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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頭餓得發昏時,一頭栽進了那家古怪的小餐館。
老闆端上黃金蛋炒飯:吃完能揍穿牆壁,三分鐘。
窮得叮噹響的我,靠這碗飯成了地下拳場的黑馬。
直到那天我點了一盤辣子雞丁,掌心噴出烈焰燒掉半條街。
老闆突然變臉:能力是貸款,現在,該還債了。
1
饕餮居的黃金飯
雨水像天上有人倒了洗腳盆,冇頭冇腦地砸下來。霓虹燈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暈開一片片廉價的光斑,紅的像過期血漿,綠的像發黴的銅鏽。冷風捲著垃圾袋和不知道誰家外賣的油腥味兒,狠狠灌進我脖子領口裡。
胃裡一陣抽緊,絞著疼,空的能聽見回聲。我縮著脖子,把身上那件洗得發白、領口都磨出毛邊的牛仔外套裹得更緊了些。下午剛被那個禿頂老闆指著鼻子罵廢物,像扔垃圾一樣把我從那個散發著劣質膠水和汗臭味的快遞倉庫裡踹出來。三個月的工錢嗬,他說我摔壞的那個破花瓶值那個數。
操!
我低聲罵了一句,吐出的白氣瞬間被雨幕打散。視線有點發花,腿肚子發軟,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這條破街,像個腸梗阻的病人,兩邊是油膩膩的蒼蠅館子、閃著曖昧粉光的按摩店、捲簾門拉下一半的破舊五金店。食物的香氣隻有劣質油炸物的焦糊味和下水道反上來的、帶著鐵鏽味的餿臭。
就在我眼冒金星,感覺下一秒就要一頭栽進路邊那灘漂浮著菸蒂和油花的積水裡時,眼角餘光瞥見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那光,很怪。
不是旁邊燒烤攤炭火那種跳躍的紅,也不是按摩店門口那種廉價曖昧的粉。它嵌在兩棟黑黢黢的、牆皮剝落得像長了牛皮癬的老居民樓中間,門臉窄得可憐,大概也就夠兩個人側身擠進去。一塊小小的、歪歪斜斜的木招牌掛在門楣上,上麵刻著三個字——饕餮居。那光就是從門縫底下漏出來的,一種……溫吞吞的,帶著點陳舊感的暖黃色,像是小時候外婆家那盞用了十幾年的白熾燈泡發出的光。
餓瘋了的人,大概連耗子藥都敢嘗一口。我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胃裡那把燒紅的刀子還在攪動。什麼鬼名字,什麼奇怪的門臉,都顧不上了。我幾乎是撲過去的,一把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油漆斑駁的木門。
吱呀——
一股難以形容的複雜氣味撲麵而來。不是單純的飯菜香。是濃鬱的、帶著油脂焦香的味道,混合著某種燉煮了很久的肉湯的醇厚,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雨後森林深處潮濕泥土的氣息。這味道霸道地鑽進來,瞬間壓過了我身上沾染的雨水和街道的餿臭,甚至奇異地緩解了胃裡那陣刀絞般的疼痛。
店裡很小,就擺著四張油膩膩的方桌,凳子腿兒看著都不太穩當。光線昏暗,隻有櫃檯後麵一盞同樣昏黃的小燈亮著。一個男人背對著門,站在一個老式的大灶台前,正揮著一柄黑乎乎的大鐵勺在鍋裡翻炒著什麼。鍋鏟碰撞鐵鍋,發出沉悶又規律的鐺…鐺…聲。
他很高,背微微佝偂著,穿著一件洗得看不出原色、袖口磨得發亮的深色褂子。聽到門響,他動作冇停,隻是慢悠悠地側了側頭。燈光隻照亮了他小半邊臉,顴骨很高,臉頰瘦削得有些凹陷,下巴上鬍子拉碴。眼睛藏在很深的眉骨陰影下,看不真切,隻感覺那目光掃過來,像冰冷的秤砣輕輕壓了我一下。
坐。
聲音乾澀,冇什麼起伏,像砂紙磨過木頭。
我喉嚨發乾,嚥了口不存在的唾沫,隨便挑了張離門口最近的凳子坐下。凳子腿果然晃了一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雨水順著我的頭髮和外套往下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店裡安靜得嚇人,隻有灶台上鐵勺刮過鍋底的沙沙聲,還有鍋裡東西被高溫激發的、細小密集的滋啦聲。
那聲音,像無數個小鉤子,精準地撓在我空空如也的胃壁上。
老…老闆,
我的聲音乾啞得厲害,帶著點自己都冇察覺的顫抖,有…有啥吃的最便宜的那種。
男人冇回頭,手裡的鐵勺在鍋裡利落地一顛。金黃色的顆粒混合著嫩黃的蛋塊和翠綠的蔥花,猛地騰起半尺高,又無比馴服地落回鍋裡。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純粹的香氣猛地炸開!像陽光曬透的稻穀,像剛煎好的土雞蛋,像豬油在滾燙的鐵鍋裡化開的脂香……瞬間塞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我肚子裡咕嚕嚕一陣雷鳴般的巨響,口水不受控製地瘋狂分泌。
他終於關了火,動作不疾不徐。拿起一個邊緣磕碰得發白的大海碗,手腕一抖,鍋裡那金燦燦、油亮亮、粒粒分明又裹著蛋液和蔥花的東西,瀑布般傾瀉進碗裡,堆成一座誘人的小山。每一粒米都像裹了一層薄薄的黃金,在昏暗的燈光下,竟然真的泛著一種溫潤的、近乎實質的光暈!
他把碗咚一聲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碗底和油膩的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黃金蛋炒飯。
他依舊冇什麼表情,那雙藏在陰影裡的眼睛似乎在我臉上停了一瞬,又似乎冇有。吃完。能揍穿牆壁,三分鐘。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下雨了。
我愣住了。揍穿牆壁三分鐘餓出幻覺了還是這老闆腦子被油煙燻壞了我看著眼前這碗散發著致命誘惑的炒飯,那金黃的色澤,那直沖天靈蓋的香氣……管他呢!就算下一秒毒發身亡,我也認了!
幾乎是撲上去的。我抄起旁邊一雙同樣油膩膩的木筷子,也顧不上乾不乾淨,狠狠扒了一大口塞進嘴裡。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口腔裡爆炸開來!米飯粒粒分明,彈牙又帶著恰到好處的軟糯,裹著濃鬱的蛋香和豬油特有的豐腴。蔥花的辛香恰到好處地解膩,若有若無的鹹鮮像一根線,把所有的味道完美地串在一起。好吃!好吃得我頭皮發麻!好吃得我想把舌頭都吞下去!這他媽哪裡是蛋炒飯這簡直是……是……
一股難以形容的熱流,猛地從我胃裡升騰而起!不是吃飽了的暖意,更像是一股滾燙的、帶著爆炸性力量的岩漿!它蠻橫地衝開四肢百骸的滯澀,瘋狂地湧向我的拳頭、我的手臂、我的全身!骨頭縫裡都在發出細微的、劈啪的輕響,像乾柴被烈火點燃。血液奔流的速度驟然加快,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咚咚咚!震得我耳膜發疼!
力量!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彷彿能一拳打爆卡車輪胎的恐怖力量感,瞬間充盈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拳頭,皮膚下的血管賁張,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一種原始的、想要砸碎點什麼的破壞衝動,如同甦醒的猛獸,在我血管裡咆哮!
老闆依舊站在灶台邊,慢條斯理地用一塊黑乎乎的抹布擦著鍋,眼皮都冇抬一下,好像剛纔隻是給我端了碗白開水。
三分鐘。
他乾巴巴地重複了一遍,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轉動。
這碗蛋炒飯的魔力,像一顆燒紅的子彈,在我窮得叮噹響、隻剩下褲兜裡幾個鋼鏰兒叮噹亂響的生活裡,硬生生轟開了一條縫。
三分鐘超人體驗卡足夠了!
2
地下拳場黑馬
地下拳場黑窟窿——這名字就跟它的入口一樣貼切,藏在城市下水道迷宮般的廢棄管道深處。空氣永遠混雜著汗臭、血腥味、劣質菸草和興奮劑刺鼻的化學氣息。昏暗的、閃爍不定的白熾燈管下,汗津津的**撞擊聲、骨頭悶響、野獸般的嘶吼和看台上賭徒們歇斯底裡的咆哮,構成這裡永恒的背景噪音。
下一位!‘餓死鬼’!對陣——‘碎骨機’桑切斯!
主持人拖長了音調,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和惡意。聚光燈啪地打在我身上。我穿著從夜市地攤淘來的、洗得掉色的廉價背心短褲,赤著腳踩在冰冷黏膩的水泥擂台上,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對麵,是身高接近兩米的桑切斯,像一座移動的肉山。古銅色的皮膚油亮,虯結的肌肉塊壘般堆疊,粗壯的脖子上掛著手指粗的金鍊子。他咧開嘴,露出被菸草燻黑的牙齒,衝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看台上立刻爆發出更狂熱的嚎叫。
賠率!1賠20!買‘餓死鬼’撐過十秒的趕緊下注!買定離手!
莊家的吆喝淹冇在鬨笑聲裡。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胃裡空空如也,但心臟在胸腔裡撞得生疼。褲兜裡,僅剩的一張皺巴巴的二十塊錢被我攥得死緊,汗濕了。時間還冇到。我能感覺到那份力量,像一頭被強行禁錮的凶獸,在我身體深處焦躁地衝撞、咆哮。
鐺——!
開場的破鑼聲刺耳地響起。
桑切斯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像一頭髮怒的公牛,龐大的身軀帶著腥風,碾過擂台朝我撲來!砂鍋大的拳頭撕裂空氣,帶著沉悶的呼嘯,直搗我的麵門!這一拳要是砸實了,我這顆腦袋估計能當場開花,像顆被卡車碾過的爛西瓜。
看台上尖叫四起,夾雜著撕碎他!廢物!的狂吼。勁風颳得我臉頰生疼,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就是現在!
胃裡那熟悉的、滾燙的洪流猛地炸開!像沉睡的火山轟然噴發!那股爆炸性的力量瞬間貫通四肢百骸!肌肉纖維在千分之一秒內繃緊、膨脹,發出細微的呻//吟。視野裡的一切驟然變得清晰無比,桑切斯那看似迅猛無匹的拳頭,在我眼中突然變得笨拙而緩慢,軌跡清晰得如同慢放的電影膠片!
太慢了!
我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身體違背了物理慣性般向左側閃電般滑開半步!桑切斯那誌在必得的重拳擦著我的鼻尖狠狠砸過,帶起的風壓颳得我頭髮向後猛地一揚!
他龐大的身軀因為慣性微微前傾,左側肋下瞬間暴露出一片巨大的空檔!那是我唯一的機會!
冇有絲毫猶豫!擰腰!沉肩!將體內那股狂暴的力量壓縮到極致,再毫無保留地順著蹬地的右腿、擰轉的腰胯、繃緊的肩背,一路傳遞到右拳!整條手臂的肌肉賁張隆起,皮膚下的血管猙獰畢現!
給我——開!
轟!!!
我的拳頭,包裹著一層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極其淡薄的金色微光(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晃的錯覺),像一枚精準製導的炮彈,狠狠鑿進了桑切斯毫無防備的左肋軟肉!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清晰無比的骨骼斷裂聲,壓過了拳場的喧囂!桑切斯臉上那猙獰的狂笑瞬間凝固,被難以置信的劇痛扭曲!他眼珠暴凸,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嗬…嗬…的漏氣聲。龐大的身軀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轟然向後倒去,重重砸在擂台上,震得整個檯麵都晃了三晃!
死寂。
絕對的死寂。像有人按下了靜音鍵。
幾萬隻蒼蠅同時閉嘴了不,整個黑窟窿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剛纔還沸反盈天的看台,此刻落針可聞。無數張臉凝固在狂笑、下注、嘶吼的瞬間,表情滑稽地僵在那裡,嘴巴張著,眼睛瞪得像要從眼眶裡掉出來。空氣裡隻剩下桑切斯躺在地上,像條離水的魚,痛苦地抽搐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主持人手裡的話筒哐噹一聲掉在地上,刺耳的嗡鳴打破了死寂。他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撲到擂台邊,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激動而劈了叉,尖銳得變了調:
K…KO!上帝啊!一擊KO!桑切斯被……被‘餓死鬼’一拳放倒!!
他猛地轉向我,眼神像見了鬼,‘餓死鬼’!你…你他媽到底是什麼怪物!
聚光燈慘白的光柱死死釘在我身上,像舞台上的小醜。汗水順著我的額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擂台上。體內那股爆炸性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熟悉的、更深沉的饑餓感和一陣陣肌肉過度透支後的虛脫痠軟。我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空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
錢。
我抬起頭,目光穿過刺眼的燈光,精準地刺向台下那個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掛著粗金鍊子的光頭莊家。我的聲音不大,帶著劇烈喘息後的沙啞,卻像冰錐一樣穿透了殘留的喧囂,清晰地釘在每個人耳朵裡。我的錢。二十塊,賠二十倍。
我頓了頓,補充道,現金。
3
失控的火焰
饕餮居那扇破木門,成了我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唯一通道。地下拳場那點可憐的出場費和越來越高的賠率贏來的錢,剛夠我推開這扇門,然後像塊乾癟的海綿,被一碗碗金光閃閃的蛋炒飯瞬間吸乾。
老闆,老規矩!
我把幾張還帶著汗水和血腥味的皺巴巴鈔票拍在油膩的櫃檯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老墨——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稱呼,依舊穿著他那身萬年不變的油膩褂子,背對著我,在灶台前忙活。鍋裡熟悉的沙沙聲響起,金黃色的米粒在火焰的舔舐下歡快跳躍。那勾魂奪魄的香氣再次瀰漫開來,我的胃立刻開始劇烈地抽搐、抗議。
最近……有點太勤了。
老墨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乾澀平淡,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他依舊冇回頭,手裡的鐵勺穩穩地翻炒著。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但立刻被更強烈的饑餓和拳台上亟待力量支撐的迫切感壓了下去。冇辦法,
我扯出一個乾笑,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櫃檯邊緣剝落的漆皮,‘黑窟窿’那地方,不升級裝備,分分鐘變沙包。桑切斯之後,來的傢夥一個比一個狠。
老墨沉默著。隻有鍋鏟碰撞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有節奏地迴盪。直到那碗黃金蛋炒飯再次咚地一聲放在我麵前,他才慢悠悠地轉過身,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像兩口不見底的古井,冇什麼情緒,卻看得我心底那點寒意又冒了頭。
東西,有代價。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甲縫裡嵌著洗不掉的油汙,輕輕點了點那碗散發著誘人光暈的炒飯。吃多少,還多少。天經地義。
代價我心裡嗤笑一聲。不就是錢嗎老子現在拳頭夠硬,能打!能贏錢!隻要能贏,錢算個屁!饑餓感像無數隻小蟲子在啃噬我的神經,那碗飯的誘惑力壓倒了一切。我幾乎是搶過筷子,狼吞虎嚥起來。滾燙的飯粒裹挾著無與倫比的美味和那股熟悉的、爆炸性的暖流,再次沖垮了我的理智防線。力量!我需要力量!
再來一碗!
我舔乾淨碗底最後一粒米,把空碗往前一推,眼神熾熱地盯著他,不,兩碗!今天……得乾票大的!
對手是鐵犀牛,以抗擊打能力變態著稱,我得多存點彈藥。
老墨冇說話,隻是那雙古井般的眼睛,似乎又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他默默地轉過身,重新點火。
那天晚上,在黑窟窿震耳欲聾的聲浪中,我像一頭不知疲倦的凶獸。體內囤積的力量讓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強大!拳鋒撕裂空氣,帶出沉悶的呼嘯,每一次撞擊在對手身上都發出擂鼓般的悶響!汗水、血水(主要是對手的)混合著飛揚的塵土。對手倒下,一個,又一個……看台上的瘋狂呐喊幾乎要把頂棚掀翻!鈔票像雪花一樣飄落在擂台邊緣!
餓死鬼!餓死鬼!餓死鬼!
他們狂吼著我的名字,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貪婪。
我站在聚光燈下,喘息粗重,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背心。體內囤積的力量像潮水般開始退去,留下一種奇異的、略帶空虛的滿足感。但就在這時,一絲極其細微的、陌生的感覺像冰冷的絲線,悄然纏上了心臟。
很輕。像被最細的針尖,在心尖上極其快速地紮了一下。轉瞬即逝。
快得讓我以為是激烈的打鬥後心臟的某種錯覺。勝利的狂喜和看台上山呼海嘯般的崇拜瞬間淹冇了那點微不足道的異樣。我咧開嘴,衝著台下揮舞著拳頭,享受著這用拳頭和黃金飯換來的、虛幻的巔峰時刻。代價老墨那神神叨叨的話,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鐵犀牛倒下的那晚,成了黑窟窿的一個傳奇。我的賠率一落千丈,再也冇人敢在我身上下重注賭輸贏。贏的錢少了,但名頭響了。麻煩,也像聞著血腥味的鯊魚,自動找上了門。
就他媽是這小子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肮臟的後巷響起。
我被三個人堵在了死衚衕裡。領頭的是個刀疤臉,從右眼角一直劃拉到嘴角,像條猙獰的蜈蚣,讓他那張本就凶悍的臉更添幾分煞氣。他手裡掂量著一根裹了鐵皮的棒球棍,眼神像毒蛇一樣黏在我身上。另外兩個,一個瘦高得像麻桿,眼神凶狠;一個矮壯敦實,手臂粗得嚇人,一看就是練家子。他們是瘋狗幫的打手,專門替場子裡的莊家處理不守規矩的黑馬。顯然,我這匹黑馬,讓他們覺得規矩需要重新定義一下了。
小子,挺能打啊
刀疤臉往前一步,棒球棍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壞了行市的規矩,懂不懂要麼,以後贏的錢,七成孝敬我們瘋狗哥。要麼……
他咧開嘴,露出被煙燻黃的牙齒,今晚就把你吃飯的傢夥(手)留下!
巷子裡的空氣帶著垃圾腐爛的酸臭,冰冷黏膩。路燈的光被高牆切割得支離破碎,隻在他們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我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牆,手心全是冷汗。剛打完一場,體內囤積的黃金飯力量早已消耗殆儘,饑餓感像甦醒的巨獸,開始瘋狂撕咬我的胃袋。麵對三個明顯帶著傢夥的亡命徒,赤手空拳的我,勝算幾乎是零。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我。但更強烈的,是憤怒!憑什麼老子用命換來的錢,憑什麼要喂這些吸血鬼!
就在刀疤臉獰笑著舉起棒球棍,矮壯打手也捏著拳頭逼近的瞬間——
那股熟悉的、來自胃部的滾燙洪流,毫無征兆地、猛烈地炸開了!但這一次,完全不同!它不再像溫順的河流奔湧向四肢,提供澎湃的力量。它像一頭徹底失控的、被激怒的遠古凶獸!狂野!暴虐!帶著一種要將一切都焚燒殆儘的毀滅氣息!
一股難以忍受的灼熱感猛地從我喉嚨深處竄起!像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火燒火燎的劇痛!
呃啊——!
我控製不住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感覺整個食道和胃都在被無形的火焰瘋狂炙烤!更可怕的是,那股狂暴的、失控的力量洪流,冇有奔向我的拳頭,而是像決堤的岩漿,瘋狂地湧向我的——右手!
整條右臂瞬間變得滾燙無比,皮膚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一股無法抑製的、想要將眼前一切焚燒殆儘的毀滅衝動,如同海嘯般沖垮了我的理智!
滾開!
我嘶吼著,完全是本能地,朝著逼得最近的矮壯打手猛地一揮手!
不是拳頭!是手掌張開!
轟——!!!
一團刺眼的、拳頭大小的橘紅色火球,毫無征兆地從我掌心噴射而出!帶著恐怖的高溫和刺鼻的硫磺氣息,如同出膛的炮彈,瞬間撕裂了後巷昏暗的空氣!
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
矮壯打手臉上那凶狠的表情瞬間被無邊的驚恐取代。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團毀滅性的火焰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噗嗤!
火球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厚實的胸膛上!發出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燒紅烙鐵按上生肉的可怕聲響!
啊——!!!
淒厲到非人的慘嚎猛地炸開!矮壯打手整個人像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迎麵撞上,向後狠狠倒飛出去!他胸口的衣服瞬間化為飛灰,皮膚焦黑碳化,露出裡麵猩紅的血肉,空氣中瀰漫開一股皮肉燒焦的、令人作嘔的恐怖氣味!
他重重摔在幾米外的垃圾堆裡,身體蜷縮成一團,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嗬嗬聲,劇烈地抽搐著,眼看是不活了。
整個後巷,死一樣的寂靜。
刀疤臉和麻桿臉臉上的獰笑徹底僵死,變成了極致的、如同見了地獄惡鬼般的恐懼。他們眼珠子瞪得幾乎要爆裂出來,死死盯著我那隻還在冒著嫋嫋青煙的右手,又看看垃圾堆裡那個焦黑抽搐的身影,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
我站在原地,右手掌心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殘留著灼熱感。看著自己造成的恐怖景象,一股冰冷的、混雜著噁心和巨大恐懼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胃裡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力量……這恐怖的力量……它失控了!
怪…怪物!!
刀疤臉發出一聲破了音的、非人的尖叫,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連地上的棒球棍都顧不上撿。麻桿臉更是嚇得屁滾尿流,手腳並用地跟著逃竄,瞬間消失在巷子口。
冰冷的夜風吹過死寂的後巷,捲起地上的廢紙和灰燼。垃圾堆裡傳來垂死者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我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掌心一片通紅,邊緣甚至有些細微的灼傷水泡。胃裡那股狂暴的灼熱感緩緩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冰冷和後怕。
代價……老墨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了我的心臟。
那晚後巷的火焰和焦臭味,像附骨之疽,日夜纏繞著我。掌心那點細微的灼傷早已結痂脫落,但心裡的恐懼和失控的陰影卻越積越厚。我需要更強的力量!需要更穩定的燃料!蛋炒飯它已經不夠看了。我需要更猛烈的!
4
辣子雞丁的代價
饕餮居裡,那股複雜誘人的香氣依舊。老墨背對著我,在灶台前忙活。鍋裡不再是金色的米粒,而是紅彤彤一片!乾辣椒段被滾油激發出沖天的、帶著侵略性的辛香,深褐色的花椒粒在油浪中翻滾跳躍,濃鬱的、霸道的雞肉香味混合著蔥薑蒜的複合氣息,如同無形的重拳,狠狠砸在我的感官上!是辣子雞丁!
我的唾液腺瞬間失控。胃裡空蕩蕩的灼燒感,混合著對那晚失控力量的恐懼和對更強大力量的病態渴望,形成一種扭曲的焦躁。
老闆,來份這個!
我指著鍋裡那片翻滾的紅色煉獄,聲音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急切和一絲顫抖,要大份!
老墨翻炒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慢慢轉過身,昏黃的燈光下,那張瘦削、鬍子拉碴的臉顯得格外深刻。那雙藏在眉骨陰影下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毫無遮擋地看向我。眼神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像兩把冰冷的解剖刀,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這個,
他用鐵勺敲了敲鍋沿,發出鐺的一聲脆響,蓋過了鍋裡食材的滋啦聲,勁兒太大。你扛不住。
我能!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脖子上的青筋都迸了起來。後巷那晚的恐懼和此刻對力量的貪婪在我腦子裡瘋狂撕扯,我要更強的!我能控製!多少錢我都給!
我把兜裡所有贏來的、帶著汗漬和血腥味的鈔票,一股腦全拍在油膩的櫃檯上。
老墨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又掃過那堆皺巴巴的鈔票。最後,他什麼都冇說,隻是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輕得像一縷油煙。他轉過身,繼續翻炒。動作似乎比平時更用力了些,鍋鏟刮過鍋底的沙沙聲,刺耳得讓人心頭髮毛。
當那盤辣子雞丁端到我麵前時,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深紅色的油光浸潤著每一塊炸得金黃酥脆的雞丁,密密麻麻的辣椒段和花椒粒鋪滿了盤子,像一片燃燒的荊棘叢林。香氣濃烈得幾乎實質化,帶著灼人的熱浪撲麵而來!
饑餓和對力量的貪婪徹底壓倒了心底最後一絲預警。我抄起筷子,夾起一塊裹滿了辣椒籽和花椒的雞丁,看都冇看,狠狠塞進嘴裡!
轟——!!!
一股難以形容的、狂暴到極點的火焰,瞬間在口腔裡炸開!那感覺,根本不是進食!像是吞下了一顆剛從鍊鋼爐裡撈出來的、燒得通紅的鐵球!辣椒的灼痛、花椒的麻//痹感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我的味蕾、食道,瘋狂地灼燒著我的胃壁!痛!劇痛!比後巷失控時喉嚨的灼痛強烈十倍、百倍!
呃……嗬嗬……
我痛苦地彎下腰,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桌麵上,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但緊接著,一股比那盤辣子雞丁更加狂暴、更加混亂、更加充滿毀滅性的力量洪流,從我燃燒的胃部轟然爆發!它不再流向四肢,而是像無數條失控的火龍,在我全身的經脈血管裡瘋狂亂竄、咆哮!皮膚瞬間變得滾燙通紅,彷彿要滲出血來!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旋轉,視野邊緣燃起了虛幻的金紅色火焰!
力量!毀天滅地的力量!但完全不受控製!它在我體內橫衝直撞,帶來的是撕裂般的痛苦和一種要將我自己也焚成灰燼的恐怖預感!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老墨動了。他無聲無息地繞過櫃檯,枯瘦的身影擋在了我和門口之間。昏黃的燈光從他背後打過來,在他身前投下巨大的、極具壓迫感的陰影,如同深淵張開的巨口,瞬間將我籠罩。
他臉上的那種麻木和平靜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毫無人類情感的審視,像屠夫在看砧板上待宰的牲畜。他的眼睛,在陰影中亮得驚人,不再是古井,而是兩口吞噬一切的漩渦。
吃夠了
他開口了,聲音乾澀依舊,卻像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金屬質感。能力,是貸款。
他緩緩抬起一隻枯瘦的手,那隻手很穩,指尖卻縈繞著一種肉眼可見的、極其細微的、讓周圍光線都微微扭曲的波動。
現在,
他盯著我,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我因力量失控而混亂不堪的腦子裡,該還債了。
還債
我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老墨,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低吼。體內那股狂暴的火焰力量還在瘋狂肆虐,燒得我理智都快熔斷了,隻剩下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毀滅一切的衝動。
放屁!老子付了錢!一碗飯,一遝票子!你情我願的交易!
我撐著桌子想站起來,身體卻因為力量的劇烈衝突和失控而劇烈搖晃,桌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灼熱的氣流不受控製地從我口鼻間噴出,帶著硫磺味和火星。老子不欠你!
錢
老墨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裡充滿了冰冷的譏誚。他那隻抬起的手,五指微微張開,縈繞在指尖的、讓光線扭曲的波動驟然變得清晰、強烈!一股無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龐大壓力,如同萬噸海水,轟然降臨!瞬間壓在我的雙肩、我的脊背、我的每一寸骨骼上!
嘎吱——!
我腳下的水泥地麵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竟以我的雙腳為中心,蛛網般的裂紋瞬間蔓延開去!身體被這股恐怖的壓力死死按在原地,動彈不得!體內那狂亂的火龍彷彿也被這無形的重壓狠狠碾了一下,發出一聲不甘的嘶鳴,衝擊的勢頭為之一滯!
你付的,隻是開胃小菜的錢。
老墨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物理定律。滋味,力量,快感……這些纔是主菜的本金。你吃得越多,欠得越深。現在,利滾利,該清算了。
他那隻手,緩緩向我壓來。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鎖定乾坤、無法閃避的恐怖意誌!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扼住了我的咽喉!比黑窟窿任何一次麵對死亡拳手時都要真切百倍!體內失控的力量和體外那泰山壓頂般的無形重壓瘋狂對抗、撕扯著我的身體和意誌!皮膚下的血管像要爆開,眼球因巨大的壓力而充血凸起!劇痛和恐懼像兩隻大手,要把我的靈魂從軀殼裡硬生生扯出來!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像條被榨乾的狗!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逼到懸崖邊的野狼,發出了最後的、絕望的嚎叫!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將體內所有狂暴的、混亂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火力,不顧一切地、孤注一擲地壓向那隻緩緩壓下的、枯瘦的手掌!不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推開那如山般的重壓!為了爭取一線生機!
轟!!!
赤紅的火焰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從我雙掌掌心狂暴地噴湧而出!不再是後巷那拳頭大小的火球,而是一片洶湧澎湃、帶著焚滅一切高溫的火焰怒濤!它們咆哮著,扭曲著空氣,狠狠撞向老墨那隻壓下的手!
嗤——!!!
火焰與老墨手掌前方那片無形的、扭曲光線的波動狠狠撞在一起!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滾油潑在寒冰上的劇烈消融聲!赤紅的火浪被一股難以想象的、更本質的冰冷力量強行阻擋、撕裂、湮滅!逸散的高溫氣流倒捲回來,瞬間燎焦了我的頭髮眉毛,皮膚傳來陣陣灼痛!
擋住了不!不是擋住!是吞噬!湮滅!
老墨的身影在狂暴逸散的氣流和扭曲的光影中紋絲不動,甚至連衣角都冇有拂動一下。他那隻手,依舊穩定地、緩慢地壓下來。彷彿我傾儘全力噴出的火焰怒濤,在他麵前,不過是……一縷微不足道的炊煙。
絕望!冰冷的、徹骨的絕望,瞬間凍結了我所有的掙紮和力量!
結束了。這就是……代價
就在那隻蘊含著湮滅力量的手掌即將按在我頭頂的瞬間——
一個畫麵,毫無預兆地、清晰地撞進了我一片混亂的腦海。
不是拳台上的血腥,不是後巷的火焰,不是死亡的恐懼。
是那碗蛋炒飯。我第一次走進饕餮居,餓得快要昏死時,他放在我麵前的那碗黃金蛋炒飯。金燦燦的米粒,溫暖的、帶著陽光和穀物醇香的霧氣……還有,蛋炒飯下麵,墊著的那一小塊,被他隨手撕下來、浸透了油香和蛋香的……粗糙的、微微發黃的……草紙
草紙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的念頭,猛地擊中了我!
5
債清饕餮居
力量……不是用來掠奪、破壞和毀滅的!它來自……最平凡、最溫暖的東西!是饑餓時的一碗飯,是寒冷時的一把火……是……給予!
體內那狂暴肆虐、即將反噬焚儘我自身的火焰力量,在這一刻,奇異地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那份毀滅一切的暴戾,似乎被這個荒謬的念頭短暫地安撫、轉化。不是熄滅,而是……有了方向
等等!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嘶喊出來,聲音嘶啞破裂,我…我還有一道菜!
老墨那隻即將按下的手,極其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籠罩在我身上的恐怖重壓,似乎也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縫隙。
那隻蘊含著湮滅力量的手掌,懸停在我頭頂不足一寸的地方。無形的重壓依舊存在,冰冷地禁錮著我的身體,但那股沛然莫禦、即將徹底壓下的毀滅意誌,卻因為我那聲嘶力竭的、荒謬的呐喊,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老墨那雙深不見底的漩渦般的眼睛裡,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訝異極其細微,如同古井深處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盪開一圈幾乎看不見的漣漪。他盯著我,目光銳利得似乎要穿透我的顱骨,審視我靈魂深處那個瘋狂的念頭。
菜
他乾澀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和審視。
對!菜!
我急促地喘息著,肺部火燒火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體內那股狂暴的火焰力量並未平息,依舊在經脈中左衝右突,帶來撕裂般的痛苦。但那個關於草紙和蛋炒飯的荒謬念頭,卻像黑暗中的一根蛛絲,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東西。給我…最後一次機會!用你的灶台!我做給你看!
我死死盯著他,眼神裡是孤注一擲的瘋狂和一絲連自己都不確定的祈求。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籠罩著狹小的饕餮居。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和體內力量衝突發出的、細微的劈啪聲在迴響。灶台上的餘溫散發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暖意。
時間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
終於,老墨那隻懸停的手,極其緩慢地收了回去。籠罩在我身上的恐怖重壓,如同退潮般悄然消散。
一分鐘。
他吐出三個字,聲音恢複了那種乾澀的平淡,彷彿剛纔那毀天滅地的威壓從未存在過。他側開身,讓出了通往灶台的路,眼神依舊冰冷地鎖在我身上。
一分鐘!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那個老式的大灶台!冰冷的鑄鐵觸感讓我滾燙的掌心一陣刺痛。身體因為力量的衝突和剛纔的對抗而劇烈顫抖,視線都有些模糊。體內的火焰力量像脫韁的野馬,隨時可能再次失控反噬。
冇有時間思考!冇有時間猶豫!本能!完全是靠著在無數次饑餓中、在無數次看著老墨翻炒時烙印在骨子裡的本能!
我猛地拉開旁邊的舊碗櫃。角落裡,果然還有小半碗隔夜冷飯,顆粒有些發硬。幾個雞蛋,油壺,鹽罐,一小把蔫了的蔥花……全是店裡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東西。
點火!藍色的火焰騰起。
熱鍋!冷油滑入鍋底,發出細微的滋響。
體內那股狂躁的火焰力量在奔湧,在咆哮,在灼燒我的五臟六腑!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但我冇有試圖去壓製它,去控製它!那個荒謬的念頭越來越清晰:力量,是火,是光,是……溫暖和給予!
我猛地抓起兩個雞蛋,在鍋沿上狠狠一磕!蛋液滑入碗中,金色的蛋黃在蛋清中緩緩漾開。就在蛋液入碗的瞬間,我將體內那股狂暴的、不受控製的灼熱力量,不再試圖導向拳頭或毀滅,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想要給予的微弱意念,小心翼翼地、極其艱難地……分出一絲,引向指尖!
嗤……
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暖意的橘色光芒,從我微微顫抖的指尖滲出,如同螢火蟲般微弱,輕輕觸碰在那碗打散的蛋液上。
奇蹟發生了。
那碗普通的蛋液,驟然亮了起來!不是火焰的狂暴熾烈,而是一種溫潤的、內斂的、如同晨曦破曉般的金色光暈!蛋液彷彿被注入了生命,變得更加澄澈、更加飽滿,散發出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溫暖醇厚的蛋香!那香氣瞬間驅散了店裡殘留的辣味和血腥氣!
我的眼睛驟然睜大!心臟狂跳!顧不上驚駭,也顧不上體內其他力量依舊在衝突帶來的劇痛!
冷飯下鍋!鐵勺翻動!米飯粒粒散開。
那碗散發著晨曦般光暈的蛋液,被我毫不猶豫地淋在米飯上!
就在金黃色的蛋液與微涼的米飯接觸的刹那——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而磅礴的柔和光芒,猛地從鍋中爆發開來!不是火焰的刺眼和灼熱,而是如同初升朝陽灑下的第一縷晨光,帶著驅散寒夜、喚醒生機的力量!那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狹小的饕餮居,將每一個角落都映照得纖毫畢現,連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都清晰可見!溫暖、純淨、充滿希望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暖流,沖刷過整個空間!
金光之中,米粒顆顆分明,飽滿圓潤,裹著均勻細膩的金黃色蛋衣,如同最上等的珍珠鑲嵌著黃金!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上,生機盎然!難以形容的、純粹的、混合著陽光、穀物、油脂和生命氣息的溫暖香氣,霸道地占據了所有的感官!
這已經超出了食物的範疇!這是一道……光!
我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虛脫,用儘最後的力氣,將鍋中那散發著溫暖金光的炒飯,盛入一個邊緣同樣磕碰發白的大海碗裡。
金光漸漸內斂,但碗中那份溫潤的光澤和暖意,以及那純粹到極致的、令人心安的香氣,依舊存在。
我雙手捧著這碗承載了我所有求生意誌和那絲荒謬領悟的蛋炒飯,轉過身,將它顫巍巍地遞向一直沉默佇立、如同陰影化身的老墨。
給…給你……
我聲音嘶啞,汗水混著不知是血還是淚的液體從下巴滴落。體內狂暴的力量並未完全平息,依舊在灼燒,但一種奇異的平靜感,卻隨著這碗飯的遞出,緩緩在心底滋生。不是屈服,而是一種……交付。
老墨站在那裡,巨大的陰影在身後搖曳。他那張永遠籠罩在麻木和冷漠之下的臉,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那雙深不見底、如同漩渦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手中那碗散發著溫潤金光的蛋炒飯,瞳孔深處似乎有無數破碎的畫麵在飛速閃過——是無邊無際的饕餮盛宴後的冰冷荒蕪是漫長歲月裡對純粹滋味的麻木追尋是……某種早已被遺忘的、名為溫暖的東西
他枯瘦的身體,竟然難以察覺地、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那隻手,那隻剛剛還帶著湮滅一切力量的手,此刻竟顯得有些遲疑,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冰冷、枯瘦、指甲縫裡嵌著油汙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溫熱的碗壁。
就在指尖與碗壁接觸的瞬間——
嗡!!!
碗中那內斂的溫潤金光猛地一亮!柔和卻無比堅韌的光芒如同水波般盪漾開來,瞬間將老墨整個人都籠罩了進去!
呃……
一聲極其輕微、卻飽含著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的悶哼,從老墨的喉嚨裡溢位。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漩渦般的眼睛,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劇烈地波動、旋轉!麻木和冰冷如同潮水般褪去,一種深沉的、被塵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痛苦、迷茫,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清晰地浮現出來!
他周身那股如同深淵般令人窒息的氣息,肉眼可見地劇烈翻騰、波動,彷彿冰封萬載的凍土在暖陽下轟然開裂!無數細微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哢嚓聲,在他體內、在周圍的空氣中密集響起!
籠罩著整個饕餮居的沉重、冰冷、令人絕望的陰影領域,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堅冰,開始劇烈地扭曲、波動,然後……片片崩解!空氣中無形的枷鎖寸寸斷裂!
溫暖、明亮、帶著食物純粹香氣的光,徹底驅散了最後一絲陰冷和黑暗!
老墨的身體在金光的包裹中,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開始變得透明、閃爍不定。他低頭,看著自己逐漸變得虛幻的手,又抬頭看向我,眼神裡冇有了漠然,冇有了殺意,隻剩下一種洞悉了漫長旅途終點後的、難以言喻的平靜,和一絲……釋然
債……清了。
他乾澀的聲音響起,不再是冰冷的鐵片摩擦,反而帶上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喟歎。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那已經變得半透明的身影,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化作無數細碎、閃爍著微末金芒的光點,無聲無息地消散在溫暖明亮的空氣裡。
如同從未存在過。
隻有灶台上那口還帶著餘溫的大鐵鍋,櫃檯邊緣油膩的痕跡,以及我手中那碗依舊散發著溫潤光澤、溫暖人心的黃金蛋炒飯,證明著這裡曾有過一個叫饕餮居的地方,和一個叫老墨的……存在。
啪嗒。
一滴汗,或者彆的什麼,終於從我下巴滴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雙手捧著那碗溫熱的蛋炒飯,身體晃了晃,靠著冰冷的灶台緩緩滑坐在地上。體內那股狂暴的火焰力量,不知何時已悄然平息,隻留下一種巨大的、掏空了一切的疲憊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
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在雨夜中閃爍。但這條破敗的小街,彷彿有什麼東西永遠地改變了。
我低下頭,看著碗裡那溫潤的金光,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慢慢地送進嘴裡。
溫暖、純粹、帶著陽光和希望的味道,瞬間盈滿了口腔,驅散了所有的寒冷、恐懼和疲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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