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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產科驚變
>結婚五年,林晚總說懷不上孩子是我的問題。
>直到我在婦產科撞見她挽著白月光的手。
>孩子是你的又怎樣我隻要默默的孩子。她護著腹部冷笑。
>當晚我收拾行李搬進死對頭家,簽下離婚協議淨身出戶。
>三個月後林晚哭著敲開我的門:默默捲款跑了,我懷的其實是你的...
>門內傳來慵懶女聲:老公,誰在吵寶寶睡覺
>看著林晚瞬間慘白的臉,我笑著摟緊新妻孕肚。
>——她的白月光,正跪在我老婆腳邊求融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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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賭,今天這趟婦產科之行,絕對是我周野三十三年人生裡最他媽黑色幽默的劇本。
空氣裡那股消毒水味兒,濃得能醃鹹菜,還混著點若有似無的血腥氣,絲絲縷縷往人鼻腔裡鑽,熏得人腦仁兒疼。走廊裡亮得晃眼的白熾燈管,嗡嗡地低鳴,像個永遠在抱怨的老光棍。塑料椅子上坐滿了人,臉色各異,有焦慮得坐立不安的,有麻木得眼神空洞的,還有幾個年輕小姑娘,眼圈紅紅的,手指頭絞得發白。
這地方,天生就帶著一股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低氣壓。我捏著手裡那張薄薄的掛號單,上麵周野兩個列印體字顯得格外刺眼。五年了,我和林晚在這條生孩子的長征路上,走得腿都快斷了。中藥熬乾過幾個砂鍋,各種檢查單子摞起來能當磚頭使,錢流水似的砸進去,連個響兒都冇聽見。林晚那張漂亮臉蛋上的失望和埋怨,幾乎成了家裡的固定裝飾畫,掛在每一個角落。她總愛用那種帶著點疲憊、又摻著點不易察覺的鄙夷的眼神看我,輕飄飄甩一句:唉,可能就是緣分冇到吧。
話是軟的,可那意思像根針,紮得我心口發悶——問題在我這兒,板上釘釘了唄
今天,又是新一輪緣分冇到的常規檢查。我心不在焉地靠在冰涼的牆壁上,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對麵牆上那些關於無痛人流、早孕保健的彩色宣傳畫,花花綠綠的,像劣質的糖果包裝紙。真他媽諷刺。
就在我快被這消毒水和壓抑氛圍醃入味的時候,眼角餘光猛地瞥見走廊拐角閃過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側影。
林晚!
我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了一把,瞬間縮緊。她怎麼會在這兒一個人還是…陪誰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下一秒,答案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天靈蓋上。
那個側影旁邊,緊挨著另一個身影。一個男人。那男人微微低著頭,側臉線條帶著點刻意雕琢過的憂鬱感,一隻手還極其自然地、帶著點保護意味地,輕輕搭在林晚的腰間。
陳默。
這個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神經。林晚心裡那座永遠亮著燈的白月光神龕,供奉的不就是這尊菩薩大學時那點冇修成正果的破事兒,被林晚在心裡用回憶的濾鏡美化得都快包了漿,成了她婚姻生活裡永恒的參照物和意難平。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凍僵了。我下意識地往旁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後麵縮了縮,身體僵硬得像塊剛從冷庫裡拖出來的凍肉。眼睛死死釘在那對身影上,看著他們親昵地依偎著,朝著人流手術室的方向走去。
林晚微微側著頭,和陳默低聲說著什麼,臉上是我許久未曾見過的、帶著點依賴和柔順的表情。那表情,曾經是屬於我的。陳默則時不時輕輕拍撫她的背,動作熟稔得像演練過千百遍。那姿態,那氛圍,明晃晃地昭示著他們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一股混雜著荒謬、憤怒和被徹底愚弄的噁心感,在我胃裡翻江倒海。
他們停在手術室門口,護士遞過來一張單子。林晚接過去,低頭簽字,長髮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陳默就站在一旁,微微弓著背,耐心地等著,像個忠誠的騎士。
我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雙腳不受控製地挪了過去。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靠近了,更近了。空氣裡屬於林晚常用的那款梔子花香水味,混合著陳默身上那股子木質調的鬚後水味兒,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直衝我的鼻腔。
就在林晚簽完字,把單子遞還給護士的瞬間,一陣穿堂風猛地灌了進來。那張夾在病曆本裡、隻簽了半邊的單據,像一片被驚擾的白色蝴蝶,倏地掙脫了束縛,打著旋兒飄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腳邊。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的目光,像被強力磁鐵吸住的鐵屑,死死地黏在那張飄落的紙上。走廊裡慘白的燈光,無情地打在那幾行列印的鉛字上,每一個筆畫都銳利得像是能割破視網膜。
姓名:林晚。
年齡:29。
孕周:7周 。
手術類型:人工流產術。
申請原因:非意願妊娠。
申請人簽字(患者):林晚。
簽名欄裡,林晚那娟秀又帶著點習慣性拖尾的字跡,隻完成了一半,一個林字孤零零地懸在那裡,像是在無聲地尖叫。
而就在她名字的下方,緊挨著的另一個簽名欄,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大字:陳默。
關係人(簽字):陳默。
轟隆!
腦子裡像被扔進了一顆高爆炸彈,震耳欲聾的轟鳴瞬間吞噬了一切聲音。眼前的世界瘋狂地旋轉、扭曲、碎裂,隻剩下那張紙,那張白得刺眼的紙,和那兩個並排的名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意識深處。
孩子七週陳默
五年!整整五年!我像個虔誠的信徒,在她可能緣分未到的歎息裡,一遍遍接受著無形的審判和指責。每一次檢查結果正常,換來的不是希望,而是她更深一層的、隱晦的失望——彷彿是我這塊貧瘠的土地,註定長不出她期待的苗。那些偷偷倒掉的、苦得能讓人靈魂出竅的中藥渣滓,成了我們婚姻裡最苦澀的註腳。
原來緣分早他媽到了!隻是這緣,是陳默的緣!這分,是陳默的分!
一股腥甜的鐵鏽味猛地湧上喉嚨口,又被我死死地、用力地嚥了回去。那感覺,像吞下了一把燒紅的碎玻璃渣子,從喉嚨一路灼燒到胃底,疼得四肢百骸都在抽搐。
周……周野!
林晚驚惶失措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水底傳來,帶著嗡嗡的迴響,終於穿透了我腦中那層厚厚的、隔絕一切的噪音壁壘。她猛地轉過身,那張精心描繪過的臉,在慘白燈光的映照下,褪儘了血色,隻剩下一種被當場抓包的、狼狽的慘白。那雙總是盛著點淡淡哀怨和挑剔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裡麵塞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彷彿看見的不是我,而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陳默的反應更快一步。這個永遠把自己包裝得像憂鬱王子的傢夥,臉上的深情麵具瞬間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縫隙。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個箭步就橫插到了我和林晚之間,像一堵突然豎起來的、帶著敵意的肉牆。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胸,那件剪裁考究的襯衫繃緊了些,試圖營造出一種保護的姿態,看向我的眼神裡混雜著警惕、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還有……一種隱秘的、屬於勝利者的佔有慾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紮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媽的!保護他保護什麼保護他剛剛簽字同意拿掉的、屬於我的孩子保護他懷裡這個給我戴了頂天大綠帽的女人
周野你……你怎麼在這兒林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陳默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彷彿陳默那單薄的身板,真能替她擋住眼前這滔天的怒火和崩塌的世界。
我怎麼在這兒
這個問題像一瓢滾油,徹底澆滅了我最後一點殘存的理智。
我怎麼在這兒我重複了一遍,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生鏽的鐵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從牙縫裡擠出來。我抬起腳,狠狠地、用儘全身力氣地,碾在那張飄落在地的流產申請單上。鞋底和光滑的紙張摩擦,發出刺耳的刺啦聲,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驚心。
林晚,我死死盯著她那張慘白的臉,視線彷彿要穿透她的皮肉,釘死她躲閃的靈魂,結婚五年,中藥喝得我他媽嘴裡現在還是苦的!每次檢查報告出來,你那個眼神……哈!
我短促而淒厲地笑了一聲,笑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撞出瘮人的迴音,怪我種子不行怪我地不好怪我他媽耽誤你當媽了!
我的聲音不受控製地拔高,像一頭受傷瀕死的野獸在咆哮,震得頭頂那嗡嗡作響的燈管似乎都跟著顫了幾顫。
結果呢!
我猛地抬手指向手術室緊閉的、冰冷的金屬門,指尖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你他媽懷上了!七週!正好是上個月我出差回來那幾天!
出差前那點溫存,此刻回想起來像沾了劇毒的蜜糖,噁心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翻攪。然後呢你他媽為了這個雜碎——
我猛地將手指轉向陳默那張故作鎮定的臉,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臉上燒出兩個洞來,為了他!簽了字!要弄死我的孩子!
周野!你嘴巴放乾淨點!陳默被我指得臉色一沉,那點強裝的鎮定徹底繃不住了,他色厲內荏地吼了一聲,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這是我和晚晚的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輪不到我!
我幾乎要被他這無恥的理直氣壯氣笑了,一股邪火直衝頭頂,燒得我眼前陣陣發黑。我往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壓迫感讓陳默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陳默,我盯著他,聲音反而詭異地低沉下去,像毒蛇吐信,帶著冰碴子,你簽的字,對吧同意拿掉我周野的孩子嗯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行,你牛逼。這賬,老子記下了。
我的目光越過陳默瞬間變得有些驚疑不定的臉,重新落在林晚身上。她整個人都在抖,像狂風暴雨中一片無助的枯葉,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晚,我看著她,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緩慢地淩遲著彼此最後的情分,五年夫妻,你告訴我生不了。行,我認,是我周野冇本事,配不上給你林晚留個後。
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消毒水氣息灌入肺腑,卻壓不住心口那團熊熊燃燒的業火。
現在,孩子有了,是我的。
我指了指她依舊平坦的小腹,動作帶著一種殘忍的精準,你卻要為了他,
我的手指再次戳向陳默,後者臉色鐵青,為了這個你心尖尖上的白月光,親手送他走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你他媽告訴我!這到底是誰不行!是我周野不行還是你林晚的心,早就他媽爛透了!
夠了!周野!你住口!
林晚像是被我這番話徹底撕掉了最後一層遮羞布,崩潰地尖叫起來。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淚水縱橫,精心畫好的眼線糊成一片,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睛裡,卻陡然迸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光芒。
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銳利得像淬了毒的匕首,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狠絕。她甚至挺了挺腰,一隻手虛虛地、帶著點挑釁意味地護在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前。這個動作,這個姿態,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眼球上。
是!孩子是你的!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尖利刺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地迴盪在死寂的走廊裡,吸引了遠處幾道驚疑不定的目光,那又怎麼樣!
她往前踏了一小步,離我更近了些,臉上淚痕未乾,嘴角卻勾起一個冰冷、嘲弄、帶著瘋狂快意的弧度。那笑容,陌生得讓我心寒。
周野,你聽清楚了!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臟,是你的種,冇錯!但我的心,我的命,我的一切,早就給了默默!
她猛地側過頭,用一種近乎崇拜的、帶著獻祭般狂熱的目光看向身旁臉色變幻不定的陳默,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破空氣:我隻要默默的孩子!隻要他陳默的孩子!聽懂了嗎!
你周野的孩子……她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鄙夷,彷彿看著什麼肮臟不堪的垃圾,他不配來到這個世上!他不配叫我媽!我林晚,隻要我和默默的孩子!
轟——!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知,都在她這最後一句話落下的瞬間,被徹底抽離、粉碎、湮滅。
耳邊隻剩下一種持續不斷的、高頻率的嗡鳴,像是無數隻毒蜂在顱內瘋狂振翅。眼前的世界失去了焦點,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漩渦。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到無法形容的劇痛,緊接著是徹底的麻木,彷彿那裡隻剩下一個被炸開的、空洞洞的、呼呼漏著冷風的巨大窟窿。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停止了流動,凍結在四肢百骸。我站在原地,身體僵硬得像一尊被風化的石雕,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隻有胸口那劇烈的起伏,證明這具軀殼還冇有徹底死去。
她不想要我的孩子。不是不能,是不要。她親口判了那個無辜小生命的死刑,理由隻有一個——他是我周野的種。她為了陳默,可以毫不猶豫地抹殺掉我們之間可能存在過的一切聯絡,包括一個活生生的、流淌著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子。
五年婚姻,無數個日夜的期盼、焦慮、自責、隱忍……在這一刻,都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一個天大的,血淋淋的,足以把人逼瘋的笑話。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瞬間席捲全身。那是一種比憤怒更深沉、比絕望更徹底的情緒。它凍結了所有的怒火,也湮滅了最後一絲殘存的、可悲的念想。
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萬籟俱寂的空。
嗬……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聽不見的嗤笑,從我喉嚨深處逸了出來。那聲音乾澀、沙啞,冇有任何溫度。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眼,目光越過林晚那張被淚水沖刷得扭曲、卻寫滿瘋狂決絕的臉,越過陳默那混雜著驚愕、一絲隱秘得意和更多心虛的臉,最終落在了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終結的手術室門上。冰冷的金屬門板反射著慘白的光,像一塊巨大的、無情的墓碑。
好。我隻說了一個字。聲音平靜得可怕,冇有任何波瀾,彷彿剛纔那個暴怒嘶吼的人從未存在過。這一個字,耗儘了這具軀殼裡最後一點力氣,也斬斷了與眼前這兩個人、與這五年、與這荒誕人生最後的一絲牽連。
冇有再看他們一眼。我轉過身,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被強行繃緊、下一秒就要折斷的鋼刀。腳步異常沉重,卻異常穩定,一步一步,朝著與那扇死亡之門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後,是林晚壓抑不住的、帶著恐懼和某種虛張聲勢的啜泣,還有陳默壓低了聲音、試圖安撫她的模糊話語。
那些聲音,再也無法進入我的世界。
走廊的儘頭,是醫院冰冷的玻璃大門。外麵,城市灰濛濛的天空低垂,壓抑得讓人窒息。我推開門,一股帶著塵埃和尾氣味道的風猛地灌了進來,吹在臉上,竟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身體裡的某個部分,徹底死了。死在這瀰漫著消毒水和絕望氣味的婦產科走廊裡。
2
決裂之夜
身後那扇象征著終結的金屬門,像一個巨大的諷刺符號,在我踏出醫院的瞬間,被徹底關在了另一個世界。城市的喧囂裹挾著灰塵和尾氣味撲麵而來,卻奇異地無法穿透我周身那層無形的、冰冷的屏障。
冇有打車。雙腿像灌了鉛,又像失去了所有知覺,隻是憑著慣性在移動。街景在眼前飛速倒退,霓虹閃爍,車流如織,行人匆匆。這一切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冇有聲音,冇有色彩,隻有一片空洞的灰白。
腦子裡反反覆覆,隻有一個念頭在機械地運轉:離開。離開那個地方,離開那個女人,離開那個被宣判了死刑的家。
鬼使神差地,手機被我掏了出來。螢幕亮起,刺眼的光讓我眯了眯眼。手指在通訊錄裡無意識地滑動,掠過一個個名字,最終停在了一個幾乎從未主動聯絡過、卻彷彿帶著某種宿命意味的名字上——沈星冉。
死對頭競爭對手那個在談判桌上眼神銳利得像鷹隼、言辭犀利得能刮下對手一層皮的女人那個據說背景深厚、手段雷厲風行的投資公司女總監
真是瘋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帶著自嘲。但此刻,這個瘋字,竟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我需要一個地方,一個遠離林晚和陳默、遠離那個充斥著謊言和背叛的墳墓的地方。而沈星冉,這個足夠強大、足夠獨立、也足夠……與我的過去毫無瓜葛的女人,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劑猛烈的清醒劑。
指尖落下,按下了撥號鍵。聽筒裡傳來單調的嘟…嘟…聲,每一聲都敲打在我麻木的神經上。
喂響了三聲,電話被接起。一個清晰、冷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感的女聲傳來,正是沈星冉。背景音很安靜,隱約有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
是我,周野。我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顯然,我這個不速之客的來電,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周野她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詫異,但那份職業性的冷靜依舊穩固,有事
言簡意賅,是她一貫的風格。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那些在腦子裡盤旋的、混雜著血腥和屈辱的事實,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最終,隻擠出了幾個破碎的詞:……冇地方去。能……借住一晚嗎
這請求突兀得近乎荒謬。尤其在我們這種長期處於競爭、甚至可以說是互相看不順眼的關係背景下。
電話那頭陷入了更長的沉默。我能想象沈星冉此刻微微蹙起的眉頭,那雙洞察力驚人的眼睛裡可能掠過的審視和評估。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電流細微的滋滋聲。
就在我以為這荒謬的請求會換來一聲冰冷的拒絕或者嘲諷時,她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地址發你微信。半小時內到,過時不候。
說完,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嘟…嘟…嘟…
忙音響起。
我握著手機,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幾秒。這反應……完全出乎意料。冇有追問,冇有嘲諷,甚至冇有一絲多餘的好奇。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效率和一種你愛來不來的漠然。
但這種漠然,在此刻的我看來,卻成了最大的恩賜。至少,她不關心我的狼狽,不探究我的傷口。這比任何虛偽的同情都要好得多。
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微信訊息彈出。一個位於市中心頂級公寓區的地址,精準得像一份商業合同附件。
我攔了輛出租車,報出那個陌生的地址。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此刻失魂落魄、臉色慘白的樣子實在嚇人,他冇多問,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車子在繁華的街道上穿梭。窗外的流光溢彩映在我空洞的瞳孔裡,卻激不起一絲漣漪。林晚那張瘋狂決絕的臉,陳默那故作深情的虛偽姿態,還有那張飄落的、簽著他們兩人名字的流產申請單……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反覆閃現,每一次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奇怪的是,那層包裹著我的冰冷外殼,似乎隔絕了大部分痛感,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麻木。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一棟設計感十足、低調奢華的公寓樓下。門禁森嚴,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香氛氣息,與醫院那消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卻同樣帶著一種拒人千裡的冰冷感。
我按響了門鈴。
幾秒鐘後,門鎖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厚重的深灰色防盜門向內打開。
沈星冉站在門內。她似乎剛結束工作,身上還穿著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裝套裙,襯得身形挺拔。長髮鬆鬆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優美的脖頸。臉上冇有妝,素淨,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銳利氣場。她手裡還端著一個骨瓷咖啡杯,嫋嫋熱氣升騰。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像兩泓深潭,冇有任何情緒地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很準時。她淡淡地開口,側身讓開通道,進來吧。鞋櫃裡有一次性拖鞋。
冇有寒暄,冇有客套,甚至冇有一句多餘的你怎麼了。她轉身往裡走,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規律的聲響,像某種冷靜的節拍器。
我換了鞋,走進這間寬敞得有些空曠的公寓。極簡的現代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線條冷硬,一塵不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卻彷彿被一層無形的玻璃隔絕了喧囂。這裡的一切,都透著一種高效的、不近人情的秩序感,和沈星冉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
坐。她指了指客廳裡一張看起來就價值不菲、但坐上去絕對不怎麼舒服的深灰色沙發,自己則走到開放式廚房的中島台邊,放下咖啡杯,拿起水壺倒水。動作流暢而疏離。
我依言坐下,身體陷進那過於硬朗的沙發靠背裡,雙手無意識地放在膝蓋上,指尖冰涼。客廳裡隻開了幾盞氛圍燈,光線昏暗,更襯得氣氛凝滯。
沈星冉端著一杯水走過來,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玻璃杯底接觸大理石的桌麵,發出輕微的一聲叩。
水。她言簡意賅。然後,她就在我對麵的一張單人扶手椅上坐了下來,雙腿交疊,姿態放鬆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掌控力。她冇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遙遠的霓虹上,似乎在等我開口,又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是否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公寓裡安靜得可怕,隻有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嗒、嗒聲,清晰地敲打著神經。
那杯水放在那裡,杯壁凝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緩緩滑落。我盯著那滑落的水痕,像是在看自己這五年婚姻裡無聲流逝、最終化為烏有的所有期待和付出。林晚最後那個瘋狂而決絕的眼神,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來——我隻要默默的孩子!
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氣息的洪流,終於沖垮了那層麻木的堤壩。我猛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投向對麵那個置身事外的女人。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平靜,將幾個小時前那場發生在婦產科的、足以摧毀一個人所有信唸的荒誕劇,用一種近乎冷酷的、不帶任何修飾的語調,陳述了出來。
……她懷孕了。七週。我的。
陳默陪她去的醫院。簽了字。人流。
她說,隻要陳默的孩子。我的孩子……不配活。
每一個字,都像從結了冰的湖底撈上來的石頭,又冷又硬,砸在空曠寂靜的客廳裡,發出沉悶的迴響。
沈星冉一直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勢,安靜地聽著。直到我說完最後那句不配活,她交疊的腿才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她緩緩地轉回頭,目光終於落在了我的臉上。
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著我的倒影——一個失魂落魄、眼神空洞、彷彿被整個世界遺棄的男人。她的眼神裡,冇有預想中的震驚,冇有氾濫的同情,也冇有刻意的迴避。隻有一種極致的冷靜,一種彷彿在審視一份複雜商業報告般的銳利分析和評估。
她看了我足足有十幾秒鐘,那目光穿透力極強,彷彿能剝開我此刻強裝的平靜,看到內裡早已潰爛流膿的傷口。然後,她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了我放在膝蓋上、因為極力壓抑而指節泛白、微微顫抖的手上。
所以,她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像在談論天氣,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心中那隻名為毀滅的潘多拉魔盒。所有的痛苦、屈辱、憤怒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如同決堤的洪水,咆哮著衝了出來。不再是剛纔那種死水般的麻木陳述,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玉石俱焚的決絕。
怎麼辦我重複了一遍,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尖銳的、自嘲的冷笑,在空曠的客廳裡顯得格外刺耳,我要離婚!立刻!馬上!我一分錢都不要!淨身出戶!那房子,那車子,那些他媽用我的血汗錢、用我五年當牛做馬換來的東西,統統留給她!留給她去養她的白月光!去生她的白月光的孩子!
我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胸膛劇烈起伏,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眼睛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死死地盯著沈星冉,彷彿她是我此刻唯一的見證人。
我要她林晚,抱著她那些沾著我周野血汗的家當,和她那個情深似海的白月光,好好過日子!我要看看,剝掉了我這層供養者的皮,他們那點狗屁倒灶的‘真愛’,能在現實這盆冷水裡泡多久!
我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恨意而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我要走!走得乾乾淨淨!讓她再也找不到我!讓她抱著她選的白月光,守著那個被我‘玷汙’過的空殼子,過她‘乾淨’的日子去!
我幾乎是吼出了最後一句,她不是隻要陳默的孩子嗎好啊!我成全她!我祝他們百年好合!斷子絕孫!
吼完最後四個字,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我頹然地跌坐回沙發裡,大口喘著氣,胸口悶痛得像是要炸開。客廳裡隻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還有牆上掛鐘那永恒不變的嗒、嗒聲。
沈星冉依舊坐在那張扶手椅上,姿勢都冇變一下。昏黃的氛圍燈光勾勒出她精緻的側臉輪廓,神情在光影交錯間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她安靜地聽完了我歇斯底裡的宣言,臉上冇有任何波瀾,彷彿我剛纔那番充滿恨意和詛咒的話,不過是窗外掠過的、無關緊要的風聲。
直到我粗重的喘息漸漸平複,客廳裡隻剩下掛鐘單調的節奏,她才微微動了一下。交疊的雙腿放下,身體略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這個姿勢讓她更靠近茶幾,也離我更近了一些。她拿起自己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冇有喝,隻是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杯壁。
她的目光,終於從窗外虛無的夜景中收回,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剛纔那種置身事外的審視,而是多了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玩味像是獵人在評估一件意外收穫的獵物。
淨身出戶她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寂靜,帶著一種冷靜到近乎殘酷的理性,周野,憤怒和衝動是解決問題最廉價的方式。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或者是在觀察我的反應。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她的指尖滑落,在深灰色的大理石茶幾麵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
你確定,她的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像一顆精準投下的石子,敲打在我混亂的心湖上,要放棄你應得的財產,隻是為了換取一時的、虛無縹緲的‘痛快’讓她毫無負擔地拿著你的錢,去填補她和那個陳默的未來她微微歪了下頭,眼神銳利如刀,這到底是懲罰她,還是懲罰你自己或者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成全他們的‘無後顧之憂’
這番話,像一盆混著冰塊的冷水,猝不及防地從我頭頂澆下。
我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看向她。憤怒的餘燼還在胸腔裡灼燒,但沈星冉那冷靜到近乎刻薄的分析,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那層被恨意矇蔽的、名為自毀的衝動泡沫。
成全他們無後顧之憂
這幾個字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我混亂的腦子裡。
是啊……我淨身出戶,留下房子車子存款……林晚和陳默呢他們豈不是正好無縫銜接用我辛苦打拚多年的積蓄,去構築他們真愛的安樂窩甚至……去養他們未來真正想要的孩子而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除了滿腔無處發泄的恨意,一無所有地滾蛋
一股比剛纔更甚的、混雜著強烈自我厭棄的噁心感,猛地湧了上來。胃裡一陣翻攪。
那你說怎麼辦!我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聲音嘶啞,帶著被戳破後的狼狽和一種走投無路的狂躁,難道要我像個乞丐一樣,去跟那個婊子爭那點臭錢我他媽嫌臟!
沈星冉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應。她放下咖啡杯,杯底接觸桌麵,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她身體向後,重新靠進柔軟的椅背裡,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姿態從容而篤定。
爭她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帶著點嘲弄意味的弧度,周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級了
她微微前傾,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牢牢鎖住我,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讓她自己選的路,變成她自己的絕路。讓她心心念唸的白月光,變成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才叫懲罰。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我的心上。
淨身出戶可以。但前提是,你得讓她清楚地知道,她失去的,遠比她以為得到的,要多得多,重得多。沈星冉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你現在需要的,不是一時意氣,而是一個足夠高的跳板。一個能讓你爬得足夠高,高到讓她和她那個白月光,隻能仰望,連你鞋底的灰都舔不到的位置。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給我消化的時間,然後拋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提議:
3
意外提議
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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