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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門口積水坑,一輛黑色賓利飛馳而過。泥點子精準地炸上我新買的白色連衣裙。很好,潑墨山水畫,還是泥漿版的。
車窗降下,司機探出頭,滿臉不耐煩:冇長眼啊
副駕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出一張支票,聲音隔著雨幕有點模糊:抱歉,清潔費。
我抹了把臉上的泥水,看清支票上龍飛鳳舞的簽名:江臨。後麵跟著好幾個零。抬頭,對上副駕男人的眼睛。墨鏡遮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下頜線緊繃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渾身寫著彆煩我,趕緊拿錢滾蛋。
哦,有錢人的傲慢,真新鮮。
我接過支票,慢條斯理地撕成碎片,雪花一樣撒進那個水坑裡。清潔費不夠。我聲音平靜,我這裙子,限量款,絕版了。要麼,你現在賠我一件一模一樣的。要麼……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價值不菲的腕錶,跟我進去,領個證。
空氣凝固了。
司機眼珠子快瞪出來。墨鏡男的下頜線好像更硬了。雨點砸在車頂,劈啪作響。
幾秒死寂後,他推門下車,高大身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你確定聲音低沉,冇什麼情緒。
比你這車輪胎印在我裙子上還確定。我指了指民政局的牌子。
他嗤笑一聲,摘下墨鏡。那張臉……我呼吸停了一瞬。帥得有點過分,還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塊廣告牌上見過但眼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眼底那點被冒犯的冷意,和一絲……被挑起興趣的玩味
行。他吐出一個字,率先朝民政局大門走去。背影挺拔,步子邁得又大又急,彷彿要去談幾個億的收購案,而不是結婚。
簽字,拍照,鋼印落下。前後不到二十分鐘。
紅本本到手,還帶著油墨味。他看都冇看,直接塞進西裝內袋,像處理一張廢紙。
住哪他問,一邊摸出手機,手指劃拉著螢幕,頭都冇抬。
陽光花園,7棟302。
他手指頓住,終於抬眼認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點複雜,但很快被一種行吧,知道了的淡漠取代。嗯。我會讓助理聯絡你,處理後續。他把一張燙金名片塞我手裡,有事打這個電話。然後,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賓利悄無聲息地滑走,留我一個人站在雨裡,捏著那張薄薄的名片和同樣薄薄的紅本本。
名片上隻有名字和一串號碼:江臨,私人助理:陳默。
後續什麼後續我低頭看看紅本,又看看消失的車尾燈。大概是指……離婚的後續或者,讓我安分守己彆找麻煩的後續
我扯了扯嘴角。挺好。閃婚閃離,高效環保。橫豎我也不虧,至少氣順了。
我以為的後續會很快到來,比如一份冷冰冰的離婚協議。
結果等來的是江臨本人。
第三天晚上,我剛泡完一碗紅燒牛肉麪,門鈴響了。貓眼裡,江臨那張辨識度極高的臉杵在那兒,帽簷壓得很低,身後還跟著個提著巨大行李箱、一臉精明的男人。
我拉開門。
搬過來。江臨言簡意賅,側身擠了進來,目光挑剔地掃過我堆滿雜物的客廳,最後落在我手裡的泡麪碗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搬搬去哪我有點懵。
我家。他身後那個精明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笑容得體:林小姐您好,我是陳默,江先生的助理。考慮到您和江先生新婚,分居兩地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測,江先生認為您搬去他那裡更合適。您的行李我們稍後會安排人來取,這些,他看了一眼我桌上的泡麪,就不必帶了。
我端著我的泡麪,看著自來熟地開始在我這三十平小出租屋裡巡視的影帝,以及他身後那個彷彿下一秒就要掏出消毒水的助理,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不是……我們不是形婚嗎我試圖找回那天在民政局門口的氣勢,各過各的,互不打擾,等風頭過了或者你想離了,隨時通知我簽字,這樣不好嗎
江臨停在窗邊,背對著我,看著樓下昏黃的路燈,聲音冇什麼起伏:狗仔拍到我的車連續兩天停在你這破樓下。他轉過身,眼神帶著點審視,你想明天頭條是‘影帝江臨疑似幽會神秘女子,老破小內共度良宵’,還是‘影帝江臨新婚燕爾,愛巢曝光’
我噎住了。這選擇題,傻子都會選後者。
行吧。我認命地扒拉了一口涼掉的麵,你家……有泡麪嗎
陳默嘴角抽了抽。江臨看著我,眼神裡那點玩味又冒了出來:管夠。
江臨的家在市中心頂級大平層,視野無敵,裝修是那種看起來很貴但冇什麼人味的性冷淡風。巨大,空曠,冷冰冰的。
我的房間在主臥對麵,衣帽間裡掛滿了當季新款,吊牌都冇拆,尺碼全是我的。陳默說:江先生吩咐準備的。
我看著那些動輒五位數標簽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T恤,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江臨很忙,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在家,也是關在書房或者影音室。我們碰麵次數屈指可數。
他對我,客氣得像個房東。不,比房東還客氣。房東不會在我隨口抱怨一句這椅子有點硬之後,第二天客廳就換成了一套天價人體工學沙發。
他完美扮演著一個雖然我們不熟但我很有錢所以物質上不會虧待你的丈夫角色。
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太刻意了。
比如,他會在阿姨做好飯後,恰好下樓,坐在我對麵,慢條斯理地用餐。動作優雅得像拍廣告,連咀嚼的次數都彷彿經過計算。他會給我夾菜,用公筷,精準地放在我碗邊,絕不碰到我的米飯。然後溫聲說:多吃點,你太瘦了。眼神溫和,語調輕柔,無懈可擊。
可我分明記得,領證那天他下車時,那不耐煩扯領口的小動作,還有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
比如,有次我半夜渴醒去客廳倒水,撞見他穿著睡袍在落地窗前打電話。月光勾勒出他緊繃的側影,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我從冇聽過的冰冷狠厲:……那批照片必須壓死,不管花多少錢。再有人敢放料,讓他直接滾出這個圈子。察覺到我的存在,他瞬間收聲,轉頭看向我時,臉上已切換成溫和的歉意:吵醒你了抱歉,處理點工作。
那變臉速度,影帝都自愧不如。
再比如,他書房的抽屜,我那次找列印紙不小心拉開,裡麵靜靜躺著一盒……女士香菸薄荷爆珠的。他對外的人設可是潔身自好、厭惡煙味的國民男神。
這些細小的裂縫,拚湊出一個模糊的、與熒幕上和這個家裡截然不同的江臨。
我開始留心了。
機會來得猝不及防。
一個深夜,陳默火急火燎地把我從被窩裡薅起來,塞進車裡。車子一路狂飆到一家隱蔽的私人會所門口。
林小姐,拜托了!陳默滿頭大汗,語無倫次,江先生在裡麵應酬,被灌得太狠了!他胃不好……平時滴酒不沾的,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進去不方便,隻能請您……
我懂了。需要江太太這個身份去撈人。
推開厚重的包廂門,濃烈的菸酒味混合著香水味撲麵而來。裡麵燈光昏暗,人影晃動,音樂震耳。一群人圍著中間的沙發起鬨。江臨陷在沙發裡,領帶扯鬆了,襯衫釦子解開了兩顆,露出漂亮的鎖骨。他手裡還端著杯琥珀色的液體,眼神迷離,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嘴角卻勾著一個……近乎邪氣的笑。
和我家裡那個溫潤如玉、連筷子都擺得整整齊齊的江臨,判若兩人。
他看到我,迷濛的眼神聚焦了一瞬,隨即那邪氣的笑容擴大了。他推開身邊勸酒的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長臂一伸,直接把我撈進懷裡。滾燙的呼吸帶著濃重酒氣噴在我耳邊。
老婆他聲音沙啞,帶著點戲謔的鼻音,你來接我回家啊
滿包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有驚訝,有探究,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
我身體僵住。他手臂箍得很緊,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昂貴的香水味下,掩蓋不住的濃烈酒精氣息。
江先生喝多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伸手去扶他,我帶你回家。
回家他低頭,下巴幾乎蹭著我的發頂,灼熱的氣息拂過耳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奇異的親昵和……委屈回哪個家那個冷冰冰的樣板間他嗤笑一聲,手指不安分地捲起我的一縷頭髮把玩,冇意思……還是你好玩。
周圍響起幾聲曖昧不明的低笑。
我頭皮發麻,感覺像抱著一塊燒紅的炭,又燙又危險。我用力想掙開他箍在我腰上的手臂,他卻收得更緊,甚至把大半重量都壓了過來。
彆動。他含混地嘟囔,滾燙的唇瓣不經意擦過我的耳垂,讓我靠會兒……頭暈。那語調,竟有幾分孩子氣的依賴。
我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驚悚。這絕不是他清醒時會有的狀態!更不是那個在人前永遠彬彬有禮、分寸感十足的江臨!
江臨!我加重語氣,用力掐了一下他胳膊內側的軟肉,清醒點!回家了!
他嘶了一聲,迷濛的眼神似乎清明瞭一瞬,低頭看我,眉頭皺著,帶著被打擾的不悅。但下一秒,那點清明又被醉意淹冇。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鼻尖,深邃的眼眸裡映著包廂迷離的光,也映著我有些驚慌的臉。
林晚……他念著我的名字,聲音低沉繾綣,像裹了蜜糖的毒藥,你身上……怎麼有泡麪味他輕輕嗅了嗅,眉頭舒展開,甚至帶上了點滿足的笑意,挺好聞的……比那些香水真實多了。
周圍看好戲的目光更加**。我感覺自己像個動物園裡被圍觀的猴子。
江先生真的醉了。我強壓著把他推開的衝動,冷冷掃視了一圈包廂裡的人,各位,抱歉,我先帶他離開。說完,不再理會江臨的胡言亂語,使出吃奶的勁兒,半拖半拽地把這個高大沉重的醉鬼往外弄。
陳默趕緊衝進來幫忙。兩人合力,才把這個醉得不省人事還不斷往我身上蹭的影帝塞進了車後座。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江臨一沾座位,就歪倒下來,腦袋枕在我腿上,呼吸粗重,似乎睡著了。濃烈的酒氣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
我僵著身體,一動不敢動。腿上傳來他沉重的壓力和滾燙的溫度。剛纔在包廂裡他那判若兩人的模樣,還有那句泡麪味挺好聞的醉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裡盤旋。
他在裝。
他一直在所有人麵前,包括在我麵前,裝那個溫潤如玉、完美無缺的影帝江臨。
今晚的失控,是酒精撕開的一道口子,讓我窺見了冰山一角。那盒薄荷爆珠煙,那些深夜冰冷的電話,此刻都有了更清晰的指向。
這個睡在我腿上、呼吸灼熱的男人,到底是誰他娶我,這個荒謬的閃婚,背後又藏著什麼目的僅僅是需要一個擋箭牌妻子來應對狗仔和公眾嗎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窗外的流光溢彩飛快掠過。我低頭看著腿上江臨沉睡的側臉,褪去了清醒時的溫潤偽裝,此刻的他眉頭微蹙,薄唇緊抿,透出一種近乎淩厲的英俊,也帶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脆弱
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甩甩頭,把不合時宜的想法甩開。無論如何,撕下他的假麵,看清這個丈夫的真麵目,成了我此刻最強烈的念頭。
宿醉的江臨第二天直接消失,據陳默說是飛去國外拍一個廣告,歸期未定。我樂得清靜,那晚包廂裡的混亂和曖昧,隨著他的離開,被我刻意壓在了心底。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家。
書房依舊是禁區。江臨在家時,書房的門總是緊閉著。他不在時,門鎖著。但我發現,他書房的電子鎖,錄入過我的指紋。是陳默安排的,說江先生吩咐過,家裡所有地方您都可以自由出入。
自由出入我盯著那扇厚重的門,心裡冷笑。是試探,還是篤定我不會進去
我推開了門。
巨大的書房,三麵頂天立地的書櫃,塞滿了精裝書,像個小型圖書館。中間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纖塵不染,擺放著昂貴的電腦和文具。一切都符合他有文化有品位的人設。
我的目光落在書桌對麵,那麵被厚重絲絨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牆上。直覺告訴我,那裡有東西。
我走過去,深吸一口氣,嘩啦一下拉開了窗簾。
不是牆。
是一整麵巨大的、由無數塊高清螢幕組成的監控牆!
螢幕大部分是黑的,隻有少數幾塊亮著,顯示的畫麵讓我血液瞬間衝上頭頂——是我們小區不同角度的實時監控!大門、車庫入口、單元樓下、甚至……我房間窗戶正對著的那片綠化帶!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他監視我或者說,監視這個家周圍的一切這就是他安全感匱乏的表現
我強忍著不適,目光在複雜的控製麵板上掃過。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檔案夾圖標吸引了我的注意,標註著一個意義不明的字母W。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它。
裡麵不是監控錄像。
是照片。
海量的照片。
主角隻有一個——我。
圖書館靠窗位置打瞌睡的我,被陽光曬得眯著眼,嘴角還掛著一絲可疑的晶瑩。
學校食堂裡,端著餐盤擠在人群裡,齜牙咧嘴咬吸管,表情有點猙獰。
傍晚的操場跑步,累得像狗,臉紅脖子粗,毫無形象可言。
甚至還有……我穿著那件洗得發白、印著褪色小熊圖案的舊睡衣,趿拉著人字拖,蓬頭垢麵下樓倒垃圾的靚照!
拍攝角度各異,有遠有近,有些清晰得連我睫毛都能數清。時間跨度……我顫抖著點開一張照片的屬性,日期顯示:五年前。
五年前那時候我剛上大二!江臨已經是炙手可熱的影帝!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像個變態跟蹤狂一樣,拍下我這麼多生活裡最不堪、最狼狽、最私密的瞬間!
鼠標滾輪不受控製地往下滑,更多的照片湧現。有我代表係裡參加辯論賽,穿著蹩腳的正裝,在台上慷慨激昂的樣子;有我在小餐館打工,端著盤子穿梭在油膩桌椅間的側影;還有我蹲在路邊喂流浪貓,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傻樣……
最後,鼠標停在一張照片上。
背景是學校的大禮堂後台,光線昏暗。我穿著租來的廉價禮服裙,緊張地捏著演講稿,臉上帶著青澀的嬰兒肥,眼神卻亮得驚人,正對著某個方向用力地點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而照片的角落,虛化的背景裡,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口罩的高大身影,隱在幕布的陰影中,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隔著五年的時光,隔著冰冷的螢幕,專注地、沉沉地凝視著後台中央那個緊張又興奮的女孩——五年前的我。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幾乎無法跳動。寒意不是從腳底,而是從每一根骨頭縫裡滲出來。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瞬間淹冇了我。
他不是在婚後監視我。
他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盯上我了!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之前所有的猜測和怒火,隻剩下徹骨的寒冷。他娶我,根本不是什麼心血來潮的報複或者擋箭牌!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狩獵
身後,客廳的電視開著,正在播放娛樂新聞。女主播甜美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備受矚目的金梧桐獎頒獎典禮昨晚落下帷幕,影帝江臨憑藉電影《暗湧》第三次摘得影帝桂冠!在發表獲獎感言時,一向低調的江影帝罕見地提及了私人感情……
我猛地回頭。
巨大的電視螢幕上,是江臨身著高定禮服、手捧獎盃的特寫。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屬於影帝江臨的謙遜笑容,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裡,璀璨得有些不真實。
他的聲音透過頂級音響係統,清晰地迴盪在空曠冰冷的客廳裡:
……最後,我想特彆感謝一個人。感謝她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像一道意外卻註定降臨的光。感謝她讓我明白,所有的等待都值得,所有的隱忍都有了歸處。這五年……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鏡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謝謝你,讓我等到你。
五年!
又是五年!
螢幕上,他深情款款,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螢幕前,我渾身冰涼,看著監控牆上那張五年前後台偷拍照裡,陰影中同樣深沉凝視的眼睛。
五年等待五年隱忍
他等的,是我
他隱忍的,是像幽靈一樣潛伏在我生活周圍,用鏡頭記錄下我所有狼狽和不堪的變態行徑
巨大的憤怒和噁心感排山倒海般湧上來,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懼。什麼影帝,什麼婚姻,什麼狗屁的獲獎感言!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披著完美人皮的跟蹤狂!
就在這時,我口袋裡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是陳默。
我劃開接聽,冇等我開口,陳默驚慌失措的聲音就炸了過來:
林小姐!出事了!您和江先生在會所那晚的照片……被人爆出來了!就在江先生獲獎感言之後幾分鐘!現在熱搜爆了!全是江臨隱婚
江臨夜會神秘女
影帝人設崩塌!對方有備而來,照片拍得很清楚,您的側臉……可能藏不住了!
電話那頭陳默還在語無倫次地解釋和安撫,但我已經聽不清了。
電視螢幕上,還在循環播放著江臨深情告白的片段和他獲獎的輝煌畫麵。而旁邊巨大的監控牆上,五年前那個在陰影裡偷窺我的男人,和他此刻在聚光燈下深情款款的樣子,形成了最荒誕也最恐怖的對比。
怒火燒乾了最後一絲恐懼。我直接掛了陳默的電話,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撥通了名片上那個私人助理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隱約能聽到機場廣播的登機提示。
喂。江臨的聲音傳來,帶著長途飛行後的疲憊,但依舊平穩低沉,聽不出絲毫慌亂。彷彿那個席捲全網、正在瘋狂摧毀他完美影帝人設的驚天爆料,與他無關。
江臨。我開口,聲音是我自己都冇想到的冰冷和平靜,像淬了毒的冰棱,熱搜,看到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背景的嘈雜聲似乎也小了下去。
嗯。剛下飛機,陳默跟我說了。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處理中,彆擔心。
彆擔心我幾乎要冷笑出聲,眼睛死死盯著監控牆上那張五年前後台偷拍的照片,角落裡那雙深沉的、此刻想起來隻讓我毛骨悚然的眼睛。江大影帝,你演技真好。領獎台上深情表白‘五年等待’,轉頭就被爆出‘隱婚夜會’這劇本夠跌宕起伏啊。
我深吸一口氣,積壓的怒火和恐懼終於找到了宣泄口,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過去:但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我書房裡這整麵牆的‘珍藏’,又算什麼五年你等了五年還是說,你像個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偷窺了我五年!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連機場的背景音都徹底消失了。隻有他細微的、幾乎聽不到的呼吸聲通過電流傳來。
那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得我幾乎窒息。我在等,等他的辯解,等他的謊言,或者等他的……原形畢露。
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於,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徹底褪去了所有偽裝出來的溫和與平穩,隻剩下一種深沉的、帶著疲憊沙啞的質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不再是那種刻意溫潤的腔調,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歎息的沉重,那些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聲音拔高,尖銳得刺耳,不是偷窺難道是我請你拍的江臨,你告訴我,一個陌生人,用五年時間,像個幽靈一樣潛伏在我的生活裡,拍下我吃飯睡覺打工倒垃圾所有狼狽不堪的樣子!這叫什麼這叫變態!這叫犯罪!
不是陌生人。他打斷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我的憤怒,五年前,A大百年校慶,經濟學院主辦的新銳企業家論壇。你是學生代表,負責引導和接待。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A大百年校慶……新銳企業家論壇……那是我們學院承辦的大型活動,規格很高。我當時作為學生會乾事,確實被臨時抽調去做引導接待。那天忙得像陀螺……
你穿著租來的藍色裙子,裙襬有點長,差點在後台台階上絆倒。他的聲音繼續傳來,低沉而清晰,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地砸進我的記憶深處,後檯燈光很暗,你找不到你的演講稿,急得快哭了,嘴裡一直小聲唸叨‘完了完了死定了’。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緊了手機邊緣。那天……是的!那條該死的裙子!那該死的演講稿!我明明記得放在後台桌子上的,一轉眼就不見了!我確實急瘋了……
然後呢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然後,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你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對著空氣說,‘林晚,你可以的!不就是背稿子嗎怕個錘子!衝!’
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在我腦子裡炸開。這句話……這絕對是我私下纔會說的粗話!他怎麼會知道!
你……我喉嚨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的稿子,是我拿走的。他承認得乾脆利落,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我當時坐在第一排貴賓席,旁邊是你們校長。你引導入座時,很緊張,手指一直在抖,但背脊挺得很直。你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東西,明明侷促得要命,眼神卻亮得像燒著一團火。
他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後來你消失在後台幕布後,我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看到你像隻冇頭蒼蠅一樣亂轉找稿子,急得快哭出來。那樣子……很鮮活,也很笨。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帶著點自嘲,然後我就看到你放在桌角的那疊紙。我把它拿走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想看看,冇了稿子,那道亮得驚人的光,會不會熄滅。
我屏住了呼吸,五年前那個慌亂無助的下午,從未如此清晰地重現。丟失稿子的恐慌,後台昏暗的光線,還有……那道隱藏在幕布陰影裡的高大身影!原來是他!
結果你冇讓我失望。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你深吸了幾口氣,就那麼空著手走上去了。開頭有點磕巴,但越說越順,越說越亮。你講到家鄉那條被汙染的小河,講到你想用經濟槓桿推動環保的‘天真’想法,眼睛裡的光能把整個禮堂點燃。台下坐著那麼多大佬,包括我,那一刻,都被你鎮住了。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是的,我硬著頭皮上了。恐懼到了極點反而生出一股豁出去的孤勇。我講得很投入,甚至忘了緊張。結束時,掌聲很熱烈。我以為是自己臨場發揮好……
後來呢我的聲音乾澀無比,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感:論壇結束,我讓助理去找你,想認識一下。助理回來說,找不到人了。你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後來我托人查了你的資料,很簡單,普通家庭,很努力,在打工賺生活費。我試著匿名往你們學院捐了一筆獎學金,指明要獎勵給在環保經濟方向有想法的學生。名單裡有你。但你拒絕了。
我愣住了。大二那年,輔導員確實找過我,說有個匿名獎學金,條件很符合我。但我當時剛找到一份薪水不錯的家教,覺得能靠自己,就把名額讓給了一個家境更困難的同學。
再後來……他苦笑了一下,我發現你根本不在意那些‘天上掉餡餅’的事。你忙著打工,忙著學習,忙著……和一個叫周揚的學長談戀愛。
周揚那個陽光開朗的籃球隊長我大學唯一一段短暫的、無疾而終的戀情。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我那時……狀態很糟糕。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帶著一種壓抑的痛苦,剛拿第一個影帝,被捧到天上,又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等著我摔下來。每天活在鏡頭和謊言裡,像個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看到你……看到你那麼真實地活著,為了一頓飯錢發愁,為了考試熬夜,為了一個簡單的笑容開心半天……像另一個世界的光照了進來。
所以你就開始偷拍我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把我當成你高壓生活裡的……解壓玩具觀察我的狼狽,滿足你變態的窺私慾
不是!他猛地打斷我,聲音帶著罕見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不是解壓玩具!是……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極力平複情緒,是藥。
藥
每次我覺得自己快要被那些虛假的掌聲和惡意的揣測撕碎的時候,看看你……看你擠在食堂搶最後一份糖醋排骨,看你在圖書館睡得流口水,看你穿著小熊睡衣趿拉著拖鞋下樓倒垃圾……我就覺得,這纔是真實的活著。你的存在本身,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救贖。最後兩個字,他說得很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沉重。
救贖用偷窺的方式
荒謬感再次席捲了我。
那你為什麼不出現我質問,五年!你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我麵前!而不是像個偷窺狂一樣躲在暗處!
因為害怕。他回答得異常坦率,坦率得讓我心驚,林晚,我是活在聚光燈和放大鏡下的人。我的世界冇有‘普通’。任何靠近我的人,都會被捲進來,被審視,被評判,被傷害。周揚……你和他分手,不就是因為他受不了你打工太忙冇時間陪他,轉頭找了個家境優渥的學妹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那段失敗的感情,是我大學時代不願多提的隱痛。他連這個都挖出來了。
那時的你,那麼純粹,那麼努力地在自己的軌道上發光。我憑什麼把你拉進我這個泥潭他的聲音充滿了苦澀和自嘲,我隻能遠遠看著,像一個守著寶藏的乞丐,既不敢靠近,又捨不得離開。那些照片……是飲鴆止渴。
所以你就選擇在我最狼狽的時候,用最羞辱的方式‘娶’了我我幾乎是在吼,濺我一身泥水,用支票打發我江臨,你所謂的‘救贖’,就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物件高興了就遠遠看著,不高興了就砸錢砸到我臉上現在好了,你的‘藥’失控了,你打算怎麼‘處理’像處理那些黑料一樣,花錢壓下去還是乾脆把我這個‘麻煩’徹底處理掉!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或者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背景音裡,機場廣播再次響起,是催促登機的最後通知。
林晚,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疲憊到了極點,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給我三天時間。
三天我冷笑,三天後呢是離婚協議,還是封口費
三天後,他清晰地說,我給你一個交代。也給我自己一個……解脫。
電話被掛斷,忙音傳來。
我握著發燙的手機,站在冰冷的監控牆前,看著五年前那個後台角落裡、陰影中的自己,和螢幕上那個站在世界之巔、光芒萬丈卻滿口謊言的男人,巨大的疲憊和茫然席捲而來。
交代解脫
我和他之間,這荒誕離奇的婚姻,這糾纏了五年的偷窺與救贖,還能有什麼交代
接下來三天,世界天翻地覆。
江臨隱婚
的話題像一顆核彈,炸得整個網絡世界地動山搖。狗仔神通廣大,不僅挖出了我在會所被江臨摟住腰的清晰側臉照(雖然打了碼,但熟悉的人絕對能認出),甚至還扒出了我畢業的學校、工作的普通公司(一個小型環保NGO),以及一些模糊的生活照。我的名字——林晚,第一次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和影帝江臨緊緊捆綁在一起。
我的手機被打爆了。公司座機也被記者攻陷。老闆委婉地讓我先在家休息幾天。社交賬號湧進無數私信和評論,有江臨粉絲的瘋狂辱罵(心機婊滾開!
憑你也配),有路人的獵奇圍觀(求無碼高清!
嫂子爆個照唄),還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起鬨(隱婚影帝玩得挺花啊!)。
陳默帶著幾個保鏢,火速把我從那個暴露的家轉移到了一個安保極其嚴密的私人彆墅裡。他焦頭爛額,電話不斷,處理著鋪天蓋地的負麵輿情,聯絡律師發聲明和律師函,試圖壓下更多爆料。
江臨那邊,徹底失聯。冇有任何公開迴應。他的工作室隻發了一條極其官方且冰冷的聲明:江臨先生私事,暫不迴應。請勿傳播不實資訊及侵犯**,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
這聲明無異於火上澆油,坐實了隱婚傳聞,也激起了更大的輿論反噬。
我像個囚犯一樣被關在彆墅裡,與世隔絕,隻能通過平板看到外麵世界的滔天巨浪。憤怒和委屈被巨大的疲憊取代,隻剩下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看著網上那些對我的惡意揣測和攻擊,看著林晚這個名字被釘在恥辱柱上任人評說,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捲入江臨這個巨大名利場漩渦的代價。
第三天傍晚,彆墅裡的電視被強行切換到了娛樂新聞直播頻道。陳默站在旁邊,表情異常嚴肅,甚至帶著一絲……豁出去的悲壯
林小姐,江先生……要開記者會了。現場直播。
我心頭猛地一跳。記者會他要乾什麼宣佈離婚把一切責任推給我這個處心積慮接近他的女人還是……承認一切
巨大的螢幕上,畫麵切到了記者會現場。烏泱泱的媒體,長槍短炮對準了主席台。閃光燈連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江臨出現了。
他冇有穿慣常的高定西裝。隻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領口隨意地敞著,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頭髮有些淩亂,眼下帶著明顯的青黑,下巴上甚至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整個人透著一股濃重的、毫不掩飾的疲憊感,甚至有些……狼狽。
但這狼狽,卻奇異地褪去了他所有精心營造的影帝光環,顯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真實的壓迫感和……脆弱
他走到話筒前,冇有立刻說話,隻是抬起眼,目光沉靜地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那目光不再溫和,不再完美,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重量和審視,瞬間讓嘈雜的現場安靜了大半。
各位。他開口,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沙啞,低沉,冇有一絲一毫的修飾,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占用大家一點時間。關於這幾天,關於我,關於……林晚。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首先,我承認。他冇有任何鋪墊,直接扔下炸彈,我和林晚女士,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關係。我們在三個月前登記結婚。
台下瞬間一片嘩然!閃光燈幾乎要閃瞎人眼!雖然早有猜測,但由他本人親口承認,衝擊力依舊巨大!
隱婚是事實。原因在我。他冇有任何推諉,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彆人的故事,是我自私,是我懦弱,是我害怕我混亂複雜的世界會傷害到她,會熄滅她身上那道……對我來說太過珍貴的光。所以我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把她藏起來,用一紙婚書的名義,把她禁錮在一個看似安全的殼裡,以為這樣就能兩全其美。
他微微垂眸,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重的自厭:事實證明,我錯了。大錯特錯。這種隱瞞和禁錮,本身就是最大的傷害。它不僅冇有保護好她,反而讓她承受了本不該由她承受的、最惡意的窺探、最肮臟的揣測和最猛烈的攻擊。所有針對她的汙言穢語、人肉搜尋、網絡暴力……都是我江臨,一手造成的。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鏡頭,那雙深邃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清晰地映著疲憊和痛苦,卻異常堅定。
今天,站在這裡,我首先要做的,是向她道歉。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林晚,對不起。為我的自以為是,為我的懦弱逃避,為這五年來……所有對你生活的侵擾和傷害。對不起。
他對著鏡頭,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時間彷彿凝固了。閃光燈瘋狂閃爍,記錄下這前所未有的一幕——向來高高在上、無懈可擊的影帝江臨,在億萬觀眾麵前,為一個女人彎下了腰。
五年前,我在A大校慶的後台,第一次見到她。他直起身,冇有理會台下的騷動,開始講述,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她丟了演講稿,急得快哭出來。我以為她會放棄。但她冇有。她空著手走上台,眼睛亮得像星星,講她的家鄉,講她的夢想,講一個大學生‘不自量力’的環保理想。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無比真實的弧度,帶著懷念和溫柔:她不知道,她口中那條被汙染的小河,後來成了我投資的一個重點環保項目。她也不知道,她打工的那家小餐館,我偷偷去吃過很多次,隻為坐在角落裡,看她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穿梭。我更不敢讓她知道,我像個見不得光的偷窺者,用鏡頭記錄下她那些……真實到讓我心頭髮燙的瞬間。擠食堂,啃書本,喂流浪貓,穿著小熊睡衣倒垃圾……那些在彆人看來或許狼狽不堪的畫麵,是我在無數個快要窒息的黑夜裡,唯一的氧氣。
台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峯迴路轉、完全超出預料的劇情驚呆了。不是狗血的豪門秘辛,不是心機女的攀附上位,而是一個站在頂峰的男人,長達五年的、卑微而隱秘的暗戀甚至帶著點……病態的執著
有人說我是影帝,演技好。江臨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卻冇有絲毫笑意,可在她麵前,我拙劣得像個蹩腳的新人。我演不好一個完美的丈夫,也演不好一個冷酷的陌生人。我唯一演得最成功的,大概就是在她被我的車濺了一身泥水時,那副‘拿錢打發人’的傲慢嘴臉。他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我這輩子,演得最後悔的一場戲。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投向鏡頭,彷彿要穿透螢幕,直接看到坐在彆墅裡的我。那眼神專注得驚人,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坦誠和……懇求
林晚,我知道,我的‘喜歡’,我的‘等待’,我的‘靠近’,都建立在對你**的侵犯和生活的打擾之上。它不美好,甚至……很卑劣。我冇有資格請求你的原諒。今天這場記者會,不是為了洗白,不是為了公關,更不是表演深情。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我隻是想告訴所有人,也想告訴你——
從五年前A大禮堂後台,那個躲在陰影裡偷看你的人;到三個月前民政局門口,那個用傲慢掩飾緊張的混蛋;再到今天站在這裡,這個被你罵變態、卻依然無法放手的男人——
一直是我。
不是影帝江臨。
隻是一個叫江臨的、愛了你五年、卻用最糟糕的方式靠近你的……蠢貨。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積蓄最後的力量,然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宣告:
她不是神秘女伴,不是緋聞對象,更不是需要被‘藏起來’的汙點。
她是林晚。
是我江臨追了五年,等了五年,用儘所有卑劣和愚蠢的手段才終於娶回家的——太太。
過去五年,是我在黑暗中仰望她的光。未來所有時間,我將站在她身邊,麵對所有明槍暗箭,承擔一切後果。
這是我的決定,也是我的交代。
說完,他不再看台下任何反應,不再理會瞬間爆炸的閃光燈和幾乎要掀翻屋頂的驚呼聲,轉身,乾脆利落地離開了釋出台。
背影挺拔,步伐堅定,帶著一種卸下所有重負後的決然。
直播信號戛然而止。
彆墅客廳裡,一片死寂。
我坐在沙發上,手裡還攥著早已涼透的水杯。螢幕上隻剩下廣告畫麵,嘈雜的聲音卻彷彿還在耳邊轟鳴。
他說了什麼
他承認了一切。偷拍,偷窺,五年的暗中關注,民政局門口的刻意設計……他把自己最不堪、最卑劣的一麵,毫無保留地剖開在所有人麵前。
不是為了洗白,不是為了公關。
隻是為了告訴我:他愛我。用了一種錯誤百出、甚至病態的方式,但他愛了五年。
巨大的衝擊讓我大腦一片空白。憤怒、委屈、恐懼、荒謬感……所有情緒交織翻滾,最後卻奇異地沉澱下來,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
陳默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彆墅的門禁係統響了。可視門鈴的螢幕上,出現了江臨的臉。比記者會上更加疲憊,胡茬更重,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黑色襯衫的領口也有些歪斜。他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門外,隔著螢幕看著我,眼神不再深沉,不再偽裝,隻剩下一種近乎**的、等待審判的平靜。
我沉默地看著螢幕裡的他,看了足足一分鐘。
然後,我站起身,走到門禁前,按下了開門鍵。
厚重的門無聲地滑開。
門外的夜風裹挾著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和塵土氣息湧了進來。他就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廊燈下投下一片陰影。冇有解釋,冇有道歉,他隻是看著我,眼神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說完了我開口,聲音有些啞。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同樣沙啞。
說完了就進來。我側身讓開,外麵冷。
他明顯愣了一下,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被更深的疲憊和一種小心翼翼的希冀取代。他邁步走了進來,步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客廳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空氣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他站在玄關,像個等待指令的新兵,高大的身形顯得有些無措。
我指了指沙發:坐。
他依言坐下,背脊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依舊看著我。
我去廚房倒了杯溫水,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他冇有動。
記者會……你都看了他終於打破沉默。
嗯。
那些話……都是真的。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我知道很卑劣,很……
是很卑劣。我打斷他,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坐下,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偷拍,跟蹤,設計結婚……江臨,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夠我報警把你抓起來十次。
他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
但是,我話鋒一轉,看著他驟然抬起的、帶著驚愕和一絲脆弱希望的眼睛,你剛纔在台上,冇演。
他怔住了。
你緊張的時候,喉結會動得特彆快。你說謊的時候,會下意識抿一下左邊嘴角。你演‘溫柔丈夫’的時候,笑容弧度永遠精準到分毫,眼神卻冇什麼溫度。我慢慢地說著,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觀察透徹的事實,但剛纔在台上,你說‘她穿著小熊睡衣倒垃圾’的時候,耳朵尖紅了。你說‘我隻是個叫江臨的蠢貨’的時候,聲音在抖。你最後說‘太太’的時候……我頓了頓,迎上他震驚的目光,眼神是真的。
客廳裡再次陷入沉默,隻有牆上的掛鐘在滴答作響。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震驚,狂喜,難以置信,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愧疚和小心翼翼。
所以,我拿起他麵前那杯水,塞進他冰涼的手裡,看在你最後那句‘太太’還算真誠的份上,也看在你把自己老底都掀了、估計以後也冇法在圈裡繼續裝‘溫潤如玉’的份上……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江臨,我們的婚姻,現在才真正開始。從零開始。冇有欺騙,冇有偽裝,冇有偷拍,冇有監視。你做得到嗎
他握著那杯溫熱的水,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抬起頭,仰視著我,那雙深邃的眼裡,所有的偽裝和防備都徹底褪去,隻剩下最純粹的、滾燙的、幾乎要將人灼傷的認真。
我能。他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林晚,給我一個機會。這次,換你站在光裡,看著我。
我看了他幾秒,伸出手:那……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林晚。
他愣了一下,隨即眼底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他放下水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帶著薄繭,微微有些顫抖。
我叫江臨。他凝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一個……正在努力學會怎麼正確去愛你的男人。
三個月後。
我辭掉了NGO的工作。不是做全職太太,而是接受了江臨工作室的offer,負責他名下幾個環保公益項目的實際運營和對接。用他的話說:我的錢,你隨便‘糟蹋’,隻要彆把天捅破,我都給你兜著。嗯,很符合暴發戶的氣質。
我們搬離了那個安保森嚴的彆墅,也冇回那個冷冰冰的大平層。而是在一個鬨中取靜、安保良好的普通高檔小區安了家。房子不大,但有個灑滿陽光的陽台,被我種滿了綠植。
江臨推掉了大部分商業活動和劇本,隻留了一部早就簽好的文藝片。他說要沉澱一下,也多點時間重新學習做人。
我們的生活,以一種奇異的平靜方式展開。
他不再刻意扮演完美丈夫。早上起床頭髮會亂翹,會跟我搶洗手間,會因為我煎糊了雞蛋而毫不客氣地嘲笑我(然後默默吃掉),也會在深夜我趕項目報告時,笨手笨腳地給我熱一杯牛奶,然後坐在旁邊看他的劇本,安靜地陪著。
他依舊很忙,但行程對我完全透明。去哪裡,見誰,幾點回,都會提前報備。他書房的監控牆徹底拆了,換成了我的綠植照片牆。那個存滿我黑曆史的硬盤,當著我麵格式化,然後物理銷燬。
偶爾,他那些圈內好友(主要是損友)會來家裡蹭飯。看到繫著圍裙在廚房裡笨拙切菜的江臨,和坐在沙發上啃蘋果、指揮他蔥切細點的我,一個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影帝陸驍拍著大腿狂笑:老江!你這家庭地位不行啊!說好的高冷影帝呢
江臨頭也不抬,把切得粗細不勻的蔥丟進鍋裡,淡定回懟:滾蛋。有本事你也找個能治住你的老婆
日子像潺潺的溪水,平淡,卻真實地流淌著。那些驚濤駭浪的過往,似乎真的被時間慢慢撫平,沉澱成了記憶深處的一道疤。
直到今天。
江臨接的那部文藝片《塵光》,終於開機了。取景地就在本市郊區一個老紡織廠改造的藝術區。我作為家屬,被他軟磨硬泡拉去探班。
片場人不多,氣氛很安靜。導演是個追求極致的文藝片老炮兒。這場戲是重頭感情戲:男主角在失去一切後,在老廠房空曠的背景下,向一直默默守候的女主角剖白心聲,最後說出那句關鍵的我愛你。
江臨的狀態很好。褪去了所有光環,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頭髮淩亂,眼神滄桑疲憊,卻帶著一種洗淨鉛華後的真實力量。前麵的情緒鋪墊,掙紮,痛苦,到最後的釋然和領悟,他都演繹得絲絲入扣,感染力極強。
導演在監視器後麵頻頻點頭。
終於到了最後一句台詞。
空曠的老廠房裡,陽光透過巨大的天窗斜斜灑下,形成一道道光柱,塵埃在光裡飛舞。江臨飾演的男主,看著對麵飾演女主的資深演員秦老師,眼神複雜,有愧疚,有感激,有終於衝破心防的愛意。
他嘴唇微動,那句關鍵的台詞即將出口。
卡!導演卻突然喊停。
所有人都愣住了。演得這麼好,怎麼停了
導演皺著眉,從監視器後麵探出頭,對著場中的江臨喊:江臨!情緒是對的!感覺也到位了!但是最後那句‘我愛你’,味道不對!太……太‘演’了!我要的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那種愛!掏心掏肺的那種!再來一遍!
江臨點點頭,冇說什麼,調整了一下呼吸。
《塵光》第37場第2次!Action!
機器再次運轉。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情緒鋪墊,江臨的表演依舊無可挑剔。到了最後關頭,他看著秦老師,眼神深情而真摯,嘴唇翕動:
我……
卡!導演再次喊停,有點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不對!還是不對!江臨!你看著我!你愛過嗎你懂那種要把心掏出來給一個人看的感覺嗎你現在看秦老師的眼神,是愛,但不夠‘真’!不夠‘狠’!再來!
場內的氣氛有點微妙了。秦老師是德高望重的老戲骨,被這麼連著否定兩次,雖然冇說什麼,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工作人員更是大氣不敢出。
江臨沉默地站在原地,垂著眼,看不清表情。
《塵光》第37場第3次!Action!
卡!
第4次!Action!
卡!
第5次!卡!
……
整整NG了十一次。
導演的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片場鴉雀無聲,氣壓低得嚇人。秦老師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助理小心地給她遞水。所有人都看得出,江臨的狀態越來越緊繃,那最後一句我愛你,彷彿成了他無法跨越的天塹。
江臨!導演終於忍不住了,拿著喇叭站起來,你到底怎麼回事前麵都那麼好,就這一句!就這一句要你的命嗎你看著我!想想你生命裡最重要的那個人!想想你愛她愛到骨子裡的感覺!把那種感覺給我掏出來!不然今天大家都耗在這兒!
生命裡最重要的那個人……愛到骨子裡的感覺……
江臨依舊垂著頭,站在空曠的場地中央,光柱落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孤獨。他緊抿著唇,側臉線條繃得死緊。
就在導演快要暴走,所有人都以為今天這場戲要完蛋的時候。
江臨緩緩抬起了頭。
他冇有看導演,也冇有看秦老師。他的目光,越過嘈雜的片場,越過忙碌的工作人員,精準地、牢牢地鎖定了——
站在監視器後麵陰影裡的我。
那眼神,像穿越了千山萬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和……孤注一擲的灼熱。
我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
隻見他抬起手,指向我的方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片場的寂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
導演,最後那句詞……我對著她說,行嗎
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瞬間聚焦到我身上。驚訝,好奇,探究,瞭然……像無數根針紮過來。
導演也愣住了,順著江臨指的方向看向我,又看看場中那個眼神固執、彷彿在守護什麼稀世珍寶的男人,臉上的怒氣一點點消散,最後變成了一種奇異的……恍然大悟和玩味
你……導演看看江臨,又看看我,突然咧嘴笑了,帶著點匪氣,行啊!你小子!他大手一揮,對著場務喊,清場!除了必要人員,其他人該乾嘛乾嘛去!燈光!給那邊那位林小姐……打束光!柔和點的!
場務立刻開始清退閒雜人員。一道柔和的光束,聽話地打在了我站立的角落。我瞬間成了整個空曠片場的第二個焦點,無所遁形。臉頰控製不住地發燙。
秦老師坐在休息椅上,看著這一幕,非但冇有生氣,反而露出瞭然又溫和的笑意,對著江臨點點頭,眼神帶著鼓勵。
片場很快清空了大半,隻剩下導演、攝影、燈光等核心人員,還有站在光柱下的我,以及場地中央,那個隔著一段距離、固執地凝視著我的男人。
空氣彷彿凝固了。巨大的廠房裡,安靜得能聽到塵埃落地的聲音。
導演坐回監視器後,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塵光》第37場第12次!Action!
機器再次啟動。紅燈亮起。
江臨深吸一口氣,重新進入狀態。前麵的掙紮、痛苦、釋然……他流暢地演繹著,但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秦老師身上,而是越過虛空,始終牢牢地鎖在我臉上。那眼神,專注得驚人,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道。
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刻。
他不再需要演繹深情。因為那深情,早已從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裡滿溢位來,濃烈得幾乎要將人淹冇。他看著我,彷彿穿越了五年的偷窺與等待,穿越了三個月的混亂與和解,穿越了所有的不堪與救贖。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不再是表演,而是某種積壓了太久、終於衝破閘門的情感洪流。
他張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足以震顫靈魂的力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空氣,砸進我的耳膜,也砸進我的心裡:
我愛你。
不是台詞。
是宣告。
是遲到了五年、又用了三個月才笨拙學會的、最直白也最滾燙的心意。
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隻剩下他那三個字在空曠的廠房裡迴盪,撞擊著斑駁的紅磚牆,震落細小的塵埃,在光柱裡無聲飛舞。
導演死死盯著監視器,忘了喊卡。攝影師屏住了呼吸。秦老師輕輕鼓起了掌。
而我,站在那片柔和的光束裡,看著遠處那個眼眶微紅、眼神卻亮得驚人的男人。
五年前,A大禮堂後台的陰影裡,他第一次偷偷看我。
三個月前,民政局門口,他傲慢地遞給我支票。
記者會上,他剖開自己所有不堪,隻為給我一個交代。
此刻,在這充滿塵埃與光線的老廠房裡,他終於把那個偷藏在心底五年的秘密,用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說了出來。
冇有鎂光燈,冇有億萬觀眾。
隻有我。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我抬手用力擦掉,對著他,在所有人無聲的注視下,慢慢地、清晰地,用口型說了一句:
我也愛你。
他看到了。
他笑了。
不是影帝江臨完美的微笑。而是那個藏在陰影裡五年的男人,終於走到陽光下,笑得像個得到了全世界糖果的孩子。
片場角落裡,兩杯喝了一半的咖啡被隨意地放在舊木箱上。午後的陽光透過高高的天窗斜射下來,恰好落進杯中。深褐色的液體裡,清晰地倒映著老廠房斑駁的紅色磚牆,飛舞的細小塵埃,還有遠處,那兩個隔著光與塵,相視而笑的身影。
這一次,倒影裡的兩個人,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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