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灰塵也能附身。 第一章

小說:附身,灰塵也能附身。 作者:魚三條 更新時間:2025-07-08 20:34:15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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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橋河畔遇刺,反殺刺客後撿到染血布塊。

>血漬刮成粉末竟化作泥人,又蛻變成刀槍不入的黃金泥女。

>道爺郭成指點:剁其手腳封入盆中,三日莫動,自化飛灰。

>第三夜,神秘人突然現身觸碰金盆。

>盆中黃金泥漿噴湧而出:你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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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橋河的水,平日裡溫順得像頭老牛,此刻卻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狠狠攪過,渾濁的浪頭裹著白沫,一下下啃咬著濕漉漉的河岸。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鐵鏽味,混著河水的土腥氣,令人作嘔。

王莽把最後一塊沾滿泥水的石頭重重壓在麻袋上,直起腰,粗重地喘著氣,胸膛像破風箱般呼哧作響。

他抹了把臉上混著汗水和泥點的汙跡,目光掃過河灘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另外七個人。

個個都像剛從泥塘裡撈出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悸和脫力的虛汗。

那個被他們合力按進河裡、掙紮了許久才嚥氣的刺客,屍體半浸在淺水裡,被渾濁的河水推搡著。

孃的,王莽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嗓子眼火燒火燎,哪來的瘋狗上來就奔著要命!

離屍體不遠處的爛泥裡,扔著一塊撕扯下來的深色粗布,顯然是那刺客搏鬥時被扯落的。

大半截泡在泥水裡,隻有一角露在外麵,上麵一大片暗紅刺目的血汙,在昏沉的天色下格外紮眼,像一隻惡毒的眼睛。

晦氣!賬房先生李慕白臉色煞白,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胳膊,遠遠避開那布片,聲音都在發顫,沾了死人血的玩意兒,不乾淨!快,快燒了它!

燒個屁!獵戶趙三虎嗤笑一聲,他臉上掛了彩,一道血痕從眉骨劃到嘴角,更添了幾分凶悍。

他幾步走過去,彎腰一把將那塊**、沉甸甸的布從泥水裡撈起來,血汙混著泥漿,滴滴答答往下淌。

怕什麼一塊破布還能咬人不成正好,老子缺塊擦刀的!

他滿不在乎地擰著布上的泥水,布上的血汙被水一泡,顏色更深,邊緣微微暈開,黏膩得令人心頭髮毛。

王莽皺了皺眉,心裡也覺得膈應,但趙三虎說得也冇錯,一塊布能有什麼

他擺擺手:行了,帶回去再說,天快黑了,趕緊收拾收拾離開這鬼地方。

回到村裡借宿的破院,驚魂稍定的八人圍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沉默地啃著乾糧。

那團濕布被趙三虎隨手扔在牆角的一個破木盆裡,像一團不祥的陰影。

李慕白終究是忍不住,端著油燈湊過去,昏黃的光線下,那布上的血汙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深褐色,邊緣凝固得如同鐵鏽,死死咬在布紋裡。

這……這汙漬不對勁,他聲音又抖起來,伸出手指想蹭蹭看,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來,黏得也太牢了……

死腦筋!趙三虎不耐煩地走過來,一把奪過李慕白手裡的油燈,另一隻手從腰間皮鞘裡噌地拔出他那把鋒利的獵刀,看老子的!

他用刀尖對著那片頑固的血汙邊緣,狠狠颳了下去。刀刃刮過粗硬的布麵,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啦聲。

一小撮暗紅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飄散在燈光裡。

成了!趙三虎咧嘴一笑,覺得這法子有效,手上力道更大,刀尖颳得更快更狠。

更多的粉末被刮下來,像細小的血砂,在燈下瀰漫開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鐵鏽味。

慢點!三虎!李慕白猛地驚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調,他指著趙三虎刮布的手,又指向那些飄落的粉末,

你看那粉!飄……飄起來了!沾……沾到你手上了!他驚恐地往後縮,郭老道以前說過,凶死之人的血怨氣最重,化成粉也能附身!快住手!

放屁!趙三虎被他叫得心頭一毛,嘴上卻更凶,神神叨叨!老子一身煞氣,還怕這點死人灰

他罵罵咧咧,刀颳得更用力。布上的血汙在刀鋒下迅速縮小,眼看就要被刮淨。

然而,就在那血汙即將消失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團被颳得隻剩指甲蓋大小的汙漬猛地一縮,緊接著像活物般劇烈地蠕動起來!

深褐的色澤瞬間轉為濕漉漉的泥黃,像有生命般迅速蔓延、膨脹!

濕泥如同沸騰的沼澤,瘋狂地向上拱起、拉長。

啊——!李慕白髮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連滾帶爬地往後躲。

王莽和其他幾人也被這駭人的景象驚得跳了起來,撞翻了凳子。

泥漿翻滾,幾個呼吸間,一個輪廓粗糙、渾身流淌著泥漿的人形便立在了破木盆裡!

它冇有五官,隻有泥水不斷從頭部滴落,卻詭異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空無一物的臉孔望向了驚駭欲絕的眾人。

一股冰冷的、帶著河底淤泥腥氣的惡意,瞬間籠罩了整個破屋。

那泥人猛地從盆中躍出,濕泥四濺。它動作僵硬卻迅捷無比,帶著一股腥風直撲離它最近的趙三虎!

操!趙三虎怒吼一聲,獵刀本能地劈砍過去。

噗!刀鋒深深砍入泥人的肩膀,卻如同砍進了一團粘稠的膠泥,毫無著力感。

刀刃被死死地吸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回來,震得他虎口發麻,獵刀差點脫手。

砍不動!趙三虎驚駭大叫,奮力想拔刀。

那泥人猛地一扭肩膀,趙三虎連人帶刀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撞在土牆上,眼前一黑。

泥人毫不停留,泥漿流淌的手臂像一根粗壯的棍子,橫掃向旁邊的李慕白!

媽呀!李慕白魂飛魄散,連滾帶爬躲閃,泥臂擦著他的後背掃過,嘭地一聲砸在土牆上,竟砸出一個淺坑,泥灰簌簌落下。

按住它!王莽目眥欲裂,抄起牆角的頂門杠,和另外幾個膽大的漢子一起撲上去。

棍棒、拳頭、甚至菜刀,雨點般落在泥人身上。

噗噗噗!每一次擊打都如同打在爛泥塘裡,泥漿飛濺,那泥人被打得東倒西歪,肢體變形,但它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碎裂的泥塊掉落在地,又蠕動著流回主體。

冇……冇用!一個漢子絕望地喊,他的柴刀捲了刃,手臂被泥人反手一抓,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

泥人似乎被徹底激怒,渾身劇烈地抖動起來。

它身上流淌的泥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粘稠、凝固,顏色也在飛速變化!

濕漉的泥黃迅速褪去,一種暗沉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土黃色覆蓋上來,並且越來越亮!

它像一塊被無形火焰煆燒的陶胚,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體表迅速硬化、光滑,色澤從暗黃轉為一種刺目的、帶著凶戾氣息的暗金色!

不過片刻,一個通體如同粗糙黃金鑄造、閃爍著冷硬金屬光澤的人形怪物取代了之前的泥人,立在屋子中央。

它身上還帶著泥漿流動的痕跡,此刻卻已凝固成堅不可摧的鎧甲。它猛地一甩手臂,動作比之前快了數倍,帶著沉悶的破風聲!

當!一聲巨響,一個漢子手中的鐵鍬被它一拳砸中,直接彎成了曲尺!

那漢子慘叫著倒飛出去,手臂軟軟垂下,顯然骨頭斷了。

刀槍不入……真成精怪了!

王莽的心沉到了穀底,冷汗浸透後背。眼前這金鐵般的怪物,散發著比剛纔泥人更強大、更純粹的殺意。

撤!快撤出去!他嘶聲大吼,知道這破屋子困不住它了。

眾人連滾爬爬地衝出屋子,身後傳來土牆被撞塌的轟然巨響和黃金泥人沉重的腳步聲。

八個人如同喪家之犬,在沉沉夜色中狂奔,身後那沉重的、金屬摩擦地麵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符,始終不遠不近地墜著。

黃金泥人的身軀在慘淡的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每一步踏出,都讓腳下的土地微微震顫。

它速度不快,但那不緊不慢的追擊姿態,更像是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酷戲弄。

分開跑!去……去找郭爺!隻有他能救我們了!

王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肺部火辣辣地疼,嘶啞著嗓子吼道。

身後那沉重的腳步聲如同跗骨之蛆,敲打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李慕白連滾帶爬,幾乎是手腳並用,朝著村外山坳的方向亡命奔逃。

恐懼抽乾了他最後一絲力氣,卻激發出求生的本能。

山坳深處,幾間孤零零的茅屋隱藏在濃重的樹影下。

李慕白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撞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柴門,連滾帶爬地撲了進去,嘶聲哭喊:郭爺!郭爺救命啊!有……有妖怪追我們!

茅屋內,一盞孤燈如豆。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道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

他身形枯瘦,麵容清臒,彷彿與這昏暗的光線融為一體。聽到李慕白殺豬般的嚎叫,他緩緩睜開眼。

那雙眼睛並不銳利,卻異常深邃平靜,像兩口古井,映不出絲毫波瀾。

慌什麼道爺郭成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李慕白的哭嚎,慢慢說,何物作祟

李慕白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講述著八橋河的刺殺、那詭異的血布、刮下的粉末、化成的泥人,以及最終變成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黃金怪物。

他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黃金泥人血汙附形郭成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枯瘦的手指在破舊的袍袖上輕輕撚動了幾下,似乎在掐算著什麼。

片刻,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一絲洞悉天機的無奈:此物乃極怨之血,借河底千年陰淤化形,又得庚金煞氣凝體,已成‘土魃’,非尋常刀兵可傷。

那……那怎麼辦郭爺,您得救救我們啊!李慕白撲通跪倒,連連磕頭。

郭成沉默片刻,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茅屋的土牆,望向遠處黑暗中那股越來越近的凶戾氣息。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此物已成氣候,需以五行相剋之法困之、耗之、散之。

尋一深腹陶盆,需得素胎無釉,以土承土,困其根基。將其手腳儘數斬斷,斷其行動殺伐之根。

置於盆中,盆口覆以生鐵鍋蓋,以金壓土,鎖其煞氣。

他頓了頓,眼神陡然變得異常嚴肅,一字一句強調:切記!置於僻靜陰涼處,三日三夜,絕不可使其見天光,更不可觸碰盆身分毫!

三日一過,其內庚金煞氣耗儘,土魃之體自會崩解,化為飛灰。若有一絲驚擾,前功儘棄,怨煞反衝,則萬事皆休!

剁……剁手腳封盆裡三天不能碰李慕白聽得心驚肉跳,但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速去準備。郭成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彷彿剛纔那番話耗儘了他的力氣。

王莽和趙三虎等人帶著滿身狼狽和恐懼,終於在山坳口與李慕白彙合。

聽完郭成的法子,趙三虎眼珠子都紅了:剁手腳好!老子倒要看看這金疙瘩冇了手腳還怎麼橫!

他狠狠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黃金泥人那沉重如擂鼓的腳步聲終於追到了山坳口。月光下,它通體暗金,如同廟裡走出的凶神,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按郭爺說的辦!引它去老祠堂!王莽嘶吼著下令。

一場慘烈到極點的圍捕在破敗的祠堂裡展開。

八個人豁出了性命,用儘了繩索、漁網、甚至點燃的柴草去阻擋、遲滯那黃金怪物的腳步。

每一次碰撞都伴隨著骨頭碎裂的悶響和淒厲的慘叫。

趙三虎的獵刀砍在泥人身上隻留下淺淺的白痕,自己卻被反震得口鼻溢血。王莽的肩膀被泥人堅硬如鐵的手指擦過,頓時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終於,付出了兩人重傷、幾乎人人帶血的代價後,他們抓住了泥人一次短暫被絆倒的機會!

趙三虎如同瘋虎般撲上去,用儘全身力氣死死抱住泥人一條粗壯如柱的黃金大腿。

王莽和另外兩個漢子也同時撲上,用身體和繩索死死纏住它的手臂和另一條腿。

快!動手啊!趙三虎目眥欲裂,嘴角鮮血汩汩湧出,嘶聲狂吼。

一個手臂被折斷的漢子,強忍著劇痛,眼中迸射出最後的凶光。

他嘴裡叼著一把沉重的劈柴斧,用僅剩的一條好手臂和牙齒死死穩住斧柄,然後,帶著同歸於儘的決絕,朝著被眾人合力死死壓住的那條黃金手臂的關節處,狠狠剁了下去!

鏘——!

一聲令人頭皮發炸的、如同砍在頑石上的刺耳巨響!斧刃火星四濺!

那黃金手臂的關節處,隻被砍開一道淺淺的豁口,暗金色的皮肉翻卷著,卻冇有一滴血流出,裡麵依舊是那種令人絕望的、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材質。

然而,這一斧蘊含的巨力,似乎也撼動了那堅硬軀殼內部的某種平衡。

再來!!王莽咆哮,牙齦都咬出了血。

一下!兩下!三下!

斧頭帶著拚死的意誌,瘋狂地劈砍在同一個豁口上!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祠堂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也震得那持斧漢子口鼻溢血,手臂軟軟垂下,幾乎脫臼。

終於,在第五次竭儘全力的劈砍後——

哢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顫的碎裂聲!那條閃爍著暗金光澤的粗壯手臂,竟真的從關節處斷裂開來,沉重地砸在地上!

黃金泥人發出一聲絕非人類能發出的、混合著金屬摩擦與泥土翻湧的怪異嘶吼!

它僅剩的手臂和雙腿瘋狂掙紮,力量大得驚人,幾乎要將壓住它的幾個人掀飛!

快!彆讓它緩過來!王莽嘶吼著,用身體死死壓住泥人僅剩的手臂。

同樣的慘烈過程再次上演。

每一次分離肢體,都伴隨著噴濺的火星、刺耳的噪音和壓榨生命極限的嘶吼。

當最後一條黃金大腿被趙三虎用捲了刃的柴刀活生生鋸斷時,他整個人也虛脫般癱倒在地,渾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同伴的。

祠堂的地上,散落著三條暗金手臂和一條大腿,切口處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斷口處能看到類似泥土和金屬顆粒混合的詭異材質。

而那失去了四肢的黃金軀乾和頭顱,依舊在祠堂冰冷的地麵上劇烈地扭動著,如同一條被斬斷的毒蛇,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和低沉的咆哮。

它那冇有五官的黃金頭顱徒勞地撞擊著地麵,每一次撞擊都發出沉悶的巨響,在地上留下淺淺的凹痕。

快!盆!王莽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吼道。

一個巨大的、粗糙的深腹陶盆被抬了進來。幾個人忍著恐懼和噁心,用木棍將那兀自扭動掙紮的黃金軀乾和頭顱,連同散落的四肢,一股腦地撥弄進陶盆裡。

那軀乾在盆中瘋狂地撞擊盆壁,發出咚咚的悶響,整個陶盆都在劇烈地晃動,彷彿隨時會碎裂。

蓋!蓋住它!李慕白抖抖索索地端來一口沉重的生鐵鍋蓋。幾個人合力,纔將那鐵蓋死死壓在了陶盆口上。

咣噹!

鐵蓋落下的瞬間,盆內的撞擊聲驟然變得沉悶壓抑,但那瘋狂的掙紮並未停止,整個陶盆連同上麵的鐵蓋都在持續不斷地劇烈震動、搖晃,如同裡麵囚禁著一頭暴怒的困獸。

鐵蓋邊緣,一絲絲暗金色的、如同融化的金屬般粘稠的液體,正緩慢地、頑強地滲透出來,沿著冰冷的盆壁往下流淌。

祠堂內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盆中那持續不斷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撞擊聲,以及鐵蓋被頂起又落下的哐當聲。

八個人,連同兩個重傷員,都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殘破的牆壁,如同從地獄裡爬出來,隻剩下喘息的力氣。

祠堂的破窗透進慘淡的月光,照亮他們臉上縱橫的汗水、血汙和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

三天……王莽靠著牆,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他死死盯著那個在月光下不斷震動、

發出聲響的陶盆,眼神疲憊到了極點,卻又燃燒著最後一點執拗的火苗,熬過這三天……就……

冇人迴應。趙三虎閉著眼,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一陣劇痛。李慕白蜷縮在角落裡,身體還在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口彷彿隨時會炸開的盆,每一次哐當聲都讓他渾身一哆嗦。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而沉重。

第一日,在盆內永不停歇的撞擊和刮擦聲中煎熬過去。

每個人都強撐著不敢閤眼,輪流守在盆邊,神經繃緊到了極限。

那暗金色的粘稠液體滲出得更多了,在盆壁和鐵蓋邊緣凝固成一道道扭曲的痕跡,像某種邪惡的符咒。

第二日,盆內的動靜似乎小了些,不再是那種狂暴的撞擊,變成了一種持續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如同無數細小的金屬爪子在拚命抓撓著盆壁和鐵蓋內側。

祠堂裡的氣氛卻更加壓抑。重傷員的呻吟聲微弱下去,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所有人。

趙三虎的傷口開始紅腫潰爛,發起高燒,神誌都有些模糊,嘴裡不時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

李慕白的精神也瀕臨崩潰,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嚇得跳起來。

郭爺……郭爺的法子……真能成嗎一個漢子熬紅了眼,聲音帶著哭腔,看著那口依舊滲出金液、發出怪響的盆,充滿了絕望。

閉嘴!王莽低吼,他嘴脣乾裂,佈滿血絲的眼睛裡隻剩下最後一點瘋狂,熬!都給老子熬住!明天……明天就……

第二夜,深沉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祠堂裡,油燈早已熄滅,隻有慘淡的月光透過破窗,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盆內的刮擦聲變得斷斷續續,微弱下去,似乎裡麵的東西終於耗儘了力氣。

滲出的暗金液體也少了,凝固在盆口邊緣,像一圈醜陋的金環。

王莽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塊。他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試圖用疼痛驅散睡魔。

他不敢睡,也不能睡。趙三虎在牆角發出沉重的、帶著痰音的喘息,顯然燒得更厲害了。

李慕白蜷縮在離盆最遠的角落,頭埋在膝蓋裡,身體偶爾抽動一下。

祠堂外,夜風穿過荒草,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如同鬼哭。

就在這死寂與緊繃的臨界點上——

祠堂那扇破敗不堪的柴門,在冇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所有醒著的人瞬間汗毛倒豎的吱呀聲。

王莽猛地睜開眼,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月光勾勒出一個瘦長的、穿著深色鬥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口,像一道突兀的陰影。

他看不清來人的臉,但那身影……隱隱透著一種刻骨的熟悉感。

誰!王莽的聲音嘶啞破裂,他掙紮著想站起來,身體卻因極度的疲憊和恐懼而僵硬。

那黑影冇有回答,鬥篷的兜帽微微轉動,冰冷的目光掃過祠堂內癱倒的眾人,最終,牢牢地釘在了祠堂中央那口不斷滲出暗金液體、微微震顫的陶盆上。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瞬間攫住了王莽的咽喉!他意識到了這人的目標!

不……不許碰!王莽用儘全身力氣嘶吼,猛地向前撲去!但他太虛弱了,動作慢得如同陷在泥沼裡。

黑影動了!

動作快如鬼魅,一步便跨到陶盆邊。一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在慘白的月光下,毫不猶豫地、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輕蔑,重重地拍在了那口不斷滲出暗金液體的陶盆蓋上!

啪!

一聲脆響,在這死寂的祠堂裡如同驚雷炸開!

不——!!王莽絕望的嘶吼聲撕裂了夜空。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口被觸碰的陶盆猛地一震!隨即,覆蓋在盆口的沉重生鐵鍋蓋,如同被一股來自地獄的恐怖力量由內而外狠狠掀飛!

哐當——轟隆!鐵蓋旋轉著飛出去,狠狠砸在祠堂的土牆上,撞出一個大坑,然後重重落地,塵土飛揚。

一股粘稠、滾燙、散發著刺鼻金屬腥氣和濃烈土腥味的暗金色液體,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岩漿,混合著無數細碎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顆粒,從敞開的盆口猛烈地噴薄而出!

那液體彷彿擁有生命,在空中扭曲、彙聚、拉長!

一個完全由流動的暗金液體構成的女人輪廓瞬間在半空中凝聚成形!

比之前更加高大、更加凝實!她的身體不斷流淌、重塑,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豐滿曲線,最終凝固成一個妖異而恐怖的黃金女體!

冇有五官的麵孔轉向地上絕望的眾人,一股滔天的、冰冷刺骨的怨毒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整個祠堂,連空氣都彷彿被凍結!

那黃金液體的女人微微昂起頭顱,一個混合著金屬摩擦、液體流動和怨毒詛咒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清晰地灌入每一個人的耳膜:

時辰……到了……你們……都得……死……

黃金女人的聲音如同千萬根冰冷的金針,狠狠紮進每個人的骨髓裡。

那混合著金屬摩擦、粘稠液體湧動和滔天怨毒的詛咒,瞬間凍結了祠堂裡僅存的空氣。

跑……跑啊!一個離門最近的漢子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連滾爬爬地衝向門口。

但他隻跑出兩步。

那黃金女人懸在半空的液體身軀猛地一旋,一條完全由流動暗金構成的、閃爍著致命光澤的手臂瞬間拉長,如同一條金色的毒蟒,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

噗嗤!

手臂尖端瞬間凝固成鋒銳無匹的金色尖錐,毫無阻礙地從那漢子的後心穿透,從前胸帶著一蓬滾燙的血雨爆出!

尖錐上,粘稠的暗金液體貪婪地吞噬著噴濺的鮮血,發出滋滋的輕響。

那漢子臉上的驚恐瞬間凝固,低頭看著胸前那截猙獰的金色凶器,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身體軟軟倒下,被那黃金手臂隨意甩開,如同丟棄一件垃圾。

老六!王莽目眥欲裂,絕望地嘶吼。

屠殺,開始了。

黃金女人如同鬼魅般在狹窄的祠堂內移動,她的身體時而凝聚如金剛,硬抗襲來的棍棒;

時而又化作流動的液態金屬,輕易躲開攻擊。

每一次閃動,都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和血肉撕裂的悶響。

一個漢子舉著頂門杠砸向她的頭顱,那黃金頭顱卻瞬間軟化、流動,讓木杠從中穿過,

同時一條黃金手臂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彈出,像捏碎一個雞蛋般哢嚓一聲捏碎了他的喉骨。

另一個試圖從背後偷襲的,被她反手一抓,暗金的手指如同燒紅的鐵釺,輕易刺穿了他的胸膛,捏住了那顆狂跳的心臟!

漢子眼珠暴突,連慘叫都發不出,身體劇烈抽搐著,被高高舉起,然後狠狠摜在地上,骨骼碎裂聲令人牙酸。

妖怪!老子跟你拚了!

高燒中的趙三虎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抓起地上自己那把捲了刃的獵刀,如同瘋虎般撲了上去,刀鋒直劈黃金女人的腰腹。

黃金女人甚至冇有躲閃。她那條流淌著暗金光澤的腰肢,在刀鋒及體的瞬間,猛地向內一凹,

如同液體般避開了大部分力道,同時一隻黃金手掌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了趙三虎持刀的手腕!

呃啊——!趙三虎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嚎。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彷彿被燒紅的鐵鉗夾住,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黃金手掌猛地發力一扭!

哢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響起!趙三虎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被硬生生折斷,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露了出來!

捲刃的獵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黃金女人那張冇有五官的麵孔,似乎看著趙三虎因劇痛而扭曲的臉。

她另一隻手臂猛地揮出,如同沉重的黃金巨錘,狠狠砸在趙三虎的胸口!

嘭!

沉悶如擂鼓的巨響!趙三虎壯碩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他重重撞在祠堂角落那尊殘破的土地神像上,神像轟然倒塌,碎石和塵土將他半邊身子掩埋。

他胸口深深凹陷下去,肋骨不知斷了多少根,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沫,眼看是活不成了。

三虎!王莽心如刀絞,卻連爬過去的力氣都冇有。

彆殺我!彆殺我啊!我錯了!我當年錯了!

李慕白縮在牆角,雙手抱頭,發出崩潰的哭嚎,褲襠處濕了一大片,腥臊瀰漫。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求饒,

是王莽!是趙三虎!是他們逼我的!我冇想害你啊!饒了我吧!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黃金女人緩緩轉向他。冇有五官的臉上,似乎凝聚起一絲冰冷的嘲弄。

她抬起一隻流淌著暗金液體的腳,那腳掌在月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然後,對著李慕白那顆因極度恐懼而抖動的頭顱,狠狠踩了下去!

噗!

如同踩碎一顆熟透的西瓜。

紅白之物瞬間迸濺開來,沾染在冰冷的牆壁和流淌的暗金液體上,形成一幅地獄般的塗鴉。

李慕白的哭嚎和求饒戛然而止,隻剩下無頭的身體還在神經質地抽搐著。

祠堂裡,隻剩下王莽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以及兩個重傷員垂死的呻吟。

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金屬腥氣,令人窒息。

王莽癱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左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骨頭刺穿了皮肉,鮮血浸透了半身。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眼睜睜看著同伴一個接一個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去,那黃金女人如同索命的魔神,每一次殺戮都精準而殘酷。

恐懼、絕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已經徹底攫住了他,連掙紮的念頭都熄滅了。

黃金女人緩緩轉過身,流淌著暗金液體的身軀在慘淡的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暈。

她那雙冇有瞳孔的眼睛,牢牢鎖定了地上如同待宰羔羊的王莽。

腳步聲靠近。不是那沉重如擂鼓的黃金腳步,而是輕緩、沉穩,帶著一絲塵埃落定般從容的布鞋踏地聲。

王莽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祠堂門口。

那個穿著深色鬥篷、如同陰影般帶來最終毀滅的黑衣人,正一步步向他走來。

鬥篷的兜帽依舊低垂,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黃金女人在距離王莽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身上流動的暗金液體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加速湧動,向著頭部彙聚。

那冇有五官的麵孔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揉捏著,開始扭曲、變形、重塑!

粘稠的液體漸漸勾勒出清晰的輪廓: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最後是那雙眼睛……

王莽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刻凍結成冰!

那張臉……那張在無數個午夜夢迴時將他驚醒的、交織著恐懼和愧疚的臉!

不……不可能……王莽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因劇痛而扭曲的臉龐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是……是你……秀……秀娘……

他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八橋河上遊那個孤零零的小漁村。

那個叫秀孃的女人,丈夫剛死不久,一個人拉扯著年幼的孩子,守著幾間破屋和一條破船。

他們八個,那年冬天在河上跑貨,遇上了大風雪,船壞了,凍餓交加,像一群紅了眼的狼。

他們闖進了秀孃家……搶走了她僅存的口糧,砸爛了破船……趙三虎那畜生……王莽閉上了眼,不敢再想下去。

隻記得女人那雙最後變得空洞死寂的眼睛,和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後來,聽說秀娘投了八橋河。孩子……也病死了。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隨機的刺殺!那刺客,就是奔著他們來的!那遺落的血布……那詭異的附身……這一切,都是複仇!

是來自河底淤泥深處,積攢了無數日夜的滔天怨毒!

是……是我們……王莽的聲音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是我們……害了你……和……孩子……

他放棄了所有抵抗,甚至連求饒的念頭都冇有了。

巨大的悔恨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河水,徹底將他淹冇。

他死有餘辜!他們所有人都死有餘辜!

黃金女人——秀孃的麵容已經完全清晰。

那張臉,依稀有著生前的清秀輪廓,卻覆蓋著一層流動的暗金光澤,冰冷、堅硬,冇有任何屬於活人的表情。

隻有那雙由凝固金液構成的眼睛裡,燃燒著足以焚燬一切的怨毒火焰。

她俯視著地上如同爛泥般的王莽,眼神裡冇有一絲憐憫,隻有刻骨的恨意。

她緩緩抬起了手臂。

粘稠的暗金液體在她掌心彙聚、拉伸、凝固,形成一柄閃爍著森冷寒光的、邊緣佈滿鋸齒狀利刃的黃金長矛!

矛尖,直指王莽的心臟!

就在這時,那黑衣人走到了王莽身邊。他停住腳步,微微俯下身。

一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緩緩抬了起來,伸向那低垂的兜帽邊緣。

王莽的呼吸幾乎停止,僅存的一隻完好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隻手。

恐懼和絕望中,竟還夾雜著一絲病態的、想要知道真相的渴望。

兜帽,被輕輕掀開。

一張同樣令王莽刻骨銘心的臉暴露在慘淡的月光下。

那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眉眼間依稀有著幾分秀孃的影子,卻更加冷硬、陰鷙。

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釘在王莽的臉上。

王莽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瀕死的嗬嗬聲,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這張臉……比看到秀孃的黃金麵孔更讓他魂飛魄散!

小……小石頭王莽破碎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你……你冇死!

這個黑衣人,赫然就是當年那個在破屋裡,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淩辱、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那個他們後來聽說病死了的孩子!

小石頭——不,現在應該叫石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溫度,隻有大仇將報的快意和深入骨髓的恨。

死石恨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我怎麼能死我娘在河底等著,我怎麼能死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慘死的趙三虎、李慕白等人,最後落回王莽那張寫滿驚駭和絕望的臉上,

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從你們闖進我家門的那一刻起,我活著的每一口氣,都是為了今天。

他微微側頭,看向旁邊那尊由黃金液體凝聚、散發著滔天殺意的秀娘,眼神裡竟流露出一絲奇異的孺慕和狂熱:娘,你看,他們都在這兒了。

秀娘那張黃金麵孔冇有任何表情變化,但她手中那柄鋸齒狀的黃金長矛,卻微微震顫起來,

發出低沉的嗡鳴,矛尖直指王莽的心臟,殺意凝如實質。

石恨的目光重新鎖定王莽,如同看著一具死物:你以為當年的事,投河就了結了嗎河底的怨氣,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那刺客的血,不過是個引子,引動河底沉積的千年陰淤和我娘積累的滔天怨恨。

那塊布……是特意留給你們的‘餌’。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殘忍的嘲弄,

郭成那老東西,倒有點道行,可惜,他算不到人心,更算不到……我一直在看著。

三天三夜不能碰石恨發出一聲短促的、冰冷的嗤笑,我等的,就是這最後一碰!

他後退一步,對著那尊殺意沸騰的黃金塑像,用一種近乎虔誠又帶著刻骨恨意的語調說道:娘,時辰到了。最後這個,留給您。

秀娘那由凝固金液構成的眼珠,彷彿微微轉動了一下,牢牢鎖定了地上徹底崩潰的王莽。

她手中的黃金長矛緩緩抬起,對準了王莽的心臟。

王莽看著那越來越近的、閃爍著致命寒光的矛尖,看著石恨那張寫滿複仇快意的年輕臉龐,

看著秀娘那張冰冷、怨毒、覆蓋著流動暗金的黃金麵孔……巨大的恐懼和深入骨髓的悔恨徹底吞噬了他。

他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報應……報應啊……

嗤——!

黃金長矛帶著無匹的力量和積攢了無數歲月的怨毒,狠狠刺下!

鋸齒狀的矛刃輕易撕裂了皮肉、骨骼,穿透了那顆因恐懼而瘋狂跳動的心臟,深深紮進冰冷的泥地!

王莽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眼睛瞬間瞪大到極限,瞳孔裡最後映出的,

是秀娘那張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金光的、冰冷無情的複仇之臉,以及石恨嘴角那抹如同深淵般冰冷的笑意。

隨即,所有的光芒迅速熄滅,隻剩下死寂的黑暗。

石恨站在祠堂中央,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滿地的狼藉和屍體。濃烈的血腥味和金屬腥氣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他走到那口被掀翻、邊緣還殘留著凝固暗金痕跡的破陶盆前,彎腰,撿起了那塊最初引發一切、如今早已被泥水和血汙浸透的深色粗布。

他走到秀娘那尊散發著暗金光澤、如同神祇又如同惡鬼的黃金塑像麵前。

塑像手中的長矛正緩緩從王莽的胸膛抽出,帶起一串粘稠的血珠。

石恨將那塊破布,輕輕放在秀孃的腳下,如同獻上最後的祭品。

娘,他的聲音在死寂的祠堂裡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卻又蘊含著無邊無際的冰冷,您的債,清了。

黃金塑像微微低頭,看著腳下那塊染血的破布,那張由凝固金液構成的麵孔依舊冇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流淌的暗金光澤似乎更加濃鬱、更加冰冷。

她緩緩抬起手,那柄沾滿鮮血的黃金長矛如同液體般融回她的手臂。

石恨不再看地上的屍體,轉身,走向祠堂那扇破敗的柴門。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黃金塑像——秀娘,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那八具死狀各異的屍體,尤其是王莽那具被長矛貫穿、死不瞑目的身體。

她身上流動的暗金光澤無聲地湧動了一下,然後,整個黃金之軀如同融化的蠟像,瞬間坍塌、軟化,重新化為一灘粘稠的、閃爍著金屬顆粒的暗金液體,

如同有生命般,悄無聲息地滲入祠堂冰冷、沾滿血汙的泥土地麵,轉眼消失不見,隻留下幾道迅速乾涸的暗金色痕跡。

祠堂內,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一片死寂。

石恨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沉沉的夜色裡,彷彿從未出現過。隻有夜風吹過荒草的嗚咽聲,如同低泣,在八橋河畔的曠野上幽幽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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