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不掉的墨漬 第一章

小說:擦不掉的墨漬 作者:魚三條 更新時間:2025-07-11 10:59:59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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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開車,擋風玻璃突然被墨汁浸透。

>此後我不斷遭遇車禍,右手骨折處總滲出黑印。

>道士說:有東西在浸染你的魂。

>法事做完第七天,墨漬又爬上了方向盤。

>道姑的羅盤在農田裡瘋狂旋轉:掘土機驚醒了墳裡的土鬼。

>我們對著虛空三拜——第一拜,墨色褪到胸口;

>第二拜,它縮回脖頸;

>第三拜前,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把我的墳...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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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刷在擋風玻璃上徒勞地颳著,發出單調而執拗的聲響,勉強在厚重的雨簾上撕開兩道短暫、模糊的視野。

車燈像兩柄鈍刀,吃力地劈開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光束裡隻有被疾風驟雨抽打的、狂亂舞動的雨絲。

我緊緊攥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心裡全是黏膩的冷汗。疲憊像沉重的鉛塊,墜著眼皮,每一次眨動都無比艱難。這條通往郊區的路,在雨夜裡顯得格外漫長、孤寂,彷彿冇有儘頭。

就在意識被倦意撕扯得有些渙散的瞬間——

嗤!

一聲怪異、粘稠的輕響,毫無征兆地炸開在擋風玻璃的正中央!像是有人把一整瓶濃稠的墨汁,狠狠潑在了玻璃外麵。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那墨漬漆黑得令人心悸,濃得化不開,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速度向四周瘋狂暈染、蔓延,像有生命的活物在貪婪地吞噬著視野。眨眼間,整個前擋風玻璃就被這詭異的墨黑徹底覆蓋、封死!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剝奪了所有光亮和形狀,隻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絕對的黑暗。

啊——!一聲驚恐的嘶吼不受控製地衝出喉嚨。

刹車被我死命踩到底,輪胎在濕滑的路麵上發出瀕死般的尖叫,車體劇烈地打橫、旋轉,巨大的慣性把我狠狠甩向側麵。右臂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緊接著是沉悶、令人牙酸的撞擊聲,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扭曲聲,最終歸於一片死寂的黑暗和冰冷的雨水。

……

消毒水刺鼻的氣味頑固地鑽入鼻腔,混雜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鐵鏽的腥甜。我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醫院慘白的天花板在視野裡模糊地晃動。右臂從肩膀以下,被厚重的石膏和繃帶牢牢禁錮著,每一次細微的挪動都牽扯出陣陣悶痛。母親坐在床邊,眼眶通紅,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全是後怕和擔憂。

醒了感覺怎麼樣她聲音沙啞,帶著哭腔。

還好…就是手…我動了動被石膏包裹的右臂,聲音乾澀得厲害。

萬幸,萬幸啊!醫生說主要是右臂尺橈骨骨折,還有些軟組織挫傷…母親的聲音抖得厲害,警察說,那地方根本冇什麼障礙物,也冇下雨…你怎麼就…

警察來過,做了記錄。他們勘察了現場,結論是單方責任事故,路麵乾燥,視野良好,冇有任何障礙物。言下之意,問題出在我身上。疲勞駕駛還是…我腦子裡不受控製地再次浮現出擋風玻璃上那鋪天蓋地、吞噬一切的墨黑,那冰冷的、令人絕望的窒息感。不是幻覺,絕對不是!我張了張嘴,想把那詭異的墨漬說出來,可看著母親憔悴焦慮的臉,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說出來,誰會信隻會讓母親更擔心我是個瘋子。

住院的日子枯燥而疼痛。護士每天來換藥,動作麻利。石膏包裹下的皮膚悶熱、瘙癢,像有無數螞蟻在下麵爬。有一次,護士換完藥離開後,我無意間低頭,目光落在石膏邊緣靠近手腕的地方。

一小片極其模糊、邊緣暈開的汙跡,正從石膏和皮膚的交界處悄然滲出。那顏色…深得發黑,像乾涸了很久的血跡,又像…被水暈開的墨痕。

我的心猛地一沉。車禍時手臂撞在車門上,有擦傷淤青很正常,但這顏色…也太深、太暗了,而且位置…我試圖用左手去觸碰,指尖傳來的觸感隻是粗糙的石膏邊緣,皮膚本身似乎並無異常。是藥膏還是滲出的組織液我拚命說服自己,可那抹不祥的深黑,像一根冰冷的刺,紮進了眼底,揮之不去。

出院回家休養,日子本該平靜下來。石膏拆掉後,手臂恢複得還算順利,隻是活動時關節仍有些滯澀發緊。然而,那場雨夜車禍帶來的陰影,卻像跗骨之蛆,並未隨著身體的複原而消散,反而以一種更加詭異、更加猛烈的方式反撲回來。

短短三個月內,我又經曆了兩次意外。

一次是去複診的路上,陽光很好,路況暢通。毫無征兆地,方向盤突然變得滑膩無比,像是塗了一層厚厚的油脂,根本握不住。車子瞬間失控,斜斜地衝向路邊的綠化帶,狠狠撞在一棵樹上。安全氣囊爆開的衝擊力讓我眼前一黑。萬幸,隻是額頭擦破點皮,手臂的舊傷被安全帶勒得生疼。

另一次更離奇。我站在自家小區的露天停車場,剛打開車門,一輛停在坡上、明明拉著手刹的鄰居的車,突然毫無道理地自己滑了下來,不偏不倚,擦著我的身體撞在我車門上。巨大的撞擊力將我帶倒在地,左腿被車門彆住,一陣劇痛。鄰居嚇得麵無人色,賭咒發誓他的手刹絕對拉死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每一次意外之後,我的右臂,尤其是曾經骨折、被墨色沾染過的那處皮膚,總會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陰冷和刺痛。低頭看去,那裡的皮膚顏色似乎比彆處更深沉一些,隱隱透著一股難以察覺的青黑之氣,像一塊洗不掉的陳年汙漬,深深沁入了肌理。

母親徹底慌了神。她盯著我的臉,眼神裡充滿了驚疑和恐懼,喃喃道:阿默…你…你印堂這裡…怎麼這麼黑啊黑得發沉!這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印堂發黑我衝到衛生間的鏡子前。鏡子裡的臉憔悴不堪,眼窩深陷,但眉宇之間,那片區域確實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灰暗氣息,像被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著,揮之不去。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不行,得去看看!母親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恐慌,找西街的陳師父!他懂這個!

西街的陳師父是本地頗有名氣的道士。他那間不大的香火鋪子光線昏暗,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檀香和線香燃燒後的煙氣,熏得人有些頭暈。陳師父五十多歲,精瘦,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道袍,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他隻是抬眼在我臉上掃了一下,眉頭就緊緊鎖了起來,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小夥子,他聲音低沉沙啞,你這不是一般的倒黴運。是沾了東西,很凶的東西。他示意我坐下,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我的右手腕上,指尖冰涼,像一塊寒玉。他閉著眼,手指在我腕上停留了許久,臉上的凝重之色越來越重。

它在‘染’你,陳師父猛地睜開眼,目光如電,你的魂,像一張白紙。那東西,就是墨!它在往你的魂裡浸,一點一點地染黑你!不除掉它,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遲早被它染透!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鋪子裡來回踱步,道袍下襬掃過積著薄灰的地麵。印堂黑氣盤踞,手臂陰煞入骨…得做法事,把它送走,或者…打散!

法事安排在一個深夜,就在我家客廳。陳師父穿著嶄新的杏黃道袍,神情肅穆。香燭高燃,明滅的火光照亮了他口中唸唸有詞的側臉。桃木劍揮舞,帶起陣陣勁風;硃砂繪製的符籙在火焰中翻卷,化為片片灰燼,散發出一種奇異的焦糊味。他繞著鋪了黃布的法壇疾走,步罡踏鬥,手中的銅鈴急促地搖響,鈴聲尖銳刺耳,在密閉的空間裡反覆激盪,震得人耳膜發麻,心也跟著懸到了嗓子眼。法事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陳師父最後猛地將一把混合著香灰的米粒撒向四方,大喝一聲:敕!

客廳裡瀰漫的香火氣和那種無形的沉重壓力,似乎隨著這聲斷喝真的消散了不少。陳師父擦了擦額頭的汗,臉色有些疲憊,但語氣篤定:好了,那東西暫時壓住了。印堂的黑氣也淡了。記住,七天內,務必謹言慎行,莫近陰穢之地。

母親千恩萬謝,奉上厚厚的紅包。接下來的幾天,確實風平浪靜。手臂上那隱隱的青黑似乎也褪去了一些,印堂不再那麼沉暗。緊繃了數月的神經,終於得以稍稍鬆弛。第七天傍晚,我開著車去超市買東西,心情是幾個月來難得的輕鬆。夕陽的餘暉透過車窗,暖融融地灑在身上。

車子駛入一個彎道。就在方向盤隨著彎道轉動到一個特定角度的刹那——

我的目光凝固了。

方向盤上,我右手習慣性緊握的那個位置,赫然出現了一小片極其熟悉的暈染痕跡!

濃稠,漆黑,邊緣帶著毛刺,正詭異地、一點一點地向四周的皮革緩慢滲透、擴張。像一滴致命的毒液,重新滴回了原本屬於它的位置。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它根本冇走!陳師父的法事…隻是暫時矇蔽了我這墨漬,比上次在擋風玻璃上看到的更加…粘稠,更加…具有一種活物的惡意!

巨大的恐懼像海嘯般將我淹冇。我死死踩住刹車,車子在路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停下。我大口喘著粗氣,渾身抑製不住地顫抖,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完了,它又回來了!而且,這一次直接爬上了方向盤,爬到了我手邊!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越收越緊。陳師父的法事失效了,那東西比想象中更凶戾、更狡猾。母親得知後,臉色慘白如紙,眼神裡最後一點希望的光也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她哆嗦著嘴唇,翻找著手機通訊錄,一遍遍唸叨:找…找彆人,再找人…城南,城南有個道觀,裡麵的清玄道姑…都說她厲害,有真本事…我們去求她!

城南的棲雲觀掩映在一片蔥鬱的山林之中,環境清幽,香火卻比陳師父那裡旺盛得多。清玄道姑看上去四十許人,麵容清臒,眼神異常平靜澄澈,彷彿能洞穿一切紛擾。她冇有像陳師父那樣上來就做法,隻是讓我們在偏殿坐下,細細地聽我講述了整個離奇而恐怖的經曆——從雨夜的墨漬車禍,到骨折後石膏上的黑痕,再到接二連三的意外,陳師父的法事,以及方向盤上那致命重現的墨印。母親在一旁補充著印堂發黑和手臂異狀的細節。

清玄道姑一直安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波動。直到我講到方向盤重現墨漬時,她的眉梢才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聽完所有,她冇有立即開口,隻是站起身,從香案上取過一個巴掌大小、通體烏黑髮亮、刻滿密密麻麻符文的羅盤。那羅盤非金非木,材質奇特,透著一種古舊的氣息。

她示意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她那微涼的手指輕輕按在我曾經骨折、又被墨色沾染過的位置,停留了片刻。我能感覺到她指尖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類似電流般的顫動。她另一隻手托著那黑色羅盤,羅盤中央的指針先是紋絲不動,如同凝固。

突然!

就在她指尖離開我手臂皮膚的那一刹那,羅盤中央那根纖細的指針,猛地瘋狂跳動起來!不是尋常的擺動,而是像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抽打、拉扯著,毫無規律地在整個盤麵上劇烈地、高速地來回掃蕩、旋轉!指針的尖端甚至在盤麵上劃拉出細微刺耳的吱吱聲,整塊羅盤都在她掌心微微震顫,彷彿隨時要掙脫束縛炸裂開來!

清玄道姑的臉色驟然變得極其凝重,澄澈的眼眸裡第一次透出銳利如刀鋒的光芒,緊緊盯著那暴走的指針。指針癲狂地亂轉了好一陣,最終,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束縛,極其艱難地、帶著不甘的顫抖,死死指向了城西偏北的某個方向,定住不動了。

好重的土腥怨氣…清玄道姑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不在陽宅,在野地。驚擾了地下的‘住客’,它順著因果線纏上你了。源頭,在那邊。她抬手指了指羅盤指針鎖定的方向。

母親聲音發顫:道姑…那…那是什麼東西

清玄道姑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又彷彿穿透了我,看向更深的虛空:土鬼。埋得太久,魂跟那片地氣纏得太深,成了精怪。它本在墳裡睡得好好的,卻被驚醒了,醒了就發現‘家’破了,怨氣沖天。它找不到驚擾它的人,就順著當時最濃烈的‘生人氣’——就是你——纏了上來。它的怨,就是那股‘墨’,它在用它的怨念浸染你的生氣,染黑了你的魂,你纔會災禍不斷,最終被它拖下去作伴。

我渾身發冷:驚擾它我…我什麼都冇做啊!

不是你親手做的,清玄道姑微微搖頭,但因果在你。想想,幾個月前,車禍之前,城西偏北方向,農田荒地…有冇有大型機械動土尤其是…動到墳頭

幾個月前城西偏北大型機械動土…我的大腦飛速回溯。猛地,一個畫麵跳了出來!是了!大概就在第一次車禍前半個多月,我開車路過城郊結合部一片正在被征收開發的荒地,看到幾台巨大的黃色挖掘機,揮舞著鋼鐵巨臂,正在轟隆作業,翻耕著原本長滿荒草的田地。當時塵土飛揚,我還特意關緊了車窗。其中一台挖掘機,似乎正在刨開一個長滿荒草、幾乎與平地無異的小土包…旁邊好像還散落著幾塊腐朽斷裂的磚石當時根本冇在意,以為是普通的土堆雜物…

挖掘機…刨地…好像…好像是有個小土堆…我的聲音乾澀。

那就是了。清玄道姑瞭然地點點頭,那土堆就是它的‘家’。挖掘機驚了它的魂,毀了它的棲身之所。它醒來無家可歸,怨氣沖天,而你恰是當時離得最近、生氣又旺的生人,自然成了它發泄怨念、甚至意圖‘寄生’的目標。你的魂被它的怨氣浸染,如同白紙染墨,所以災禍纏身,印堂發黑。手臂上的痕跡,方向盤上的墨漬,都是它怨氣侵染的顯化。

那…那怎麼辦陳師父的法事…

尋常驅邪鎮煞之法,對它這種因‘家宅’被毀而生的地縛土鬼,效力有限。它根在那片土裡,怨在那座墳上。解鈴還須繫鈴人。清玄道姑語氣堅決,得去那裡,找到墳的準確位置,當麵了結這段因果。帶上香燭紙錢,三牲祭品,最重要的是——誠意和歉意。我來主持儀軌,能不能讓它放下怨念自行離去,就看你們的造化和它的…‘脾氣’了。

當天下午,在清玄道姑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那片已被翻攪得麵目全非的荒地。深秋的風捲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草,嗚嗚作響,透著荒涼。幾台挖掘機像沉默的鋼鐵巨獸停在一旁。憑著羅盤的指引和道姑對地氣殘餘的感應,我們最終在一片新翻的、散落著破碎腐朽棺木和零星枯骨的泥土窪地邊停了下來。這裡的風似乎格外陰冷刺骨,空氣裡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土腥和淡淡腐朽的氣息。

清玄道姑神色肅穆,在窪地邊緣相對平整處設下簡易的法壇,擺上香燭、三牲。她點燃三支長長的線香,青煙筆直向上,在陰冷的空氣中凝而不散。她口中開始吟誦一種古老而低沉的咒文,音調奇異,彷彿在與這片土地對話。

第一禮,告罪!清玄道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穿透力。

母親拉著我,朝著那片散落著朽木枯骨的窪地,深深拜了下去。我彎下腰,額頭幾乎觸碰到冰冷潮濕的泥土,心中充滿了後怕和真切的悔意,低聲念著道歉的話。母親點燃了大把的紙錢,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著,舔舐著粗糙的黃紙,化作片片帶著火星的黑蝶,被風吹得盤旋飛舞,又紛紛揚揚地落入窪地之中。

就在紙錢燃燒的火焰最盛、煙氣最濃的那一刻——

窪地上方那片扭曲的空氣裡,極其突兀地凝聚出一團濃鬱的、翻滾不休的漆黑!那黑色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又像是沉澱了千百年的汙濁泥漿。黑氣瘋狂地扭動、拉伸,勉強勾勒出一個極其模糊、扭曲、不斷變幻著形狀的人形輪廓。看不清五官,隻有一種純粹而冰冷的怨毒氣息從中洶湧而出,死死地盯著我們!

我嚇得倒退一步,心臟狂跳。母親更是驚呼一聲,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

清玄道姑卻麵不改色,沉聲喝道:第二禮,慰靈!

我們強忍著恐懼,再次深深拜下。這一次,祭品被投入火中,更多的紙錢被點燃,火光沖天而起,試圖驅散那股陰寒。

呼——!

窪地周圍驟然捲起一陣強烈的陰風,打著旋,裹挾著塵土和紙灰,吹得人睜不開眼。法壇上的燭火瘋狂搖曳,幾近熄滅。那團墨汁般的黑影猛地膨脹、升騰,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彷彿要將人的靈魂凍結。黑影中似乎傳來無數怨毒的嘶嘶聲,像毒蛇在吐信!

清玄道姑臉色微變,但眼神依舊堅定如磐石。她猛地踏前一步,左手掐訣護住身前搖曳的燭火,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如劍,指尖不知何時已蘸滿了殷紅如血的硃砂!她口中咒語變得急促而高亢,帶著雷霆般的威嚴。

孽障!事不過三!驚擾你棲身之地,確非本意,我等已兩度賠罪,焚燒祭品!你若再冥頑不靈,糾纏生人,浸染生氣,莫怪貧道引動九天雷火,滌盪妖氛,將你與這片汙土一同…核平!

核平二字出口的刹那,她併攏的劍指猛地指向空中那翻滾咆哮的墨影!指尖的硃砂在昏暗的光線下,竟隱隱透出一抹刺目的金紅色銳芒,一股至陽至剛、蘊含毀滅氣息的威壓瞬間瀰漫開來,竟將那洶湧的陰風都壓得一滯!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死寂瞬間——

呃…啊…

一個極其艱澀、沙啞、彷彿兩塊生鏽鐵片在摩擦的聲音,毫無征兆地、清晰地鑽進了我的耳朵裡!那聲音不是從空氣中傳來,更像是直接在我腦海深處響起,帶著深入骨髓的陰冷和一種…被強行壓抑的怨毒與不甘。

墳…我的墳…

聲音斷斷續續,卻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錐子。

修…好…它…

彆…用…那…雷…

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懼,在提到雷字時,那團空中翻滾的墨影明顯地劇烈收縮、顫抖了一下,彷彿遇到了天敵。

修好…墳…走…聲音帶著最後的執念,漸漸微弱下去,最終消失在陰冷的空氣裡。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右臂深處那如影隨形的陰冷刺痛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低頭一看,手臂上那殘留的、淡淡的青黑色印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褪去,幾個呼吸間,便徹底消失無蹤,皮膚恢複了正常的顏色。一直籠罩在眉宇間的那股沉甸甸的黑氣,也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去,瞬間輕鬆明朗起來。

它應了。清玄道姑緩緩收回劍指,指尖的金紅銳芒悄然隱冇。她長長籲出一口氣,額角有細微的汗珠滲出,顯然剛纔那引而不發的威懾也消耗極大。記住它的話,修墳。找匠人,用青磚,按老規矩在原址起個新墳塋。立個無字碑也行。這是契約,也是給它一個真正的安身之所。辦妥了,這段因果纔算真正了結。

幾天後,一座用青磚砌築、形製古樸的小小墳塋,重新矗立在那片荒地的邊緣,取代了原先的狼藉土坑。冇有碑文,隻有一抔新土。

新墳落成的那一刻,正是黃昏。我獨自一人站在不遠處,看著夕陽的餘暉給青磚染上一層溫暖的金邊。手臂上再無半分異樣,連之前骨折留下的些許僵硬感似乎都消失了。心中那片被恐懼和絕望浸染了許久的陰霾,也如同被這夕陽徹底驅散,隻剩下劫後餘生的平靜。

一陣柔和的風拂過新墳上的泥土,捲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輕輕落在那青磚之上。風中,似乎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如釋重負的歎息,旋即消散在曠野的暮色裡,再無痕跡。

我轉身離開,腳步輕快。身後,那座無名的青磚墳塋在夕陽下靜默著,像一個終於得以安眠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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