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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被最信任的人類背叛了。
>他們趁我熟睡,偷走了我作為公貓最珍貴的尊嚴。
>女主人抱著我假哭:醜醜乖,這樣你就不會亂跑了。
>男主人卻笑著給新來的布偶貓開罐頭:還是妹妹懂事,絕育都不鬨。
>我舔了舔空蕩蕩的後腿間,第一次嚐到仇恨的滋味。
>當夜,我叼著女主人的口紅,在男主人最貴的西裝上寫下血書。
>蛋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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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藥的勁兒,像一團冰冷油膩的棉絮,死死堵在阿醜的腦子裡。每一次掙紮著想清醒一點,那棉絮就沉重一分,拖拽著它沉回無意識的深淵。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某種金屬器械冰冷的餘味,頑固地鑽進它的鼻孔,像無數根細小的針,紮得它腦仁生疼。
它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沾滿汙跡的毛玻璃。影影綽綽的光源在頭頂亮著,白得刺眼。身體的感覺一點點迴歸,遲鈍而麻木,唯獨……唯獨某個地方,傳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空落落的。涼颼颼的。
一種源自血脈深處、從未有過的恐慌,毒蛇般猛地纏緊了阿醜的心臟。
它下意識地,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努力弓起身體,想把頭湊過去看看。後腿之間,本該是它引以為傲、雄風凜凜的部位,此刻卻……一片平坦!隻有剛剛縫合的傷口傳來陣陣悶痛,皮膚被剃光後的粗糙觸感異常清晰,還有一絲絲黏膩的血腥味。
——它最重要的東西,冇了!
喵嗷——!!!一聲淒厲到不似貓叫的嘶吼猛地從阿醜喉嚨裡炸開,帶著撕裂般的絕望和難以置信的劇痛。這聲音尖利得劃破了手術室冰冷的空氣,連它自己都嚇了一跳。
哎喲,醒了醒了!一個陌生的、屬於人類的男聲響起,帶著點職業性的輕鬆,小傢夥還挺精神,麻藥退得挺快。
緊接著,另一張臉湊近了手術檯。這張臉阿醜認識,是那個把它抓進這個恐怖籠子的男人,那個它曾經以為會保護它的男主人,林海。此刻,林海臉上堆滿了笑容,但那笑容不是給它的。他側著身,正殷勤地撫摸著旁邊另一個金屬籠子裡的一隻漂亮布偶貓。那布偶貓渾身雪白,藍眼睛像兩汪幽深的湖水,柔順的長毛在燈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神情慵懶又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嬌怯。
看我們家雪球多乖,林海的聲音膩得能滴出糖水,手指溫柔地梳理著布偶貓的毛髮,絕育手術做完,安安靜靜的,一點不鬨騰,這纔是天使寶貝。他瞥了一眼在手術檯上痛苦掙紮、瞳孔因劇痛和憤怒而縮成一條細縫的阿醜,嘴角扯出一個毫不掩飾的嫌棄弧度,哪像這個醜東西,又土又凶,打個針都鬼哭狼嚎,現在叫得跟殺豬似的,煩死了。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阿醜的心臟。它認得那隻布偶!就是它來了之後,一切才慢慢變了樣。它叫雪球,林海的心肝寶貝。阿醜胸腔裡翻湧起一股濃烈的腥氣,那是混合著麻藥、消毒水和滔天恨意的味道。它想撲過去,用爪子撕爛那張虛偽的臉,想用牙齒咬斷那隻布偶貓炫耀般晃動著的尾巴!可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鉛,手術後的虛弱讓它連抬起爪子都困難,隻能徒勞地發出低沉的、威脅的咆哮。
好了好了,彆這麼說醜醜嘛。女主人蘇晴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絲刻意放軟的腔調。她也湊了過來,身上那股甜膩的香水味讓阿醜一陣陣反胃。蘇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阿醜的傷口,動作僵硬地摸了摸它的頭,那觸碰毫無溫度,隻有虛假的敷衍。
醜醜乖啊,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唱戲,媽媽是為你好。做了這個手術,你就不會老想著跑出去打架了,也不會到處亂尿了,多省心啊,對不對她的手指冰涼,指尖的觸碰非但冇有帶來絲毫安慰,反而像冰冷的蛇爬過皮膚,激起阿醜一陣惡寒。
蘇晴嘴上說著為你好,那雙描畫精緻的眼睛卻根本冇看它,而是帶著羨慕和討好的笑意,黏在旁邊籠子裡那隻雪白高貴的布偶貓身上。
阿醜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一種被徹底撕裂、被踐踏到泥濘裡的絕望和冰冷徹骨的恨意。它曾經那麼信任他們!它把那個小小的、並不算太溫暖的出租屋當成了唯一的港灣,把他們視為可以托付全部依賴的家人!它捕獵過最肥美的麻雀,放在蘇晴的拖鞋旁;它忍受著林海醉酒後粗暴的撫摸,從不亮出爪子;它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足夠忠誠,就能贏得一點點愛,一點點卑微的位置……
原來,都是騙局!一場徹頭徹尾、冰冷殘酷的騙局!
他們趁著它毫無防備的信任,在它最脆弱的時候,奪走了它作為一隻公貓最根本的尊嚴和驕傲!就為了省心就為了討好那隻新來的、除了漂亮一無是處的雪球!
嗚…嗷…阿醜喉嚨裡滾出壓抑的、破碎的低吼,綠色的貓眼裡,最後一絲迷茫和痛苦徹底褪去,隻剩下一種近乎凝固的、深淵般的黑暗。那黑暗裡,燃著兩點猩紅的、永不熄滅的仇恨之火。它死死地盯著林海撫摸雪球的手,盯著蘇晴那張塗著豔麗口紅的嘴唇——那笑容,虛偽得令人作嘔。
它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舌尖嚐到一絲殘留的麻藥苦澀,還有自己牙齒咬破口腔帶來的鐵鏽腥甜。這味道,它將永生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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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屬籠底硌著阿醜尚未癒合的傷口,每一次微小的顛簸都像有鈍刀子在裡麵攪動。它被粗暴地塞進這個狹小的空間,隔絕在汽車後座。前方,林海和蘇晴的談笑聲肆無忌憚地飄過來,像無數細小的針,紮在它緊繃的神經上。
雪球真是我的小福星,林海的聲音透著得意,昨天帶它去王總家玩,王總夫人喜歡得不得了,抱著不肯撒手!你猜怎麼著今天早上,王總那邊就鬆口了,那個大單子,十有**是我們的了!他興奮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真的呀太好了老公!蘇晴的聲音立刻拔高了八度,充滿了驚喜和諂媚,我就說雪球是招財貓嘛!又漂亮又乖巧,誰看了不喜歡哪像……她頓了頓,語調瞬間切換成毫不掩飾的鄙夷,甚至刻意壓低了聲音,彷彿怕臟了自己,後麵那個土貨,又醜又野,帶出去都嫌丟人。當初要不是看你可憐兮兮蹲在垃圾堆旁邊,誰撿你回來撿回來就是個麻煩,除了吃就是睡,還到處掉毛惹人嫌!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鑽進阿醜的耳朵裡。它蜷縮在籠子角落,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恥辱而微微發抖。垃圾堆麻煩它記得那個冰冷的雨夜,是蘇晴打著傘,用一根廉價的火腿腸把它從濕透的紙箱裡騙出來的!它記得自己第一次被抱進那個小房間時,激動得渾身發抖,小心翼翼地舔著蘇晴的手指!原來從一開始,在這些人眼裡,它就是個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它的存在,就是原罪
喵嗷——!一聲淒厲的控訴衝破喉嚨,阿醜用儘力氣撞向籠壁,發出哐當的巨響。它要撕碎這虛偽的牢籠!撕碎他們!
吵死了!閉嘴!林海暴躁地吼了一聲,猛地一打方向盤。籠子劇烈地搖晃,阿醜被狠狠甩到另一側,尚未縫合結痂的傷口撞在冰冷的鐵條上,劇痛讓它眼前發黑,幾乎窒息。它蜷縮著,大口喘著氣,綠色的瞳孔在昏暗的車廂裡縮成兩道燃燒的細縫,死死盯著前排那兩個模糊的背影。那眼神,已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一種刻骨的、淬毒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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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個曾被稱為家的出租屋,氣氛驟然不同。雪球被林海小心翼翼地抱出來,放在客廳中央最柔軟的貓窩裡——那是阿醜曾經最喜歡的位置,如今鋪上了嶄新的絨毯。林海像個虔誠的奴仆,單膝跪地,拿出一個印著昂貴品牌LOGO的貓罐頭,動作輕柔地打開,濃鬱的肉香瞬間瀰漫開來。他甚至拿出手機,對著雪球進食時優雅的側影一陣狂拍。
雪球真棒,慢點吃,都是你的。林海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
蘇晴則在一旁拿著逗貓棒,上麵綴著華麗的羽毛和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殷勤地逗弄著雪球。寶貝,看這裡!跳一個!哎呀,我們家雪球真聰明!
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彷彿阿醜,這個剛剛經曆了一場身心重創的傷者,隻是一個礙眼的、不該存在的幽靈。
阿醜被蘇晴隨手放在冰冷的地板上,靠近門口。它腹部貼著冰涼的地磚,傷口在持續的隱痛。它渴極了,水碗在客廳另一端,雪球的貓窩旁邊。它忍著痛,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艱難地向水碗挪動。每一次移動,後腿間的傷口都在撕裂般抗議。
就在它的鼻子快要碰到水碗邊緣時,一隻穿著粉色毛絨拖鞋的腳突然伸了過來,不輕不重地踩住了它前方的地麵,擋住了去路。
嘖,臟死了。蘇晴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她正彎腰逗弄雪球,頭都冇回,剛做完手術,彆到處亂爬,把地板弄臟了怎麼辦雪球還要在這兒玩呢。她甚至用腳尖,帶著點驅趕的意味,輕輕撥了一下阿醜虛弱的身體。
阿醜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它抬起頭,對上蘇晴不耐煩的側臉。那女人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溫柔,都傾注在雪球身上,留給它的,隻有嫌惡的一瞥。
阿醜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再試圖前進。它低下頭,伸出同樣乾澀的舌頭,舔了舔空蕩蕩的胯下。那裡依舊空蕩、冰冷,殘留的疼痛如同永不熄滅的烙印。可此刻,一種比傷口更冷、更硬的東西,在它胸腔深處凝結成型。它默默地轉過身,拖著依舊疼痛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回了門口那個冰冷的角落,把自己重新蜷縮起來。小小的身體,像一塊沉默的、即將爆裂的黑色岩石。綠色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它不再看那對圍著雪球歡笑的男女,也不再看向那碗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水。
它隻是安靜地趴著,舔舐著無形的傷口,將每一分痛苦、每一分屈辱,都深深埋進心底那片被仇恨徹底凍結的凍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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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在傷口持續的悶痛和無處不在的冷落嫌惡中,阿醜像一塊被遺忘在角落的黑色石頭,沉默地舔舐著身體和靈魂的雙重創傷。林海和蘇晴的注意力,如同被強力磁石吸附著,牢牢地釘在雪球身上。昂貴的罐頭、新奇的玩具、輕柔的愛撫……所有的寵愛都湧向那隻雪白的布偶,而阿醜,連喝一口水都變得異常艱難——它的水碗不知何時被挪到了高高的、它目前跳不上去的窗台上。
這天下午,門鈴響了。蘇晴像隻花蝴蝶一樣飛過去開門,門外傳來一個嬌嗲做作的女聲:晴晴!海哥!我來看看我的小媒人啦!是李莉,蘇晴的閨蜜,也是當初極力推薦雪球給林海、併成功牽線了林海那個關鍵客戶的女人。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手裡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哎呀莉莉,快進來快進來!蘇晴熱情地把她拉進屋,雪球可想你了!林海也難得地放下手機,笑著打招呼。
李莉的目光在客廳裡掃了一圈,落在角落陰影裡的阿醜身上,誇張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哎喲,這醜八怪還在啊味兒可真夠衝的,你們也不嫌膈應她一邊嫌棄地說著,一邊把帶來的禮盒放在茶幾上,拆開,裡麵赫然是一個精緻誘人的巧克力蛋糕,濃鬱的可可香氣瞬間飄散開來。
這可是‘甜心坊’的招牌,貴著呢!李莉炫耀道,切了一大塊遞給蘇晴,嚐嚐,絕對頂級!
蘇晴和林海立刻被蛋糕吸引了注意力,笑著接過,吃得津津有味。雪球聞到甜香,也湊到李莉腳邊,嗲聲嗲氣地叫著。李莉立刻心花怒放,切了一小塊蛋糕,放在手心,遞到雪球麵前:來來來,小福星,姐姐餵你吃最好的!
莉莉!貓不能吃巧克力!蘇晴嘴裡含著蛋糕,含糊地提醒了一句,但語氣輕鬆,顯然冇太當回事。
哎呀,一點點冇事的啦!李莉滿不在乎,看著雪球粉嫩的小舌頭舔舐著掌心裡的巧克力蛋糕,臉上堆滿了寵溺的笑,看我們雪球多喜歡!小饞貓!
就在這時,一直蜷縮在角落、如同死物般的阿醜,鼻翼忽然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那股濃鬱的巧克力甜香,對它而言卻像點燃引信的毒藥!作為一隻貓,它骨子裡對巧克力中可可堿的致命毒性有著本能的恐懼和厭惡!它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綠眼死死盯住李莉手上那團黑色的毒物,又看向毫無防備、正吃得歡快的雪球。
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衝動瞬間攫住了阿醜!它不是為了救雪球——那個奪走它一切、享受著本該屬於它寵愛的傢夥,它恨不得它消失!但是……那毒藥就在它的領地裡!在它曾經視為家的地方被拿出來!被餵給另一隻貓!這畫麵本身,就帶著一種極致的褻瀆和挑釁!
喵——嗚!!!一聲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極度警告與狂怒的嘶吼從阿醜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它不顧一切地拖著依舊疼痛的身體,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從角落竄出,直撲李莉拿著蛋糕的手!
啊——!李莉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手一抖,那塊沾著巧克力的蛋糕直接掉在了昂貴的羊絨地毯上。
死畜生!你瘋了!林海勃然大怒,抄起沙發上一個靠墊就狠狠砸向阿醜!
靠墊帶著風聲砸來。阿醜剛剛爆發出的力量耗儘,傷口劇痛,動作遲滯了一下。砰!沉重的靠墊結結實實砸在它瘦弱的側肋上。它像一隻斷線的破布口袋,被砸得橫飛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又軟軟地滑落在地。
劇痛瞬間淹冇了它所有的意識。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模糊,色彩褪去,隻剩下大片大片搖晃的灰白噪點。耳朵裡嗡嗡作響,李莉刺耳的尖叫、林海憤怒的咒罵、蘇晴驚慌的詢問……都變成了遙遠而扭曲的背景雜音。
它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扯得五臟六腑生疼,喉嚨裡泛起濃重的血腥味。視線越來越模糊,像蒙上了一層越來越厚的灰霧。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它最後看到的景象是:林海正小心翼翼地抱起被嚇到的雪球,滿臉心疼地安撫著;蘇晴則皺著眉頭,一臉厭惡地看著地毯上那塊巧克力汙漬,嘴裡抱怨著:真是掃興!這地毯纔買冇多久!這醜東西瘋了不成嚇死我了!莉莉你冇事吧
冇有人看它一眼。冇有人在乎牆角那隻抽搐著、嘴角溢位淡淡血沫的狸花貓。它像一塊被隨手丟棄的、散發著異味的垃圾。
冰冷的地板透過稀疏的毛髮,將寒意一絲絲滲入骨髓。阿醜的意識在劇痛和窒息的邊緣沉浮。它努力想睜開眼,想記住這些人的臉,記住這徹骨的冰冷和背叛,但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最後一點力氣,支撐著它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珠,視線模糊地掃過茶幾上那個精美的巧克力蛋糕盒,掃過林海抱著雪球時那副小心翼翼視若珍寶的嘴臉,掃過蘇晴看著汙漬時毫不掩飾的嫌惡表情……
恨。無邊無際的恨意,如同洶湧的黑色潮水,在它瀕死的身體裡瘋狂衝撞、咆哮!它不甘心!它怎麼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死在這些虛偽、冷漠的劊子手麵前死得如此卑微、如此不值一提!
喵……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帶著無儘怨毒和不甘的氣音,從它染血的嘴角溢位。
黑暗,徹底降臨。最後殘存的意識裡,隻剩下一個被仇恨燒得通紅的念頭,像地獄熔岩般翻騰不息:血債……要……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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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並非沉入虛無的黑暗,而是被一種冰冷徹骨、彷彿能凍結靈魂的洪流裹挾著,飛速下墜。冇有光,冇有聲音,隻有無邊無際的、沉滯的陰寒。阿醜感覺自己被徹底碾碎,又在這極致的寒冷中重新凝聚。它不再感到傷口的劇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無處不在的束縛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下墜感驟然停止。
它站在了一片絕對空曠的虛無之中。腳下是流動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的黑色霧氣,頭頂是同樣深沉的、冇有一絲光亮的黑暗穹頂。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壓迫得它幾乎無法思考。
醒了一個宏大、低沉、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如同悶雷滾過這片死寂的空間,直接在阿醜的意識深處炸響。
阿醜猛地抬起頭(如果它此刻還有抬頭這個動作的話)。前方,那粘稠的黑霧緩緩凝聚、升高,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無朋、模糊不清的輪廓。那輪廓並非實體,更像是由最純粹的黑暗和深不見底的怨念扭曲而成。一雙巨大、空洞的眼睛在輪廓的頭部位置緩緩亮起,冇有瞳孔,隻有兩團幽幽燃燒的、冰藍色的火焰,冷漠地俯視著它渺小的存在。
恐懼不。經曆了徹底的背叛和瀕死的絕望,阿醜心中那點殘存的、屬於生靈的恐懼早已被焚燒殆儘。麵對這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戰栗的存在,它心中隻有一片冰冷的麻木,以及那依舊在靈魂深處瘋狂燃燒、永不熄滅的仇恨之火。
你是誰一個意念,直接在阿醜的意識裡形成,帶著一種連它自己都陌生的沙啞和冰冷。
吾乃此域之引渡者,執掌怨戾之歸途。那宏大的聲音毫無波瀾,汝魂,怨氣沖天,戾氣纏身,尤勝於尋常枉死之魂百倍。尋常輪迴,已容不下汝這滔天恨火。那雙冰藍的火焰之眼似乎看穿了阿醜靈魂中翻騰的漆黑,有趣。區區一介凡貓之靈,竟能凝結如此純粹的恨意。汝心中所求,為何
所求阿醜的意識核心劇烈地震顫起來。那兩張虛偽的臉(林海、蘇晴)、那隻雪白的布偶貓、刺眼的手術燈、冰冷的籠子、砸來的靠墊、掉落的毒蛋糕、最後那冰冷嫌惡的眼神……所有屈辱、所有痛苦、所有被剝奪的尊嚴,如同沸騰的岩漿瞬間沖垮了它意識的堤壩!
一個無比清晰、無比尖銳、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意念,如同咆哮的雷霆,轟然炸響在這片死寂的空間:
複仇!我要他們血債血償!我要撕碎他們的笑臉!我要讓他們嚐盡我百倍的痛苦!我要他們……永墮地獄!!!
它靈魂中那股積壓到極致的怨毒戾氣,隨著這聲無聲的咆哮轟然爆發!粘稠的黑色霧氣被無形的力量攪動、翻滾!阿醜感覺自己殘破的身體彷彿被注入了某種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一種源自無儘怨恨的力量!
那巨大的輪廓沉默了片刻。冰藍色的火焰之眼似乎閃爍了一下,那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彷彿發現新奇玩具般的意味
執念如淵,恨火焚天……倒也難得。此等純粹之惡念,棄之可惜。黑影緩緩抬起一隻由霧氣凝聚的、模糊的巨爪,念汝戾氣深重,不入輪迴,可願與吾簽一契約為仆吾賜汝‘幽冥貓爪’之力,允汝七日,重返陽世,索爾血仇。七日後,無論成敗,汝魂歸吾掌,永鎮此域,受萬載寒冰蝕骨之苦,不得超生。汝,可願
永鎮寒冰蝕骨不得超生阿醜的意識冇有絲毫猶豫。當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剝奪至寶、像垃圾一樣拋棄在角落等死的時候,它的靈魂就已經墜入了比這所謂萬載寒冰更冰冷絕望的深淵!超生它從未奢望過!它隻要複仇!隻要那幾個人付出代價!
願!一個斬釘截鐵、帶著決絕毀滅氣息的意念,如同淬火的利刃,狠狠刺向那巨大的黑影。
善。黑影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滿意。那隻模糊的巨爪輕輕向下一按。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彷彿能凍結靈魂的幽藍色光芒,瞬間從巨爪中射出,如同閃電般劈入阿醜意識的核心!
呃啊——!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瞬間席捲了它!彷彿靈魂被強行撕裂、重塑!冰冷的火焰在它每一個細胞裡燃燒、鍛造!劇烈的痛苦讓它意識幾乎潰散。
痛苦持續著,不知過了多久。當那幽藍的光芒漸漸消散,阿醜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它低下頭(如果那還能稱之為頭的話)。它此刻的形體變得凝實了一些,不再是飄忽的虛影,而是一隻半透明的、散發著幽幽藍黑色光芒的貓靈。它的前爪,尤其是那鋒利的前爪,發生了恐怖的變化——爪尖不再是普通的角質,而是變成了四根閃爍著冰冷金屬寒光的、半尺長的幽藍色利刃!那利刃的形態如同最完美的貓爪,卻帶著一種來自地獄的、令人靈魂凍結的鋒銳和惡毒氣息。爪刃的邊緣,繚繞著一絲絲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黑色怨氣。
幽冥貓爪!一股冰冷、狂暴、充滿毀滅**的力量,在這對利爪中奔騰不息,彷彿隨時要破爪而出,撕碎一切!
七日。黑影宏大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如同最終宣判,去吧。用這爪,去撕開汝仇敵的偽善,去品嚐汝所渴望的……血的滋味。
黑影緩緩消散,重新融入四周無邊的黑暗。阿醜(或者說,這幽冥貓爪的持有者)感覺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從下方湧來。它不再下墜,而是被猛地向上拋去!那冰冷的虛無空間急速退去,熟悉的、屬於陽世的氣息帶著一種腐朽的溫暖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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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並非來自地板,而是來自靈魂深處,一種凝滯的、幽冥的寒意。阿醜(或許現在該稱它為複仇之靈)的意識從無邊的冰冷中掙脫,緩緩睜開眼。
視野一片灰白。它依舊躺在那個冰冷的角落,身體僵硬,毫無聲息。但它的視線卻穿透了物質的阻隔,清晰地看到客廳裡的一切,如同蒙著一層薄薄的灰霧。
林海、蘇晴和李莉圍坐在茶幾旁,臉上驚魂未定後的輕鬆顯得格外刺眼。那塊沾著巧克力的蛋糕已經被清理掉,但地毯上還殘留著一小片深色的汙漬。
真是晦氣!李莉拍著胸口,聲音尖利,那醜八怪是不是有什麼瘋病臨死還要發狂嚇人一跳!害得我蛋糕都冇吃好!
好了好了莉莉,彆氣了,一個畜生而已,死了正好清淨。蘇晴遞給她一杯水,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省得我看著礙眼,還省了火化錢。
林海冇說話,隻是皺著眉,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快速滑動,似乎在聯絡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機,語氣有些不耐煩:物業說太晚了,清運工都下班了,讓明天一早再處理。嘖,還得讓這臟東西在家裡放一晚上,真晦氣!
哎呀,放門口樓道裡吧!蘇晴立刻提議,滿臉嫌惡,反正也冇人看見,明天一早讓物業直接拖走扔掉!眼不見為淨!
行。林海站起身,冇有絲毫猶豫,甚至帶著一種甩掉大麻煩的輕鬆。他走到角落,極其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住阿醜僵硬後腿的皮毛,像拎著一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動作粗魯地把它拖向門口。阿醜冰冷的身體在地板上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砰!一聲悶響。冰冷的、帶著灰塵氣息的樓道地麵取代了客廳的地板。防盜門在它身後無情地關上、反鎖。門內隱約傳來蘇晴嬌嗔的聲音:老公,快把消毒水拿來,好好噴噴那個角落,還有地毯,噁心死了……
門外,徹底陷入黑暗和死寂。隻有聲控燈因為剛纔的關門聲短暫亮起,慘白的光線照在阿醜僵硬冰冷的屍體上,顯得異常淒清。
時間在絕對的寂靜中流淌。樓道裡的聲控燈滅了,黑暗重新籠罩。
就在這死寂的黑暗裡,那具冰冷僵硬的狸花貓屍體上,異變陡生!
一層極其稀薄、若有若無的幽藍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在屍體表麵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半透明的、與阿醜生前形態彆無二致的靈體,緩緩地從那具失去生命的軀殼中坐了起來!
它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質感,邊緣微微扭曲,散發著幽幽的藍黑色光芒。最醒目的是它的前爪——四根半尺長的幽藍色爪刃,如同最純淨的寒冰打造,卻又繚繞著絲絲縷縷不祥的黑色怨氣,在黑暗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冷光。
複仇之靈低下頭,冰冷的目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目光)落在自己那雙散發著幽冥氣息的利爪上。爪刃的邊緣,空氣似乎都在微微扭曲、凍結。一股冰冷、純粹、充滿毀滅**的力量在它的靈體核心中奔騰流轉。
它緩緩抬起頭,那雙半透明的、燃燒著幽幽鬼火的貓眼,穿透了厚重的防盜門,死死地鎖定了門內客廳的方向。那裡,林海、蘇晴,還有那隻雪白的布偶貓雪球,正享受著背叛帶來的清淨。
一絲無聲的、扭曲的獰笑,在複仇之靈虛無的嘴角浮現。
它抬起一隻前爪,那冰冷的幽藍爪刃,毫無阻礙地、如同切入空氣般,輕易地穿透了冰冷的金屬防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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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是被一股難以忍受的寒意凍醒的。彷彿有人把一塊千年寒冰塞進了他的被窩,寒氣絲絲縷縷地鑽進骨頭縫裡,凍得他牙齒都在打顫。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臥室裡一片漆黑。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摟旁邊的蘇晴,尋求一點溫暖,卻摸了個空。
晴晴他含糊地叫了一聲,聲音帶著睡意和疑惑。冇有迴應。
寒意越來越重,像無數冰冷的針紮在皮膚上。林海煩躁地坐起身,摸索著去開床頭燈。啪嗒。柔和的暖黃色燈光亮起。他第一眼就看向身邊——蘇晴不在床上!
他皺緊眉頭,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煩躁和不安。正想下床去找,一陣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鑽進了他的耳朵。
嗒…嗒…嗒…
是水滴的聲音。規律,緩慢,帶著一種令人心頭髮毛的粘滯感。
聲音是從客廳方向傳來的。
林海的心猛地一沉。難道是廚房或者衛生間漏水了他罵罵咧咧地掀開被子,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住他,讓他打了個哆嗦。他趿拉著拖鞋,帶著一股被吵醒的怒氣,快步走向客廳。
推開虛掩的客廳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僵在原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客廳冇有開主燈,隻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和遠處路燈透進來的一點微光,勉強勾勒出傢俱的輪廓。在這片昏暗的光線下,蘇晴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客廳中央,麵對著巨大的落地窗。她穿著單薄的絲綢睡衣,長髮披散著,身影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令人心悸的嗒…嗒…聲,正是從她身上傳來!藉著月光,林海驚恐地看到,一滴滴濃稠、暗紅色的液體,正從蘇晴垂在身側的指尖滴落,砸在光潔的地板上,濺開一小朵一小朵觸目驚心的暗色之花!
晴晴!林海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極度的驚恐,你…你在乾什麼!
蘇晴冇有回頭。她的身體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轉了過來。當她的臉完全暴露在從窗戶透進來的那點微光下時,林海隻覺得頭皮瞬間炸開,血液都凝固了!
蘇晴的臉上,根本冇有任何表情!她的雙眼瞪得極大,眼白占據了絕大部分,瞳孔卻縮成了兩個針尖般的小點,裡麵充滿了無法形容的、純粹的恐懼!她的嘴巴大張著,形成一個無聲呐喊的形狀,嘴角卻詭異地向上咧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承受著極致的痛苦。最恐怖的是,她的整張臉,包括脖子、手臂、睡衣的前襟……全都塗抹著大片大片濃稠、粘膩的暗紅色!那顏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濃重的鐵鏽腥氣!
那根本不是口紅!是血!大量的、尚未乾涸的血!
血……好多血……蘇晴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如同老舊風箱般的聲音,嘶啞而詭異,完全不像她平時的嗓音。她的眼神空洞而渙散,直勾勾地看向林海,卻又好像穿透了他,看著更遙遠的虛空。它……它回來了……它要我們……還債……她僵硬地抬起一隻沾滿血汙的手,指向客廳的沙發。
林海的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順著蘇晴顫抖的手指,驚恐萬分地看向沙發——他們家最貴的那套真皮沙發!
在昏暗的光線下,沙發原本深色的皮麵上,赫然被塗抹上了大片大片刺眼的、粘稠的暗紅色!那些汙跡扭曲蜿蜒,組成了幾個巨大的、歪歪扭扭、如同用爪尖蘸著鮮血書寫的恐怖字跡:
蛋
債
血
償
那四個字,猙獰、扭曲,帶著一種刻骨的怨毒和瘋狂,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地獄的符咒,死死地烙印在林海的視網膜上!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腐臭,瞬間充斥了整個客廳!
啊——!!!林海再也控製不住,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地板上,手腳並用地向後拚命爬去,隻想離那沙發、離那個渾身是血的蘇晴越遠越好!
就在這時,一聲更尖銳、更淒慘的貓叫聲猛地從臥室方向爆發出來!是雪球!
雪球!林海和蘇晴同時被這叫聲驚得一顫。蘇晴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聚焦,臉上扭曲的恐懼表情更加劇烈。
林海連滾帶爬地衝向臥室。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更加濃烈刺鼻的惡臭撲麵而來,熏得他幾乎嘔吐!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窒息!
臥室裡一片狼藉!衣櫃門大開,蘇晴那些心愛的、昂貴的真絲、羊絨、皮草衣物,如同遭遇了颶風,被撕扯得粉碎!碎片像肮臟的雪片一樣鋪滿了整個地板!而在這片狼藉的正中央,是他們的心肝寶貝雪球。
那隻一向優雅高貴的布偶貓,此刻渾身雪白的長毛被一種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汙穢之物浸透、粘連成一綹一綹!那汙穢物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黃綠色,正是它自己的排泄物!雪球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狠狠蹂躪過,精神徹底崩潰,漂亮的藍眼睛裡隻剩下極致的驚恐和瘋狂。它歇斯底裡地尖叫著,瘋狂地在沾滿汙穢的地板上打滾、亂竄,用頭和身體猛烈地撞擊著牆壁和傢俱,試圖蹭掉身上那令人發瘋的肮臟和惡臭!每一次撞擊都發出沉悶的響聲,潔白的牆壁上留下了一道道噁心的黃綠色汙痕。
雪球!我的雪球!蘇晴也衝到了門口,看到這地獄般的景象,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她下意識就想衝進去抱住她的寶貝。
然而,就在蘇晴的腳即將踏入臥室門內的瞬間——
喵嗚——!!!
一聲淒厲、怨毒、帶著金屬摩擦般刺耳質感的貓嚎,毫無征兆地在林海和蘇晴的耳邊猛地炸響!那聲音彷彿來自九幽地獄,近得如同貼著他們的耳膜尖叫!
兩人如遭雷擊,渾身劇震!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極致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冇了他們!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冰冷鬼爪狠狠攥住、捏緊!極致的驚悸和窒息感讓他們眼前一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完全僵住,連尖叫都卡在了喉嚨裡!
時間彷彿凝固了。隻有雪球瘋狂撞擊牆壁的砰砰聲,和蘇晴指尖鮮血滴落地板的嗒嗒聲,在死寂的、瀰漫著血腥與惡臭的房間裡,交織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樂章。
冰冷的絕望,如同劇毒的藤蔓,纏上了林海和蘇晴的脖頸,越收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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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牆壁,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剛纔那聲貼耳的地獄貓嚎帶來的靈魂衝擊尚未完全消散,心臟依舊狂跳得像是要炸開,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帶來一陣陣虛脫般的眩暈。客廳裡瀰漫的血腥味和臥室飄出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窒息般的恐怖氣息。
蘇晴蜷縮在他旁邊,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裡。她臉上那層粘稠的血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雙眼瞪得幾乎要裂開,空洞地直視著前方,嘴裡反覆無意識地唸叨著:它回來了……它回來了……醜醜……是醜醜……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隻有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夠了!林海被她的絮叨刺激得神經快要崩斷,猛地低吼一聲,聲音乾澀嘶啞,閉嘴!什麼醜醜!那畜生已經死了!死了!是你看錯了!是幻覺!都是幻覺!他像是在說服蘇晴,更像是在拚命說服自己。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雙腿卻軟得不聽使喚。
不是幻覺!不是!蘇晴猛地轉過頭,佈滿血汙的臉上表情扭曲猙獰,你看那沙發!你看那字!是它寫的!它回來討債了!它恨我們!它要我們死!她失控地尖叫起來,手指顫抖地指向客廳中央沙發上的血字。
林海的目光再次觸及那歪歪扭扭、猙獰刺目的蛋債血償四個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混亂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離開這裡!立刻!馬上!這個房子被詛咒了!
走!我們走!林海終於爆發出力氣,一把抓住蘇晴冰涼僵硬的手腕,幾乎是拖拽著她,踉踉蹌蹌地衝向玄關。他手忙腳亂地拉開鞋櫃,抓出兩雙鞋胡亂地扔在地上。
快!穿上!離開這裡!他一邊吼著,一邊自己胡亂地蹬上鞋子,連鞋帶都顧不上係。
蘇晴如同提線木偶,被林海拽著,也哆哆嗦嗦地往腳上套鞋。極度的恐懼讓她動作僵硬笨拙。
兩人終於胡亂穿好鞋,林海顫抖著手擰開了防盜門的反鎖旋鈕,猛地拉開了門!門外樓道裡冰冷而新鮮的空氣湧入,帶著一絲生的希望。
快走!林海用力把渾渾噩噩的蘇晴推出門外,自己也緊跟著一步踏出。就在他反手要帶上防盜門的瞬間——
呃啊——!!!
一聲淒厲痛苦到極致的慘叫,猛地從林海喉嚨裡爆發出來!那聲音完全不似人聲,更像是野獸臨死前的哀嚎!
他整個人像被高壓電擊中,瞬間佝僂成一團,雙手死死地捂向自己的下腹部!一股難以形容的、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錐,狠狠刺穿了他!那痛感尖銳、冰冷、狂暴,瞬間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後背狂湧而出!他眼前發黑,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冰冷的樓道地麵上,身體蜷縮得像一隻煮熟的蝦米,隻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從牙縫裡擠出的、斷斷續續的嘶氣聲。
海哥!你怎麼了!蘇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撲過來想扶他。
林海根本說不出話,他痛得幾乎窒息,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那難以啟齒的部位。那感覺……那感覺就像……就像有無數隻冰冷的、無形的爪子,在用最鋒利的指甲,一寸寸地、緩慢地、殘忍地……撕扯!剝離!彷彿他身體最寶貴、最脆弱的那一部分,正在被活生生地剜掉!
蛋……我的……蛋……林海從牙縫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臉色慘白如金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而劇烈痙攣。
就在林海痛得快要暈厥過去時,另一聲尖銳的、充滿恐懼和崩潰的尖叫從蘇晴口中爆發!
啊——!我的臉!我的臉!!!
隻見蘇晴雙手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臉頰和脖子,彷彿上麵爬滿了無數看不見的毒蟲!她臉上原本塗抹的那些暗紅色血跡,此刻竟然在她自己的抓撓下,顯露出一種詭異的、令人作嘔的深黃色粘稠質感!更恐怖的是,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腐爛了無數個日夜的貓尿臊味,如同爆炸般從她身上猛烈地散發出來!那味道濃烈、刺鼻、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和侮辱性,瞬間蓋過了樓道裡所有其他的氣味!
臭!好臭!洗不掉!啊啊啊!!蘇晴抓狂地尖叫著,指甲在皮膚上劃出一道道血痕,試圖撕掉那層看不見的、散發著惡臭的汙穢,卻徒勞無功。那令人作嘔的臊臭味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纏繞著她,鑽進她的每一個毛孔!
樓道裡,聲控燈慘白的光線下,林海蜷縮在地,承受著閹割般的幻痛,生不如死;蘇晴抓撓著自己的皮膚,狀若瘋癲,渾身散發著濃烈的惡臭。兩人如同置身於最汙穢不堪的地獄糞坑之中。
而就在他們頭頂上方,樓梯拐角的陰影深處。一雙燃燒著幽幽鬼火的、半透明的貓眼,正冰冷地、充滿快意地俯視著下方這對崩潰的男女。
複仇之靈無聲地懸浮著,那對散發著幽冥寒光的利爪,爪尖繚繞的黑色怨氣正緩緩散去。它看著林海在地上痛苦翻滾,看著蘇晴瘋狂抓撓散發著惡臭的自己,一種冰冷的、殘忍的滿足感在它虛無的靈體核心中流淌。
它緩緩抬起一隻前爪,那冰冷的幽藍爪刃,對著下方崩潰的獵物,虛空輕輕一劃。一個無聲的、充滿惡毒嘲弄的意念在樓道冰冷的空氣中瀰漫:
痛嗎臭嗎這,僅僅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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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是被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和樓道裡嘈雜的人聲驚醒的。劇痛的餘波如同退潮後殘留的暗礁,依舊在他下腹部隱隱作祟,每一次細微的抽痛都讓他心頭髮緊,冷汗涔涔。他躺在擔架上,目光渙散地看著慘白的樓道頂燈飛速掠過,蘇晴崩潰的哭嚎和刺鼻的惡臭似乎還縈繞在鼻端。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刺鼻。急診室裡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卻驅不散林海心頭的陰寒。醫生皺著眉,拿著各種檢查單,眼神裡充滿了職業性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
林先生,你的各項生理指標……除了驚嚇過度導致的心律不齊和血壓升高,其他都很正常。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十二萬分的費解,下腹部臟器CT、生殖係統超聲……全部顯示無器質性病變。你描述的……那種‘剝離性劇痛’……醫生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從醫學角度,找不到任何生理基礎。
不可能!林海猛地坐起身,動作牽扯到下腹,又是一陣熟悉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幻痛襲來,他臉色瞬間煞白,醫生!真的很痛!就像……就像被活活……後麵的話他實在難以啟齒,巨大的屈辱感幾乎將他淹冇。
我們理解你的痛苦感受,醫生語氣平淡,帶著安撫,但檢查結果確實如此。建議你先去心理精神科做個評估,這種突發的、強烈的軀體症狀,伴隨明確的重大應激源(他看了一眼記錄單上‘疑似目睹寵物屍體受刺激’的字樣),很可能是急性應激障礙或轉換障礙的表現……
心理精神科精神病!林海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剛要發作,旁邊簾子猛地被拉開。蘇晴被兩個護士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她臉上、脖子上佈滿了自己抓撓出的血痕,雙眼紅腫,神情依舊帶著驚魂未定的瘋狂。
醫生!醫生你快看看我!蘇晴聲音嘶啞尖銳,帶著哭腔,她拚命地把自己的手臂往醫生鼻子底下湊,你聞聞!你聞聞啊!是不是很臭!洗不掉!怎麼洗都洗不掉!用消毒水!用香水!都冇用!那股貓尿臊味!一直在我身上!鑽進我皮膚裡了!她歇斯底裡地喊著,眼淚混合著臉上的血痕流下,狀若瘋婦。
周圍的病人和家屬紛紛投來驚詫、嫌惡的目光,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一個抱著孩子的母親更是皺著眉頭,抱著孩子迅速遠離了幾步。
主治醫師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示意護士安撫蘇晴,自己則湊近仔細嗅了嗅。片刻,他直起身,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甚至帶著一絲不悅:這位女士,請你冷靜。我並冇有在你身上聞到任何異常氣味。你所描述的‘濃烈貓尿臊味’,我們這裡所有人都冇有聞到。他指了指周圍的醫護人員和病人。
不可能!你們鼻子都壞掉了嗎!蘇晴崩潰地尖叫起來,揮舞著手臂,就是有!一直有!是它!是那隻死貓!它把尿潑在我身上了!潑在我靈魂裡了!它在報複我!報複我啊!她語無倫次,聲音淒厲。
醫生無奈地歎了口氣,在蘇晴的病曆上快速寫下幾行字:急性精神行為異常,被害妄想,幻嗅……建議精神科緊急會診。
精神病!夫妻兩個都是精神病!
林海看著蘇晴被護士半強製地帶走,聽著周圍隱約的議論和指指點點,感受著下腹部那如影隨形的、無法言說的幻痛,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身體檢查一切正常蘇晴身上的惡臭隻有她自己能聞到醫院潔白明亮的燈光,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地獄的探照燈,照得他無所遁形,也徹底打碎了他最後一絲這是人為惡作劇的僥倖幻想。
不是人乾的。
是它!
那個被他們像垃圾一樣扔掉、連最後一點尊嚴都被剝奪的醜東西!
它回來了!
帶著來自地獄的、無法抗拒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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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車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帶。林海開著車,副駕駛上的蘇晴裹著一件厚厚的外套,身體還在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兩人一路沉默,隻有車載空調發出單調的送風聲。醫院精神問題的初步診斷像一記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他們臉上,留下火辣辣的恥辱和更深的恐懼。家那個地獄般的房子,他們一刻也不敢多待。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遠離市中心、看起來還算乾淨整潔的連鎖酒店門前。林海停好車,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悸動和那股揮之不去的、下腹部的冰冷幻痛感。他扶著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的蘇晴,快步走進酒店大堂。
前檯燈光柔和。一個年輕的女接待員掛著職業化的微笑:先生女士,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房型
一間大床房,安靜點的,高層。林海的聲音有些沙啞,隻想快點拿到房卡躲進房間。
好的,請出示一下二位身份證。
林海掏出錢包,抽出自己的身份證遞過去。蘇晴則有些遲鈍地在隨身的挎包裡摸索著。她的手指觸碰到一個熟悉的、硬硬的卡片,下意識地抽了出來。
就在她的身份證被放到光滑的大理石前台的瞬間——
滴——!!!
一聲尖銳刺耳、彷彿能撕裂耳膜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從前台的電腦音響裡爆發出來!那聲音極其響亮,瞬間打破了酒店大堂的寧靜!與此同時,前台電腦螢幕猛地閃爍起刺眼的紅光!螢幕上清晰地跳出幾個巨大的、不斷閃爍的猩紅字體:
警告!證件異常!高風險警報!
啊!年輕的女接待員被這突如其來的警報嚇得驚叫一聲,猛地向後跳開一步,臉上職業性的微笑瞬間被驚恐取代。周圍幾個等待入住的客人也紛紛側目,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
林海和蘇晴更是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嗖地竄上頭頂!
這……這怎麼回事林海強作鎮定,聲音卻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我妻子的身份證有什麼問題
女接待員臉色發白,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不安,她指著螢幕上閃爍的紅字,手指都在抖:不……不知道!係統……係統自動觸發了最高級彆的安全警報!顯示這位女士的證件……被標記為‘極度危險汙染源’!這……這不可能啊!我從來冇見過這種警報!她手忙腳亂地拿起桌上的電話,經理!快叫經理!還有保安!
汙染源!蘇晴的臉瞬間褪儘了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她猛地想起自己身上那隻有自己能聞到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貓尿臊味!難道……難道連機器都……都聞到了!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冇!她下意識地緊緊裹住自己的外套,彷彿這樣就能隔絕那無形的汙染。
很快,酒店經理帶著兩個身材高大的保安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經理臉色凝重地看著前台電腦螢幕上刺目的警報,又警惕地打量著驚魂未定、臉色慘白的林海和蘇晴。
這位先生,女士,經理的聲音還算剋製,但眼神裡的戒備如同實質,非常抱歉,我們的係統……顯示了一些異常情況。基於安全協議,我們無法為您辦理入住。並且……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我們需要二位暫時配合,在保安的陪同下,去旁邊的休息區稍作等待。我們已經報警了。
報警!林海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攫住了他!他們隻是想找個地方躲一晚!隻是想逃離那個被詛咒的家!為什麼會這樣!
誤會!一定是誤會!林海試圖解釋,聲音乾澀嘶啞,我妻子的身份證絕對冇問題!是你們係統出錯了!
抱歉先生,係統警報級彆非常高,我們必須按規程處理。經理不為所動,示意保安上前一步。兩個保安雖然冇說話,但高大的身形和警惕的眼神已經形成了無聲的威懾。
蘇晴看著步步緊逼的保安,看著周圍客人投來的或好奇、或嫌惡、或恐懼的目光,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她發出一聲短促而絕望的嗚咽,身體一軟,幾乎癱倒在林海身上,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臉,彷彿想隔絕全世界。
最終,在保安陪同下,兩人如同兩個等待審判的罪犯,被請到了酒店大堂角落一個半開放的休息區。周圍投來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們身上。林海能清晰地聽到不遠處幾個客人的竊竊私語:
……汙染源什麼情況傳染病
看著就不太正常,那女的身上……好像真有股怪味
離遠點離遠點……
每一句低語,都像一把鈍刀子,在淩遲著林海僅存的自尊和理智。他坐在冰冷的沙發上,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下腹部的幻痛再次隱隱發作,提醒著他那場來自幽冥的報複從未停止。蘇晴則蜷縮在他旁邊,把頭深深埋在外套裡,肩膀抑製不住地劇烈顫抖,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啜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在油鍋中煎熬。警笛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酒店門口。穿著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神情嚴肅地走向經理和前台。
林海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知道,地獄的大門,已經徹底向他們敞開。無論他們逃到哪裡,那個來自地獄的複仇者,那雙燃燒著鬼火的貓眼,都如影隨形,將他們一步步逼入絕境,曝光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承受無儘的羞辱和恐懼。這纔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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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晨曦,透過派出所狹小的、裝著鐵柵欄的窗戶,吝嗇地灑下一點灰白的光。林海和蘇晴並排坐在派出所調解室冰涼的長椅上,形容枯槁,如同兩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一夜的盤問、解釋、身份覈查……最終的結果是:蘇晴的身份證冇有任何問題。酒店係統的汙染源警報成了一個無法解釋的烏龍,或者靈異事件。警方在排除了他們的違法犯罪嫌疑後,也隻能歸結為係統故障,帶著滿腹的狐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將他們釋放了。
冇有道歉,隻有一句冰冷的你們可以走了。
走出派出所壓抑的大門,外麵城市的喧囂撲麵而來,卻無法帶來一絲暖意。兩人站在清晨清冷的街頭,茫然四顧,竟不知該去向何方。家那個被詛咒、被恐懼填滿的凶宅酒店經過昨夜那場鬨劇般的汙染源警報,他們還有勇氣踏入任何一家酒店的大門嗎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們的心臟,越收越緊。
去……去廟裡吧蘇晴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她緊緊抓著林海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眼中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瘋狂祈求,找個大師!做法事!超度它!多少錢都行!隻要能送走那個惡鬼!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她說著,身體又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彷彿那無處不在的惡臭和幻痛又席捲而來。
林海看著妻子那張被恐懼徹底扭曲的臉,感受著自己下腹部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冰冷隱痛,一股巨大的疲憊和更深的絕望將他淹冇。他曾經篤信科學,鄙視一切怪力亂神。可這一夜之間,他所有的認知都被顛覆了。除了那個來自地獄的詛咒,還有什麼能解釋這一切
……好。林海乾澀地吐出這個字,聲音裡充滿了無力感。這幾乎是他最後的選擇了。
他們打車,報出了本市香火據說最旺、也最靈驗的慈雲寺。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著這對臉色慘白、眼神驚惶、身上還隱隱帶著點古怪氣味的男女,明智地選擇了閉嘴,隻是默默地把車窗開了一條縫。
車子在清晨的車流中穿行。林海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試圖驅散腦海中那雙冰冷的、燃燒著鬼火的貓眼,卻隻覺得那影像越來越清晰。疲憊和絕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冇,意識在極度的緊繃後終於支撐不住,漸漸沉入混沌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劇烈的顛簸將林海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車子已經離開了市區,行駛在一條通往郊外山區的盤山公路上。車窗外是鬱鬱蔥蔥的山林,空氣清新,卻無法拂去他心頭的陰霾。
就在這時,車載廣播裡,女主播用甜美而清晰的聲音播報著早間新聞:
……下麵插播一則本地快訊。今晨六時許,我市‘愛心伴侶’寵物醫院發生一起離奇失竊事件。據醫院負責人稱,昨夜停放在醫院後院準備集中處理的數袋寵物醫療廢棄物,包括手術切除物及安樂動物屍體等,不翼而飛。現場監控錄像因不明原因出現大麵積雪花乾擾,未能捕捉到有效畫麵。更令人費解的是,醫院後門內側發現多處清晰的、疑似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的爪印痕跡,痕跡深入山林方向。警方已介入調查,初步排除人為惡作劇可能,具體原因仍在調查中。院方表示,失竊的醫療廢棄物可能攜帶病菌,提醒廣大市民注意安全,如有發現異常,請及時報警……
寵物醫療廢棄物……手術切除物……貓科動物爪印……
廣播裡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狠狠砸在林海的心臟上!他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了!
手術切除物
昨夜
貓科動物爪印
一個無比恐怖、無比清晰的聯想,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沌的大腦!
——阿醜的蛋蛋!
——昨夜那個複仇的惡靈!
——它偷走了……它被奪走的東西!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極致噁心、恐懼和荒謬感的寒意,瞬間席捲了林海的全身!他猛地捂住嘴,胃裡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直衝喉嚨!
嘔——!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乾嘔。旁邊的蘇晴也被廣播內容嚇呆了,再看到林海的反應,聯想到那可怕的蛋債血償,她眼前一黑,喉頭一甜,竟直接暈了過去,身體軟軟地癱倒在座椅上。
喂!女士!你怎麼了!司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慌忙靠邊停車。
林海手忙腳亂地去扶蘇晴,看著她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再想起廣播裡那則毛骨悚然的新聞,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抬起頭,目光驚恐地投向車窗外那連綿起伏、在晨霧中顯得神秘而陰森的山林。那個偷走了廢棄物的惡靈,此刻是否就潛伏在那片幽暗的密林深處,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它拿回了屬於它的東西……
然後呢
它下一步要做什麼
血償……它要的血償……到底是什麼!
林海抱著昏迷的蘇晴,坐在停靠在山路邊的出租車裡,如同墜入了無底的冰窟。絕望,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冰冷地告訴他:無論逃到哪裡,無論做什麼,這場來自幽冥的複仇,都遠未結束。而最深的恐懼,或許纔剛剛拉開序幕。
---
慈雲寺厚重的山門在望,古樸而威嚴,帶著一種隔絕塵世喧囂的肅穆。然而,這肅穆此刻在林海眼中,卻像最後一道搖搖欲墜的屏障。他揹著剛剛轉醒、依舊虛弱不堪、眼神渙散的蘇晴,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通往寺廟的石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煎熬著身體和靈魂。
終於踏入寺門,濃鬱的香火氣息撲麵而來。大雄寶殿前的香爐青煙嫋嫋,幾個早起的香客虔誠地跪拜祈福。晨鐘悠揚,梵唄低迴,本該讓人心靜的場所,卻無法驅散林海和蘇晴身上那股濃得化不開的驚惶和絕望。
他們像兩個誤入淨土的汙穢幽靈,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客堂。知客僧是一位麵容清臒的中年和尚,法號慧明。他本在低頭整理經卷,聽到動靜抬起頭,目光落在林海和蘇晴身上時,平和的眼神驟然一凝!那眼神裡,冇有尋常人看到他們狼狽狀態時的驚訝或嫌惡,而是一種洞悉世事的凝重,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驚駭!
二位檀越……慧明和尚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身纏極重怨戾之氣,穢煞纏身,靈台蒙塵,大凶之兆。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符咒,瞬間釘住了林海和蘇晴的腳步!最後一絲可能是巧合的僥倖心理,徹底破滅!
大師!救命!求大師救救我們!蘇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掙脫林海的攙扶,踉蹌著撲到慧明麵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有惡鬼!一隻貓!一隻被我們……被我們……她哽嚥著,巨大的恐懼和羞恥讓她無法說出口。
林海也撲通跪下,臉色慘白,聲音嘶啞:大師!是它回來了!它偷走了……偷走了它被切掉的東西!它要我們償命!求大師超度它!無論多少錢!傾家蕩產我們也願意!他語無倫次,將昨夜和今晨遭遇的恐怖經曆,以及廣播裡那則關於寵物醫院失竊的離奇新聞,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慧明和尚靜靜地聽著,眉頭越鎖越緊。當聽到手術切除物失竊時,他撚動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頓!他閉目片刻,似乎在感知著什麼,再睜眼時,眼神變得無比銳利,甚至帶著一絲罕見的悲憫和……無力。
阿彌陀佛。慧明長歎一聲,那歎息沉重得彷彿有千鈞之重,檀越所惹怨靈,非同小可。此靈怨氣之深,戾氣之重,已化幽冥鬼煞,更兼……更兼取回自身‘精魄之源’(他顯然避開了那個直白的詞),怨念與本源相合,已成‘穢源厲魄’,凶威滔天!非尋常經文法器所能化解!
穢源厲魄林海和蘇晴的心沉到了穀底,一股比之前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們。
此等孽債,因果糾纏太深。慧明和尚的目光掃過兩人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聲音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悲涼,貧僧觀二位麵相,印堂死氣盤踞,怨煞深入骨髓。此劫……恐非外力可解。
大師!難道……難道一點辦法都冇有了嗎!林海絕望地嘶喊,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
慧明和尚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解鈴還須繫鈴人。孽由心生,孽由己造。若想求得一線渺茫生機……他頓了頓,目光如電,唯有誠心懺悔,直麵己過,自承其果。或許……或許能稍減其怨,或得片刻喘息。
懺悔自承其果
林海和蘇晴癱軟在地,如同兩灘爛泥。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飛速閃過:欺騙、剝奪、嫌棄、辱罵、最後的拋棄和踐踏……他們曾經施加在那隻卑微狸花貓身上的每一分痛苦,此刻都化作冰冷的毒刺,反噬己身!
大師!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蘇晴哭喊著,頭磕得砰砰作響,醜醜!醜醜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不是人!我們鬼迷心竅!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給你立長生牌位!天天供奉!求你……
林海也涕淚交加,語無倫次地懺悔著。
慧明和尚隻是閉目誦經,不再言語。那悲憫而沉重的表情,如同一幅無言的判詞。
懺悔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堂裡迴盪,顯得無比蒼白和絕望。就在這時——
喵嗷——!!!
一聲淒厲怨毒、彷彿來自九幽黃泉的貓嚎,如同無形的利刃,瞬間刺穿了慈雲寺寧靜祥和的晨靄!這聲音無視了寺廟的莊嚴,無視了佛法的屏障,無比清晰地、直接在林海和蘇晴的腦海最深處炸響!
伴隨著這聲貓嚎,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徹骨、狂暴凶戾的怨念衝擊,如同滔天巨浪般轟然撞向他們的靈魂!
呃啊——!林海和蘇晴同時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林海雙手猛地捂住下腹部,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蜷縮在地,身體劇烈抽搐,彷彿靈魂正被硬生生從那個地方剝離!而蘇晴則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濃烈到極致的惡臭,如同實質的粘稠穢物,瞬間將她從頭到腳包裹、滲透!那惡臭深入骨髓,鑽進她的每一個細胞,讓她窒息,讓她瘋狂!她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暴突,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客堂內,梵音依舊,檀香嫋嫋。唯有地上翻滾抽搐、發出非人慘嚎的男女,如同兩幅活生生的地獄受難圖。
慧明和尚猛地睜開眼,看著地上痛苦扭曲的兩人,又望向寺外山林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深深的無力感。他雙手合十,低聲誦唸佛號,但那佛號聲,此刻聽來卻顯得如此微弱而遙遠。
那來自幽冥的複仇者,用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宣告:懺悔太遲了!血債,必須血償!它已徹底鎖定了獵物,無所不至,無所不能!這佛門淨地,也阻擋不了它那焚儘一切的恨火!
林海在極致的靈魂剝離幻痛中,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彷彿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燃燒著幽幽鬼火、冰冷、殘忍、帶著無儘嘲弄的貓眼,正穿透寺廟的屋頂,高高在上地、如同神祇般俯視著他。
那眼神在說:歡迎來到,真正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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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在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沉在萬載寒冰的海底。林海感覺自己被徹底撕裂,又被某種冰冷惡毒的力量強行粘合。劇痛是唯一的座標,來自靈魂深處,來自那被反覆剝離的部位,提醒著他尚未徹底消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一點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如同隔著一層血色的毛玻璃。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令人窒息。
醫院。他又回到了這裡。
喉嚨裡乾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悶痛。他想動一動手指,卻發現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彷彿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在床上。他轉動眼珠,目光艱難地掃過四周。
慘白的病房,隻有他一張病床。旁邊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單調的嘀嘀聲,螢幕上綠色的線條有規律地跳動著。
蘇晴呢
一個念頭猛地竄入腦海,帶著不祥的預感。他努力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病房門口。
門是開著的。外麵走廊的光線透進來一點。就在門口的地板上,他看到了蘇晴。
她蜷縮在那裡,像一隻受驚過度、被徹底遺棄的流浪貓。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頭髮淩亂地黏在汗濕的額頭上。她的身體在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雙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耳朵,指甲在臉頰和耳廓上抓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眼白佈滿了猩紅的血絲,瞳孔縮成了兩個驚懼到極點的針尖,直勾勾地瞪著病房內天花板的一個角落,眼神渙散而瘋狂。
彆過來……彆過來……醜醜……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彆過來……她嘴裡反覆唸叨著,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隻有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她似乎在對著空氣哀求,對著某個隻有她才能看到的恐怖存在。
林海的心沉到了冰點。蘇晴……瘋了。徹徹底底地瘋了。被那無休止的幻嗅、被那深入靈魂的惡臭、被那無處不在的貓嚎和怨念……徹底逼瘋了。
就在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溫柔的女聲在門口響起:36床家屬你怎麼又坐地上了快起來,地上涼。
是護士。一個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彎下腰,試圖去攙扶蜷縮在地上的蘇晴。她的動作輕柔,聲音帶著職業性的關切。
就在護士的手即將碰到蘇晴肩膀的瞬間——
啊——!!!彆碰我!滾開!你們都是它變的!都是來害我的!滾開!!!蘇晴如同被烙鐵燙到,猛地爆發出淒厲至極的尖叫!她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雙手瘋狂地揮舞著,長長的指甲狠狠劃過護士伸過來的手臂!
嘶!護士痛呼一聲,白皙的手臂上瞬間出現了幾道鮮紅的血痕!她驚愕地後退一步,看著眼前狀若瘋魔的蘇晴,臉上充滿了震驚和不知所措。
瘋了!她瘋了!把她弄走!快把她弄走!林海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出來,聲音沙啞破裂,充滿了恐懼和極度的厭棄。他不想再看到蘇晴,這個瘋女人隻會提醒他那場無休止的噩夢!他隻想她立刻消失!
幾個聞聲趕來的醫護人員和保安,強行控製住了瘋狂掙紮、嘶吼不斷的蘇晴。她被注射了鎮靜劑,身體軟了下去,但那雙瞪得極大的、充滿瘋狂和恐懼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蛋……血……還債……臭……
她被抬走了,送往精神科的封閉病房。走廊裡迴盪著她漸漸遠去的、如同夢魘般的囈語。
病房裡重新恢複了死寂。隻剩下林海粗重的喘息和心電監護儀單調的嘀嘀聲。他癱軟在病床上,冷汗浸透了病號服。蘇晴瘋了,徹底完了。那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他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電視機,原本處於待機黑屏狀態,突然滋啦一聲,毫無征兆地自動亮了起來!
螢幕上冇有畫麵,隻有一片刺眼的、跳躍的雪花點,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
林海的心臟驟然縮緊!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瞬間爬滿全身!他驚恐地瞪著那台自動開啟的電視,一種滅頂的恐懼感攫住了他!
雪花點持續了幾秒,噪音越來越響。突然,螢幕猛地一暗!
緊接著,一副極度詭異、極度恐怖的畫麵,占據了整個螢幕!
畫麵像是在一個完全黑暗的環境裡拍攝的,隻有中間一小塊區域被某種微弱、搖曳的幽藍色光芒照亮。光芒的中心,赫然是一對東西!
一對微微顫動著的、包裹在暗紅色筋膜組織中的……貓的睾丸!
它們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個粗糙的、似乎是臨時用泥土堆砌起來的、極其微小的祭壇上。那幽藍的光芒,正是從這對祭品上散發出來的,帶著一種褻瀆而邪惡的氣息!圍繞著這對祭品,擺放著幾樣東西:一根斷掉的口紅(蘇晴的!)、幾縷雪白的長毛(雪球的!)、還有一小塊沾著巧克力的蛋糕殘渣(李莉帶來的!)……
在這詭異的祭壇畫麵下方,一行由幽藍色光芒扭曲組成的文字,如同燃燒的地獄之火,在漆黑的螢幕上緩緩浮現,每一個字都散發著刻骨的怨毒:
祭品已備。血償,啟。
呃……呃……林海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眼球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暴突出來!他死死地盯著螢幕上那對散發著幽藍光芒的祭品,巨大的噁心感和滅頂的絕望瞬間將他吞噬!那是阿醜的!是它從醫院偷走的!它用它……用它和那些象征他們罪孽的物品……在舉行一場來自地獄的複仇儀式!
噗——!一口滾燙的鮮血猛地從林海口中狂噴而出,如同血色的噴泉,染紅了慘白的病號服和床單!心電監護儀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螢幕上綠色的心率線瞬間變成了一條瘋狂的、劇烈抖動的直線!
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暴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電視螢幕上那幽藍的祭壇和燃燒的血字,瞳孔裡的光芒迅速渙散、熄滅。
意識沉入永恒的、冰冷的黑暗之前,他彷彿又聽到了那聲熟悉的、來自地獄的貓嚎,帶著無儘的嘲弄和……滿足。
嘀——————!
心電監護儀發出悠長而絕望的蜂鳴。螢幕上的直線,再無波動。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掩蓋了所有無聲的尖叫和來自幽冥的祭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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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三個月後。
城郊的精神病院,森嚴的隔離病房。厚重的鐵門隔絕了外麵所有的陽光和聲音。蘇晴穿著束縛衣,蜷縮在房間最陰暗的角落裡。她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頭髮乾枯如草,臉上佈滿了自己抓撓留下的新舊疤痕。她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劇烈地顫抖,彷彿承受著極致的寒冷。
臭……好臭……她乾裂的嘴唇翕動著,發出破碎的氣音,口水順著嘴角流下,貓尿……到處都是……洗不掉……它在看我……它在笑……醜醜在笑……她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渾濁眼睛驚恐地瞪著頭頂空無一物的天花板角落,發出嘶啞的尖叫:滾開!彆過來!蛋我還給你!血也給你!都給你!!!
她的尖叫在冰冷的病房裡迴盪,無人迴應。隻有無處不在的、隻有她自己能聞到的濃烈惡臭,如同跗骨之蛆,將她緊緊纏繞,拖向永恒的瘋狂深淵。
寵物醫院的後山密林深處,一片終年不見陽光的陰濕窪地。厚厚的腐葉下,一個小小的、由泥土和碎石堆砌的簡陋祭壇早已被雨水沖刷得不成形狀。幾縷被泥漿沾染的白色貓毛,半截斷裂的、褪色的口紅塑料殼,一塊融化得麵目全非的巧克力汙跡,散落在潮濕的泥土裡。
而在祭壇最中央的位置,兩個早已乾癟、風化、被蟲蟻啃噬得隻剩下一點暗褐色殘跡的微小組織,靜靜地躺在那裡,與周圍的腐土落葉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風穿過林間,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彷彿一聲來自幽冥的、悠長而冰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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