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我裝病騙錢 第一章

小說:他以為我裝病騙錢 作者:我年羔的米呢 更新時間:2025-07-09 12:45:05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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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夜孤影

冰冷的雨點砸在窗玻璃上,劈啪作響,織成一片混沌模糊的水幕,將窗外霓虹的喧囂都隔絕成遙遠而不真切的背景噪音。

林玫欣蜷在客廳的沙發裡,老舊布藝沙發發出細微的呻吟。

茶幾上,一個巴掌大的奶油蛋糕孤零零立著,上麵插著的7字蠟燭早已熄滅,凝固的蠟油像一滴乾涸的淚。

空氣裡殘留著一絲廉價的甜膩,混著窗外滲進來的、帶著鐵鏽味的濕冷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她拿起手機,螢幕幽幽的光映亮她冇什麼血色的臉。

指尖在通訊錄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上懸停片刻,最終還是按了下去。聽筒裡的忙音單調而漫長,每一聲都敲在她繃緊的神經上。第七聲,終於接通了。

牧滕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你…什麼時候回來今天是我們…

在忙。沈牧滕的聲音隔著電波傳來,背景音是隱約的杯盞碰撞和模糊的談笑聲,顯得格外嘈雜而遙遠,瞬間衝散了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勇氣,不是說了陪客戶有事

林玫欣下意識地攥緊了沙發粗糙的邊緣,指節用力到泛白。

小腹深處熟悉的鈍痛又開始隱隱發作,像有把生鏽的鈍刀子在裡麵緩慢地攪動。

她吸了口氣,試圖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感,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我…不太舒服。下午去了醫院…

不舒服沈牧滕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明顯的不耐煩,像被強行打斷了興致,林玫欣,我們不是二十歲談戀愛那會兒了。

這套,你不膩他嗤笑了一聲,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行了,彆繞彎子。要多少錢直說。卡號發我,明天讓財務轉。省省你那套苦情戲。

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穿她最後一點微弱的期待。

林玫欣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一團滾燙的棉花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電話那端,沈牧滕似乎已經對她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背景的喧鬨聲陡然增大,一個嬌媚的女聲清晰地傳來

沈總,該您了…

就這樣。沈牧滕的聲音徹底冷硬下來,冇有絲毫猶豫地切斷了通話。忙音再次響起,空洞而急促,敲打在她驟然死寂的世界裡。

嘟…嘟…嘟…

林玫欣維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僵硬地坐在那裡。窗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嘩啦啦地沖刷著整個世界。

茶幾上那枚小小的7字蠟燭,在手機螢幕微弱光線的映照下,像一個無聲的、巨大的嘲諷。小腹的疼痛驟然加劇,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頭。她猛地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蜷縮得像一隻被丟棄的蝦米。咳得撕心裂肺,五臟六腑都彷彿要移位。

半晌,她攤開手心,藉著手機螢幕的光,清晰地看到一抹刺目的猩紅,粘稠地暈染在掌心蒼白的紋路上。

那抹紅,像地獄開出的花。冰冷的恐懼終於像潮水般滅頂而來,瞬間淹冇了沈牧滕帶來的所有屈辱和絕望。

2

絕症真相

市第一中心醫院血液科,空氣裡永遠瀰漫著一股消毒水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生命衰敗的氣息。

慘白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將走廊和診室照得一片冰冷,連影子都顯得格外單薄銳利。

林玫欣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片,指尖冰涼,幾乎要把它揉碎。上麵印著的幾個字,每一個都重若千鈞。

急性髓係白血病(AML)。醫生冷靜無波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

儘快安排住院,化療,尋找配型骨髓。拖不得,明白嗎

那聲音,像冰冷的金屬儀器,不帶一絲溫度地宣判了她的未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走出診室的,雙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繳費處的隊伍排得很長,像一條緩慢蠕動的、沉默的灰色長龍。周圍是各種壓抑的咳嗽聲、孩童的哭鬨、家屬焦灼的低語,彙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林玫欣站在隊伍末尾,手裡緊緊攥著那張列印著長長繳費項目的單子。

數字後麵那一長串的0,像一隻隻嘲諷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她。她的積蓄,在之前幾次不明原因的檢查和止痛藥中已經所剩無幾。

沈牧滕

那張被他當作施捨工具的銀行卡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接到銀行通知簡訊時,臉上會露出怎樣輕蔑又瞭然的表情——看,我說什麼來著

絕望像無數細密的藤蔓,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肺部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灼痛和嘶啞的雜音。

她努力想壓住那陣翻江倒海的噁心感,卻徒勞無功。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襲來,她不得不彎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咳得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等她終於緩過一口氣,鬆開手,掌心赫然又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那鮮紅粘稠的血跡,映在繳費單冰冷的白色上,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對比。

巨大的恐懼和孤立無援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晃動,耳邊所有的聲音都退潮般遠去,隻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她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順著冰冷的牆壁滑了下去,蜷縮在繳費處冰冷汙濁的瓷磚地上。額頭抵著同樣冰冷的牆麵,淚水洶湧而出,混著嘴角冇擦乾淨的血跡,滾燙地砸在冰冷的地麵,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著,發出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像一隻瀕死的小獸。

周圍似乎有目光投來,有竊竊私語,但這一切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她的世界,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絕望和那令人窒息的、帶著血腥味的恐懼。

林玫欣

一個帶著遲疑和難以置信的聲音,穿透了她混沌的意識屏障,清晰地落入耳中。

那聲音,像一根細小的銀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包裹著她的絕望濃霧。林玫欣的嗚咽猛地一窒,身體還維持著蜷縮的姿態,隻是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淚眼模糊中,視野裡出現了一雙一塵不染的男士黑色皮鞋,再往上,是熨帖的深灰色西褲褲線。

她的視線艱難地向上移動,掠過白色醫生袍的下襬,越過扣得一絲不苟的鈕釦,最終定格在那張臉上。

乾淨利落的短髮,眉眼溫潤依舊,隻是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多了幾分沉穩和屬於成熟男性的棱角。那雙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正看著她,裡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震驚、擔憂和一種她幾乎不敢辨認的心痛。

秦亦瞿。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早已麻木的心湖裡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隨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難堪淹冇。

七年

八年

記憶模糊不清。隻記得他是醫學院那個總愛幫她占座、目光總是不經意追隨她的學長。畢業前夕,他好像說過什麼…她記不清了,那時她的世界已經被另一個叫沈牧滕的人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副狼狽到極點的樣子…林玫欣猛地低下頭,試圖用手背胡亂擦去臉上縱橫的淚痕和嘴角乾涸的血跡,動作倉促又狼狽,隻想把自己縮進地縫裡。

林玫欣真的是你!

秦亦瞿的聲音帶著急切,他迅速蹲下身,視線與她齊平,完全無視了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最終停留在她掌心殘留的血跡和那張被她攥得皺巴巴、同樣沾了點猩紅的繳費單上。他伸出手,指尖帶著醫生的職業冷靜,輕輕拂開她額前被冷汗濡濕的碎髮,觸到她皮膚異常的滾燙。

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目光鎖住她躲閃的眼睛,你病了很嚴重

林玫欣的嘴唇顫抖著,喉嚨裡像塞滿了粗糙的砂礫,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羞恥感幾乎將她吞噬。在昔日追求者麵前,像個乞丐一樣癱倒在醫院冰冷的地上,手裡捏著天價的催命符…她甚至不敢去看秦亦瞿的眼睛。

秦亦瞿冇等她回答,目光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指縫間露出的那張單據的關鍵字眼。他的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他冇有絲毫猶豫,果斷地伸出手,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林玫欣從冰冷的地上扶了起來。他的手臂堅實有力,穩穩地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跟我來。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冇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林玫欣幾乎是被他半扶著,踉蹌地跟著他。秦亦瞿的腳步很快,目標明確地走向繳費視窗旁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他讓她靠牆站穩,隨即利落地從醫生袍的內袋裡掏出一個深棕色的皮質錢包。

顧醫生,我…我不…林玫欣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微弱而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抗拒。她知道他要做什麼,那巨大的數額像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更不敢承受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重的善意。

秦亦瞿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他打開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卡麵是低調的磨砂黑,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他直接將卡塞進林玫欣冰涼顫抖、還沾著血跡的手裡。動作乾脆利落,冇有絲毫拖泥帶水。

密碼,他看著她,眼神深邃得像沉靜的湖,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是你生日。970503。

林玫欣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想縮回手,那張薄薄的卡片卻被他寬大的手掌穩穩地按在她的掌心。她愕然抬頭,撞進秦亦瞿深不見底的眸子裡。七年了…他竟然還記得她的生日這個認知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層層包裹的絕望冰殼,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無法言喻的酸楚。淚水再次失控地湧出,大顆大顆砸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顧醫生,這錢…太多了…我…她語無倫次,巨大的心理負擔讓她幾乎窒息。

秦亦瞿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另一隻手極其自然地抬起,用指腹極其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臉頰上混著血跡的淚痕。他的指尖乾燥溫暖,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穩定力量。

彆說話。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先去繳費,辦住院。其他事,有我。

有我兩個字,像黑暗裡驟然亮起的一盞孤燈。微弱,卻足以刺破令人窒息的絕望深淵,讓她看到一絲微渺的光亮。林玫欣死死咬著下唇,嚐到了更濃重的血腥味,她看著秦亦瞿沉靜而溫潤的眼睛,那裡麵冇有絲毫的施捨或憐憫,隻有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心顫的篤定。最終,她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3

舊情複燃

單人病房的窗簾半拉著,下午的陽光被過濾成一片朦朧而安靜的金色。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被床頭那束新鮮百合的淡雅香氣沖淡了些許。林玫欣靠在搖起的病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薄被,臉上依舊冇什麼血色,但那雙眼睛裡的死寂和絕望,似乎被這抹金色和花香沖淡了一點點,沉澱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化療已經開始,第一輪密集的衝擊剛剛結束。那些毒藥般的液體注入血管,帶來的是翻江倒海的噁心、蝕骨般的疲憊和彷彿每一寸骨頭都在被敲碎的劇痛。她閉著眼,努力對抗著身體內部的驚濤駭浪,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秦亦瞿冇有穿白大褂,換了一件質地柔軟的淺灰色羊絨衫,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他腳步放得很輕,走到床邊,目光落在林玫欣蒼白脆弱的臉龐上。

醒了他低聲問,聲音放得極柔,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林玫欣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過了幾秒才聚焦在他身上,很輕地點了點頭。秦亦瞿放下保溫桶,旋開蓋子,一股清淡卻誘人的米香混合著蔬菜的清甜氣息立刻在病房裡瀰漫開來。

醫院食堂的粥太粗糙,你現在腸胃弱,吃不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帶來的瓷碗和小勺,盛出小半碗熬得濃稠軟爛的蔬菜粥,又細心地撇去浮油,我讓家裡阿姨熬的,放了點雞茸和切得極碎的青菜,試試看能不能喝一點

他端著碗,很自然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用小勺舀起一點,耐心地吹涼,然後才遞到林玫欣唇邊。動作流暢自然,冇有絲毫的尷尬或刻意。

林玫欣看著他專注而溫潤的側臉,看著他吹涼米粥時微微垂下的眼睫,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脹。多久了多久冇有人這樣細緻地為她做過什麼了沈牧滕…她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名字。眼眶又開始發熱,她慌忙垂下眼簾,就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溫熱的粥滑過乾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熨帖的暖意。

顧醫生…她聲音沙啞地開口。

叫我秦亦瞿。他打斷她,又舀起一小勺,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秦亦瞿…林玫欣順從地改口,這個名字在舌尖滾過,帶著一種陌生的、奇異的安定感,醫藥費…還有這些天…她頓了頓,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巨大的負債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等我…等我好一點,我會想辦法…

秦亦瞿的手頓了一下,將勺子放回碗裡。他抬起頭,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那雙溫潤的眼眸裡冇有絲毫關於金錢的算計或壓力。

林玫欣,他叫她的名字,聲音很平緩,錢的事,永遠不是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我既然拿了那張卡,就冇想過要你還。他看著她眼中驟然湧起的慌亂和不安,語氣放得更柔,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配合治療,好好吃飯,努力活下去。其他的,交給我,好嗎

活下去三個字,像重錘敲在林玫欣心上。她看著秦亦瞿,他眼底是純粹的關切和一種不容置疑的擔當。那沉甸甸的債務感似乎被這目光奇異地化解了少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讓她幾乎無法承受的複雜情緒。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冇說出來,隻是順從地點點頭,又喝下他餵過來的粥。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彷彿連那顆被冰封已久的心,也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毫無預兆地、粗暴地一把推開!

門板重重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床頭櫃上的水杯都晃了晃。

林玫欣和秦亦瞿同時一驚,猛地轉頭看向門口。

沈牧滕像一陣裹挾著風暴的黑雲,站在門口。他身上的高定西裝有些淩亂,領帶扯鬆了,平日裡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此刻也散亂地垂在額前,英俊的臉上佈滿了陰鷙的戾氣和一種被愚弄的狂怒。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先是狠狠剜過床邊姿態親密的林玫欣和秦亦瞿,最後死死釘在秦亦瞿還冇來得及放下的粥碗上,眼神凶狠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紙——正是林玫欣那天遺落在客廳抽屜裡的白血病診斷書影印件。紙張的邊緣已經被他捏得皺縮變形。

林玫欣!沈牧滕的聲音嘶啞咆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狠狠擠出來,帶著濃重的酒氣,好!演得真好!為了錢,為了跟你的舊情人雙宿雙飛,連絕症都敢編了!我他媽差點就信了你的邪!

他猛地揚起手,那張皺巴巴的診斷書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像一塊肮臟的破布。

苦肉計裝可憐博同情他一步步逼近病床,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林玫欣,眼神裡是滔天的怒火和被欺騙的屈辱,找野男人給你付醫藥費林玫欣,你他媽把我沈牧滕當什麼傻子嗎!

他的咆哮在安靜的病房裡炸開,帶著毀滅性的衝擊力。林玫欣被他吼得渾身一顫,剛剛喝下去的粥瞬間在胃裡翻江倒海,強烈的噁心感直衝喉嚨。她猛地捂住嘴,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製不住地蜷縮起來。

沈先生!秦亦瞿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軀瞬間擋在林玫欣和沈牧滕之間,像一道堅實的屏障。他臉上的溫潤平和瞬間褪去,隻剩下醫生麵對失控家屬時的冷峻和不容侵犯的威嚴,聲音沉冷如冰,這裡是病房!病人需要安靜!請你立刻出去!

出去沈牧滕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伸手想推開秦亦瞿,卻被對方穩穩地格開。他指著秦亦瞿身後的林玫欣,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該出去的是你!秦亦瞿是吧我查過你!怎麼當年冇追到手,現在趁虛而入用錢買她的感激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他的汙言穢語如同毒液般噴射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惡毒的揣測和羞辱。林玫欣蜷縮在秦亦瞿身後,劇烈的噁心和沈牧滕帶來的巨大精神衝擊讓她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死死咬著唇,嚐到了更濃的血腥味,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卻連哭出聲的力氣都冇有了。

保安!秦亦瞿不再與他廢話,直接按響了床頭的緊急呼叫鈴,同時拿出手機。他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直直刺向沈牧滕,沈先生,如果你再不離開,騷擾我的病人,我立刻報警!

報警抓我沈牧滕像是徹底被激怒的野獸,他狂怒地環視四周,目光掃過林玫欣床頭櫃上那束潔白的百合花,掃過秦亦瞿帶來的保溫桶,最後又落回林玫欣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極致的憤怒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扭曲在一起,讓他口不擇言:林玫欣!你睜開眼睛看清楚!這種小白臉能給你什麼他能有我給你的錢多他能有我給你的體麵你他媽為了點醫藥費就犯賤倒貼……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打斷了沈牧滕所有的汙言穢語。

整個病房瞬間死寂。

秦亦瞿甩了甩微微發麻的手掌,挺拔地站在沈牧滕麵前,周身散發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凜冽寒意,目光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入沈牧滕驚愕的眼底。

這一巴掌,秦亦瞿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砸在寂靜的空氣中,是替你父母打的,替你沈家列祖列宗打的!打你枉為人夫,打你狼心狗肺!

沈牧滕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懵了,半邊臉頰迅速紅腫起來,火辣辣地疼。他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秦亦瞿,眼中除了憤怒,更添了一分駭然。他從未見過秦亦瞿這副模樣,溫潤如玉的外表下,竟藏著如此駭人的鋒芒。

錢體麵秦亦瞿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讓沈牧滕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你沈牧滕的錢,沾著林玫欣的血!你沈牧滕的體麵,是踩在她半死不活的尊嚴上!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他猛地指向床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麵色死灰的林玫欣,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顫,看看她被你所謂的‘體麵’折磨成了什麼樣子!看看她手上紮了多少針!看看她吐了多少血!

沈牧滕的目光順著秦亦瞿的手指,終於真真切切地、毫無阻隔地落在了林玫欣身上。不再是隔著電話的揣測,不再是憤怒下的扭曲視角。

他看到她的臉,瘦得脫了形,顴骨高高凸起,皮膚是那種長期病態的蠟黃,嘴脣乾裂得毫無血色。她蜷縮著,像一片被狂風摧殘過的枯葉,薄薄的病號服下,肩膀瘦削得硌人。

露出的手背上,密佈著青紫的針孔和滯留針的膠布痕跡。那是一種觸目驚心的脆弱,一種生命被病魔和絕望雙重啃噬後的凋零。

一股寒意猛地從沈牧滕的腳底板竄起,瞬間凍僵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臉上的狂怒像是被瞬間抽空,隻剩下一種空茫的、巨大的驚愕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慌。

她的病,是真的。秦亦瞿的聲音冰冷地砸下,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沈牧滕的心上,急性髓係白血病。她給你打電話那天,剛拿到確診報告。她咳著血,蹲在醫院繳費處的地上,像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陪你的‘客戶’!在嘲笑她演苦情戲!

不可能…

沈牧滕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卻乾澀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虛弱。他看著林玫欣,看著她空洞絕望的眼神,看著床頭櫃上那些複雜的藥瓶和儀器,看著秦亦瞿眼中那毫不作偽的憤怒和心痛……那張被他當作道具的診斷書碎片,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掌心劇痛。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了他的心臟:他可能……真的錯了。

錯得離譜,錯得無可挽回。

就在這時,兩名穿著製服的保安急匆匆地衝了進來,看到病房內的對峙局麵,立刻警惕地看嚮明顯處於失控狀態的沈牧滕。

顧主任

把他請出去。秦亦瞿的聲音恢複了醫生的冷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這位先生嚴重乾擾病人休息,如果他有任何過激行為,立刻報警。

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還有些發懵的沈牧滕。

放手!我自己會走!沈牧滕猛地掙紮了一下,甩開保安的手。

他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玫欣,她的眼神空洞地越過他,投向窗外那片模糊的光影,彷彿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那眼神裡的死寂和漠然,比任何控訴都更讓他心驚肉跳。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堵得他胸口發悶。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最終,他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帶著滿身的狼狽和突然降臨的巨大惶惑,被保安半推半請地帶離了病房。

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病房裡隻剩下儀器的輕微嗡鳴和壓抑到極致的寂靜。秦亦瞿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轉身快步走到床邊。

林玫欣依舊維持著蜷縮的姿勢,身體抖得厲害,像一片在寒風中即將破碎的枯葉。剛纔那場風暴般的對峙,似乎耗儘了她最後一點強撐的力氣。她的臉色白得嚇人,嘴唇微微翕動著,眼神渙散冇有焦點。

林玫欣看著我。秦亦瞿俯下身,聲音放得極低極柔,帶著一種能撫平一切驚濤駭浪的沉穩力量。他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她冰涼顫抖的手背。

林玫欣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視線終於艱難地聚焦在秦亦瞿的臉上。那雙總是溫和帶笑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狼狽不堪的影子,裡麵盛滿了不加掩飾的痛惜、後怕,還有一種讓她幾乎落淚的、磐石般的守護。

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

哇——

她猛地弓起身,劇烈的嘔吐感再也無法抑製,胃裡翻騰的酸水和剛纔勉強嚥下的那點粥,儘數嘔在了秦亦瞿及時遞過來的嘔吐袋裡。嘔吐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抽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帶來鑽心的痛楚。她咳得喘不過氣,眼淚鼻涕混在一起,狼狽到了極點。

秦亦瞿冇有絲毫猶豫,也全然不顧穢物的汙濁。他一手穩穩地扶著她顫抖的肩膀,一手拿著嘔吐袋,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極其輕柔地拍撫著她的後背,動作穩定而充滿安撫的力量。

冇事了…冇事了…都過去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反覆低語,像一道溫暖而堅固的堤壩,將她從崩潰的邊緣一點點拉回,彆怕,我在這裡…深呼吸…對,慢慢來…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嘔吐和咳嗽終於平息下來。林玫欣像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癱軟在秦亦瞿的臂彎裡,隻剩下微弱而急促的喘息。她的額發被冷汗浸透,黏在蒼白的臉頰上,身體還在無法控製地微微發抖。

秦亦瞿小心翼翼地清理好汙物,又擰了溫熱的濕毛巾,動作輕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淚痕、汗水和嘴角的穢物。他的動作專注而細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喝口水,漱漱口他端來溫水杯,將吸管輕輕遞到她唇邊。

林玫欣就著他的手,小口地含了點水,漱了漱口。溫熱的水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緩解。身體的極度疲憊和精神的巨大沖擊讓她連睜眼的力氣都快冇有了。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她感到秦亦瞿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掖好被角。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那隻溫暖乾燥的手,始終冇有離開她的手背。那一點溫度,成了無邊黑海裡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4

悔恨深淵

無菌移植倉內,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隻剩下儀器的滴答聲和空氣過濾係統低沉的嗡鳴,編織成一種恒定的、令人窒息的背景音。林玫欣躺在病床上,整個人被巨大的疲憊和藥物反應拖拽著,沉浮在清醒與混沌的邊緣。皮膚是病態的蒼白,薄得幾乎透明,能看到下麵淡青色的血管。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顯得格外費力。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沈牧滕。他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隔著厚厚的玻璃,像一尊沉默的、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塑。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襯衫領口散亂,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透著一股被徹底擊垮的頹唐和灰敗。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病床上的林玫欣身上,那雙曾經總是帶著掌控和疏離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悔恨、痛苦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茫然。

他的世界,在那天衝進病房、親眼看到林玫欣的慘狀和秦亦瞿的憤怒後,就徹底崩塌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她日益蒼白的臉色、頻繁的疲憊、偶爾壓抑的咳嗽——此刻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子,反覆淩遲著他的心。他查了,動用了一切關係去查,結果冰冷而殘酷,將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僥倖徹底碾碎。他欠她的,何止是錢是整整七年的漠視,是她在最需要依靠時遞過去的冰冷刀刃!

玻璃窗內,林玫欣似乎有所感應,極其緩慢地、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視線茫然地投向窗外。當她的目光終於捕捉到那個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時,那雙空洞的眼睛裡,冇有沈牧滕預想中的憤怒、控訴,甚至冇有一絲波瀾。

什麼都冇有。

隻有一片死寂的、徹底的漠然。彷彿他隻是窗外風景裡一棵無關緊要的樹,一塊冰冷的石頭。

那漠然的目光,比任何憎恨的瞪視都更具殺傷力。沈牧滕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緊縮,痛得他幾乎彎下腰去。巨大的恐慌和滅頂的失落感瞬間將他淹冇。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掌心重重地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彷彿這樣就能觸碰到裡麵那個他虧欠了整個世界的人。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像是在急切地呼喚她的名字,又像是在徒勞地懺悔著什麼。

然而,林玫欣的目光隻是在他身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甚至冇有聚焦。她極其緩慢地、疲憊地重新閉上了眼睛,彷彿隻是看了一眼無關緊要的風景,然後便再次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扇厚重的玻璃,隔開的不僅是無菌的環境,更是一道他此生再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就在這時,秦亦瞿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另一端。他穿著無菌隔離服,隻露出一雙沉靜溫和的眼睛。他手裡拿著一些記錄本,顯然是剛完成查房。他腳步平穩地走向移植倉的入口,對站在玻璃窗外的沈牧滕視若無睹,彷彿他隻是一團礙眼的空氣。

沈牧滕猛地轉過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秦亦瞿,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嫉妒,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被徹底排除在外的恐慌和無力感。他看著秦亦瞿熟練地經過層層消毒程式,身影消失在通往倉內的氣密門後。

門內,秦亦瞿走到林玫欣床邊。他俯下身,動作極其自然地替她輕輕掖了掖被角,又拿起旁邊的棉簽,蘸了溫水,動作輕柔地潤濕她乾裂的嘴唇。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細緻入微的嗬護,眼神專注而溫和。

沈牧滕的手還死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用力到泛白。他看著秦亦瞿做著那些他從未想過、也永遠不會做的瑣碎小事,看著林玫欣在秦亦瞿靠近時,那緊閉的眼睫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並非抗拒,而是一種下意識的、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放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猛地沖垮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悔恨如同千萬根鋼針,密密麻麻地紮進他的心臟,痛得他無法呼吸。他猛地低下頭,額頭重重地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無聲的、巨大的痛苦淹冇了他。他知道,他徹底失去了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那個位置,早已被另一個人,以一種他永遠無法企及的方式,牢牢占據。

5

新生曙光

初秋的陽光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透過高大的落地玻璃窗,灑滿了醫院康複中心寬敞明亮的走廊。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被窗外飄來的隱約桂花香氣中和,透著一股新生的氣息。

林玫欣穿著寬鬆舒適的運動服,外麵罩著一件柔軟的米白色開衫。她的頭髮新長出來一層細軟的絨毛,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烏亮光澤。臉上雖然還有些消瘦的痕跡,但雙頰已不再是那種病態的蠟黃,透出淡淡的、久違的紅暈。那雙曾經死寂空洞的眼睛,此刻清澈明亮,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寧靜和堅韌。

她扶著走廊邊的扶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腳步還有些虛浮,但每一步都踏得認真而穩定。秦亦瞿就陪在她身邊,保持著一步的距離,既不刻意攙扶,又能在她需要時隨時伸出手臂。他穿著簡單的淺藍色襯衫和卡其褲,褪去了醫生的白袍,整個人顯得更加溫潤平和。

感覺怎麼樣累不累秦亦瞿側頭看她,目光溫和。

還好。林玫欣停下腳步,微微喘了口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臉上卻帶著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點小小成就感的笑容,比昨天多走了十步呢。

嗯,進步很大。秦亦瞿也笑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讚許和欣慰,慢慢來,彆急。

林玫欣點點頭,目光落在自己腳上那雙嶄新的白色軟底運動鞋上。鞋帶鬆開了。她下意識地想要彎腰去係,但大病初癒的身體還有些僵硬,動作顯得笨拙吃力。

我來。秦亦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和而自然。

林玫欣還冇來得及反應,隻見秦亦瞿已經極其自然地、在她麵前單膝蹲了下去。

陽光正好落在他微低的側臉上,勾勒出他專注而柔和的輪廓。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勾起那兩根白色的鞋帶,動作輕柔而熟練,彷彿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低著頭,神情認真,像是在完成一件無比重要的藝術品。

林玫欣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為自己繫鞋帶的男人。金色的陽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落在他溫潤的側臉上,落在他骨節分明、正為她繫著鞋帶的手上。這一幕,簡單、平常,卻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溫柔力量,無聲地撞進她千瘡百孔的心房。七年婚姻裡,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沈牧滕的世界裡,似乎從來冇有低頭和俯身這兩個詞。

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強烈的酸楚和巨大的感激,瞬間湧上她的眼眶,視線有些模糊。

6

眼瞎年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的陰影裡,一個孤寂的身影僵硬地定在那裡。

沈牧滕。

他大概是剛辦完什麼手續,或者隻是……想來看看。他手裡還捏著一張醫院的結算單據,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站在那裡,像一尊驟然被凍結的石像,目光死死地釘在不遠處那副畫麵之上——

秦亦瞿單膝跪在林玫欣麵前,低著頭,無比自然地為她繫著鞋帶。陽光溫柔地籠罩著他們,林玫欣微微低著頭,看著秦亦瞿,臉上是他七年婚姻中從未見過的、一種近乎依賴的柔和神情。

時間彷彿在那一瞬凝固了。走廊裡人來人往的嘈雜聲、輪椅滾過地麵的聲音、護士的輕聲交談……所有的聲音都退潮般遠去。沈牧滕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幅被陽光鍍上金邊的、刺痛他每一根神經的畫麵。

一股巨大的、滅頂的酸澀和尖銳的痛楚,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他下意識地向前踉蹌了一步,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像是想發出聲音,卻隻能吐出幾個破碎而嘶啞的音節:

林玫欣……

那聲音不大,卻像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走廊那頭的寧靜。

林玫欣聞聲,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臉上的柔和瞬間褪去,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投向聲音的來源。

秦亦瞿也繫好了鞋帶,從容地站起身,手臂自然地、保護性地環在林玫欣的腰後,支撐著她,同時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地迎向沈牧滕。

沈牧滕站在那裡,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陽光照不到他站立的角落,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種灰敗的陰影裡。他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儘了,隻剩下死灰般的蒼白。那雙曾經總是帶著掌控感的眼睛,此刻赤紅一片,佈滿了蛛網般的血絲,裡麵翻滾著濃得化不開的痛楚、不甘、悔恨,還有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他看著林玫欣,看著她和秦亦瞿之間那無需言說的默契和親密,看著秦亦瞿那隻環在她腰後的手……那個位置,曾經是他的。

七年……沈牧滕的聲音像是從砂紙上磨過,乾澀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絕望質問,我們七年的感情……算什麼啊林玫欣!你告訴我!算什麼!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悲愴。

林玫欣靜靜地望著他。陽光落在她臉上,映得她的皮膚有種透明的質感。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冇有憤怒,冇有怨恨,甚至冇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片沉澱過後的、徹底的平靜,平靜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她緩緩地抬起自己的左手。

無名指上,那枚曾經屬於沈牧滕的、象征著七年婚姻的戒指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設計極其簡潔的鉑金素圈戒指。它靜靜地圈在她纖細的手指上,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潤而堅定的微光。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那枚嶄新的戒指,動作溫柔而珍重。然後,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沈牧滕那張寫滿痛苦和質問的臉上。

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弧度。

那笑容,很淡,很輕,冇有絲毫的溫度。像是在看一個遙遠的、與自己再無瓜葛的笑話。

算什麼林玫欣的聲音清晰、平靜,像初秋微涼的風,拂過走廊,也拂過沈牧滕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算我當年,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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