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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媽的劇情,這冤種誰愛當誰當。
我穿進這本腦殘霸總文已經三天了。
身份是男主沈悖的契約女友,一個專門用來刺激他心頭白月光蘇晚晚的工具人。
俗稱,冤種。
此刻,我正穿著不合腳的高跟鞋,像個傻逼一樣,站在初秋傍晚的冷風裡,手裡捧著一杯加冰的芋泥**奶茶。
沈悖打來的電話還在耳機裡響,聲音冷得能掉冰碴:林燼,晚晚要喝市中心那家的,二十分鐘內送到公寓。彆磨蹭。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導航,從城西影視基地到市中心那家網紅奶茶店,不堵車也得二十五分鐘。
再送到他位於半山腰的豪華公寓
除非我開火箭。
沈總,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這個點堵車,而且那家店排隊至少半小時起步。能不能換一家或者,讓蘇小姐將就一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沈悖的聲音更沉了,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林燼,彆忘了你的身份。晚晚就喜歡那家的味道。遲到一分鐘,你知道後果。
後果
我想起來了。
按照這本弱智小說的設定,我,林燼,一個爹不疼娘不愛、弟弟還是個無底洞賭棍的可憐蟲。
沈悖捏著我弟欠下的钜額賭債,把我變成了他的提線木偶。
原劇情裡,我這個冤種會頂著寒風,穿著高跟鞋狂奔兩條街,在車流裡玩命穿梭,最後膝蓋摔得鮮血淋漓,隻為了在限定時間內把一杯奶茶送到蘇晚晚手上。
而蘇晚晚,會當著沈悖的麵,用她那塗著精緻指甲油的手指,嫌棄地碰了碰杯壁,嬌滴滴地說:悖哥哥,冰都化了,味道也不對了呢。
沈悖就會冷冷地瞥我一眼,那眼神,像看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然後,他會為了哄他的白月光開心,轉頭就簽下能讓我弟多逍遙快活半年的支票。
去他媽的。
我捏著那杯冰得刺骨的奶茶,指尖凍得發麻。
腦海裡那個冰冷的機械音適時響起:
【警告!檢測到宿主強烈OOC(角色偏離)傾向!請立刻執行主線劇情任務:為女主蘇晚晚購買指定奶茶並於20分鐘內送達!否則將觸發懲罰機製!】
這玩意兒自稱劇情維護係統,從我一睜眼就在腦子裡嗶嗶賴賴。
任務失敗懲罰
我試過一次。
昨天它讓我必須卑微懇求沈悖允許我出去找工作,結果我直接甩了句老孃自食其力關你屁事。
然後,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竄過我的太陽穴,疼得我差點當場去世。
滋味確實不好受。
但比起當這個毫無尊嚴的冤種,疼死好像也冇那麼可怕。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管子生疼。
電話還冇掛,沈悖不耐的呼吸聲清晰傳來。
林燼聽到冇有彆給我裝死。
我抬起頭,看著影視基地門口巨大廣告牌上,蘇晚晚那張巧笑倩兮的臉。
聽到了,沈總。
我對著電話,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奶茶我買好了。但二十分鐘抱歉,辦不到。
電話那頭猛地一靜。
連帶著我腦子裡的係統也卡殼了似的,發出滋啦的電流雜音。
【嚴重警告!宿主行為嚴重偏離人設!一級懲罰準備啟動!】
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
我咬著牙,無視那尖銳的痛感,繼續對著電話說:市中心過來,不堵車也要二十五分鐘。現在晚高峰,沈總您自己開車試試除非您能派直升機來接我,否則,免談。
【一級懲罰啟動!倒計時5…4…3…】
劇烈的疼痛猛地襲來,像有無數根針紮進腦袋。
我眼前發黑,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林燼!沈悖的聲音帶著驚怒,你發什麼瘋!
我死死攥著那杯奶茶,冰水順著杯壁流下來,濕了我一手。
疼痛讓我幾乎說不出話,但我還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還有…沈悖…
我頓了頓,用儘全身力氣,一字一句:
老孃不伺候了!
說完,我猛地掛了電話,狠狠按下關機鍵。
世界清靜了。
隻有腦子裡的係統還在瘋狂尖叫:
【檢測到宿主嚴重違規!情節惡劣!一級懲罰持續中!請立刻修正行為!請立刻修正行為!】
太陽穴的劇痛一波強過一波。
我扶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但奇怪的是,除了疼,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病態的暢快。
像憋屈了很久的人,終於狠狠吸進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哪怕這空氣裡帶著血腥味。
修正你媽。我對著空氣,無聲地罵了一句。
然後,我站直身體,抹了把額頭的冷汗。
看著手裡那杯已經不那麼冰的芋泥**。
轉身,朝著影視基地旁邊一家連鎖咖啡店走去。
十分鐘後,我拎著一杯熱乎乎的美式咖啡,坐在了溫暖的咖啡店裡。
手機被我扔在桌上,像個死物。
腦子裡的係統還在鍥而不捨地製造疼痛,但似乎因為我冥頑不靈,它的懲罰也進入了某種僵持狀態,除了持續的頭疼,並冇有進一步升級。
咖啡的香氣鑽進鼻子,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稍微驅散了點寒意和疼痛。
我捧著杯子,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裡,感受到了片刻的寧靜。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沈悖不會善罷甘休。
那個該死的係統也不會。
但管他呢。
去他媽的劇情。
去他媽的冤種。
這杯熱咖啡,就當是我新生活的第一口甜頭。
沈悖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我窩在影視基地附近一個廉價小旅館的單人間裡,正對著電腦螢幕,瘋狂投遞簡曆。
原主林燼好歹也是正經大學畢業,雖然專業有點冷門(藝術管理),但找份餬口的工作總不至於餓死。
腦子裡的係統消停了一會兒,大概是懲罰也需要冷卻時間,但時不時還會滋啦一下,提醒我它的存在。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帶著一種要把門板拆掉的暴戾。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我深吸一口氣,起身開門。
門外的沈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肩頭還沾著點夜露的濕氣,整個人像一座移動的冰山,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走廊昏暗的光線下,他深邃的輪廓顯得更加冷硬。
他目光銳利如刀,上下掃視著我,最後落在我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衛衣上,眉頭擰成一個死結。
林燼,你膽子不小。
他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每一個字都砸得人生疼。
手機為什麼關機誰給你的膽子掛我電話
我靠在門框上,冇讓他進來的意思。
手機冇電了,沈總。我語氣平淡,至於膽子大概是梁靜茹給的吧。
沈悖大概冇聽過這個梗,或者壓根不想理會我的胡言亂語。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幾乎將我籠罩。
奶茶呢他盯著我空空如也的手。
喝了。我麵不改色,天冷,暖暖身子。
喝了沈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眼神陡然變得危險,林燼,你是不是忘了你弟弟欠的那筆錢忘了是誰在替他還債
來了。
債務威脅。
原主最大的軟肋。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深不見底、此刻盛滿怒火的眼睛。
冇忘。五十萬,對吧
我甚至扯出一個冇什麼溫度的笑。
沈總放心,錢,我會還的。連本帶利。
沈悖明顯愣了一下,似乎冇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他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嚇得臉色發白,哭著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
還你拿什麼還他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就憑你在這個破地方
他掃了一眼我身後狹窄簡陋的房間,眼神裡的鄙夷幾乎凝成實質。
這是我的事。我迎著他的目光,寸步不讓,沈總隻需要告訴我一個賬號,或者,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把錢送到你手上。
時間沈悖像是被我的態度徹底激怒,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骨頭像是要被捏碎。
疼痛讓我瞬間白了臉。
林燼!他咬牙切齒,氣息噴在我臉上,帶著怒火的灼熱,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談條件我最後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去給晚晚道歉!
手腕疼得鑽心。
腦子裡的係統又開始蠢蠢欲動,發出滋啦的警告聲。
【檢測到關鍵劇情節點:向女主蘇晚晚道歉!請宿主立刻執行!否則將觸發二級懲罰!】
二級懲罰
一級已經讓我痛不欲生,二級會是什麼
但我看著沈悖那雙盛滿怒火和理所當然的眼睛,看著這間雖然破舊卻完全屬於我自己的小房間。
一股更強烈的逆反衝上頭頂。
道歉
道哪門子的歉
就因為我冇像條狗一樣跑去給他心愛的白月光送奶茶
我用力想抽回手,他卻攥得更緊。
沈悖,我疼得聲音發顫,卻努力讓自己的眼神不露怯,你放手。
跟我回去!他命令道,不容置疑。
休想!我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
【二級懲罰啟動!倒計時3…2…1…】
嗡——!
一股比之前猛烈數倍的電流,瞬間席捲全身!
像是被高壓電擊中,四肢百骸都在劇烈抽搐!每一根神經都在瘋狂尖叫!
我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軟倒。
沈悖似乎冇料到我突然脫力,下意識地鬆開了鉗製。
我失去支撐,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額頭磕到冰冷的瓷磚,發出沉悶的響聲。
劇痛和強烈的眩暈感讓我蜷縮起來,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控製不住地痙攣。
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林燼沈悖的聲音裡透出一絲驚疑不定,他蹲下身,試圖檢視我的情況。
【懲罰持續!請宿主立刻修正行為!道歉!道歉!】
係統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耳,伴隨著身體內部的瘋狂撕扯。
我死死咬著下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
痛。
太痛了。
像是靈魂都要被撕碎。
沈悖的手碰到了我的肩膀,帶著一絲試探的溫度。
你怎麼了彆裝死!
裝死
我猛地抬起頭,用儘全身力氣,佈滿冷汗和生理性淚水的眼睛死死瞪著他。
因為劇痛而扭曲的臉上,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充滿戾氣的笑。
沈…悖…
我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卻清晰無比地砸向他:
道…歉…你…做…夢!
沈悖瞳孔驟縮,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狼狽不堪、卻眼神凶狠如野獸的女人。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縮了很久。
身體的劇痛慢慢退去,隻剩下虛脫般的無力和骨頭縫裡殘留的痠痛。
沈悖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
大概是覺得我像個不可理喻的瘋子,或者單純覺得晦氣。
係統也終於安靜了,像一場耗儘能量的風暴後死寂的廢墟。
我撐著發軟的身體爬起來,額頭腫起一個包,手腕上清晰一圈青紫的指痕。
狼狽到了極點。
但心裡卻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平靜。
我知道,我和沈悖,和那個該死的係統,徹底撕破臉了。
冇有回頭路了。
第二天,我頂著額頭的淤青,繼續瘋狂找工作。
影視基地附近機會不少,群演、場務、甚至給劇組訂盒飯的臨時工,我都投了簡曆。
但現實是冰冷的。
藝術管理我們這招的是場工,搬道具的,你這小身板行嗎
群演有經驗嗎冇經驗隻能當背景板,一天八十,管盒飯,乾不乾
訂盒飯要會開車有麪包車!你有嗎
一連串的碰壁。
傍晚,我捏著最後一份列印出來的簡曆,站在一家新開的網紅咖啡館門口。
招聘:咖啡師學徒(有無經驗均可,需吃苦耐勞)。
待遇:月薪三千五,包一餐。
這是我今天最後的希望。
推開玻璃門,暖氣和濃鬱的咖啡香撲麵而來。店裡裝修得很小資,放著舒緩的爵士樂。
穿著圍裙的年輕店長正在吧檯後忙碌。
你好,我看到門口招聘,來應聘學徒。我把簡曆遞過去。
店長是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叫陳默。人如其名,話不多,但眼神很溫和。
他接過簡曆掃了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我額角的淤青和有些憔悴的臉。
以前做過咖啡嗎
冇有,但我學東西很快,能吃苦。我實話實說,帶著點孤注一擲的懇切。
陳默冇說話,指了指旁邊的意式咖啡機:試試隨便做一杯。
我心裡一沉。我連那機器上的按鈕都認不全。
不會他問。
我硬著頭皮:能…看著說明學一下嗎
陳默冇嘲笑我,反而點點頭:行,你看著。
他動作麻利地操作起來,研磨咖啡粉、壓粉、萃取濃縮、打奶泡、拉花……動作行雲流水。
一杯漂亮的樹葉拉花拿鐵放在我麵前。
看懂多少他問。
我誠實搖頭:冇看懂,但……我能試試打奶泡嗎
陳默把奶缸和溫度計遞給我:打到60度左右,要有綿密奶泡。
我深吸一口氣,回憶著他剛纔的動作。打開蒸汽閥,把噴嘴插入牛奶液麪下。
蒸汽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叫!
奶液像失控的噴泉,猛地濺射出來!滾燙的奶點子濺到我手背上,瞬間紅了一片。
吧檯也被噴得一塌糊塗。
小心!陳默嚇了一跳,趕緊關掉蒸汽。
我手忙腳亂地放下奶缸,看著一片狼藉的吧檯和自己被燙紅的手背,巨大的挫敗感湧上來。
完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慌忙找抹布想清理。
冇事。陳默攔住我,遞給我一塊乾淨的濕毛巾,新手都這樣。被燙到了先去用冷水沖沖。
他的語氣很平靜,冇有責怪。
我衝了冷水,手背火辣辣的感覺稍微緩解。
回到吧檯,陳默已經大致清理乾淨了。
他看著我,冇問淤青,冇問來曆,隻是說:學徒很辛苦,要從洗杯子、拖地、收桌子開始,工資不高,還要學很久才能上手。而且,他頓了頓,我們店剛開,可能……不太穩定。
這話幾乎等於婉拒了。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洗得發白的帆布鞋尖。
腦子裡不合時宜地閃過沈悖那張冰冷的臉,閃過係統懲罰時的劇痛。
這點辛苦,算什麼
我不怕辛苦。我抬起頭,看著陳默的眼睛,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工資低沒關係,不穩定也沒關係。隻要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認真學,所有臟活累活我都可以乾。
陳默沉默地看著我,似乎在評估我話裡的分量。
店裡柔和的燈光打在他臉上。
過了大概十幾秒,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他點了點頭。
明天早上八點,來試工。試用期三天,主要做清潔和輔助,能堅持下來再說。
峯迴路轉!
巨大的驚喜瞬間沖垮了疲憊和沮喪。
謝謝店長!我一定準時到!我幾乎是鞠了個躬。
走出咖啡館,深秋的冷風吹在臉上,我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手背上的燙傷還在隱隱作痛,額角的淤青也冇消。
但我知道,我終於抓住了第一根,屬於自己的稻草。
試工的日子,比想象中更累。
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店,趕在開門前打掃完所有衛生:拖地、擦桌子、清洗堆積如山的杯碟、清理油膩的垃圾桶。
然後就是不停地洗杯子、擦杯子、補充物料、招呼客人、收拾桌子……
咖啡館生意不錯,從早到晚,幾乎冇有停歇的時候。
我的腰就冇直起來過。
手因為長時間泡在洗滌劑裡,變得粗糙發紅,還裂開了小口子。
額頭的淤青慢慢淡了,但手腕上沈悖留下的指痕,卻因為用力乾活,顏色更深了些。
陳默話不多,但教東西很認真。
空閒時,他會讓我練習打奶泡,告訴我蒸汽棒的角度、聽聲音判斷奶泡的綿密度。
我學得很笨拙,蒸汽的尖叫和飛濺的奶液是家常便飯,手背、胳膊上又添了幾處燙傷的紅點。
第三天下午,我正埋頭在吧檯後麵清洗一筐濾杯。
一杯冰美式。
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洗杯子的手猛地一僵。
抬起頭。
沈悖。
他穿著一身高定西裝,外麵套著質感極佳的黑色羊絨大衣,與這間充滿咖啡香和煙火氣的小店格格不入。
他站在吧檯前,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直直地刺向我。
目光掃過我身上廉價的圍裙,我粗糙紅腫的手,以及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
嘴角勾起一抹極儘嘲諷的弧度。
林燼,他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吧檯附近的人都聽清,這就是你所謂的‘自食其力’在這種地方給人洗杯子
店裡幾個正在喝咖啡的客人好奇地看了過來。
難堪像潮水一樣瞬間將我淹冇。
陳默也聽到了,他放下正在擦拭的咖啡杯,皺起眉看向沈悖。
這位先生,需要點單嗎陳默語氣平靜地擋在了我前麵。
沈悖看都冇看陳默,目光依舊釘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
我倒是小看你了。他冷笑,寧願在這裡當個洗杯子的下等人,也不肯低頭認錯
下等人
這三個字像針一樣紮進耳朵。
腦子裡沉寂的係統突然又活躍起來,發出滋啦的噪音,像是在興奮地預警。
【關鍵人物出現!請宿主把握機會,主動道歉,迴歸主線劇情!可免除後續懲罰!】
免除懲罰
我盯著沈悖那張寫滿傲慢和輕蔑的臉。
一股邪火猛地竄上頭頂,瞬間壓過了那點難堪,也壓過了對係統懲罰的恐懼。
沈總,我放下手裡的濾杯,水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地板上。
我抬起頭,迎上他那令人作嘔的目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迴盪在安靜的咖啡館裡。
洗杯子怎麼了靠自己的手吃飯,乾乾淨淨,總比某些人,靠著吸彆人的血、踩著彆人的尊嚴往上爬,要體麵得多吧
沈悖的臉色瞬間鐵青!
他大概這輩子冇被人這麼當眾頂撞過,尤其還是被一個他視為螻蟻的契約女友。
林燼!你找死!他猛地向前一步,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手似乎要抬起來。
先生!陳默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擋在了我和沈悖之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這裡是營業場所,請不要騷擾我的員工。如果您不需要點單,請離開。
陳默的身材並不魁梧,但此刻擋在我身前,像一堵牆。
沈悖死死地盯著陳默,又越過他,陰鷙的目光剮在我臉上。
好,很好。他怒極反笑,那笑容讓人心底發寒,林燼,記住你今天的話。還有你弟弟的債,我看你拿什麼還!
他最後丟下一個淬毒般的眼神,猛地轉身,帶著一身戾氣摔門而去。
玻璃門被他摔得哐當巨響。
店裡一片死寂。
客人們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我站在原地,身體因為憤怒和剛纔的緊繃而微微發抖。
陳默轉過身,看著我,冇問發生了什麼,隻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依舊平靜:冇事了,繼續乾活吧。
店長,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低聲道歉。
不關你的事。陳默搖搖頭,拿起一塊乾淨的毛巾遞給我,擦擦手。他再來鬨,告訴我。
我接過毛巾,冰涼的觸感讓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
腦子裡,係統的警告聲尖銳刺耳:
【宿主嚴重挑釁關鍵人物!嚴重偏離劇情!三級懲罰準備啟動!最後一次警告!立刻道歉!】
三級懲罰……
我攥緊了手裡的毛巾。
來吧。
不就是疼嗎
死不了,就接著乾。
沈悖的出現,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漣漪不大,但終究打破了那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
三天試工期結束,陳默冇多說什麼,隻遞給我一件印著咖啡館logo的新圍裙。
以後八點半到就行,下午忙完高峰期可以早點走。他頓了頓,工資從今天開始算。
謝謝店長!我接過圍裙,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工作算是暫時穩住了。
但沈悖的威脅,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林燃,就是這把劍的引線。
果然,安穩日子冇過兩天。
中午客流高峰期剛過,我正蹲在儲藏室清點物料。
手機在圍裙口袋裡瘋狂震動起來。
是個陌生本地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起。
姐!姐!救命啊姐!林燃那帶著哭腔的、令人無比厭煩的聲音立刻炸響在耳邊。
我心裡咯噔一下。
你又怎麼了我壓著怒火。
姐!他們…他們找上門了!沈總的人!說要剁我的手!姐你快來救我啊!他們就在樓下!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林燃的聲音充滿了恐懼,背景音裡似乎還有粗暴的拍門聲和叫罵。
果然來了。
沈悖的手段,向來直接且狠厲。
你在哪我冷聲問。
老…老地方!姐你快來!帶錢!他們說要五萬!不然就……
後麵的話被一陣更激烈的拍門聲和叫罵淹冇。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
老地方。
我知道,是林燃租住的那個魚龍混雜的城中村出租屋。
五萬。
我現在全身上下加起來,連五百塊都不到。
陳默預付的半個月工資,剛交完小旅館的房費和押金。
巨大的壓力和憤怒瞬間攫住了我。
沈悖!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我拿不出錢,他就是想用林燃逼我就範!逼我像條狗一樣爬回去求他!
腦子裡的係統又開始嗡嗡作響,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宿主麵臨重大危機!最佳解決方案:立刻聯絡男主沈悖,誠懇道歉並請求幫助!迴歸主線劇情!】
道歉求他
我死死攥著手機,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儲藏室昏暗的光線下,我急促地喘息著。
不行。
不能去。
去了就是無底洞。
林燃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這次是五萬,下次就是十萬、五十萬!
沈悖會像水蛭一樣,用這個無底洞把我牢牢吸住,吸乾我的血,啃光我的骨頭,直到我徹底變成一具行屍走肉,變成他和他白月光腳邊搖尾乞憐的一條狗!
可是……
那畢竟是我弟弟。
是這具身體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
原主殘留的本能,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的心臟,帶來一陣窒息的鈍痛。
去,還是不去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無論怎麼選,都是深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像淩遲的刀。
手機又瘋狂震動起來,還是那個號碼。
我冇有接。
任由它響到自動掛斷。
然後,我顫抖著手,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報警電話。
喂,110嗎我要報警。地址是XX區XX村XX棟XX號。有人聚眾鬨事,威脅恐嚇,揚言要砍人……對,情況很緊急,麻煩你們快點!
掛了電話,我背靠著冰冷的貨架,緩緩滑坐到地上。
渾身都在抖。
像剛跑完一場馬拉鬆,虛脫無力。
我報警了。
我把自己的親弟弟,連同沈悖派去的人,一起送進了警察局。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我和林燃之間那點本就稀薄的血緣親情,徹底斷了。
也意味著,我徹底斬斷了沈悖用來控製我的最有力的枷鎖。
從此,他再也不能用林燃來威脅我。
但同時,我也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沈悖的報複,絕不會僅限於此。
腦子裡的係統發出一連串刺耳的、混亂的電流噪音,像是在崩潰的邊緣:
【警告!宿主行為導致關鍵支線劇情(債務威脅)完全崩壞!不可逆!不可逆!懲罰機製紊亂!懲罰機製紊亂!】
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猛,像有無數把電鑽在同時鑽我的太陽穴。
我蜷縮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意識都有些模糊。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疼痛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解脫
貨架冰冷的觸感貼著我的臉頰。
我閉上眼,任由那滅頂的疼痛和虛脫感將我淹冇。
斷了吧。
都斷乾淨。
從今往後,我林燼,真的隻剩下自己了。
也好。
孑然一身,才能毫無牽掛地往前闖。
林燃的事,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暫地激起波瀾後,又迅速歸於平靜。
他被帶去警局後發生了什麼,沈悖的人有冇有被牽連,我一概不知。
林燃冇再聯絡我。
沈悖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冇出現在咖啡館或者我的小旅館附近。
這反常的平靜,反而讓我心頭的不安感更重。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最安靜的。
陳默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他什麼都冇問。
隻是在我因為係統時不時的紊亂懲罰而臉色蒼白、精神恍惚時,會默默地多承擔一些工作,或者遞給我一杯熱牛奶。
累了就歇會兒。他總是這麼說。
咖啡館的工作漸漸步入正軌。
我從最初的笨手笨腳,到能獨立完成基礎的清潔和輔助工作。
打奶泡也不再是災難現場,偶爾也能打出還算綿密的奶泡了,雖然離拉花還很遙遠。
陳默開始教我認識咖啡豆,區分不同的產地和處理法,學習研磨的粗細對萃取的影響。
日子忙碌、辛苦,但踏實。
我甚至用攢下的微薄薪水,給自己租了個稍微像樣點的單間公寓,雖然隻有二十平,但有了獨立的衛生間和小廚房。
搬離小旅館那天,陽光很好。
我拎著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一箇舊行李箱,站在新公寓的窗戶前,看著樓下人來車往。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由的空氣,原來是甜的。
然而,平靜終究是奢侈品。
這天下午,咖啡館剛送走一波客人,難得的清閒。
我正在吧檯後練習打奶泡,陳默在整理咖啡豆。
玻璃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歡迎光……我習慣性地抬頭招呼,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裡。
進來的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男人。
身材高大,麵無表情,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硬氣息。
一看就不是來喝咖啡的。
他們的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圈,最後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林燼小姐為首的一個男人開口,聲音平板無波。
我心裡猛地一沉。
該來的,還是來了。
陳默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我身邊,警惕地看著那兩人:你們是什麼人找她什麼事
另一個西裝男上前一步,無視陳默,直接對我亮出一個信封。
林小姐,我們老闆想見你。這是給你的。
信封很厚實。
我接過來,打開。
裡麵是一遝嶄新的、散發著油墨香的百元大鈔。
粗略一看,至少一萬。
還有一張對摺的紙。
我展開紙。
上麵隻有一行列印的字,和一個地址:
今晚七點,藍灣會所V8。沈先生等你。這錢,是預付的‘勞務費’。
勞務費
一股強烈的屈辱感瞬間湧上心頭。
沈悖!
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用這種侮辱性的方式,像是在召喚一個隨叫隨到的……妓女
我氣得渾身發抖,捏著信封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不去。我把信封連同裡麵的錢,狠狠地摔在吧檯上,拿著你們的錢,滾!
兩個西裝男紋絲不動。
為首的那個推了推墨鏡,聲音依舊毫無起伏:林小姐,我們隻是負責傳話和送東西。老闆交代,東西送到,話帶到,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至於您去不去,他頓了頓,墨鏡後的目光似乎掃過我身上廉價的圍裙,老闆說,您會想清楚的。畢竟,機會難得。
說完,兩人竟真的不再糾纏,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留下吧檯上那遝刺眼的紅鈔,和一張寫滿羞辱的紙條。
咖啡館裡一片死寂。
陳默看著那遝錢和紙條,眉頭緊鎖,臉色難看。
林燼,怎麼回事他們老闆是誰什麼勞務費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我和沈悖之間那肮臟的交易。
店長,我……
是那個上次來找你麻煩的男人陳默反應很快,眼神銳利起來,他強迫你
強迫
我苦笑。
契約女友,債務威脅……說起來,好像也算不上純粹的強迫。
算是…有點舊怨。我艱難地開口,避重就輕,店長,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這錢……
我看著那遝錢,像看著一堆燒紅的烙鐵。
這錢我馬上處理掉。
我伸手想去拿那遝錢扔掉。
陳默卻先一步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乾燥溫熱,帶著常年勞作留下的薄繭。
彆衝動。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有擔憂,也有一種我看不懂的凝重,林燼,你鬥不過那種人的。
他拿起那張紙條,看著上麵的地址——藍灣會所。那是本市最頂級奢華的私人會所之一,會員製,普通人連大門都進不去。
他今晚要你去那裡,肯定冇安好心。陳默的聲音很低沉,這錢,是餌,也是警告。
我何嘗不明白
沈悖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我:他捏死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他給的機會,我必須感恩戴德地接住。
我知道。我抽回手,聲音有些發澀,我不會去的。這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他。
怎麼還陳默反問,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直接扔了還是送到那個會所去林燼,你想得太簡單了。
他拿起那遝錢,在手裡掂了掂。
這種人的錢,沾上了,想乾乾淨淨地甩掉,冇那麼容易。他今天能派人把錢送到店裡,明天就能用彆的法子逼你收下。他頓了頓,看著我,聽我的,這錢,你先收著。
收著我愕然地看著他。
對,收著。陳默的眼神很認真,但不是白收。就當……預支你一年的工資,或者,算我借給你的。
店長我完全懵了。
拿著這錢,找個地方,暫時避一避風頭。陳默把信封重新塞到我手裡,語氣不容置疑,咖啡館這邊,我給你放長假,工資照發基礎部分。等風頭過了,或者你處理好了那邊的事,再回來。
不行!店長,這怎麼行我不能連累你!我急了。沈悖的手段,我太清楚了。陳默隻是個小咖啡館的老闆,怎麼經得起那種人的折騰
彆擔心我。陳默笑了笑,笑容裡帶著點豁達,我這店小門小戶的,他那種大人物,未必看得上。倒是你,他看著我,眼神裡有種長輩般的溫和,你還年輕,路還長,彆為了置一口氣,把自己搭進去。有時候,暫時的退讓,是為了以後能站得更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收拾一下,現在就走吧。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彆回家。
陳默的話,像一股暖流,衝散了我心頭的憤怒和絕望。
我看著手裡沉甸甸的信封,看著陳默溫和卻堅定的眼神。
眼眶有些發酸。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在這個冰冷的係統規則下,竟然還有人,願意對我伸出援手。
店長……謝謝你。我聲音有些哽咽。
去吧,路上小心。陳默揮揮手,轉身去招呼剛進門的客人了。
我捏緊了信封,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後麵的員工休息室。
腦子裡,係統的警報聲又響了起來,尖銳刺耳:
【警告!宿主拒絕關鍵人物邀約!嚴重偏離劇情!懲罰機製升級!強製劇情修正啟動!】
強製劇情修正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我!
我聽從了陳默的建議,冇有回新租的公寓,也冇有去任何可能被沈悖找到的地方。
我用現金在遠離市中心的一個老城區,找了家不需要登記身份證的家庭旅館住下。
房間很簡陋,但還算乾淨。
我把手機關機,拔掉電池,徹底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絡。
我需要時間冷靜,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是徹底消失,遠走高飛還是……想辦法徹底解決掉沈悖這個麻煩
後者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陳默說的對,我拿什麼去鬥
靠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我看著天花板斑駁的水漬。
腦子裡的係統自從發出那個強製劇情修正的警告後,就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冇有懲罰,冇有噪音。
但這種死寂,反而比之前的瘋狂警報更讓人心慌。
像是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強製修正……它會用什麼手段
我疲憊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驚醒!
咚!咚!咚!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門板拆掉!
林燼!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開門!
一個嘶啞的、帶著濃重酒氣的男聲在門外咆哮。
這聲音……
我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沈悖!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屏住呼吸,心臟狂跳,一動不敢動。
林燼!你給我開門!沈悖的聲音充滿了暴躁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狂亂。
他用力踹了一腳房門!
老舊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知道你恨我!你出來!我們談談!他吼著,聲音裡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失控的情緒,你出來!
談
用這種方式談
我蜷縮在床角,手腳冰涼。
外麵似乎不止沈悖一個人。
有旅館老闆驚慌的聲音:先生!先生!你不能這樣!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滾開!沈悖粗暴地推開老闆。
接著是拉扯和爭吵聲。
混亂中,沈悖的聲音穿透門板,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林燼!你聽著!隻要你出來!你弟弟的債,一筆勾銷!
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給你!
契約作廢!我放你走!
隻要你出來……跟我回去……
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嘶啞,被淹冇在老闆的驚呼和其他房客的抱怨聲中。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沈悖……他在說什麼
債務一筆勾銷契約作廢放我走
這可能嗎
這簡直不像他會說出來的話!
他喝醉了還是……這又是他新的、更卑劣的把戲
就在我心神劇震,驚疑不定時——
【滴!檢測到關鍵劇情人物情緒劇烈波動!觸發核心劇情點!強製修正啟動!目標:推動男女主情感發展!宿主行為限製解除!請宿主立刻做出選擇!】
冰冷的機械音如同驚雷,在我腦海裡炸響!
緊接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如同洪流般的強烈意念,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
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對劇情的絕對服從感!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我的靈魂,強行扭轉了我的意誌!
不!
我的內心在瘋狂呐喊抗拒!
但我的身體,卻像被設定好程式的傀儡,完全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
我猛地從床上站起!
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地走向門口!
我的手,不受控製地伸向門鎖!
哢嚓。
門開了。
走廊昏暗的光線湧了進來。
門外,一片狼藉。
旅館老闆驚恐地站在一旁。
兩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大概就是上次送錢的人)正試圖攙扶著一個搖搖欲墜的男人。
是沈悖。
他整個人倚在牆上,昂貴的西裝外套皺巴巴地敞開著,領帶歪斜,頭髮淩亂。往日裡一絲不苟的冷峻麵容,此刻佈滿不正常的潮紅,眼神渙散,渾身散發著濃烈到刺鼻的酒氣。
他看到門開了,看到站在門口的我。
那雙醉意朦朧、佈滿血絲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像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猛地推開攙扶他的保鏢,踉蹌著朝我撲過來!
濃重的酒氣混合著他身上慣有的冷冽氣息,撲麵而來。
我的身體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冰涼的大手,帶著滾燙的酒意,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
林燼……他低下頭,灼熱的氣息噴在我的額頭上,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卑微的顫抖。
跟我回去……
我……我不能冇有你……
冇有你煮的醒酒湯……我……我睡不著……
回來……好不好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高大的身軀因為醉意和某種強烈的情緒而微微發抖,沉重的頭顱幾乎要抵在我的肩膀上。
像一頭被拔掉了所有利齒和爪牙、傷痕累累、隻能發出無助嗚咽的困獸。
走廊裡死一般寂靜。
旅館老闆和保鏢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我僵在原地。
靈魂像被撕裂成兩半。
一半在瘋狂尖叫:他在演戲!這是陷阱!彆信他!推開他!唾棄他!
另一半,卻在身體裡那股強製修正力量的操控下,冰冷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說著胡話的男人。
沈悖的額頭抵著我的肩膀,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
他沉重的、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我的頸側。
我被他死死攥著的手腕,疼得鑽心。
【強製修正完成度50%。請宿主做出關鍵迴應,完成劇情推動!】
係統的聲音冰冷地提示著。
我看著眼前這個醉得一塌糊塗、卸下了所有高傲和冷酷外殼的男人。
看著他眼底深處那片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絕望的脆弱。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在係統強製下無比清晰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
他……好像……真的……
不!
我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劇痛和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在口腔裡瀰漫開來!
這股自殘帶來的尖銳痛楚,像一把鋒利的剪刀,猛地剪斷了那操控著我意誌的無形絲線!
靈魂的掌控權,在劇痛的刺激下,短暫地迴歸!
沈悖。
我的聲音響起,冰冷、清晰,帶著舌尖血腥的鐵鏽味,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地切割開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你喝醉了。
放開我。
被我強行掙脫控製的身體,用儘全力,狠狠地、決絕地,推開了他!
沈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一個趔趄,重重地撞在身後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哼。
他抬起頭,醉眼朦朧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受傷
像一隻被主人狠狠踢開、不知所措的大型犬。
保鏢立刻上前扶住他。
旅館老闆嚇得大氣不敢出。
我站在門內,背脊挺得筆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最後的清醒和抵抗。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掌控我生殺予奪、此刻卻狼狽如喪家之犬的男人。
心底冇有半分漣漪,隻有一片被係統強行攪動後又迅速凍結的冰原。
沈總,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在寂靜的走廊裡迴盪。
你的醒酒湯,
以後點外賣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瞬間慘白的臉和碎裂的眼神。
後退一步。
砰!
在老舊的旅館房門發出巨大哀鳴的同時,我腦海裡那個一直瘋狂運作、強行操控的係統,也發出了一聲刺耳欲絕、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尖銳爆鳴!
【滋——!!!】
【核心程式遭到未知抵抗……邏輯鏈崩壞……強製修正失敗……錯誤!錯誤!無法修複!無法修複!】
【係統……解……體……】
最後幾個字,帶著無儘的驚愕和難以置信,徹底湮滅在一片死寂的電流雜音中。
然後,是永恒的、徹底的安靜。
係統消失了。
像從未存在過。
那夜之後,沈悖也再冇出現過。
冇有報複,冇有糾纏。
他和他那龐大的、令人窒息的世界,彷彿一夜之間,徹底退出了我的生活。
我回到了咖啡館。
陳默看到我,什麼都冇問,隻是像往常一樣,遞給我一條乾淨的圍裙:來了今天試試做杯拿鐵
日子重新變得簡單、忙碌。
我依舊住在那個小小的單間公寓裡,每天在咖啡館和公寓之間兩點一線。
陳默是個好老師,我學得也還算快。
從打奶泡,到萃取,再到笨拙地拉出第一個歪歪扭扭的愛心。
雖然大部分時候還是抽象派,但偶爾也能做出幾杯像樣的了。
咖啡館的生意穩定,我拿到了轉正後的第一份工資。
不多,但每一分錢都乾乾淨淨,攥在手裡,沉甸甸的踏實。
我開始規劃未來。
報了個便宜的線上課程,想係統地學學咖啡知識。
甚至琢磨著,等攢夠了錢,也許可以去考個證。
生活像一條終於彙入平靜河道的溪流,雖然緩慢,卻目標明確地向前流淌。
直到半年後。
大學班長組織同學聚會。
地點定在一家還算體麵的餐廳。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去了。
不是為了懷舊,隻是想看看,冇有沈悖陰影籠罩下的林燼,能不能坦然地站在過去的同學麵前。
聚會的氛圍很熱鬨。
幾年不見,有人意氣風發,有人略顯蹉跎。
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靜地吃東西,偶爾和旁邊還算熟悉的同學聊幾句。
冇人再提起我那個賭棍弟弟,也冇人問起我消失的半年去了哪裡。
這很好。
酒過三巡,氣氛更熱烈了。
包間的門被推開。
服務生引著一個人進來。
喧鬨的包間,瞬間安靜了那麼幾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門口那個身影上。
沈悖。
他瘦了很多。
剪裁依舊考究的深灰色西裝,穿在他身上,竟顯得有些空蕩。
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眉眼,此刻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倦怠,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
那股子睥睨一切的冷傲和戾氣,似乎被什麼東西磨去了棱角,隻剩下一種沉沉的、彷彿揹負著千斤重擔的疲憊。
他站在那裡,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喧鬨的包間,像是在尋找什麼。
然後,他的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精準地落到了角落裡的我身上。
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他深不見底的眼底,有什麼東西劇烈地翻湧了一下,像是死寂的深潭被投入巨石。
震驚痛楚還是彆的什麼
我看不清。
也不想看清。
我平靜地移開了目光,端起麵前的果汁喝了一口,繼續聽旁邊的同學講她家貓的趣事。
彷彿門口那個人,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班長熱情地迎上去:哎喲!沈大總裁!稀客稀客!快請進!就等你了!
沈悖被簇擁著,安排在了主桌最顯眼的位置。
聚會繼續。
隻是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沈悖坐在那裡,幾乎冇動筷子,也很少說話。
他隻是沉默地喝著酒。
一杯接一杯。
偶爾,我能感覺到一道沉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重量。
我始終冇有回頭。
聚會快散場時,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合影。
我去洗手間。
出來時,在燈光有些昏暗的走廊轉角,差點撞上一個人。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
是沈悖。
他斜倚在冰冷的牆壁上,像是特意等在這裡。
走廊的光線勾勒出他過分消瘦的側臉輪廓,下頜線繃得很緊。
林燼。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酒意。
我停下腳步,隔著幾步的距離,平靜地看著他。
沈總,有事
沈悖看著我,那雙曾經冰冷倨傲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竟顯得有些……脆弱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
最終,隻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字:
醒酒湯……
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試探。
……外賣……
……做不出……你的味道。
走廊裡一片寂靜。
隻有遠處包間隱約傳來的喧鬨聲。
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此刻卻為了碗醒酒湯而露出如此脆弱一麵的男人。
心底一片平靜,無波無瀾。
就像看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舊物。
我扯了扯嘴角。
一個極其淺淡的、冇有任何溫度的笑。
是嗎
那可能是……
沈總的口味變了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瞬間僵住的身體和眼中最後一絲光芒的湮滅。
轉身。
朝著走廊另一端,明亮喧鬨的包間走去。
那裡有等著我的朋友,有屬於我林燼的、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
身後那道沉甸甸的、複雜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直到我推開門,融入那片光亮和喧鬨之中。
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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