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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把我吵醒時,我正躺在一張能滾三圈不掉下去的大床上。天花板掛著水晶燈,晃得人眼花。
我摸索著按亮螢幕,一條簡訊跳出來:
墨翡女士,距離契約婚姻到期還有183天。根據協議,到期後您需償還冷硯先生預付的500萬元整。
我猛地坐起來,太陽穴突突地跳。
五百……萬
環顧四周,絲絨窗簾垂到地毯,衣帽間裡掛著帶吊牌的新衣服,梳妝檯上瓶瓶罐罐閃著金光。
這根本不是我家那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記憶碎片猛地紮進腦子——熬夜看小說,那本叫《冷少的替身嬌妻》的狗血文。女主和我同名,是個簽了五年合同的工具人妻子,專門用來氣男主白月光的。
結局合同到期,男主甩了五百萬分手費,轉頭就和白月光世紀婚禮。
女主拿著錢,成了圈子裡的笑柄,最後抑鬱出國。
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冷硯那個助理,姓陳。
冷總今晚回國,請夫人七點準時到錦園用餐。
得,工具人上崗通知來了。
冷硯進門時,帶進一股深秋的涼氣。他脫大衣的動作像拍奢侈品廣告,肩寬腿長,可惜臉上冇表情,像凍住的河。
餐廳長得離譜,我們各坐一端。
他切牛排,刀叉碰瓷盤的聲音都透著精準。
合同還有半年。他開口,音色像冰鎮過的金屬,安分點,錢不會少你。
我叉了塊西蘭花:放心,我比日曆本還守時。
他抬眼,目光掃過我。那眼神,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折舊率。
最好如此。白瓷下個月回國。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動作優雅得像在擦一件古董,彆在她麵前出現。
白瓷。
書裡那個清冷高貴的白月光。女主就是照著她整的,鼻子眼睛,甚至那顆淚痣的位置。
明白。我嚥下嘴裡的菜,保證像人間蒸發。
他大概冇想到我這麼痛快,多看了我兩秒,起身走了。
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我放下叉子。
五百萬元的債務像秤砓吊在脖子上。
靠安分守己等施捨書裡女主的下場就是答案。
我得自己撈條活路。
翻箱倒櫃,找出原主留下的舊電腦。桌麵乾淨得像新買的,隻角落有個加密檔案夾。
試了生日、名字縮寫、甚至冷硯生日,全錯。
最後輸入baici520,開了。
裡麵躺著一份詳細的白瓷觀察報告。髮色瞳色、走路姿態、愛用的香水牌子、說話時尾音怎麼拖……觸目驚心。
原主是真把這當事業在搞。
文檔最底下,壓著個不起眼的壓縮包。解壓,跳出來一堆珠寶設計草圖。線條潦草,但靈氣撲麵,幾枚戒指造型獨特得晃眼。
我愣住了。書裡隻寫她是個花瓶,冇提過這個。
手機突然推送本地新聞:本地珠寶設計新星‘螢火’線上拍賣首秀,神秘設計師引關注……
螢火
我點開配圖。拍賣主頁掛著張主打設計稿,一枚纏繞的藤蔓戒指,嵌著細碎的綠寶石。
和我剛打開的檔案夾裡,某張草稿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原稿更狂放,拍賣圖更精緻。
心臟猛地一跳。原主畫了這些,卻鎖在不見光的檔案夾裡為什麼
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如果……這些草圖能換錢呢
冷硯的書房像個禁地。但我知道,書櫃第三格,暗格裡放著備用鑰匙。
原主的觀察報告裡連這都寫了。
深夜,我溜進去。目標明確——書桌右邊第二個上鎖的抽屜。
用備用鑰匙打開。裡麵冇檔案,隻有一個絲絨盒子。
打開。
不是什麼商業機密。是張照片。
少女時代的白瓷,穿著芭蕾舞裙,脖頸修長,笑容乾淨得像初雪。右下角一行小字:致阿硯,願時光永駐。
照片底下,壓著枚素圈鉑金戒指,內壁刻著C&W。
冷硯和白瓷。
這大概就是原主瘋狂模仿的動力來源一個永遠追不上的幻影。
我合上盒子,放回原處。心裡那點對原主的同情,徹底涼了。
為了個心裡裝滿彆人的男人,把自己活成贗品,值嗎
不值。
我的活路,必須攥在自己手裡。
我註冊了個新賬號,ID就叫螢火。
把那些設計草圖掃描,用繪圖軟件一點點修整、上色。原主的底子太好,稍加打磨就光彩奪目。
冇敢用最驚豔的,選了張相對低調的耳墜圖,線條像一滴將落未落的水珠。
掛在了一個設計師交流平台上,標註可定製,非商用。
忐忑地等了兩天。
第三天,有人私信。
你好,螢火。水滴耳墜設計很特彆,請問作者有實物作品集嗎
我手指有點抖:目前是線上接單,可出設計圖及定製小樣。
對方沉默了一會。
我們‘時光印記’工作室,有興趣買斷這個設計。方便麪談嗎
時光印記!本地小有名氣的原創珠寶品牌!
價格談得出乎意料的順利。對方負責人是個乾練的中年女人,姓秦。
設計很有靈氣,市場缺這種新鮮感。她爽快地簽了電子合同,一筆定金打到我新開的卡上。
看著手機銀行的簡訊提示,數字後麵那幾個零,我長長吐了口氣。
第一步,成了。
錢不多,但足夠租個遠離市中心的小工作室。三十平米,舊但乾淨,有扇朝西的窗。
我買了基礎的金工工具:小焊槍、鑷子、銼刀、一小塊銀料。照著書和視頻學。
第一次點火,手抖得像帕金森。焊個小銀圈,燒糊了三個。
手指頭燙出幾個泡。
但看著第四個歪歪扭扭、終於閉合的圈,我咧著嘴笑了。
真疼,也真踏實。
螢火賬號開始穩定輸出。偶爾接定製單,更多是賣設計稿。價格不高,但細水長流。
冷硯依舊很忙,一個月見不到兩次。碰上了,也是那句:安分點,錢不會少。
我點頭如搗蒜:冷總放心,絕對安分。
他大概覺得我這替身越發識趣,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
挺好。
我的時間全泡在小工作室裡。設計、打磨、燒製。銀屑沾滿臉,手指磨出薄繭。
做出第一對能見人的耳釘那天,我在夕陽裡舉著它們看。粗糙的銀托,嵌著廉價的淡水珍珠,光暈溫柔。
比衣帽間裡那些冷冰冰的大牌珠寶,順眼多了。
平靜在三個月後被打破。
秦姐突然聯絡我,語氣興奮:螢火!有個大機會!‘匠新’設計大賽知道嗎他們今年搞了個線上新秀賽道,冠軍能和‘靈犀’珠寶聯名!
靈犀!國內一線珠寶品牌!
我們工作室想推你的‘藤蔓之語’參賽!秦姐發來大賽鏈接,就是最早那張藤蔓戒指圖,我稍微優化了下細節,報名需要設計師實名……
我心裡咯噔一下。實名。
墨翡這個名字,在冷硯那個圈子裡,就是個頂著白瓷臉的花瓶。一旦曝光……
秦姐,我……能用化名嗎或者工作室名義
不行啊,大賽要求必須設計師本人真實資訊,後期有宣傳和簽約的。秦姐不解,怎麼有什麼難處
獎金五十萬。和靈犀聯名的機會。這是螢火真正起飛的可能。
我盯著螢幕上那枚纏繞著綠意、彷彿在呼吸的藤蔓戒指設計圖。
原主畫它的時候,在想什麼是不是也渴望掙脫什麼
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我報。
初篩、複評、網絡投票。
藤蔓之語像匹黑馬,一路衝進決賽前十。投票通道開啟那天,我的實名資訊——設計師:墨翡也被掛上了官網。
我關了手機,埋頭在工作室趕一個定製訂單。
焊槍噴著藍色火焰,銀絲在鑷子下彎曲。世界隻剩下眼前這一點灼熱和光亮。
直到——
工作室的門被嘭地一聲推開。
冷冽的空氣裹著昂貴的雪鬆香水味湧進來。
我手一抖,焊歪了。
抬起頭。
冷硯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他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麵,手裡攥著手機,螢幕還亮著,正是匠新大賽的投票頁麵。
他一步步走進來,皮鞋踩在滿是銀屑的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目光掃過工作台上散落的工具、半成品、設計圖紙,最後釘在我臉上。
墨翡,他開口,每個字都淬著冰,解釋一下
焊槍還噴著火苗,在我手裡滋滋作響。空氣緊繃得能崩斷。
解釋什麼我放下焊槍,關掉火。藍色的火焰噗地滅了,留下一縷青煙。
解釋你頂著這張臉,他走近,手指幾乎要戳到螢幕上墨翡兩個字,在這裡玩這種把戲,想乾什麼
把戲我扯下口罩,臉上肯定沾著灰,掙錢而已。合同裡冇寫不準我兼職吧
他冷笑一聲,視線掃過逼仄的工作室,落在那對剛做好的珍珠耳釘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缺錢還是想用這種方式,他拿起那對耳釘,指尖冰涼,提醒我你的存在提醒我合同還有三個月
珍珠在他指間顯得廉價又脆弱。
我一把搶回來:冷總想多了。純粹個人愛好,掙點零花錢,不勞您費心。
愛好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用模仿白瓷的臉,去畫這些上不了檯麵的東西
模仿我也笑了,故意湊近一點,讓他看清我額角的薄汗和鼻尖的銀灰,冷總,合同隻要求我‘扮演好冷太太’,冇規定我私下裡不能有張自己的臉,不能有雙手吧
我舉起自己傷痕累累、帶著薄繭的手。
還是說,冷總怕我這個贗品,不小心弄臟了您心裡那幅完美的‘白瓷畫像’
他瞳孔猛地一縮,下頜線繃緊。我的話顯然戳中了某個地方。
你調查我他聲音更冷,帶著危險的意味。
不敢。我退開一步,拉開距離,隻是不小心,在您書房抽屜裡,瞻仰過白小姐的舞姿。刻著‘C&W’的戒指,挺別緻。
他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像是被人撕開了最隱秘的傷疤。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
幾秒鐘的死寂。
很好。他幾乎是咬著牙,眼神像刀子,看來五百萬,是買不來真正的安分。
他轉身就走,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小工作室裡,灰塵在從窗戶透進來的最後一絲光線裡飛舞。
我看著手裡那對差點被他捏碎的珍珠耳釘,心口怦怦直跳,手心卻一片冰涼。
撕破臉了。
也好。
偽裝了這麼久,真他媽累。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得詭異。
冷硯再冇出現。陳助理倒是按時聯絡,提醒我作為冷太太需要出席的慈善晚宴、品牌活動,語氣公式化得像機器人。
我成了最配合的工具人。穿上他送來的高定禮服,戴上價值不菲的珠寶,挽著他的手臂,在閃光燈下微笑、點頭、扮演恩愛。
鏡頭一移開,我們之間立刻隔開一道冰牆。
他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連眼神都吝於給我一個。
我樂得清淨,心裡默默盤算著工作室的訂單和大賽的最終評審。
決賽作品需要製作實物小樣。秦姐幫我聯絡了靠譜的加工廠,用的是我賬戶裡攢下的所有錢。
那枚藤蔓之語戒指小樣做出來的那天,我請秦姐在小工作室見麵。
夕陽把屋子染成暖金色。
戒指躺在黑色絲絨上,纖細的銀藤蔓纏繞指環,葉片脈絡清晰,幾顆小小的、切割成水滴形的橄欖石點綴其間,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秦姐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對著光看:天……比設計圖還美!這工藝……
廠裡師傅手藝好。我笑笑,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螢火,秦姐放下戒指,看著我,眼神複雜,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大賽讚助方……是冷氏集團旗下的藝術基金會。
我臉上的笑僵住了。
決賽評審,冷氏高層肯定會出席。秦姐聲音很低,你和他……
後麵的話她冇說完。
我懂了。
難怪他摔門而去後冇了動靜。原來在這兒等著。
他是大賽的幕後金主。我的作品,我的螢火,我的實名參賽,在他眼裡,恐怕早成了跳梁小醜的把戲。
隻等決賽那天,當眾揭穿,或者,隨手碾死。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秦姐,我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如果……我現在退賽……
來不及了。秦姐搖頭,作品和設計師資訊都公示了。退賽等於承認有問題,對你以後……她冇說完,但意思明白。設計圈很小,名聲臭了,就彆想混。
我看著絲絨布上那枚倔強生長般的藤蔓戒指。
退,是死路一條。進,前麵可能是萬丈懸崖。
冷硯會怎麼做當眾揭穿我冷太太的身份,嘲笑我的不自量力還是直接動用資本的力量,讓我的作品合理落選
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不。
不能坐以待斃。
決賽暨頒獎典禮,在一家頂級酒店的宴會廳。
水晶燈晃得人眼暈。衣香鬢影,空氣裡浮動著香水、香檳和金錢的味道。
我跟著秦姐,穿著用最後一點積蓄租來的簡單黑裙,混在一群設計師和業內人士中間,像個誤入的灰姑娘。
螢火一個穿著時髦的男人端著香檳過來,眼神帶著審視,久仰。你那枚‘藤蔓’,靈氣是有,就是匠氣了點,細節經不起推敲。他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指點。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新人嘛,難免的。不過能進決賽,運氣不錯了。
秦姐想開口,我拉住了她。
謝謝前輩指點。我微笑,下次爭取讓匠氣少點,靈氣多點。
那人碰了個軟釘子,訕訕走開。
秦姐低聲說:彆理他們,酸葡萄。你的設計我看好。
我捏緊了手包,手心全是汗。不是因為這些人。
我在找冷硯。
終於,在會場最前方,貴賓席的中心。
他一身墨黑高定西裝,正側頭和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交談,姿態矜貴從容。燈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像雕塑。
他似乎感應到視線,抬眼,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像在打量一件即將被處理的物品。
我後背瞬間繃直。
他看到了。他冇動。隻是那麼看著。
這比任何威脅都讓人心慌。
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響起,決賽評審開始。巨大的螢幕上輪番展示十件入圍作品實物。
當藤蔓之語——設計師:墨翡的字樣和戒指特寫出現時,我聽到了幾聲清晰的嗤笑。
來自剛纔那個時髦男人那圈人。
名字有點耳熟有人嘀咕。
好像是……冷總那位聲音壓低了,帶著八卦的興奮。
嘖……難怪能進……
議論聲像細小的針,紮在耳膜上。
我挺直脊背,盯著台上。評委們在交頭接耳。那個和冷硯說話的老者,是評審主席,國內泰鬥級的設計大師。
冷硯依然坐在那裡,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素圈——那枚刻著C&W的戒指。
他麵無表情。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不需要做什麼。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我最大的否定和嘲諷。
主持人開始宣佈名次。
優秀獎、銅獎、銀獎……一個個名字念過,冇有我。
秦姐緊張地抓住了我的手。
隻剩下金獎和最高獎項匠新之星。
獲得本屆‘匠新’設計大賽金獎的是——主持人拖長了音調。
燈光在入圍者臉上掃過。
時髦男人已經整理西裝,準備起身。
——墨翡!作品《藤蔓之語》!
聚光燈猛地打在我身上!
刺目的白光讓我瞬間失明,掌聲和驚呼聲潮水般湧來,夾雜著難以置信的議論。
誰
墨翡冷太太!
搞錯了吧
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秦姐激動地推了我一把:螢火!是你!快上去!
我像個木偶,被掌聲和燈光推著走上台。腳下發飄。
主持人把金色獎盃遞給我,沉甸甸的。
恭喜墨翡女士!請談談獲獎感言
無數道目光聚焦過來,好奇的、探究的、質疑的、等著看笑話的……
我握著冰冷的獎盃,看到了台下貴賓席。
冷硯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正靜靜地看著我。隔著炫目的燈光,看不清他眼神。
他為什麼冇阻止
我……話筒有點迴音,我吸了口氣,聲音發顫,謝謝評委。謝謝‘螢火’這個名字下,每一個熬過的夜,燙過的泡,磨出的繭。
台下有瞬間的安靜。
這枚戒指,我舉起獎盃旁展示的藤蔓之語小樣,它不完美,但它屬於我,墨翡。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我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裡摳出來。
謝謝。
我鞠躬,逃也似的想下台。
請留步!主持人攔住我,笑容滿麵,還有一個驚喜!本屆大賽特設‘匠新之星’特彆獎,由讚助方冷氏藝術基金會主席,冷硯先生親自頒發!
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燈光驟然聚焦到貴賓席。
冷硯站起身,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西裝袖口,一步步走上台。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聲音像敲在我心臟上。
他走到我麵前。聚光燈下,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我,帶來無形的壓迫感。雪鬆香水和一種冰冷的距離感撲麵而來。
他從禮儀小姐的托盤裡,拿起一枚小小的、水晶質地的星形獎盃。
台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看著。
閃光燈瘋狂閃爍。
他看著我,眼神深得像寒潭。然後,他微微傾身,靠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他伸出手,卻不是把獎盃遞給我。
修長的手指,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拂過我的眼角下方——那顆和白瓷一模一樣的淚痣的位置。
動作看似親昵。
隻有我聽到他壓得極低的聲音,冰冷地鑽進耳朵:
贗品,永遠隻是贗品。這場戲,該收場了。
他的手收回,指尖離開我的皮膚,留下一點冰涼的觸感。
同時,那枚小小的水晶星星獎盃,被隨意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塞進我因為緊張而汗濕的手心。
冰冷的獎盃硌著掌心。
聚光燈烤得麵板髮燙。
台下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熱烈的掌聲,夾雜著興奮的議論。
看!冷總親自頒獎!
還摸了臉!好寵!
誰說感情不好謠言!
冇有人聽到他的話。冇有人看懂他眼底的冰寒。
他維持著完美的紳士微笑,對著台下微微頷首,然後轉身,留給我一個冰冷挺拔的背影,走下台。
我僵在原地,手裡那枚匠新之星獎盃,像個諷刺的烙印。
他贏了。
用最體麵、最殘忍的方式,當眾宣告了我的本質——一個靠模仿白瓷存在的贗品。連這點微小的成就,也成了他恩賜的一部分。
掌聲像潮水,拍打著我的耳膜,卻隻覺得刺骨的冷。
秦姐衝上台扶住搖搖欲墜的我:螢火你臉色好白……
我看著冷硯走回貴賓席的背影,淹冇在向他道賀的人群裡。
燈光刺眼。
手裡的獎盃和星星,沉得快要拿不住。
契約還剩最後一個月。
我知道,真正的風暴,纔剛剛開始。
捧著兩個獎盃回到那個空曠冰冷的家,像捧著一堆燙手的垃圾。
金獎的五十萬獎金,和靈犀珠寶的聯名合約。
曾經夢寐以求的跳板。
現在,上麵卻蓋著冷硯無聲的羞辱。
我把獎盃扔在客廳昂貴的羊毛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手機震動。是秦姐。
螢火!你太棒了!看到冇!冷總親自頒獎!這下看誰還敢嚼舌根!她聲音激動,靈犀那邊對接人聯絡我了,約明天談合同細節!還有幾家媒體想采訪……
秦姐,我打斷她,聲音乾澀,聯名的事……能不能先緩緩
緩緩為什麼這是黃金機會啊!秦姐急了,螢火,我知道今天場麵有點嚇人,但結果是好的!冷總的態度說明一切了!有他……
和他沒關係!我猛地拔高聲音,隨即又疲憊地壓下去,秦姐,讓我想想。明天再說。
掛了電話,世界安靜得可怕。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地毯上那兩個折射著吊燈光芒的獎盃。
像兩個華麗的囚籠。
冷硯輕蔑的眼神,冰冷的指尖,那句贗品……在腦子裡反覆回放。
不行。
不能要。
如果接受這一切,就真的坐實了。我所有的掙紮和努力,都會變成他默許甚至施捨下的笑話。螢火的光芒,永遠會被籠罩在冷氏的巨大陰影下。
我抓起手機,顫抖著手指登錄螢火的賬號。
後台塞滿了祝賀和合作邀請。
我點開編輯頁麵,光標在空白處閃爍。
手指懸在發送鍵上,遲遲按不下去。
五十萬。靈犀。翻身的機會。
真的要放棄嗎
就在指尖幾乎要觸到螢幕的瞬間——
大門傳來電子鎖開啟的輕響。
冷硯回來了。
他脫下大衣,隨手遞給無聲出現的傭人,徑直走到客廳。
目光掃過地毯上的獎盃,冇有任何停留,像看到兩件無關緊要的雜物。
收拾乾淨。他對傭人說,聲音冇什麼溫度。
然後,他走到酒櫃前,倒了杯威士忌。冰塊撞擊杯壁,清脆又冰冷。
他端著酒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我。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燈火,渺小如塵。
鬨劇結束了。他喝了一口酒,聲音透過玻璃傳過來,帶著夜色的涼,明天,搬出去。
我猛地抬起頭:合同還有一個月。
他轉過身,倚著玻璃,晃著酒杯。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
違約金,翻倍給你。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一千萬。足夠你玩那些小玩意兒玩到膩。
玩血液衝上頭頂,你覺得我是在玩
不然他挑眉,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毫無溫度的弧度,用這張臉,頂著冷太太的名頭,去拿個野雞獎,證明你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
我站起來,指尖掐進掌心:那是我的設計!我的名字掙來的!
名字他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放下酒杯,一步步走近。
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籠罩下來。
墨翡。他念我的名字,帶著一種玩味的殘忍,冇有這張臉,冇有冷太太的身份,冇有冷氏讚助的比賽,你以為,誰會多看你那點‘設計’一眼
他抬起手,冰冷的指尖再次拂過我眼下那顆淚痣。
認清自己的位置。你的價值,隻在這裡。
他收回手,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
明天中午之前,搬走。陳助理會處理後續。
他走向門口,腳步冇有絲毫停頓。
哦,對了。他在門邊停住,冇有回頭,那堆破爛,彆留下礙眼。
門輕輕合上。
死一般的寂靜。
地毯上,兩個獎盃在燈光下閃著冰冷刺眼的光。
我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徹骨的冰冷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清醒。
他撕下了最後一點遮羞布。
我在他眼裡,自始至終,就是一個頂著白瓷臉、待價而沽、還妄想掙紮一下的貨物。
一千萬。
買斷我的五年,買斷我剛剛萌芽的掙紮,買斷螢火這個名字下所有的汗水和渴望。
然後像丟垃圾一樣,掃地出門。
我看著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蒼白的臉,眼下那顆該死的淚痣。
一股從未有過的、混雜著憤怒、屈辱和絕望的力量,猛地攥緊了心臟。
不行。
不能就這麼算了。
不能帶著這一千萬,和他施捨的恥辱,灰溜溜地滾蛋。
他想要我認清位置
好。
那我就用他給我的這張臉,這個身份,和他最看重的價值,送他一份永生難忘的臨彆贈禮。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成了最安分的冷太太。
按時出席他需要的所有場合,笑容完美,舉止得體。衣帽間裡那些昂貴的行頭被我利用到極致。
私下裡,我聯絡了秦姐。
秦姐,幫我個忙。靈犀的聯名,我簽。但有個條件……
我壓低聲音,說出計劃。
秦姐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螢火!你瘋了這……這風險太大了!萬一……
冇有萬一。我看著鏡子裡自己眼下那顆淚痣,賭一把。贏了,螢火纔有真正的活路。輸了……我頓了頓,最壞不過回到原點,或者更壞。但我認。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行!秦姐咬牙,我幫你!靈犀那邊我去談!但‘匠新之星’那個獎盃……你真要……
捐了。我毫不猶豫,以‘螢火’的名義,匿名捐給兒童藝術基金會。備註:給買不起畫筆的孩子。
……好!
我又聯絡了時光印記工作室的幾位老客戶,都是真心喜歡螢火設計的獨立女性。
王姐,李總,有個私人小展,想請你們幫個忙,捧個場……
一切都在水麵下悄然進行。
冷硯對我異常的安分似乎很滿意。他回家的次數更少了,偶爾回來,也是深夜,帶著酒氣,徑直去書房或客房。
我們像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
契約到期的前一天。
陳助理送來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墨翡女士,這是一千萬支票,以及您名下那間工作室的產權過戶檔案。冷總交代,請您明日中午十二點前,搬離此處。他語氣刻板,遞過一支筆,請簽收。
我接過檔案袋,冇看支票,目光落在產權檔案上。
那間三十平米、朝西、堆滿工具和夢想的小工作室。
他居然知道。還把它買了下來。
是補償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圈禁提醒我永遠隻配待在那個小格子裡
我拿起筆,在簽收單上,一筆一劃寫下墨翡。
替我謝謝冷總。我把筆還給他,笑容無懈可擊,禮物,我明天會親自送到他公司。
陳助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但冇多問,躬身離開。
大門關上。
我打開檔案袋,抽出那張薄薄的、能買下很多人生的支票。
然後,拿起剪刀。
哢嚓。
清脆的聲響中,支票一分為二,再分為四……變成一堆無用的碎紙片。
紛紛揚揚,灑落在光潔昂貴的地板上。
像一場小小的、無聲的葬禮。
第二天上午十點。
冷氏集團總部,頂層總裁辦外的休息區。
我坐在舒適的沙發上,麵前放著一個樸素的牛皮紙盒。穿著昨天剛送到的當季高定連衣裙,妝容精緻,眼下那顆淚痣被修飾得恰到好處。
像個準備赴宴的貴婦。
秘書小姐眼神複雜地看了我幾次,欲言又止。
墨小姐,冷總還在開視頻會議,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沒關係。我端起骨瓷杯,抿了口咖啡,姿態優雅,我等。
十一點。
厚重的總裁辦公室門終於打開。
冷硯和幾個高管模樣的人走出來,邊走邊低聲交代著什麼。他穿著挺括的鉛灰色襯衫,袖口捲起,露出腕錶和一小截結實的小臂,氣場強大。
看到我,他腳步頓住,眼神瞬間沉了下來,像凝了冰。
高管們識趣地迅速離開。
秘書小姐也悄然退開。
空曠的頂層休息區,隻剩下我們兩人。
你來乾什麼他聲音冷硬,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我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牛皮紙盒,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距離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鬚後水味和一絲淡淡的菸草氣息。
來送禮物。我仰起臉,露出練習過無數次、最接近白瓷那種清冷又脆弱的笑容,契約到期禮物。
他眉頭蹙起,眼神銳利地審視著我,像在判斷我又要耍什麼把戲。目光掃過我手裡的紙盒,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不需要。他轉身欲走。
需要。我聲音不高,但異常清晰,冷總忘了合同最後一條:甲方有權在合約結束時,要求乙方履行一次額外的、合理的社交義務。
他身形頓住,緩緩轉回身,眼神像淬了毒的刀鋒,刮過我的臉。
墨翡,彆挑戰我的耐心。
最後一次。我迎著他的目光,笑容不變,將紙盒往前遞了遞,一個小小的人情往來。冷總收了,我立刻就走,永不出現。
空氣緊繃得快要斷裂。
他死死盯著我,彷彿要用目光將我釘穿。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頂層的空調發出低微的嗡鳴。
終於,他極其不耐地、帶著一種碾死螞蟻般的倨傲,伸出手,一把抓過那個輕飄飄的紙盒。
動作粗暴,幾乎要碰到我的手指。
他看也冇看,隨手就要扔給旁邊的秘書檯。
冷總不看看是什麼我輕聲提醒,笑容加深,或許,是驚喜呢
他手指捏著紙盒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低頭,極其嫌惡地、像打開什麼臟東西一樣,撕開了紙盒的封口。
從裡麵,扯出了一件東西。
一件衣服。
柔軟的,奶白色的,帶著精緻蕾絲花邊的——
嬰兒連體衣。
衣服小小的,躺在他骨節分明的大手裡,顯得無比脆弱又無比刺眼。
冷硯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像一張完美的麵具,被重錘狠狠擊中,寸寸龜裂。
震驚、錯愕、難以置信……最後,全部化為一種被愚弄的、火山爆發前的鐵青。
他猛地抬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暴怒的火焰,幾乎要將我吞噬。
你、找、死他一字一頓,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駭人的戾氣。
整個頂層的氣溫驟降。
秘書檯那邊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看著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臉,看著他手裡那件小小的、無辜的嬰兒衣,心裡湧起一股近乎殘忍的快意。
驚喜嗎,冷總我微微歪頭,學著他慣有的那種冰冷腔調,聲音清晰地迴盪在寂靜的空間裡。
合約期間,我可是非常‘安分守己’,隻做好‘冷太太’該做的事。
至於這孩子……
我故意停頓,欣賞著他眼中翻騰的怒火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慌亂。
放心,不是您的。
他瞳孔猛地一縮。
畢竟,我揚起下巴,笑容燦爛又惡毒,像淬了毒的罌粟,贗品,怎麼配懷上正主的男人的孩子呢
這隻是個小小的臨彆贈禮,提醒您——
我湊近一步,幾乎貼著他因憤怒而起伏的胸膛,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您花五百萬租來的贗品,到期了。下次想用,記得先驗貨。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張精彩紛呈的臉,乾脆利落地轉身。
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穩定、一聲聲叩擊的迴響。
走向電梯。
身後,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是東西被狠狠摜在地上發出的碎裂聲!伴隨著一聲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低吼。
電梯門緩緩合上。
將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徹底隔絕在外。
電梯下行。
我看著鏡麵轎廂裡自己映出的臉。妝容精緻,眼下淚痣清晰,笑容卻冰冷麻木。
結束了。
墨翡。
不。
從現在起,我隻是螢火。
走出冷氏巍峨冰冷的玻璃大門,陽光有些刺眼。
手機在包裡瘋狂震動。
我拿出來。
秦姐的幾十個未接來電,還有數不清的微信訊息。
螢火!快看熱搜!!
我點開微博。
熱搜榜第一,後麵跟著一個深紅色的爆字:
冷氏總裁疑被戴綠帽神秘契約妻攜子現身
下麵緊跟著:
冷硯
嬰兒服
贗品妻的反殺
點開話題。
置頂的是一個剛註冊的、冇有任何資訊的微博小號,發了幾張照片。
第一張:冷氏總裁辦休息區,冷硯手裡死死攥著那件小小的白色嬰兒連體衣,臉色鐵青,眼神暴怒。
第二張:我轉身離開時決絕的背影。
第三張:放大的嬰兒服特寫。
配文隻有一句:
【契約到期,贈君一禮。贗品退場,江湖不見。】
評論炸了。
臥槽臥槽臥槽!資訊量太大!!
嬰兒服契約妻懷孕了誰的
肯定不是冷總的啊!冇聽人說‘贗品不配’嗎驚天大瓜!
冷硯那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年度最佳打臉現場!
這姐們兒牛逼啊!忍辱負重五年,最後絕殺!
隻有我覺得這嬰兒服是假的嗎但冷硯那反應……絕了!
管他真假!這波操作我服!給姐姐跪了!
手機還在震,是靈犀珠寶公關總監的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
墨翡女士!不,螢火設計師!對方聲音激動得快劈叉,熱搜我們看到了!您和冷總……
我和冷硯先生冇有任何關係。我打斷她,聲音平靜,合約昨天已經到期。
明白!明白!對方連聲道,我們靈犀珠寶,非常看重與您的合作!之前的聯名計劃照舊!並且,我們想追加一個特彆企劃——以‘新生’為主題,圍繞您的‘藤蔓之語’設計一個全新係列!不知您……
陽光曬在臉上,暖洋洋的。
可以。我說,具體細節,請和我的代理人秦女士溝通。
掛了電話。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抬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冷氏大廈。
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刺得人眼睛發酸。
我抬手,輕輕擦過眼下那顆曾經是贗品標誌的淚痣。
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螢火工作室’。
車子啟動,彙入車流。
將那座象征著牢籠和屈辱的冰冷大廈,遠遠拋在身後。
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本地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通。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一個有些熟悉、帶著點遲疑的溫厚男聲傳來:
請問……是‘螢火’嗎我是檀木。‘匠新’大賽那天,坐在你後麵一排……那個做木藝設計的。他似乎有點緊張,我……我工作室就在你隔壁街。熱搜……我看到了。你……還好嗎
我愣了一下,想起決賽那天,身後確實有個穿著棉麻襯衫、氣質溫和的男人,作品是一組融合了木紋肌理的茶具。
還好。我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自己都冇察覺的輕鬆,謝謝關心,檀木先生。
那就好。他像是鬆了口氣,語氣也輕快了些,那個……不知道方不方便我這邊剛到了一批不錯的非洲黑檀,紋理很特彆。想著……或許對你的新係列設計能有點啟發
陽光透過車窗,落在我的手上。那些曾經為了模仿白瓷而精心保養的指甲,如今邊緣帶著打磨銀料留下的細微劃痕。
粗糙,卻真實有力。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在陽光下微微蜷了蜷。
好啊。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點久違的笑意,地址發我。
窗外,車水馬龍。
城市巨大的喧囂聲裡,一個嶄新的、隻屬於螢火的故事。
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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