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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我正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土炕上。
屋頂糊著發黃的舊報紙,牆角掛著蛛網。
肚子餓得咕咕叫,前胸貼後背。
腦子裡嗡嗡響,像塞進了一團漿糊。
陌生的記憶強行灌進來。
哦,穿書了。
穿的還是七十年代一本叫《重生七零之悔不當初》的苦情年代文。
我是裡麵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沈明玉。
書裡的沈明玉,命比黃連還苦。
親爹親孃為了二十斤糧票,把她賣給了隔壁生產隊老顧家,給那個據說命硬克妻、脾氣還臭的老三顧朝陽當媳婦兒。
嫁過來三個月,婆婆王翠芬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嫌她吃得多(其實每頓就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嫌她乾活慢(天不亮就得起來剁豬草),嫌她晦氣,進門後家裡雞都不愛下蛋了。
最要命的是,原主性格懦弱,受了委屈隻知道躲起來哭,更讓婆婆覺得她好拿捏。
就在昨天,因為餓得實在受不了,偷偷挖了灶膛裡烤熟的一個小紅薯,被小姑子顧春燕告發。
婆婆王翠芬舉著燒火棍,從村頭罵到村尾,罵她是餓死鬼投胎的賊骨頭、喪門星、老顧家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娶這麼個玩意兒。
原主又羞又氣,加上長期營養不良,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再醒來,芯子就換成了我。
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卷生卷死好不容易貸款買了房,結果加班猝死的社畜。
我撐著痠軟的身體坐起來,環顧這個家徒四壁的屋子。
土牆,泥地,唯一的傢俱是炕對麵一個掉了漆的破木櫃。
窗戶紙破了個洞,冷風嗖嗖往裡灌。
喪門星醒了
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那便宜婆婆王翠芬,叉著腰堵在門口,吊梢眼,薄嘴唇,顴骨高聳,一臉刻薄相。
她身後跟著小姑子顧春燕,十七八歲,遺傳了她媽的高顴骨,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醒了正好!王翠芬唾沫星子差點噴我臉上,趕緊收拾收拾你那幾件破衣裳,跟我走!
去哪我嗓子乾得冒煙,聲音嘶啞。
去哪給你找個好去處!王翠芬三角眼一翻,村東頭老劉家的傻兒子,他爹願意出三十斤糧票加五塊錢!比當初買你的價碼可高多了!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老劉家的傻兒子書裡提過一筆,那傻子不僅傻,發起瘋來還打人,前頭一個媳婦就是被他失手推進河裡淹死的。
原主就是因為死活不肯換親,被王翠芬關在小黑屋裡餓了好幾天,最後被強行捆了送去,路上掙紮掉進冰窟窿裡淹死了。
我不去。我盯著王翠芬,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屋裡瞬間安靜了。
王翠芬像是冇聽清,掏了掏耳朵:你說啥
我說,我一字一頓,我不去老劉家。我是顧朝陽的媳婦兒,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
呸!王翠芬一口濃痰差點啐我臉上,你個喪門星還敢頂嘴由得你選老孃說讓你去,你就得去!春燕,給我按住她!
顧春燕擼著袖子就要上前。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然在我腦海裡響起:
【檢測到強烈生存意願與反抗精神……‘旺夫旺家福氣包’係統綁定中……】
【綁定成功!新手禮包發放:福氣值 1點。請宿主努力生存,積極改造環境,福氣值可用於兌換‘小福運’或提升自身/綁定對象(丈夫顧朝陽)微量氣運。】
福氣包係統
旺夫旺家
我還冇來得及細想,王翠芬已經不耐煩了,伸手就來拽我胳膊。
情急之下,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福氣值!給我用!
【叮!消耗1點福氣值,觸發‘小福運’:一隻迷路的母雞將在五分鐘後於顧家後院柴火堆下蛋。】
母雞下蛋
就這
我心裡涼了半截,這點福氣頂個屁用!難道指望一個雞蛋砸暈我婆婆
王翠芬的手像鐵鉗一樣抓住我手腕,生疼。
顧春燕也撲上來幫忙。
我瘦得跟麻桿似的,哪裡是她們母女的對手,眼看就要被拖下炕。
住手!
一聲低沉的嗬斥從門口傳來。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屋裡拉扯的三人同時頓住。
門口逆著光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顧朝陽。
我名義上的丈夫。
他剛從地裡回來,褲腿上還沾著泥點,肩膀上搭著件洗得發白的舊褂子。
古銅色的皮膚,五官輪廓分明,尤其那雙眼睛,深邃得像寒潭,此刻正冷冷地掃視著屋裡的混亂。
他個子很高,站在那裡,像一堵沉默的山,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氣場。
老三,你回來得正好!王翠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鬆開我,指著我的鼻子告狀,這個喪門星,偷吃還敢頂撞我!我給她找了老劉家那麼好的親事,她還不識抬舉!反了天了!你趕緊的,把她給我捆了送……
媽,顧朝陽打斷她,聲音冇什麼起伏,她是我媳婦兒。
王翠芬噎住了:你……你啥意思
意思就是,顧朝陽的目光落在我被抓紅的手腕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她是我顧朝陽的人。要捆要送,也得我說了算。
他頓了頓,看向我,眼神複雜:你真不願意去老劉家
我趕緊搖頭,斬釘截鐵:死也不去!朝陽哥,我……我以後少吃點,多乾活!你彆趕我走!
我學著原主那懦弱的調調,配上點眼淚效果更佳。
顧朝陽冇說話,隻是看著我,那雙深潭似的眼睛,看得我心裡有點發毛。
這男人,書裡說他沉默寡言,心思難測。
聽見冇老三都……王翠芬急了。
媽,顧朝陽再次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家裡的事,我自有分寸。飯好了嗎餓了。
他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王翠芬氣得胸口起伏,但似乎對這個兒子有點發怵,狠狠剜了我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米缸都見底了,吃風屙屁去吧!春燕,跟我做飯去!
母女倆罵罵咧咧地去了灶房。
屋子裡隻剩下我和顧朝陽。
空氣有點凝滯。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一隻粗糲帶著薄繭的大手突然伸到我麵前,掌心躺著半個有點發黑的窩窩頭。
墊墊。他的聲音冇什麼溫度。
我驚訝地抬頭。
他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把窩窩頭塞到我手裡,轉身就出去了。
那窩窩頭又硬又糙,剌嗓子。
但我餓極了,小口小口地啃著,心裡琢磨著那個不靠譜的係統。
迷路的母雞下蛋
後院柴火堆
我悄悄溜下炕,躡手躡腳地往後院挪。
後院堆著高高的柴火垛,旁邊是雞圈,裡麵兩隻瘦骨嶙峋的母雞正蔫頭耷腦地啄著空食槽。
哪有什麼迷路的母雞
係統不會是騙我的吧
正失望呢,忽然,柴火垛最底下靠近牆根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微的咯咯噠、咯咯噠的聲音,還有翅膀撲騰的動靜。
我心臟猛地一跳,趕緊蹲下身,扒開散亂的乾草樹枝。
一隻肥碩的蘆花大母雞正撅著屁股,窩在一個淺淺的草坑裡,旁邊赫然躺著兩顆還帶著體溫、圓滾滾、紅皮的大雞蛋!
真……真下蛋了!
還是兩顆!
我手快過腦子,一把將兩顆熱乎乎的雞蛋撈進懷裡,又驚又喜。
那蘆花雞受了驚,撲棱著翅膀,咯咯噠叫著,飛快地鑽出柴火垛,一溜煙跑冇影了,看方向,像是隔壁李嬸子家的。
我趕緊把雞蛋藏進懷裡,用衣服兜著,心砰砰直跳。
剛藏好,就聽見王翠芬在灶房門口扯著嗓子喊:沈明玉!死哪去了還不滾過來燒火!
我定了定神,捂著懷裡的雞蛋,小跑過去。
灶房裡煙霧繚繞。
王翠芬正罵罵咧咧地往大鍋裡舀水,鍋裡飄著幾片可憐巴巴的野菜葉子,稀得能當鏡子照。
顧春燕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不情不願地往灶眼裡塞著柴火,看見我進來,翻了個大白眼。
磨磨蹭蹭!屬王八的王翠芬把水瓢往缸裡一扔,趕緊的,把火燒旺點!煮個野菜湯都費勁!
我應了一聲,蹲到顧春燕旁邊。
顧春燕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小聲嘀咕:晦氣。
我懶得理她,假裝往灶膛裡添柴,心裡盤算著這兩顆雞蛋。
直接拿出來
王翠芬肯定一把搶走,說不定還會汙衊是我偷的。
得想個辦法。
鍋裡的水開始冒小泡,野菜葉子上下翻滾。
王翠芬掀開旁邊裝玉米麪的瓦罐,用勺子使勁颳著罐底,颳了半天,也隻刮出淺淺一層黃粉,氣得她把勺子一摔:這日子冇法過了!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克的!
就在這時,後院突然傳來隔壁李嬸子嘹亮的罵街聲:
哎喲喂!哪個殺千刀的偷了老孃的蘆花雞下的蛋!那可是留著給我家二小子過生日的!彆讓我逮著,逮著了非剁了他的爪子!
聲音穿透力極強,震得灶房屋頂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王翠芬和顧春燕都嚇了一跳,麵麵相覷。
我心頭一跳,機會來了!
我猛地站起來,一臉驚慌失措,指著後院方向:媽!媽!剛纔……剛纔我好像看見一隻大母雞從咱家柴火垛底下鑽出來跑了!是不是李嬸子家的雞
王翠芬狐疑地看著我:你看見蛋了
冇……冇有!我趕緊搖頭,眼神飄忽,就是……就是好像聽到咯咯噠的聲音……然後雞就跑了……
我越說聲音越小,一副心虛不敢看人的樣子。
王翠芬三角眼滴溜溜一轉,狐疑地打量著我。
顧春燕跳起來:媽!肯定是她偷的!你看她那樣兒!
我冇有!我急得快哭了,捂著肚子(其實是捂著雞蛋),我就是……就是餓得肚子疼,去後院想找點柴火……
找柴火我看你是找蛋吧!顧春燕不依不饒。
吵什麼!顧朝陽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不知何時回來了,肩上扛著一小捆新劈的柴火。
他放下柴火,目光掃過我們三個。
王翠芬立刻指著我對顧朝陽說:老三!李嬸子家雞丟了蛋!肯定是她偷的!賊性不改!
顧朝陽看向我,眼神平靜無波:你拿了
我拚命搖頭,眼淚適時地湧上來(使勁掐大腿掐的):冇有!朝陽哥,我真冇有!我就是……就是聽見雞叫……
我慌亂地低下頭,手無意間鬆了一下。
啪嗒!
一顆圓滾滾、紅豔豔的大雞蛋,從我懷裡滾落出來,掉在泥地上,滴溜溜轉了個圈,完好無損。
灶房裡瞬間死寂。
王翠芬和顧春燕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地上那顆蛋。
顧朝陽的眉頭也微微蹙起。
啊!我驚恐地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去撿,這……這怎麼……我不是……
還說不是你偷的!顧春燕尖叫起來,激動得臉都紅了,人贓並獲!媽!你看!
王翠芬回過神,臉上瞬間迸發出狂喜,一個箭步衝上來就要搶那顆蛋:好你個賊骨頭!還敢抵賴!蛋給我!
我手疾眼快,一把將蛋撿起來護在身後,另一隻手卻不小心又帶了一下衣襟。
啪嗒!
第二顆同樣飽滿紅潤的大雞蛋,又掉了出來!
兩顆!顧春燕的聲音都劈叉了。
王翠芬看著兩顆紅皮大雞蛋,呼吸都急促了,眼裡的貪婪幾乎要溢位來:兩顆!快!給我!
她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我嚇得連連後退,一下子躲到了顧朝陽身後,帶著哭腔喊:朝陽哥!蛋……蛋不是偷的!是……是咱家柴火垛底下撿的!我以為是……是咱家雞跑出去下的……
放屁!王翠芬氣得跳腳,咱家那兩隻瘟雞,三天憋不出一個屁!能下這麼大的蛋還兩顆分明就是你偷的!
媽,顧朝陽開口了,他高大的身軀擋在我前麵,像一堵牆,後院柴火垛
他看向我,眼神帶著探究。
我趕緊點頭如搗蒜,眼淚汪汪:嗯!就在最底下牆根那兒!我聽見雞叫,扒開草看見的!那雞……那雞好像是李嬸子家的蘆花雞,下了蛋就跑回她家院子了……
我這話半真半假。
蛋確實是在柴火垛下撿的,雞也確實是李嬸子家的。
顧朝陽沉默了幾秒,彎腰撿起了地上第二顆蛋,掂了掂。
媽,他看著王翠芬,語氣平淡,李嬸子家的雞,跑到咱家柴火垛下蛋,被她撿著了。不是偷。
老三!你鬼迷心竅了這你也信王翠芬急了。
不然呢顧朝陽反問,李嬸子的雞丟了蛋,她撿到兩顆蛋,正好對上。要是她偷的,她會蠢到把蛋藏在身上,還‘不小心’掉出來兩顆
他邏輯清晰,王翠芬一時語塞。
顧朝陽把玩著手裡的雞蛋,看向我:撿的
我用力點頭,眼神無比真誠。
他又看了看我手裡緊緊攥著的另一顆蛋,冇再說什麼,隻是把手裡那顆也遞給了我。
收好。
我愣住了。
王翠芬和顧春燕也傻眼了。
老三!你瘋了!那是蛋!雞蛋!王翠芬尖叫。
顧朝陽冇理她,對我抬了抬下巴:不是餓了嗎自己煮了吃。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就給我了
兩顆大雞蛋!在這個年代,尤其是在這窮得叮噹響的老顧家,絕對是金貴東西!
王翠芬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顧朝陽:你!你這個敗家子!胳膊肘往外拐!老孃白養你這麼大了!這喪門星給你灌了什麼**湯!
顧朝陽眉頭都冇皺一下,語氣依舊平淡:媽,家裡雞不下蛋,不是她的錯。撿來的蛋,給她補補,應該的。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砸進水裡:她是我媳婦兒。餓壞了,丟的是我的人。
這句話,讓暴跳如雷的王翠芬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啞火了。
她嘴唇哆嗦著,看看一臉冷硬的兒子,又看看我手裡的雞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剜了我好幾眼,最終一跺腳,扯著還在發懵的顧春燕,氣沖沖地摔門進了裡屋。
吃吃吃!噎死你個喪門星!
灶房裡隻剩下我和顧朝陽。
我捧著兩顆熱乎乎、沉甸甸的雞蛋,看著他冇什麼表情的側臉,心裡五味雜陳。
這男人……好像跟書裡寫的,有點不一樣
愣著乾什麼他走到灶台邊,拿起火柴,不是餓
哦!哦!我回過神,趕緊找來個豁了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把兩顆蛋磕進去。
金黃的蛋液包裹著橙紅的蛋黃,在粗陶碗裡顯得格外誘人。
鍋裡水開了,我舀了點開水衝進去,撒上一點點鹽粒。
一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蛋花湯就成了。
我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滾燙,鮮美。
熱流順著食道滑進胃裡,驅散了饑餓和寒冷,也帶來一種不真實的暖意。
這是我穿過來後,吃到的第一口像樣的食物。
顧朝陽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默默地看著灶膛裡跳躍的火苗。
火光映著他棱角分明的臉,忽明忽暗。
我猶豫了一下,把碗遞過去:朝陽哥……你,你也喝點
他瞥了一眼碗裡剩下的半碗湯,搖搖頭:你喝。
聲音依舊硬邦邦的。
但我好像冇那麼怕他了。
【叮!宿主成功化解危機,獲得家庭初步認可(顧朝陽),福氣值 2點!】
【小提示:福氣可作用於特定目標或事件,引導微小‘福運’發生,結果隨機。福氣值積累可解鎖更多功能。】
係統提示音讓我精神一振。
福氣值 2!
看來路子走對了。
這個家,突破口就在顧朝陽身上。
隻要搞定這個冷麪丈夫,惡婆婆和小姑子暫時翻不起大浪。
喝完蛋花湯,渾身都有了點力氣。
我主動收拾了灶台,把碗洗乾淨。
王翠芬在裡屋指桑罵槐的聲音就冇停過,我全當冇聽見。
下午,顧朝陽扛著鋤頭又去上工了。
王翠芬憋著一肚子氣,把剁豬草、餵雞、打掃院子的活兒全派給了我。
我咬著牙,一聲不吭地乾。
剁豬草時,看著那兩隻蔫巴巴的母雞,我心思活絡起來。
福氣值……能不能用在這雞身上
試試!
我集中精神,想著那兩隻母雞,默唸:給雞加點福氣!
【叮!消耗1點福氣值,作用於目標:顧家母雞(2隻)。效果:微量提升健康度及產蛋意願。效果持續:24小時。】
成了!
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總得試試。
第二天一早,天還冇亮透。
我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咯咯噠!咯咯噠!聲吵醒。
聲音嘹亮又急促,充滿了……自豪感
是雞圈那邊傳來的!
我一個激靈爬起來,鞋都顧不上穿好就往外跑。
隻見雞圈裡,那兩隻昨天還半死不活的老母雞,此刻精神抖擻,脖子伸得老長,扯著嗓子拚命叫喚。
它們腳邊,赫然躺著兩顆還沾著點雞糞的、白花花的大雞蛋!
下蛋了!
真的下蛋了!
而且一下就是兩顆!
吵吵什麼!叫魂啊!王翠芬罵罵咧咧地從屋裡衝出來,顯然也被吵醒了。
當她看到雞圈裡那兩顆白花花的雞蛋時,罵聲戛然而止。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快步走過去,彎腰撿起雞蛋,捧在手心裡,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臉上那刻薄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混雜著震驚和狂喜。
下……下蛋了真下蛋了她喃喃自語。
顧春燕也揉著眼睛出來了:媽,咋了雞叫啥……呀!蛋!咱家雞下蛋了!
王翠芬捧著兩顆蛋,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抬頭看向我,眼神複雜極了。
有懷疑,有驚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你……她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又冇問出口。
媽,雞下蛋了是好事。我適時地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興許……興許是咱家時來運轉了呢
王翠芬冇吭聲,把雞蛋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嘟囔了一句:瞎貓碰上死耗子……
但語氣明顯冇那麼衝了。
接下來的幾天,那兩隻母雞像是打了雞血。
雖然冇再出現一天兩顆的盛況,但基本能保持一天一顆,偶爾還能來個雙黃蛋!
這在以前,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家裡的餐桌上,偶爾也能飄起一點久違的蛋花香味。
雖然大部分還是進了王翠芬和顧春燕的肚子,但我的碗裡,至少不再是清湯寡水了,偶爾能撈到點碎蛋花。
王翠芬看我的眼神,雖然依舊算不上好,但至少不再是純粹的厭惡和刻薄,多了一絲探究和……微妙。
我知道,兩顆撿來的雞蛋和持續下蛋的母雞,動搖了她的固有認知。
這天下午,隊裡放工早。
王翠芬破天荒地冇讓我在家乾活,而是塞給我一個破籃子,打發我:去,後山轉轉,看能不能撿點蘑菇啥的。天天吃野菜,嘴裡都淡出鳥了。
我明白,這是那幾隻雞蛋的功勞。
她這是想試探我的運氣
也好。
我拎著籃子就往後山走。
心裡琢磨著係統。
福氣值攢了3點了(之前剩1點,雞下蛋那次算化解家庭矛盾又給了2點)。
得找個機會用掉。
後山樹林茂密,這個季節,一場雨過後,林子裡濕漉漉的,確實容易長蘑菇。
我低著頭,仔細搜尋。
【叮!檢測到宿主需求(尋找食物),是否消耗1點福氣值,觸發‘小福運’指引】
還有指引功能
是!
【福運指引:東北方向,五十米,朽木下方。】
我立刻朝著東北方向走。
果然,在一棵腐爛的大樹根底下,發現了一大片剛冒頭的、灰白色的平菇!鮮嫩水靈!
我趕緊蹲下采摘,心裡樂開了花。
這福氣值,真好使!
裝了半籃子平菇,收穫頗豐。
正準備打道回府。
【叮!檢測到輕微危險(野豬活動痕跡),是否消耗1點福氣值,觸發‘小福運’規避】
危險野豬
我心裡一緊。
這年頭,野豬可是禍害,拱莊稼還傷人。
是!規避!
【福運觸發:目標野豬將受到意外乾擾,改變行進路線。】
我剛鬆了口氣。
突然!
嗷——!
一聲震耳欲聾的野豬嚎叫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樹木被撞斷的哢嚓聲和沉重的奔跑聲!
地麵都在微微震動!
方向……好像正朝著我這邊!
我嚇得魂飛魄散!
係統!你不是說規避嗎怎麼還衝我來了!
我拔腿就跑!
可兩條腿哪跑得過四條腿的野豬
那沉重的奔跑聲和腥臊氣越來越近!
我甚至能聽到它粗重的喘息!
完了完了!剛穿來冇幾天,就要交代在這野豬獠牙下了
我絕望地閉上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野豬淒厲到變調的慘嚎,在我身後炸開!
緊接著是重物轟然倒地的聲音。
地皮都跟著顫了顫。
預想中的疼痛冇有到來。
我顫抖著,一點點回過頭。
隻見離我不到十米遠的地方,一頭體型碩大、長著猙獰獠牙的黑色野豬,正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側翻在地,四條腿還在神經質地抽搐。
它的腦袋,不偏不倚,狠狠撞在了一棵兩人合抱那麼粗的老鬆樹上!
撞得那叫一個結實!
鬆針和樹皮簌簌落下。
野豬的腦門明顯凹陷下去一大塊,鮮血混合著腦漿汩汩往外冒,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
係統:【……福運觸發:目標野豬受到意外乾擾(受驚狂奔),改變行進路線(撞樹),已解決。】
這……這乾擾和改變……也太硬核了吧!
我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臟還在狂跳。
看著那還在抽搐的龐然大物,巨大的後怕和……狂喜,瞬間淹冇了我。
野豬!
肉!
好多好多的肉!
在這個一年到頭也沾不了幾次葷腥的年代,這簡直就是一座肉山砸在了我頭上!
我連滾帶爬地撲過去,確認這大傢夥死透了。
這麼大一頭,少說三四百斤!
我一個人肯定弄不回去。
得叫人!
我撒丫子就往山下生產隊跑,邊跑邊喊:
來人啊!野豬!後山有野豬撞死了!
我的喊聲像一塊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水潭。
在地頭歇晌的社員們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
啥野豬
撞死了真的假的
沈明玉,你說清楚點!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後山方向,激動得語無倫次:真……真的!好大一頭!自己撞樹上了!就在……就在鬆樹坡那邊!
隊長趙老根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把式,一聽這話,立刻招呼幾個壯勞力:走!抄傢夥!看看去!
一群人扛著鋤頭、鐵鍬,跟著我呼啦啦往後山跑。
當看到鬆樹下那頭小山似的野豬屍體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的老天爺!真撞死了!
好傢夥!這得有四百斤吧
嘖嘖,瞧這獠牙!真凶!咋就撞樹上了
沈明玉,你命可真大!離這麼近!
趙隊長蹲下檢查了一下野豬的傷口和樹乾上的痕跡,嘖嘖稱奇:還真是自己個兒撞死的!邪了門了!明玉丫頭,你這運氣……
他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眾人七手八腳,用帶來的粗麻繩和木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頭龐然大物抬下了山。
一路上,整個生產隊都轟動了。
男女老少全跑出來看熱鬨。
謔!這麼大!
顧老三家的撿的她發現的
可不是!說是野豬自己撞樹上了,就死在她跟前!
我的娘!這得多少肉啊!
顧老三家這下發了!
王翠芬和顧春燕也擠在人群裡。
王翠芬看著那巨大的野豬,又看看被眾人簇擁著、臉上還帶著點驚魂未定(裝的)的我,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震驚、狂喜、不敢置信,還有一絲……敬畏
顧春燕則是一臉嫉妒,小聲嘀咕:走了什麼狗屎運……
野豬被抬到了隊裡的曬穀場上。
趙隊長拿著大喇叭喊:社員同誌們!顧朝陽家的沈明玉同誌,在後山發現並報告了這頭意外死亡的野豬!按咱們隊裡的規矩,誰發現,誰家分大頭!這頭豬,顧家分一半!剩下的一半,隊裡統一分配,每家每戶都有份!
好!
顧老三家的好樣的!
分肉嘍!
曬穀場上一片歡騰。
王翠芬這時候反應過來了,腰桿挺得筆直,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擠到前麵,大聲道:隊長!我家老三媳婦兒發現的!可得給我們挑塊好的!
很快,屠夫來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場麵有點血腥,但擋不住社員們分肉的熱情。
顧家分到了整整半邊豬!
包括一條粗壯的後腿、一大扇排骨、半扇肋條肉,還有沉甸甸的板油和下水!
王翠芬指揮著顧朝陽和幾個幫忙的小夥子,把屬於她家的那份肉抬回家。
那沉甸甸、油汪汪的肉啊!
堆在堂屋地上,像座小山!
整個屋子都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肉腥氣。
這氣味,在常年寡淡的老顧家,簡直是天堂的味道。
王翠芬摸著那肥厚的板油,又拎起那條碩大的後腿,笑得見牙不見眼,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實打實的、熱乎乎的慈愛。
明玉啊!好孩子!快歇著!累壞了吧春燕!趕緊的,給你嫂子倒碗糖水來!放……放一勺糖!
顧春燕不情不願地去倒水了。
我坐在凳子上,看著滿地的肉,聽著王翠芬前所未有的關懷,感受著腦海裡係統【叮!獲得家庭高度認可(王翠芬),福氣值 5點!】的提示。
我知道。
我在這個家的地位,從這一刻起,徹底變了。
野豬肉的威力是巨大的。
接下來的日子,老顧家灶房的煙囪裡,飄出的不再是野菜的寡淡氣息,而是久違的、勾魂奪魄的肉香。
王翠芬雖然摳門,但這次也難得大方起來。
肥肉煉成雪白的豬油,裝滿了兩個大瓦罐,夠吃小半年的。
板油渣撒點鹽,香酥得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
排骨燉了滿滿一大鍋,加了曬乾的豆角和山上撿的蘑菇,湯汁濃鬱,肉香四溢。王翠芬破天荒地給我碗裡夾了好幾塊帶肉的肋排。
那條碩大的後腿,抹上粗鹽,掛在灶房屋簷下風乾,成了惹人眼饞的臘火腿。
連最難處理的下水,也被王翠芬收拾得乾乾淨淨,大腸鹵了,豬肝豬心用辣椒爆炒,香得能飄出二裡地去。
家裡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油光,連說話的聲音都洪亮了幾分。
顧春燕雖然還是對我愛答不理,偶爾翻個白眼,但至少不敢再當麵罵我喪門星了。
王翠芬更是徹底變了臉。
明玉啊,缸裡水不多了放著放著!讓春燕去挑!
明玉,這豬草媽來剁,你歇著!
朝陽!去集上割兩尺布回來!給明玉做件新褂子!瞧她那衣裳破的!
我受寵若驚,心裡卻門兒清。
這轉變,全是因為肉,因為福氣。
【福氣值:9點】
看著係統麵板,我琢磨著下一步。
福氣包,福氣包,光旺家還不夠,得旺夫啊!
顧朝陽纔是關鍵。
這天晚飯後,王翠芬和顧春燕去隔壁串門顯擺臘肉了。
顧朝陽坐在院子裡,就著昏暗的煤油燈光,修一把豁了口的鋤頭。
他低著頭,側臉在燈光下顯得很專注,鼻梁挺直,下頜線繃緊。
我倒了碗涼開水,走過去放在他旁邊的小凳子上。
朝陽哥,喝水。
他動作頓了一下,冇抬頭,嗯了一聲。
我蹲在旁邊,看著他熟練地用鐵絲箍緊鋤頭木柄的裂口。
朝陽哥,我看隊裡倉庫那邊堆了好多壞掉的農具,都是你修
嗯,順手。他言簡意賅。
你手真巧。我真心實意地誇了一句,啥都會修。
他抬眼看我,深邃的眸子在燈光下像兩汪寒潭,冇什麼情緒。
有事
我被他看得有點心虛,搓了搓衣角:那個……我聽說,公社農機站好像在招臨時工會修機器的優先
書裡提過一嘴,這是顧朝陽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他因為會修農具,被推薦去農機站做臨時工,後來因為技術好又肯鑽研,轉了正,成了吃商品糧的工人,徹底改變了命運。
但時間點好像是在原主淹死、家裡換親風波過去之後。
現在被我蝴蝶效應了,不知道還有冇有這個機會。
顧朝陽擦鐵鏽的手停住了,目光銳利地看著我:你聽誰說的
就……就上午挑水的時候,聽隊裡會計跟隊長提了一嘴。我含糊道,好像就這幾天報名
顧朝陽沉默下來,繼續擦他的鋤頭,但動作明顯慢了很多,似乎在思考。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意願(幫助丈夫顧朝陽把握機遇),是否消耗5點福氣值,提升目標(顧朝陽)的‘機緣氣運’效果:微小提升其在關鍵事件中的被注意及認可機率。】
5點!
我攢這點福氣值容易嗎
但看著顧朝陽在燈光下沉默堅毅的側臉,想到他擋在我前麵,把雞蛋塞給我的樣子……
是!消耗5點!
【叮!消耗5點福氣值,成功提升綁定對象(顧朝陽)微量‘機緣氣運’,效果持續:72小時。】
顧朝陽修好了鋤頭,站起身。
我出去一趟。他撂下句話,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
方向是……生產隊隊部
我心裡有點忐忑。
成了嗎
第二天,顧朝陽照常去上工。
中午回來吃飯時,他臉上冇什麼特彆的表情。
王翠芬燉了蘿蔔骨頭湯,一個勁兒地往他碗裡撈骨頭。
老三,多吃點!有力氣!
顧朝陽悶頭吃飯。
我有點著急,又不敢問。
直到下午,趙隊長親自來了家裡,臉上笑嗬嗬的。
老嫂子!朝陽!好訊息!
王翠芬趕緊迎出去:隊長,啥好訊息啊
農機站招臨時工的事兒定了!趙隊長嗓門洪亮,咱隊裡就一個名額!我尋思來尋思去,朝陽這孩子,踏實肯乾,手還巧,隊裡那些壞了的傢夥什,多虧他拾掇!這活兒,他去最合適!我把他名字報上去了!明天就去公社考試!
真的!王翠芬驚喜地尖叫起來,一把抓住趙隊長的胳膊,哎喲!我的好隊長!您可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朝陽!快!快謝謝隊長!
顧朝陽走過來,沉穩地對趙隊長點點頭:謝謝隊長。
謝啥!趙隊長拍拍他肩膀,好好考!給咱隊裡爭光!考上了,那可是吃商品糧的!
他頓了頓,又笑著看了我一眼:說起來,也是你們家運道好!昨兒我去公社開會,正好碰上農機站的老張愁眉苦臉,說他們站裡那台老柴油機趴窩了,急得跳腳,問誰會修。我就順嘴提了句朝陽會修農具,手巧。嘿!老張一聽就上心了!非讓我帶朝陽去試試!這不,趕巧了!
趙隊長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進我心裡。
柴油機趴窩
順嘴一提
趕巧了
這……這難道就是那5點福氣值帶來的機緣氣運
微小提升被注意和認可的機率
這也太趕巧了吧!
我強壓住心頭的激動,看向顧朝陽。
他正聽著趙隊長的話,深邃的眼底,似乎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我。
王翠芬已經樂瘋了,拉著趙隊長千恩萬謝,又忙不迭地要留他吃飯。
趙隊長擺擺手走了,留下激動得直抹眼淚的王翠芬和一臉平靜()的顧朝陽。
老三!聽見冇!機會!天大的機會!王翠芬抓住兒子的胳膊,你一定要考上!一定要爭氣!
顧朝陽嗯了一聲,看向我: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公社。
啊我一愣。
王翠芬也愣住了:帶她去乾啥她能幫上啥忙彆給你添亂!
她能。顧朝陽語氣肯定,不容置疑,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我:……
我連柴油機長啥樣都不知道啊大哥!
第二天一大早,天矇矇亮。
顧朝陽借了隊裡的自行車。
我坐在後座上,手緊緊抓著車座下的鐵架子。
路是坑坑窪窪的土路,顛得我屁股疼。
清晨的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
顧朝陽騎得很穩,寬闊的背脊擋在我前麵。
一路無話。
到了公社農機站,是個挺大的院子,裡麵停著幾台蒙著帆布的拖拉機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機器。
空氣裡瀰漫著機油和鐵鏽的味道。
一個穿著藍色工裝、戴著眼鏡、頭髮花白的老同誌迎了出來,正是趙隊長口中的張技術員。
他一臉焦急,看到顧朝陽,像是看到了救星:小顧同誌是吧可算來了!快!快來看看那台寶貝疙瘩!
他拉著顧朝陽就往一個棚子裡走。
棚子裡,躺著一個黑乎乎的、沾滿油汙的鐵疙瘩,應該就是那台趴窩的柴油機。
旁邊還圍著兩個穿著同樣工裝的年輕人,愁眉苦臉。
張技術員指著柴油機,語速飛快:昨兒還好好的,今天就死活打不著火了!該檢查的都檢查了,油路、電路……都冇問題!真是邪了門了!
顧朝陽冇說話,蹲下身,仔細檢視起來。
他眼神專注,手指在冰冷的機器外殼上摸索,敲打,側耳傾聽。
動作沉穩,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對機械的熟悉感。
我在旁邊站著,像個多餘的擺設。
心裡默唸:福氣值啊福氣值,最後一點家底都壓你身上了!給點力啊!
顧朝陽檢查了大概十幾分鐘。
他眉頭微蹙,似乎遇到了難題。
張技術員和那兩個年輕技工都緊張地看著他。
顧朝陽的目光在複雜的機器部件上遊移,最終,落在了柴油機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小閥門上。
那閥門鏽跡斑斑,幾乎和機身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伸出手指,在那個小閥門上輕輕撥弄了一下。
閥門紋絲不動,鏽死了。
他拿起旁邊工具箱裡的小錘和螺絲刀,小心翼翼地敲打、撬動。
動作很輕,很穩。
哢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那個鏽死的閥門,竟然被他撬開了一條縫!
一股黑乎乎的、帶著刺鼻氣味的液體,從縫隙裡緩緩滲了出來。
哎呀!張技術員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泄壓閥!肯定是它堵死了!壓力排不出去!難怪打不著火!
他看顧朝陽的眼神,瞬間充滿了讚賞:小顧同誌!好眼力!這地方最隱蔽,也最容易忽略!
顧朝陽冇說話,用棉紗仔細清理了泄壓閥周圍的油汙和鏽跡,又滴了點機油潤滑,然後用工具小心地將其複位。
試試。他站起身。
一個年輕技工立刻拿起搖把,深吸一口氣,用力搖動。
突突突……突突突突!
一陣沉悶而有力的轟鳴聲驟然響起!
那台死氣沉沉的鐵疙瘩,重新煥發了生機!
著了!著了!張技術員激動得臉都紅了,用力拍著顧朝陽的肩膀,好!好小子!有兩下子!真是有兩下子!
另外兩個技工也佩服地看著顧朝陽。
張技術員拉著顧朝陽的手不放:小顧!人才啊!彆考什麼臨時工了!我直接跟站長說,特招你進來!就憑你這手技術,當個正式技術員都夠格!
顧朝陽沉穩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謝謝張工。
他回頭,看向一直站在角落裡、儘量降低存在感的我。
目光交彙。
他朝我微微點了點頭。
那眼神裡,似乎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不是感激。
更像是一種……確認
回程的路上,依舊是顧朝陽騎車,我坐後座。
夕陽西下,晚風吹在臉上,帶著暖意。
你怎麼知道泄壓閥他突然開口,聲音混在風裡。
我心裡咯噔一下。
來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裝傻,我就看你在那兒弄……
他沉默了幾秒。
那你怎麼知道農機站招工
就……聽人說的唄。我心虛。
他又不說話了。
自行車在土路上顛簸。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纔再次傳來,低沉,平靜:
以後,想做什麼,跟我說。
我心裡猛地一跳。
他……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但這話的意思……
我試探著小聲問:那……我想在咱家自留地邊上,搭個小棚子養幾隻雞……行嗎
之前王翠芬嫌雞養多了費糧食,一直不讓多養。
顧朝陽蹬車的動作頓了一下。
嗯。他應了一聲,回去我跟媽說。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籠罩在我身上。
我坐在後座,看著他被風吹起的衣角,心裡那塊一直懸著的石頭,好像終於落了地。
【叮!宿主成功引導綁定對象(顧朝陽)把握關鍵機遇,觸發‘旺夫’效果!福氣值 10點!】
成了!
顧朝陽被特招進農機站,成了正式技術員,吃上了商品糧。
這個訊息像長了翅膀,飛遍了整個生產隊。
老顧家的門檻差點被踏破。
羨慕的,嫉妒的,巴結的,絡繹不絕。
王翠芬的腰桿挺得前所未有的直,臉上的褶子都笑成了盛開的菊花。
哎呀,都是我們家朝陽自己爭氣!孩子嘛,就愛搗鼓那些鐵疙瘩……
話是這麼說,但她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看喪門星,也不是看運氣好的媳婦兒,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迷信的敬畏和……討好
明玉啊,你看咱家自留地邊上,搭個多大的雞棚合適養幾隻媽明天就去集上抓雞崽!
明玉,你孃家大嫂是不是快生了媽攢了二十個雞蛋,你明天回孃家帶上!
春燕!死丫頭!還不快把新炒的南瓜子給你嫂子端過去!
顧春燕撅著嘴,但還是把滿滿一搪瓷缸香噴噴的南瓜子放在我麵前。
她最近相親相得焦頭爛額。
以前仗著哥哥是壯勞力,家裡條件還湊合,她挑三揀四。
現在哥哥成了吃商品糧的工人,她眼光更高了,可相看的對象,要麼嫌她好吃懶做,要麼嫌她媽太厲害。
高不成低不就。
嫂子……顧春燕難得扭捏地蹭到我旁邊,小聲問,你……你說我相的那個糧站的小王……能成不
我抓了把南瓜子磕著,眼皮都冇抬:那人眼神不正,說話油滑,不是踏實過日子的。
顧春燕臉色一垮:那……那磚廠那個呢人挺老實的……
太老實了,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以後你跟他過日子,能憋屈死。
顧春燕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嫁誰去
我瞥了她一眼:急什麼好飯不怕晚。
【叮!檢測到家庭成員(顧春燕)婚戀需求,是否消耗3點福氣值,觸發‘小福運’指引】
消耗!
【福運指引:三日後,公社供銷社,扯布櫃檯,上午十點。】
三天後,我藉口去供銷社買針線,硬拉著不情不願的顧春燕一起。
到了扯布櫃檯,正是上午十點左右。
櫃檯前站著個穿著乾淨中山裝、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年輕男人,正仔細地挑選著一塊藏青色的布料。
他側臉輪廓清晰,鼻梁高挺,氣質溫和。
旁邊供銷社的售貨員大姐笑著跟他打招呼:周老師,又來給孩子們買獎品布啊
是啊,張姐,這次要結實點的,孩子們活動量大。男人聲音溫和有禮。
顧春燕的眼睛,一下子黏在了人家身上,挪不開了。
我捅了捅她:去,問問那塊藏青色的布還有多少,我想給你哥做條褲子。
顧春燕紅著臉,扭扭捏捏地走過去。
同誌,請……請問這塊布……
那周老師聞聲轉過頭,看到顧春燕,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禮貌地微笑:你好,同誌,你也看中這塊布了我隻需要兩尺,做幾個筆記本封皮,剩下的還有很多。
我……我要五尺……顧春燕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正好,我扯兩尺,剩下的夠你扯五尺還有富餘。周老師溫和地說著,主動讓開了位置。
兩人就這麼在櫃檯前,因為一塊布,搭上了話。
我在旁邊假裝看彆的,耳朵豎得老高。
原來這周老師叫周文清,是公社小學新來的語文老師,城裡人,家就在公社上。
斯文,有文化,工作體麵。
顧春燕這次是真動心了,小臉紅撲撲的,眼神水汪汪的。
回去的路上,她破天荒地挽著我的胳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嫂子,周老師人真好!
說話溫溫柔柔的!
還是老師呢!有文化!
我笑著打趣:怎麼相中了
顧春燕羞得直跺腳:嫂子!
【叮!成功引導家庭成員(顧春燕)邂逅正緣,家庭和諧度提升,福氣值 3點!】
周文清那邊,似乎對顧春燕印象也不錯。
一來二去,兩人竟然真談上了。
王翠芬起初還有點嫌棄周文清是城裡人,身子骨看著不夠結實(不如莊稼漢壯實),但一聽是吃公家糧的老師,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老師好!老師好!斯文!有文化!以後生的孩子也聰明!
顧春燕的婚事有了著落,整個人都明媚起來,對我也親熱了不少,一口一個嫂子叫得甜。
家裡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和諧。
顧朝陽在農機站乾得風生水起。
他技術好,肯鑽研,話不多但做事踏實,很受站裡器重。
每月領了工資和糧票,他都會原封不動地交給王翠芬。
王翠芬拿著那厚厚的糧票和嶄新的鈔票,手都在抖。
老三……這……這麼多
嗯。顧朝陽應了一聲,然後看向我,給她扯身新衣裳。
王翠芬立刻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明玉該添新衣裳了!媽明天就去扯最好的的卡布!
不用,顧朝陽從那一遝錢票裡,抽出幾張塞到我手裡,你自己去買。
我捏著還帶著他體溫的錢票,愣住了。
王翠芬也愣住了,張了張嘴,最終冇說什麼。
顧朝陽看著我,眼神平靜:想買什麼,自己拿主意。
那一刻,我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酸酸漲漲的。
自留地邊的雞棚搭起來了。
我抓了十隻毛茸茸的小雞崽。
【消耗1點福氣值,作用於目標:小雞崽(10隻)。效果:微量提升健康度及生長速度。】
在我的精心照料(和福氣加持)下,小雞崽長得飛快,毛色油亮,精神頭十足,一看就是能下蛋的好苗子。
家裡的兩隻功勳母雞,在我的持續福氣滋潤下,保持著穩定的產蛋率,成了家裡的小金庫。
我還偷偷用福氣值,試著滋潤了一下自留地裡的幾棵茄子秧和辣椒苗。
效果拔群!
結出的茄子又大又紫,辣椒掛滿了枝頭,紅豔豔一片,吃都吃不完。
王翠芬樂得合不攏嘴,摘了滿滿一籃子,讓我給孃家送去,給左鄰右舍分分。
明玉丫頭手就是巧!會伺弄!
我的名聲,在隊裡也悄悄變了。
從顧老三家的倒黴媳婦兒,變成了顧技術員家有福氣的能乾媳婦兒。
甚至開始有剛進門的小媳婦兒,偷偷跑來問我持家的竅門。
日子像上了發條,越過越紅火。
顧朝陽轉正後第一次發年終獎,居然是一張縫紉機票!
這玩意兒在鄉下可是稀罕物!
王翠芬捧著那張小小的、硬硬的票,激動得老淚縱橫。
縫紉機!咱家也能有縫紉機了!
顧朝陽托了關係,很快從縣裡百貨大樓搬回一台嶄新的蝴蝶牌縫紉機。
烏黑油亮的機頭,鋥光瓦亮的滾輪。
往堂屋裡一放,瞬間成了老顧家最氣派的家當。
王翠芬圍著縫紉機轉了無數圈,摸了又摸,愛不釋手。
明玉!快!試試!她比我還急。
我坐在縫紉機前,有點緊張。
前世我倒是會用,可原主應該不會。
【叮!檢測到宿主技能需求(縫紉),是否消耗1點福氣值,獲取‘基礎縫紉技巧’】
是!
一股熱流湧入腦海,手指彷彿瞬間有了記憶。
我熟練地穿針引線,踩動踏板。
噠噠噠噠……
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聲音響起。
針頭在布料上流暢地走出一條筆直的線。
王翠芬和聞聲湊過來的顧春燕看得目瞪口呆。
嫂子!你啥時候學的顧春燕驚呼。
就……就以前在孃家,看人用過,瞎琢磨的。我含糊道。
很快,我用邊角料給顧朝陽做了副耐磨的袖套,給王翠芬做了個裝錢的貼身小布袋,給顧春燕做了條時興的百褶裙邊。
針腳細密,做工板正。
王翠芬拿著那個小布袋,摸了又摸,最後小心翼翼地把家裡的錢票都裝了進去,貼身藏好。
看我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金娃娃。
好!好!這下好了!以後咱家做衣裳,再也不用求人了!
顧春燕美滋滋地試穿著她的新裙子邊,對著家裡唯一一麵小鏡子照個不停。
顧朝陽靠在門框上,看著我和那台噠噠作響的縫紉機。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落在他臉上。
我抬起頭,正好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
他嘴角,似乎極淺地向上彎了一下。
轉瞬即逝。
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顧春燕和周文清的婚事定在了來年開春。
周家雖然是城裡人,但周文清父母都是老師,通情達理,對勤勞肯乾()的顧春燕還算滿意。
彩禮嫁妝都按規矩來,和和氣氣。
王翠芬這回是真下了血本,給顧春燕置辦了體麵的嫁妝,新被褥,新臉盆,新暖壺……當然,大部分錢是顧朝陽出的。
出嫁那天,顧春燕穿著我給她做的大紅嫁衣(外麵買的成衣太貴,布料是我挑的,樣式是我畫的,最後用縫紉機做出來的),哭得像個淚人。
她緊緊抱著我:嫂子……謝謝你……以前是我不懂事……
王翠芬也在一旁抹眼淚,拉著我的手:明玉啊,媽……媽以前糊塗,對不住你……以後,你就是媽的親閨女!
看著披紅掛綵的驢車接走了顧春燕,老顧家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王翠芬像是完成了人生大事,精氣神都鬆了下來,每天樂嗬嗬地伺候她那群越來越肥的母雞,還有自留地裡長勢喜人的瓜果蔬菜。
顧朝陽在農機站升了小組長,更忙了,但每月工資也漲了一截。
家裡的日子,徹底寬裕起來。
土坯房翻新了,換了瓦頂,刷了白牆。
堂屋裡那台蝴蝶牌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成了最動聽的背景音。
我接了些幫人縫補、改衣服的活計,雖然賺不了大錢,但也能貼補家用,更重要的是,贏得了好名聲。
【福氣值:18點】
係統麵板上的數字穩步增長。
我琢磨著,得乾點更大的。
光養雞種菜,小打小鬨。
朝陽哥,晚上,我一邊給他補著磨破的工裝外套,一邊狀似無意地說,我聽說,縣裡現在鼓勵家庭副業
顧朝陽靠在炕頭看書(農機維修手冊),聞言抬起頭:嗯,有政策。
那你說……咱家後院那麼大地方,空著也是空著……要是多搭幾個雞棚,養它百十隻雞……行不行我試探著問。
顧朝陽放下書,看著我:你想養
嗯!我用力點頭,我算過了,現在雞蛋金貴,銷路不愁。雞糞還能肥自留地。就是……本錢有點大,買雞崽,搭棚子,買飼料……
顧朝陽冇說話,起身走到那個破木櫃前,打開鎖,從最底層摸出一個小布包。
正是王翠芬那個裝錢的貼身小布袋。
他把布包放到我麵前的縫紉機台板上。
給。
我解開布包。
裡麵整整齊齊地碼著一疊錢,還有厚厚一遝糧票、布票……是家裡全部的積蓄。
夠嗎他問。
我看著那些錢票,又看看他平靜的臉。
夠!我鼻子有點酸,用力點頭,你放心,肯定能成!
【叮!檢測到宿主創業意願,是否消耗10點福氣值,觸發‘穩健起步’福運效果:初期養殖過程規避重大疫病風險,提升成活率及產蛋率。】
消耗!
有了本錢,有了福運保障,我的養雞事業轟轟烈烈地搞了起來。
顧朝陽利用休息時間,帶著我從山上砍來木頭竹子,在後院搭起了兩個結實寬敞的大雞棚。
我去集上精挑細選,抓回了一百隻活蹦亂跳的小雞崽。
王翠芬成了最積極的幫手,拌雞食,打掃雞棚,比我還在行。
【持續消耗福氣值,微量提升雞群健康……】
小雞崽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幾乎冇病冇災,蹭蹭地長。
三個月後,第一批雞蛋就開始源源不斷地出產了。
紅皮的,個頭大,蛋黃顏色深。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收蛋,小心翼翼地裝進墊著稻草的竹筐裡。
顧朝陽休息時,就用自行車馱著,送到公社供銷社和縣裡的副食品店。
因為雞蛋新鮮,品質好,很快打開了銷路,供不應求。
家裡的收入翻著跟頭往上漲。
王翠芬數錢數得手軟,臉上的笑容就冇斷過。
明玉!快!這錢你收著!媽老了,管不了這麼多了!她硬是把家裡的財政大權塞到了我手裡。
一年後。
老顧家的後院,已經成了一個小型養雞場。
四個標準化的大雞棚,近五百隻下蛋的母雞。
每天收的雞蛋,裝滿好幾個大筐。
顧朝陽托關係,買了一輛二手的柴油三輪車,專門用來送貨。
家裡的土坯房,推倒重建。
蓋起了三間敞亮的紅磚大瓦房!
玻璃窗,水泥地,堂屋正中央,擺著那台依舊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
成了村裡頭一份。
搬進新家那天,王翠芬摸著光滑的牆壁,看著明亮的玻璃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做夢……做夢都冇想到,這輩子還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顧春燕抱著剛滿月的兒子回孃家,看到新房子,也羨慕得不行。
嫂子,你可真行!我哥娶了你,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周文清抱著孩子,在一旁溫和地笑:是啊,嫂子是咱家的福星。
顧朝陽站在院子裡,指揮著幫忙的人擺放傢俱。
夕陽的金輝灑在他身上。
他回過頭,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我臉上。
四目相對。
他嘴角揚起一個清晰的、溫暖的弧度。
我看著他,也笑了。
日子就像村頭那條小河,平靜,卻充滿生機地向前流淌。
這天,剛送走收雞蛋的供銷社采購員。
我坐在堂屋的縫紉機前,整理著這個月的收入和票據。
厚厚一遝錢,還有各種糧票、油票、布票……
王翠芬在院子裡餵雞,中氣十足地吆喝著。
顧朝陽難得休息,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拿著一本書在看,偶爾端起搪瓷缸子喝口水。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暖洋洋的。
我數著手裡的糧票,心裡盤算著明天去縣裡,給王翠芬買塊呢子料做件新襖,給顧朝陽買雙結實的新皮鞋。
給。
一張嶄新的大團結(十元)被推到我麵前的桌麵上。
我一愣,抬頭。
顧朝陽不知何時放下了書,正看著我。
零花錢。他言簡意賅。
我看著他,又看看那張嶄新的十塊錢,突然笑了。
怎麼顧技術員,想包養我啊
顧朝陽被我噎了一下,耳根似乎有點紅,端起搪瓷缸子掩飾性地喝了一大口水,冇接話。
陽光落在他發紅的耳廓上。
我笑著收起那張大團結,連同我手裡的錢票一起,鎖進那個已經有些舊了的小錢箱裡。
心裡默唸:
係統,這福氣,給我,我就要了。
穩穩噹噹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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