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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逼我把親妹妹換給廠長家當童養媳,給那個快死的病秧子沖喜。
她說這是為了我好,為了我能娶上軍區司令的女兒,為了我們家能分到樓房。
可她不知道,她眼裡嬌嬌弱弱、任人拿捏的司令千金,此刻正把玩著一把鋥亮的手槍,眉眼帶笑地對我說:
衛國,乾票大的
01
薑衛國,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門,我就死給你看!
我娘李娟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開始了她經典的撒潑表演。她那張因常年勞作而顯得蠟黃的臉上,此刻佈滿了扭曲的憤怒和委屈,彷彿我不是她引以為傲的兒子,而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仇人。
我剛從部隊接到加急電報,說家裡有天大的急事,連夜搭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趕回來,進門水都冇喝上一口,就被我娘這番話砸得頭暈眼花。
娘,你到底想說什麼小紅呢我強壓著心頭的火氣,目光在逼仄的屋子裡掃了一圈。我們家就兩間小平房,一眼就能望到頭,卻唯獨不見我妹妹薑曉紅的影子。
小紅我把她鎖在裡屋了!我娘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渾濁的眼睛裡閃著一種讓我陌生的精光,衛國,娘這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這個家!你可得想清楚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為了我好你把小紅鎖起來,就是為了我好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八度。
你吼什麼!我娘被我的氣勢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蠻不講理的樣子,紡織廠的王廠長你還記得吧他家那個獨苗,從小就體弱多病,前幾天又不行了,醫生都說冇幾天活頭了。王廠長找人算了命,說得找個八字合的姑娘去家裡‘沖喜’,才能保住他兒子的命。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八十年代了,我娘竟然還信這個!
這跟小紅有什麼關係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怎麼沒關係算命的說了,小紅的八字,旺夫!最適合給王廠長的兒子沖喜!我孃的臉上非但冇有絲毫愧疚,反而洋溢著一種詭異的興奮,衛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王廠長親口答應我了,隻要咱們家小紅過去,他立馬就給我在廠裡安排一個正式工的崗位!你知道現在一個正式工有多難得嗎鐵飯碗!吃一輩子的!他還說,等廠裡新蓋的家屬樓下來,第一時間就分給咱們一套三居室!
她越說越激動,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當上工人、住進樓房的美好未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跟前,神神秘秘地說,王廠長說了,隻要促成這門親事,他就親自去跟你對象林婉的爹,就是那個林司令,替你提親!有他出麵,你和林婉的事,不就板上釘釘了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血液直衝頭頂。
我叫薑衛國,是西北軍區的一名連級軍官。我和林婉,軍區司令的女兒,是在一次軍民聯歡會上一見鐘情的。我們的感情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林司令對我也很滿意,覺得我踏實肯乾,是個好苗子。
可我娘,她竟然想用我妹妹一輩子的幸福,去換她所謂的前程和我的姻緣!
娘!你瘋了!我一把推開她,小紅是你的親生女兒,不是可以拿來交易的貨物!王廠長那個兒子什麼德行你不知道嗎聽說都二十了,還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就是個活死人!你讓小紅嫁過去,那是讓她守活寡,是把她往火坑裡推!
什麼火坑!那是福窩!我娘被我推得一個趔趄,頓時惱羞成怒,聲音尖利得像要劃破我的耳膜,嫁到廠長家,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咱們這個窮家受苦強再說了,他兒子要是真冇了,那偌大的家產不就都是小紅的了到時候你這個當大舅哥的,臉上多有光!
這套神邏輯讓我徹底無語了。我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利益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的母親,隻覺得一陣陣心寒。
我不同意!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斬釘截鐵地說道,轉身就要去砸裡屋的門鎖。
你敢!我娘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子,猛地從地上竄起來,死死地抱住我的胳膊,薑衛國,我告訴你,這事由不得你!我已經跟王廠長說好了,明天就讓他們家來人接小紅!你要是敢壞了我的好事,我就、我就去林司令家鬨!我去告訴他們,你為了攀高枝,連親妹妹都賣!我看到時候林婉還要不要你!林家還要不要你這個女婿!
這番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紮進了我的心臟。
我知道,我娘說到做到。她這種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她真的去林家鬨,以林司令的脾氣,我和林婉的婚事,十有**要黃。
我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裡。一邊是親妹妹的終身幸福,一邊是我的前途和愛情。我娘用最惡毒的方式,給了我一道最殘忍的選擇題。
屋外的陽光明晃晃的,照在院子裡那棵老槐樹上,卻絲毫照不進我冰冷的心。
就在我進退兩難,幾乎要被這巨大的壓力壓垮的時候,裡屋的門,突然吱呀一聲,從裡麵被打開了。
我妹妹薑曉紅,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靜靜地站在門口。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那雙烏黑的眼睛卻異常明亮,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
她冇有哭,也冇有鬨,隻是平靜地看著我和我娘,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哥,彆跟娘吵了。我……我願意。
02
小紅,你說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娘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好訊息,一把推開我,衝過去抓住薑曉紅的手,臉上笑開了花:哎喲我的好閨女,你可算是想通了!娘就知道你最懂事,最心疼你哥了!你放心,到了王廠長家,你就是少奶奶,有享不完的福!
薑曉紅冇有理會我孃的聒噪,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裡藏著一種我讀不懂的複雜情緒。她輕輕地對我搖了搖頭,然後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哥,我們單獨談談。
我娘還想說什麼,被我一個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悻悻地閉上了嘴。
我跟著薑曉紅走進裡屋,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麵而來。這是我們兄妹倆從小長大的地方,牆上還貼著我得的獎狀和她畫的畫。
哥,你彆衝動。薑曉紅反手關上門,第一句話就讓我愣住了,娘和王廠長家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了我大吃一驚。
嗯。她點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沉靜,前天王廠長的老婆來過家裡,跟娘在屋外說的,我隔著門縫都聽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愧疚感像是潮水般將我淹冇。我這個當哥哥的,常年不在家,竟然讓妹妹一個人承受這些。
那你為什麼……
哥,你覺得,如果我抵死不從,娘會善罷甘甘休嗎她打斷了我的話,反問道。
我沉默了。以我對我孃的瞭解,她絕對不會。她會一哭二鬨三上吊,把家裡鬨得天翻地覆,甚至真的會跑到林家去毀了我的前程。她就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人。
她會覺得是我在背後給你撐腰,是我們兄妹倆合起夥來跟她作對。薑曉紅的聲音很輕,卻像針一樣紮在我的心上,到時候,她會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你身上。哥,你馬上就要和林婉姐結婚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任何岔子。
所以你就打算犧牲自己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犧牲薑曉紅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不是一個十八歲少女該有的表情,哥,你太小看我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任人宰割的白蓮花嗎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些陌生。我印象裡的妹妹,一直是個文靜、內向,甚至有些怯懦的姑娘。可現在站在我麵前的她,眼神堅定,邏輯清晰,像一株在風雨中悄然長大的小白楊,已經有了自己的風骨。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問道。
主打的就是一個將計就計,來個絕地反殺。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說出了一個讓我目瞪口呆的詞。這丫頭,平時冇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
王廠長家想讓我去沖喜,可以啊。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但我有條件。第一,彩禮不能少,我要他們家出五百塊錢!第二,我要風風光光地嫁過去,不能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要王廠長親自去林家,為你提親,並且當著林司令的麵,保證以後我們薑家就是他的親家,誰都不能欺負。
我聽得瞠目結舌。五百塊錢,在這個年代,足夠在縣城買下一套小院子了。這丫頭,是在獅子大開口。
他們會同意嗎
會的。薑曉紅的眼神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王廠長那個兒子,就是他的命根子。為了救兒子的命,彆說五百塊,就是一千塊他也願意出。而且,他現在急著找人沖喜,根本冇時間跟我們討價還價。至於去林家提親,對他來說更是小事一樁,還能順便賣林司令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可是,小紅,就算他們答應了所有條件,你嫁過去之後怎麼辦那是個火坑啊!我還是不放心。
哥,你忘了我是乾什麼的了她突然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可是衛校的高材生,下學期就要去縣醫院實習了。王家那個病秧子,到底是什麼病,是真病還是假病,我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她的話像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我混沌的腦海。
對啊!我怎麼忘了這個!小紅是衛校的學生,她懂醫!
你的意思是……
一個快死的人,要麼是病入膏肓,神仙難救。這種情況下,我嫁過去,他一命嗚呼,我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繼承他家全部財產,這波不虧。她掰著手指頭,一本正經地分析著,要麼,他的病根本冇那麼嚴重,是他們家故意誇大其詞,另有圖謀。那我就更得去看看了,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驚天大秘密呢
我看著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哪裡是什麼待宰的羔羊,分明是一隻披著羊皮的,準備潛入狼窩的小狐狸。
哥,這件事你彆管了,也彆告訴林婉姐,免得她擔心。薑曉紅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一切有我的架勢,你就安安心心準備結婚。等我從王家‘凱旋’,就用那五百塊錢,給你和林婉姐包個天大的紅包!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樣子,我懸著的心,竟然真的放下了一半。
也許,事情並冇有我想象的那麼糟糕。
我走出裡屋,我娘立刻迎了上來,緊張地問:怎麼樣你妹妹她……
我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她同意了。但是,她有條件。
我把薑曉紅提的三個條件複述了一遍。我娘聽完,眼睛都直了,倒吸一口涼氣:五……五百塊這丫頭瘋了吧!
同不同意隨你。我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你要是覺得不值,現在就去跟王廠長說,這門親事,我們不結了。
說完,我不再理會她,徑直走出了家門。
我需要去找一個人。這件事,我不能讓小紅一個人去冒險。
03
我騎著家裡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一路狂奔,直奔軍區大院。
門口的警衛員認識我,見我滿頭大汗、神色焦急,也冇多問,敬了個禮就放我進去了。
林家的二層小樓前,種著兩排挺拔的白楊樹。我還冇進門,就聽見裡麵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你這槍法不行啊,又脫靶了!
是林婉的聲音。
我推開虛掩的院門,看到林婉正站在院子中央,手裡拿著一把小巧的五四式手槍,英姿颯爽。她的對麵,是她的父親,我未來的嶽父,林建軍司令。
看到我,林婉眼睛一亮,把槍往桌上一放,像隻歡快的小鹿朝我跑過來:衛國,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要明天纔到嗎
她穿著一身合體的軍裝,冇有繫腰帶,顯得有幾分隨性。陽光灑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鼻尖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我……我張了張嘴,看著她明媚的笑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家裡的那些醃臢事,我實在不想讓她知道,怕玷汙了她的耳朵。
怎麼了一臉死了八百回的樣子。林婉冰雪聰明,立刻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她收起笑容,拉著我的手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出什麼事了
林司令也走了過來,他身材高大,麵容剛毅,不怒自威。他看了我一眼,沉聲問道:小薑,是不是在部隊受委屈了
不是的,林叔叔。我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和盤托出。這件事關係到小紅的安危,也關係到我和林婉的未來,我不能有任何隱瞞。
我將我娘如何逼我換親,小紅如何將計就計,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了出來。
院子裡靜得可怕,隻能聽到風吹過白楊樹葉的沙沙聲。
林婉的臉色一點點冷了下去,那雙平時總是含著笑意的眸子,此刻像是結了冰。
混賬!林司令聽完,猛地一拍石桌,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種封建糟粕!這個李娟,簡直是無法無天!
我低著頭,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
衛國,這不是你的錯。林婉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溫暖而乾燥,給了我巨大的力量,攤上這樣的媽,你也是身不由己。
我抬起頭,看到她眼裡的心疼和理解,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這個王廠長,我也聽說過一些。林司令在院子裡踱著步,眉頭緊鎖,紡織廠這幾年效益一直不好,工人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他這個當廠長的,倒是整天油光滿麵。我早就覺得這裡麵有貓膩。
爸,你的意思是林婉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資訊。
一個瀕臨破產的廠子,他哪來的錢給五百塊的彩禮還承諾分三居室的樓房林司令冷笑一聲,這裡麵,要是冇點問題,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我心裡一動,也覺得疑點重重。
爸,這事我們不能不管!林婉站了起來,眼神堅定,他們敢把主意打到我們薑家人頭上,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她口中的我們薑家人,讓我心中一暖。
衛死國,你先彆急。林婉轉向我,思路清晰地開始分析,小紅的計劃很好,將計就計,先穩住他們。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告訴你娘,王家同意了所有條件,讓他們準備提親。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林婉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爸會派人去查那個王廠長的底細,我就不信他屁股底下是乾淨的。等他來提親的時候,就是我們收網的時候。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我還是有些擔心,萬一王廠長他……
怕什麼!林婉一挺胸膛,豪氣乾雲地說,在我軍區大院裡,還能讓他翻了天不成衛國,你忘了我是乾什麼的了我可是軍區大院裡出了名的‘小辣椒’,誰惹我,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她說著,還朝我揚了揚白嫩的拳頭,那樣子又嬌憨又霸氣。
我看著她,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是啊,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有小紅這個聰明的妹妹,還有林婉這個強悍的未婚妻,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好!就這麼辦!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林司令讚許地看了我一眼,是個爺們兒!小薑,你記住,你是我林建軍看上的女婿,誰也彆想欺負你!那個王廠長,要是敢耍花樣,我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一股暖流在我胸中激盪。這就是我的愛人,我的嶽父。他們冇有因為我家裡的不堪而看輕我,反而選擇和我站在一起,共同麵對。
我突然覺得,我娘用儘心機想要換來的那些東西——工作、房子、所謂的麵子,在真摯的感情和家人的支援麵前,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離開林家的時候,林婉一直送我到大院門口。
衛國,她突然拉住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東西塞到我手裡,這個你拿著,以防萬一。
我攤開手心,是一個小型的錄音機,是市麵上很難買到的進口貨。
這……
關鍵時刻,能派上大用場。她衝我眨了眨眼,那眼神狡黠得像隻小狐狸,記住,我們要做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凡事都要講證據。
我緊緊地攥著那個小小的錄-音機,感覺像是攥住了我們未來的希望。
04
我回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了。
我娘正焦急地在院子裡轉圈,看到我回來,立刻像見了救星一樣撲上來:怎麼樣怎麼樣林家怎麼說
林司令說,隻要王廠長親自上門提親,他就認下這門親事。我麵無表情地說道。
真的我孃的眼睛瞬間亮了,彷彿看到了無數張大團結在向她招手。
不過,我話鋒一轉,王廠長那邊,小紅提的條件,他答應了嗎
答應了!都答應了!我娘激動得直搓手,王廠長的老婆下午又來了一趟,拍著胸脯保證,五百塊彩禮一分不少,明天就讓王廠長親自帶著媒人,備上厚禮,去林家給你提親!她說,隻要能讓她兒子好起來,怎麼都行!
果然不出所料。王家越是急切,就越說明他們心裡有鬼。
那就好。我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裡屋。
薑曉紅正坐在桌前看書,見我進來,抬頭對我笑了笑。
哥,都安排好了
嗯。我把林婉和林司令的計劃跟她說了一遍,又把那個小錄音機拿給她看。
她拿起那個比她手掌還小的錄音機,好奇地翻看著,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林婉姐真是太厲害了!這簡直就是咱們的秘密武器啊!
小紅,明天去王家,你怕不怕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怕她揚了揚眉毛,我興奮還來不及呢!哥,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看著她胸有成竹的樣子,我最後的擔憂也煙消雲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家的人就來了。
王廠長的老婆,一個體態臃腫、滿身俗氣的中年女人,帶著兩個抬著紅木箱子的工人,滿臉堆笑地走進了我們家狹小的院子。
哎喲,親家母!她一把握住我孃的手,熱情得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姐妹,這點彩禮,您先收下,不成敬意!等小紅過了門,我們家絕對虧待不了她!
我娘笑得合不攏嘴,搓著手上前就要去開箱子,被我一個眼神製止了。
王夫人,我上前一步,擋在她和我娘中間,不卑不亢地說道,彩禮我們收下了。但是我妹妹過門之前,我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薑連長您儘管說!王夫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我希望,能先請個醫生,去府上給王公子看看病。薑曉紅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提著一個醫藥箱,不瞞您說,我就是衛校畢業的,對疑難雜症也略懂一二。我想先瞭解一下未來丈夫的病情,也好有個心理準備,日後更好地照顧他。
這話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王夫人的臉色卻瞬間變了,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這……這就不必了吧我兒子的病,請了好多大夫都看過了,都說……都說冇什麼好法子了……
正因為大夫們冇法子,我纔想試試。薑曉紅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王夫人,您放心,我不要診金。我隻是想儘一份做妻子的本分。還是說……您有什麼不方便的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又輕又慢,卻像一把小錘子,不輕不重地敲在王夫人的心上。
這……當然冇有!王夫人擦了擦額頭的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既然小紅有這份心,那就……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娘在一旁急得直跺腳,不停地給我使眼色,彷彿在說我多管閒事,差點把到手的鴨子弄飛了。
我懶得理她。
我和薑曉紅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瞭然。
王家,果然有鬼。
紡織廠的家屬區離我們家不遠,是一片紅磚小樓。王廠長家住在最中間的一棟,獨門獨院,看起來比周圍的鄰居氣派不少。
一進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就撲麵而來。
王廠長,一個挺著啤酒肚、頭髮梳得油光鋥亮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我們進來,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這位就是小紅吧真是個水靈的姑娘。他的目光在薑曉紅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眼神裡的貪婪和算計一覽無餘。
王廠長好。薑曉紅不卑不亢地打了聲招呼。
聽說,你想給我兒子看病王廠長皮笑肉不笑地問。
是的。
好,有誌氣!他拍了拍手,我兒子的房間在二樓,你們跟我來吧。
我們跟著他走上二樓,來到一間朝南的臥室門口。門關著,裡麵靜悄悄的。
王廠長推開門,一股更加濃鬱的藥味和若有若無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房間的窗簾拉著,光線很暗。一張大床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瘦得脫了相的年輕人,應該就是王廠長的兒子,王浩。
他閉著眼睛,胸口微弱地起伏著,如果不是還能看到那點動靜,真會以為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薑曉紅冇有絲毫猶豫,徑直走到床邊,放下醫藥箱,開始給王浩做檢查。她先是翻了翻王浩的眼皮,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然後拿出聽診器,仔細地聽著他的心跳和呼吸。
整個過程,她都非常專注,神情嚴肅,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醫生。
王廠長夫婦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她,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許久,薑曉紅才直起身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麼樣小紅,我兒子的病……王夫人急切地問。
薑曉紅冇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王廠長,一字一句地問道:王廠長,令公子這個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05
大概……大概是半年前吧。王廠長眼神閃爍,含糊其辭地回答,就是一場普通的感冒,不知道怎麼的,就越來越嚴重,最後就……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哦是嗎薑曉紅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可是據我診斷,王公子的身體,並冇有什麼器質性的病變。他的心肺功能雖然有些弱,但基本正常。他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更像是……長期服用某種鎮靜類藥物導致的。
你……你胡說八道!王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尖叫起來,我們怎麼會給我兒子吃那種東西!你個黃毛丫頭,懂什麼醫術!
我是不是胡說,你們心裡最清楚。薑曉紅絲毫不懼,從醫藥箱裡拿出一支注射器和一個小瓶子,如果你們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抽取王公子的血樣,送到軍區醫院去化驗。到時候,他體內到底有什麼成分,一查便知。
你敢!王廠長臉色大變,一個箭步衝上來,想要搶奪薑曉紅手裡的注射器。
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擋在薑曉紅麵前,一把抓住了王廠長的手腕。我常年在部隊訓練,手上的力氣豈是他這種養尊處優的胖子能比的。
啊!疼疼疼!王廠長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王廠長,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的可就不體麵了。我冷冷地看著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反了!反了!你們這是要乾什麼私闖民宅,還想草菅人命嗎王夫人色厲內荏地叫嚷著,卻不敢再上前。
王夫人,這話應該我們問你。薑曉紅的聲音清冷如冰,你們費儘心機,又是沖喜,又是許諾重金,到底想乾什麼王公子根本冇病,你們卻把他弄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到處宣揚他命不久矣。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王廠長夫婦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他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原本以為隻是一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農村丫頭,竟然是個懂醫術的硬茬子,三兩下就戳穿了他們的西洋鏡。
我……我們……王廠長支支吾吾,汗如雨下,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讓我來替你們說吧。
一個清亮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我們回頭一看,隻見林婉和林司令,帶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員,正站在門口。
林婉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俏生生地站在那兒,眼神銳利如刀。她晃了晃手裡那個小巧的錄音機,按下了播放鍵。
……隻要咱們家小紅過去,他立馬就給我在廠裡安排一個正式工的崗位!……等廠裡新蓋的家屬樓下來,第一時間就分給咱們一套三居室!……
錄音機裡傳出的,正是我娘昨天那番得意洋洋的炫耀。
我娘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了,當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那個小鐵盒子裡傳出來時,整個人都傻了,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王富貴!林司令聲如洪鐘,指著王廠長的鼻子厲聲喝道,你涉嫌利用職權,侵吞工廠公款,偽造病曆,騙取國家補助,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王廠長撲通一聲,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原來,這纔是真相。
紡織廠效益不好是真,但遠冇有到破產的地步。是王廠長這個蛀蟲,夥同他老婆,常年累月地把廠裡的錢往自己口袋裡揣。眼看窟窿越來越大,紙包不住火了,他們就想出了這麼一招金蟬脫殼的毒計。
他們先是給自己的兒子王浩長期下藥,讓他呈現出病入膏肓的假象,然後以沖喜為名,大張旗鼓地尋找一個替死鬼。
隻要薑曉紅嫁過來,他們就會在某個合適的時間,製造全家毒發暴斃的假象,然後帶著這些年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遠走高飛假死脫身,把所有的爛攤子和毒殺至親的罪名,都留給薑曉紅一個人來背。
好一招惡毒的偷天換日!
虎毒還不食子,我嚴重懷疑王浩不是他們的親兒子!
如果不是小紅懂醫術,如果不是林婉和林司令及時出手,我妹妹的下半輩子,就真的要被這對喪儘天良的畜生給毀了!
想到這裡,我氣血上湧,真想一拳打爆王廠長的豬頭。
帶走!林司令一聲令下,兩名警衛員立刻上前,將癱在地上的王廠長和他那還在尖叫的婆娘一併架了起來。
不!我冇有!我是被冤枉的!王廠長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冤枉林婉冷笑一聲,從隨身的公文包裡甩出一遝厚厚的賬本,這是我們從你辦公室保險櫃裡找到的。你做的每一筆假賬,貪的每一分錢,上麵都記得清清楚楚。王廠長,你就等著在牢裡過下半輩子吧!
王廠長看到那幾本賬本,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徹底蔫了。
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就這樣被我們聯手戳破了。
06
王廠長夫婦被帶走後,偌大的房間裡隻剩下我們幾個人。
一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王浩,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他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似乎還冇從藥物的控製中完全清醒過來。
薑曉紅歎了口氣,走過去,動作輕柔地幫他掖了掖被角。
他怎麼辦我問。
送醫院吧。薑曉紅說,他長期被藥物控製,身體虧空得很厲害,需要好好調養。至於以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林司令點了點頭,立刻安排警衛員聯絡了軍區醫院的救護車。
處理完王家的事,我們一行人走出了那棟令人壓抑的紅磚小樓。
陽光下,我娘李娟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子當中,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她大概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苦心算計,眼看就要到手的榮華富貴,怎麼就突然間化為了泡影。
她看著我,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冇有理她,徑直走到了林婉和林司令麵前。
林叔叔,林婉,今天……謝謝你們。我鄭重地向他們敬了一個軍禮。
這個禮,不僅是感謝他們幫我解決了天大的麻煩,更是感謝他們維護了我作為一個軍人,一個男人的尊嚴。
傻小子,說這些乾什麼。林司令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裡滿是讚許,你今天做得很好,有勇有謀,像個爺們兒!小紅也是個好樣的,臨危不亂,有我們軍人的風骨!
他轉頭看向薑曉紅,目光溫和:丫頭,有冇有興趣來我們軍區醫院我跟你們院長是老戰友了,打個招呼,讓你提前過去實習,冇問題。
薑曉紅的眼睛瞬間亮了,激動得小臉通紅:真……真的嗎林司令,我……我太願意了!
能去軍區醫院實習,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哈哈,好!林司令爽朗地大笑起來。
林婉走到我身邊,悄悄地捏了捏我的手,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意思好像在說:看,我爸給的彩禮,還滿意嗎
我回握住她的手,心中充滿了暖意。
我們正說著話,周圍的鄰居們都聞訊趕了出來,圍在王家門口議論紛紛。當他們得知王廠長夫婦的所作所為後,無不義憤填膺。
這個王富貴,真是個披著人皮的狼!我們廠都快被他掏空了!
就是!怪不得他家天天吃肉,我們連工資都發不下來!
還有他那個婆娘,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看誰都像欠她錢似的,原來一肚子男盜女娼!
多虧了這薑家兄妹和林司令啊,不然我們還被矇在鼓裏呢!
聽著街坊鄰居們的議論,我孃的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一直汲汲營營追求的麵子,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我看著她佝僂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我恨她,恨她的自私,恨她的愚蠢。但她終究是我的母親。
我歎了口氣,走過去,脫下自己的軍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回家吧,娘。我平靜地說。
她渾身一顫,緩緩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悔恨和羞愧的淚水。
07
回家的路上,我娘一言不發,隻是用那件寬大的軍大衣緊緊地裹著自己,彷彿想把自己和這個充滿指責的世界隔離開來。
一進家門,她就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坐在了那條我們坐了十幾年的長板凳上,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裡,冇有了以往撒潑時的理直氣壯,也冇有了算計落空後的不甘,隻剩下純粹的,絕望的悲傷。
薑曉紅默默地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手邊。
我則將那兩個裝著五百塊錢彩禮的紅木箱子,推到了屋子中央。
娘,你看看這些錢。我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為了它們,差點把小紅推進火坑,差點毀了我一輩子。現在,你拿到了,你高興嗎
我孃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那兩個箱子,眼神複雜。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嚥著,聲音嘶啞,我就是想……想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想讓你能順利娶到林婉,以後在部隊有靠山……我有什麼錯
你冇錯我被她這番話氣笑了,你的錯,就是太自私!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們好,可你問過我們想要什麼嗎你想要的,是住進樓房,當上工人,在鄰居麵前有麵子!你想要的,是控製我們的人生,讓我們按照你給你設計的路去走!為了你自己的**,你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小紅的幸福,綁架我的前途!這不叫愛,這叫自私!
你以為,冇有王廠長,我就娶不到林婉了嗎你以為,我們的感情,是可以用金錢和地位來衡量的嗎
你以為,我薑衛國在部隊裡流血流汗,拚死拚活換來的軍功章,還比不上一個貪汙犯的幾句好話嗎
我一連串的質問,像是一記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我孃的心上。
她張著嘴,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娘,你總說,我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可你有冇有想過,我們也是獨立的,活生生的人。我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想走的路。薑曉紅也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你想要的鐵飯碗,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爭取。你想要的大房子,我哥將來也能憑他的本事買到。我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我們想要的,隻是一個溫暖的,能互相理解,互相信任的家。
可你呢你把這個家,變成了什麼一個充滿了算計和交易的菜市場!
薑曉紅的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娘哇的一聲,再次大哭起來,這一次,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傷心。她捂著臉,瘦削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像個迷了路的孩子。
我知道,我們的話,很重,很傷人。
但有些話,今天必須說清楚。長痛不如短痛。如果不能讓她從根子上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麼今天這樣的悲劇,將來還有可能重演。
我和薑曉紅冇有再去勸她,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去發泄,去反思。
許久許久,她的哭聲才漸漸停了下來。
她抬起佈滿淚痕的臉,看著我們,嘴唇動了動,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了三個字:
我……錯了……
08
說出那句我錯了之後,我娘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
接下來的幾天,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我和小紅怎麼勸都冇用。
我知道,她這是鑽進了牛角尖,一時半會兒還轉不過來。幾十年來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這件事很快就在整個家屬區傳開了。有人同情我們,也有人對我娘指指點點,說她偷雞不成蝕把米。
人言可畏。我娘本就是個極好麵子的人,如今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林婉來了。
她冇有空著手,而是提著一個網兜,裡麵裝著一條魚,一塊肉,還有一些新鮮的蔬菜。
阿姨,我來看看您。她冇有絲毫的嫌棄和芥蒂,像個普通的晚輩一樣,親熱地坐在我孃的床邊,拉著她的手。
我娘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林婉緊緊地握住了。
阿-姨,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林婉的聲音溫柔而真誠,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您也是一心為了衛國和小紅好,隻是用錯了方法。衛國都跟我說了,他從來冇有怪過您。
我孃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我是個壞媽媽……我差點害了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語,眼淚又掉了下來。
您不是壞媽媽。林婉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到我娘麵前,您看,這是衛國剛入伍的時候,您給他做的布鞋。他一直帶在身邊,寶貝得不得了。他說,每次訓練累得撐不下去的時候,隻要摸摸這雙鞋,就感覺您在身邊,渾身就又充滿了力量。
照片上,是一雙針腳細密的千層底布鞋,鞋底已經被磨得有些薄了。
我娘看著那雙鞋,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想起了那些在煤油燈下,一針一線為我納鞋底的夜晚。那時候,她心裡想的,隻是兒子在部隊能穿得暖和,走得踏實。
阿姨,您對衛國的愛,是真的。隻是這份愛,有時候被一些彆的東西矇蔽了。林婉的聲音像一股清泉,緩緩地流進我娘乾涸的心田,衛國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有能力,有擔當,他能靠自己的雙手,給您和小紅創造幸福的生活。您要相信他,也要相信您自己。
林婉的一番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娘心中那把生了鏽的鎖。
那天中午,林婉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飯桌上,她不停地給我娘夾菜,講著我在部隊裡的趣事,逗得我們不時發笑。壓抑了幾天的家裡,第一次有了歡聲笑語。
我娘終於吃了幾天來的第一口熱飯。她一邊吃,一邊掉眼淚,但那眼淚裡,卻不再是悔恨和絕望,而是感動和釋然。
吃完飯,林婉又拉著我娘,一起將那五百塊錢的彩禮,原封不動地交到了街道辦事處,請他們代為處理王廠長貪汙的後續事宜。
當我孃親手將那兩個沉甸甸的箱子交出去的時候,我看到,她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像是卸下了一個沉重無比的包袱。
從那天起,我娘變了。
她不再唉聲歎氣,也不再理會外麵的流言蜚語。她開始學著打理我們的家,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她會去市場買最新鮮的菜,笨拙地學著做我和小紅愛吃的菜。
她的話變少了,笑容卻變多了。看我和小紅的眼神裡,也少了以往的控製和算計,多了幾分純粹的慈愛和溫暖。
我知道,我的那個娘,終於回來了。
09
秋去冬來,時間過得飛快。
王廠長貪汙案,成了我們縣城當年的頭號大案。經過調查,他和他老婆在職期間,共計侵吞公款高達數萬元。數罪併罰,兩人都被判了重刑。
而王浩也確實不是他們的親兒子,是他們買來的養子。
紡織廠也迎來了新的領導班子。新廠長是個實乾派,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很快就讓這個瀕臨倒閉的廠子起死回生,工人們的臉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王浩在軍區醫院住了一段時間的院,身體基本康複後,被送到了鄉下的親戚家。據說,他後來找到了工作,也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也算是幸福。
薑曉紅因為在這次事件中表現出色,再加上林司令的推薦,被破格錄取,提前進入了軍區醫院實習。她聰明好學,勤奮刻苦,深得帶教老師和病人們的喜愛。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和工作中,像一塊海綿一樣,瘋狂地吸收著知識。她說,她未來的目標,是成為一名最出色的外科醫生。
看著她穿著白大褂,在醫院裡忙碌穿梭的身影,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驕傲。那隻曾經差點被折斷翅膀的雛鳥,如今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空,並且正在努力地展翅高飛。
而我,因為協助破獲了這起大案,榮立了三等功。再加上我平時在部隊表現優異,年底的時候,被破格提拔為副營長。
提拔令下來的那天,我拿著紅頭檔案,第一時間跑回了家。
我娘正在院子裡曬被子,看到我,笑嗬嗬地問:看你這滿頭大汗的,又有什麼好事
娘,我提乾了!我把檔案遞給她。
我娘不識字,但她看懂了上麵的紅章和我的名字。她拿著那張紙,手微微地顫抖著,看了又看,眼眶慢慢地紅了。
好,好……我兒子有出息了……她喃喃地說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和喜悅。
那一刻,我深刻地體會到,用自己的努力換來的榮光,遠比任何投機取巧得來的捷徑,更能讓家人感到真正的幸福和自豪。
我和林婉的婚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林司令夫婦對我這個準女婿是越看越滿意,恨不得我們馬上就結婚。
我們的婚禮,定在了元旦。
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
10
我們的婚禮辦得很簡單,卻很熱鬨。
冇有豪華的酒店,冇有鋪張的宴席,就在軍區大院的食堂裡,擺了十幾桌。來的都是部隊的戰友,林家的親戚,和我們街坊四鄰。
婚禮那天,我穿著嶄新的軍裝,胸前戴著大紅花,緊張又興奮地站在食堂門口,迎接我的新娘。
當林婉挽著林司令的胳膊,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緩緩向我走來時,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
她今天美得像個仙女。臉上化著淡妝,明眸皓齒,顧盼生輝。陽光灑在她潔白的頭紗上,彷彿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我看著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從林司令手中,鄭重地接過了她的手。
衛國,以後,我把女兒就交給你了。林司令的眼眶有些濕潤,他拍了拍我的手背,沉聲說,你小子,要是敢欺負她,我饒不了你!
爸,您放心!我立正站好,大聲回答,我薑衛國對天發誓,這輩子,一定好好愛護林婉,敬重您和阿姨,絕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食堂裡,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婚禮儀式上,我和林婉交換了戒指。那是一對最普通的銀戒指,卻承載著我們最厚重的承諾。
我娘和小紅坐在主桌,看著台上的我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娘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嶄新的紅棉襖,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精神極了。她拉著小紅的手,不停地跟身邊的人說:看,那是我兒子,那是我兒媳婦!般配吧
那份發自內心的驕傲,是任何物質都換不來的。
小紅也請了假,特意從醫院趕回來。她給我和林婉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說是用她第一筆實習工資給我們買的新婚禮物。
哥,嫂子,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她舉起杯子,笑得眉眼彎彎。
看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幕,我感慨萬千。
幾個月前,我們家還籠罩在算計和爭吵的陰霾之下,一度瀕臨破碎。
而現在,我們不僅走出了陰霾,還迎來了新生。
我明白了,一個家庭真正的幸福,不是建立在金錢和地位之上,而是建立在相互的理解、信任和支援之上。真正的家人,是會和你一起麵對風雨,而不是在風雨來臨時,把你推出去當擋箭牌。
婚禮結束後,我送走了賓客,回到我們新分的婚房裡。
房子不大,但被林婉佈置得溫馨又漂亮。窗戶上貼著大紅的喜字,桌上點著一對龍鳳蠟燭。
林婉已經換下婚紗,穿著一件紅色的睡衣,正坐在床邊等我。
累壞了吧副營長同誌。她笑著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聞著她發間的清香,感覺一顆心被填得滿滿的。
林婉,謝謝你。我由衷地說。
謝我什麼
謝謝你,選擇了我。謝謝你,讓我擁有了現在的一切。
她轉過身,捧著我的臉,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薑衛國,你記住。你今天擁有的一切,都不是任何人給你的,而是你自己一點一點掙來的。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我的嘴唇。
窗外,夜色溫柔,星光璀璨。
我知道,屬於我們的,幸福的生活,纔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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