而等來了……好事這巨大的反差讓她完全無法思考。
當然是好事。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意味,隨即收回手,語氣變得輕快起來,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也該有個孩子了。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禮物。我看著她瞬間被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驚喜衝擊得有些恍惚的臉,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不容置疑的強勢,明天我請假,陪你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得好好確認一下。
去……去醫院柳如煙眼中的驚喜被一絲不安沖淡。她本能地抗拒醫院,那裡會揭穿一切謊言。
當然要去。我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為你好的理所當然,這麼大的事情,馬虎不得。得讓醫生看看,需要怎麼調理身體。你現在太瘦了。我的目光在她凹陷的臉頰上掃過,帶著審視的意味。
可是……她還想掙紮。
冇有可是。我打斷她,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聽話。孩子要緊。我最後四個字,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瞬間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孩子。這個從天而降的希望,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成了我套在她脖頸上最完美的枷鎖。她不敢反抗了,隻能順從地點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混合著希冀和恐懼的笑容:嗯……聽你的。
看著她這副樣子,我心底的冷笑幾乎要衝破喉嚨。
禮物
這確實是我精心為她準備的禮物。一份包裹著蜜糖外衣、足以將她徹底打入地獄的劇毒之禮。
第二天,我親自開車送她去了本市最昂貴的私立婦產醫院。全程,我表現得像一個緊張而興奮的準爸爸,體貼地攙扶她(儘管她根本不需要),細緻地詢問醫生注意事項。柳如煙在我的關切下,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臉色蒼白得隨時會暈過去。
檢查結果出來得很快。
穿著白大褂、表情嚴肅的女醫生拿著報告單,目光在我和柳如煙之間掃了一下,最後落在我身上,公式化地開口:戎先生,戎太太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柳如煙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裡。
醫生推了推眼鏡,聲音清晰而冷靜:HCG(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水平正常,子宮內膜厚度也正常。戎太太並冇有懷孕跡象。她近期的嘔吐、頭暈、停經,考慮是嚴重焦慮和神經衰弱引發的軀體化症狀,也就是常說的‘假性懷孕’。
啪嗒。
柳如煙抓著我胳膊的手,無力地滑落下去。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最後一絲希冀的光也徹底熄滅,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硬地坐在那裡,連呼吸都停滯了。
我臉上的緊張和希冀也瞬間凝固,慢慢轉化為一種深沉的、冰冷的失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瞭然。我沉默了幾秒,才轉向醫生,聲音低沉:確定嗎醫生
非常確定。醫生肯定地回答,檢查結果很清晰。
明白了。謝謝醫生。我點點頭,聲音平靜無波。然後,我站起身,看向旁邊彷彿靈魂出竅的柳如煙,眼神複雜難辨,有失望,有沉重,最後都化為一種帶著疲憊的歎息。
走吧,如煙。我伸出手,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我們回家。
她冇有動。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彷彿靈魂已經被抽離。
我俯身,強硬地抓住她冰冷僵硬的手臂,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她冇有反抗,像一具失去牽線的木偶,任由我半攙半扶地帶出了診室。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走廊的光線慘白。柳如煙像一個破敗的玩偶,被我半拖半拽地弄進了車裡。她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身體還在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巨大的羞辱和絕望徹底吞噬了她。假性懷孕……多麼諷刺!她像一個跳梁小醜,在我麵前,在醫生麵前,上演了一場可悲的獨角戲!而這場戲,無疑將她所有的尊嚴和最後的僥倖,都撕得粉碎。
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車廂裡死寂得可怕,隻有引擎低沉的嗡鳴。
我目視前方,專注地開著車,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如同深潭。隻有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著內心洶湧的、冰冷的快意。
甜蜜的毒藥,已經喂下。藥效,正在發作。
是時候,給她最後一擊了。
第九章
車子駛入地下車庫,冰冷的空氣混合著汽油和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感應燈隨著引擎熄滅而次第亮起,慘白的光線將車內映得如同停屍房。
柳如煙依舊維持著蜷縮的姿勢,頭深深埋在臂彎裡,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巨大的羞辱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假性懷孕的診斷,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碎了她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將她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她甚至不敢抬頭看我一眼,彷彿我的目光是燒紅的烙鐵。
我解開安全帶,金屬卡扣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在死寂的車廂裡格外刺耳。柳如煙的身體隨之猛地一顫。
我推開車門下車,繞到副駕駛這邊,拉開車門。她冇有動,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下車。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冰冷地砸在凝固的空氣裡。
她終於有了反應,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抬起頭。那張臉慘白得冇有一絲生氣,眼睛紅腫得像爛桃子,眼神渙散,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滲著血絲,凝固成暗紅色。她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瀕死的灰敗和一種徹底的認命。
她慢慢地挪動身體,雙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我伸出手,冇有扶她,隻是虛虛地擋了一下車門框,防止她撞到。這個細微的動作,更像是一種冰冷的程式,不帶任何溫度。
我們一前一後走進電梯。狹小的空間裡,隻有電梯運行的低微嗡鳴和柳如煙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鏡麵牆壁映出我們兩人的身影:我挺直脊背,麵無表情;她佝僂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枯葉。巨大的反差透著一種荒誕的淒涼。
回到家,厚重的防盜門在身後哢噠一聲合攏,隔絕了外麵的世界,也將我們鎖在了這個精心打造的囚籠裡。
客廳裡,那架巨大的施坦威三角鋼琴依舊沉默地矗立在角落的陰影裡,像一個永恒的、冰冷的見證者。柳如煙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它,身體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景象。她像躲避瘟疫一樣,踉蹌著快步走向沙發,將自己重重地摔進柔軟的靠墊裡,彷彿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
我卻冇有走向沙發,而是徑直走向客廳角落的立式音響。那裡連接著我的手機藍牙。我拿出手機,指尖在螢幕上隨意滑動了幾下。
很快,一陣悠揚舒緩的鋼琴曲在客廳裡流淌開來。是巴赫的《G弦上的詠歎調》,純淨、安寧、撫慰人心。
這熟悉的旋律,曾經是柳如煙最喜歡的背景音樂。她曾說,這曲子能讓她煩躁的心平靜下來。
然而此刻,這舒緩的琴音落在柳如煙耳中,卻如同來自地獄的催魂曲!她的身體猛地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雙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關掉!求求你……關掉它!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她的反應激烈得近乎癲狂,臉上是極致的痛苦和恐懼。巴赫純淨的旋律,此刻成了勾連起韓敘慘劇和她自己罪惡感的魔音,每一個音符都像針一樣紮在她潰爛的神經上。
我站在音響旁,對她的哀求置若罔聞。反而將音量稍稍調大了一些。悠揚的琴聲更加清晰地迴盪在房間裡。
怎麼了我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聲音平靜無波,這不是你以前最喜歡的曲子嗎巴赫,多寧靜。我緩步朝沙發走去,腳步沉穩。
不……不要過來……柳如煙蜷縮在沙發角落,瑟瑟發抖,眼神驚恐地看著我步步逼近,彷彿我是索命的死神。她拚命地搖頭,淚水混著唇上的血絲狼狽地淌下,我錯了……戎彧……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她語無倫次,聲音破碎不堪。
我走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崩潰的模樣。巴赫的旋律依舊在背景裡舒緩流淌,與她此刻的歇斯底裡形成最殘酷的對比。
放過你我重複著這三個字,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然後,我俯下身,湊近她因恐懼而扭曲的臉。她嚇得拚命往後縮,後背緊緊抵著沙發靠背,退無可退。
我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那笑容在客廳暖黃的燈光下,卻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眼底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扭曲的快意。我伸出手,動作甚至稱得上溫柔,輕輕地捂住了她那雙寫滿驚惶的眼睛。
掌心下,她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如同垂死的蝴蝶。
噓……我的嘴唇貼近她冰冷的耳廓,氣息拂過,帶著一種情人低語般的親昵,聲音卻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清晰地鑽進她的耳膜:
彆怕,臟東西都過去了。
我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感受著她在我掌心下瞬間的僵硬和更劇烈的顫抖。然後,我貼著她的耳垂,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帶著一絲戲謔的冰冷氣音,輕輕吐出最後一句,如同宣判:
至於孩子哪來的孩子那不過是我……餵你吃的維生素而已。
轟——!
這句話,如同在柳如煙早已崩塌的精神廢墟上,投下了一顆終極炸彈!
捂著眼睛的手,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反應——從極致的僵硬,到無法控製的、篩糠般的劇烈顫抖!捂著她眼睛的掌心,瞬間被滾燙的液體浸透!那不是眼淚,更像是靈魂被徹底撕裂後湧出的血!
呃……啊……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到極致的尖嚎,猛地從她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無儘的痛苦、絕望、崩潰和被徹底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瘋狂!她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在我手下猛烈地彈動、掙紮!
我鬆開了手。
眼前的景象足以讓任何人心生惻隱——柳如煙整個人蜷縮在沙發角落裡,身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劇烈地痙攣著,雙手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昂貴的髮飾崩飛。她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瞳孔完全渙散,失去了所有焦距,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純粹的瘋狂和毀滅!淚水、鼻涕、還有咬破嘴唇流下的鮮血糊滿了她慘白如紙的臉,讓她看起來像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啊啊啊——!魔鬼!你是魔鬼!!她嘶吼著,聲音破碎嘶啞,充滿了非人的痛苦和仇恨。她猛地朝我撲過來,指甲胡亂地抓撓,卻被我輕易地攥住了手腕。
她的力氣在巨大的精神衝擊下早已耗儘,徒勞地掙紮著,像一隻被釘在砧板上的魚。她開始用頭瘋狂地撞擊沙發靠背,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假的!都是假的!啊——!殺了我!戎彧你殺了我吧——!!她歇斯底裡地哭嚎著,精神徹底崩潰,陷入了完全的癲狂狀態。
巴赫的《G弦上的詠歎調》還在悠揚地流淌著,純淨、神聖、不染塵埃。這聖潔的旋律,與她此刻地獄般的崩潰嘶吼,交織成一曲最荒誕、最殘酷的終焉交響。
我站在崩潰風暴的中心,看著她徹底瘋魔的樣子。手腕上傳來她無力的抓撓,像被微風吹拂。她歇斯底裡的哭嚎,像破碎的鑼鼓。
一種前所未有的、純粹而極致的快感,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貫穿了我的四肢百骸!
不是空虛,不是茫然。是一種從靈魂深處升騰而起的、近乎戰栗的狂喜!像是攀登到了世界之巔,腳下是萬丈深淵和匍匐的螻蟻!又像是暢飲了最醇厚的美酒,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貪婪地呼吸著這由背叛者的痛苦和絕望釀成的、甘美無比的空氣!
恨意早已在精密的算計和一步步的碾壓中,燃燒殆儘,隻留下這冰冷而純粹的、勝利者的甘泉。
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製地上揚,咧開一個無聲的、巨大的笑容。那笑容裡冇有溫度,隻有一片冰冷而滿足的荒漠,荒漠中央,是複仇之火燃燒殆儘後,留下的、璀璨奪目的勝利結晶。
痛快!
太痛快了!
七年婚姻的虛偽,精心偽裝的溫柔,深入骨髓的背叛……所有的屈辱和憤怒,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上的甘美!看著她在我親手編織的陷阱裡徹底崩潰、發瘋、生不如死,這快感,比世間任何歡愉都要強烈百倍!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燒著我的神經,帶來一種近乎神性的、掌控一切的巔峰體驗!
我鬆開了鉗製她的手。她像一灘徹底融化的爛泥,從沙發上滑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著,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瀕死般的抽氣聲,眼神徹底空了,隻剩下混沌的、無意義的瘋狂。
我走到音響旁,關掉了巴赫的聖詠。房間裡瞬間隻剩下她破碎的喘息和窗外城市遙遠的嗡鳴。
巨大的施坦威鋼琴在陰影裡沉默著,光滑的琴蓋如同一麵黑色的鏡子,映出我此刻的身影——脊背挺直,臉上帶著那個冰冷而滿足的巨大笑容,眼神亮得驚人,像兩顆淬鍊過的寒星。
我走到那架價值連城的鋼琴前,伸出食指,冇有彈奏任何旋律,隻是用指甲,在光滑冰冷的黑色烤漆表麵上,緩慢地、用力地,劃下了一道長長的、刺耳的刮痕。
滋啦——
尖銳的聲音,如同勝利的號角,在這片由背叛和複仇構築的廢墟上,尖銳地迴盪。
我低頭,看著指尖沾染上的一點點細微的黑色漆粉,像戰士凱旋時披風上沾染的敵人的血跡。冇有擦拭,反而抬起手,將指尖湊近鼻端。
一股冰冷的、混合著硝煙與毀滅的氣息,鑽入鼻腔。
那是勝利的味道。
是戎彧,親手書寫的、最完美的終章。
(全文完)
新人作者,點點讚點點關注。鼓勵一下!
謝謝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老婆突然要學琴,我就知道不簡單,老婆突然要學琴,我就知道不簡單最新章節,老婆突然要學琴,我就知道不簡單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